杜翰林和华太师是儿女亲家,第三回书中唐寅曾向米田共说过华太师的大媳妇娶的是城隍庙前杜翰林的女儿。
原来这位杜翰林官名颂尧,姑苏人氏,少年科甲,和华太师最为莫逆,数十年的旧交始终如一。杜翰林膝下无儿,只有两颗掌珠,大女儿雪芳嫁给华文为妻,二女儿月芳还没有许字。只为雪芳嫁到华府,虽然是堂堂相国门庭,享不尽荣华富贵,无奈夫婿痴呆常闹笑话,雪芳心中总不免有几分不快。亏得当时不曾提倡女权:“一与之齐,终身不移”的两句老话还没有打破。雪芳嫁了大踱,分明是彩风随鸦,但是雪芳抱定“嫁犬随犬,嫁鸡随鸡”的主义,只好诿诸命运,还有什么话说?这便是古代女界的苦处。要是近代妇女误嫁了痴儿,早已提出很充分的离婚理由,还有“巧妻常伴拙夫眠”么?……杜翰林为着大女儿嫁了痴婿,二女儿的亲事再也不能疏忽了。加着他又钟爱着月芳,论到月芳的姿色和才情,又处处胜过雪芳,求亲者纷纷不绝。杜翰林苛于择婿,依旧不曾物色着一位如意郎君。……今天杜翰林来到东亭镇,一者访访老友,二者看看女儿、女婿。华老听说良友到来,不胜欣喜。偶然触机,便有“太史多情,快意人来云路外”的出联,唐寅对的“姮娥有约,访秋香满月宫中。”
要是读作破句,上七个字便是“姮娥有约访秋香”,词意明显,说破他的来意。可惜华老当时只道他用的是明皇游月宫的故事,却不曾理会到此。待到将来,大受祝枝山的奚落,后书自有交代。且说华老见唐寅才思敏捷,大为欣赏。靴声橐橐,待去会客。不过走了几步又停止了,口唤着康宣过来。唐寅忙即上前。华老道:“康宣,你认得社翰林么?”
唐寅肚裹寻思:杜翰林是我的诗友,怎么不认识?不过说了认识,华老便要带着我去相见,那么秘密尽破,与我有很大关系。只得禀告道:“回太师爷话,杜翰林是玉堂人物,小的是蓬门贱子,相隔云泥,索不相识。”
华老道:“那便好极了!杜翰林也是嗜才若命的人,你去见他,他一定也会特别赏识。你随我出去便是了。”
这几句话真急死了唐寅。初入相府,尚没有会见秋香,便受了这重大的打击。要是跟着华老出去,杜翰林见面以后,便要说:“伯虎也在这里么?”
那便拆破西洋镜了。要是不跟着华老出去,初入相府,主人第一次呼唤便即违命,俗语说的“第一个炮仗便不响”,华老怎不恼怒?……总算他有急智,忙屈着一膝向华老请罪。华老愕然,问他有什么罪,唐寅道:“小的得蒙太师爷收录,赴汤蹈火所不敢辞。但是杜翰林和小的同乡,见面以后,便不免问及小的姓名,回苏以后,又不免告诉人家知晓。小的卖身投靠,出于无奈,意在不给故乡人知晓,免得玷辱了祖宗。这是小的一片苦衷,请太师爷格外矜全。”
华老点头道:“不错不错,这叫做‘羞恶之心,人皆有之’。你不用跟我出去。”
又回头吩咐华平道:“你把康宣顶了华安的名字,引他去更换衣服,然后到里面去叩见太夫人、少天人。叩见以后,再到书房中去叩见小主人。小心伺候便是了。”
华老吩咐完毕,袍袖招展,纸扇轻摇,径到客厅上会见他的亲家杜颂尧翰林。
知己相逢异常快意,颂尧问及女婿,华老便遣家丁去唤大公子出来拜见丈人。颂尧道:“文郎近来一定大有进步。”
华老皱眉道:“不瞒知己说,两儿顽劣依然,要他们有些进益,难若登天。不过前几年中,还没有辨清平仄吟诗作对屡屡失黏。自从延请王老夫子以后,平仄大半明白了,只是思路窘迫,动不动便闹笑话。”
颂尧点了点头道:“只要辨明了平仄,再加些工夫,自然思路开辟,可以左右逢源。”
才说到这里,只听得里面格格不吐的念着:“栖……栖皮许共钻。”
原来便是大踱头一路行吟而来,他听得老丈人来了,丑人多作怪,便思卖弄卖弄自己的才能,—路行吟念着“射不失鹄‘诗中的佳句’栖皮许共钻。”
才走到遮堂门口,已被华老吆喝道:“休得满口胡柴,且来拜见岳父!”
大踱只得上前拜见丈人,口称着“岳岳……”
岳了多时,一个“父”字还没出口。杜翰林早把他挽起,连称:“贤婿少礼,贤婿坐了谈话。”
相府规矩华文怎有坐处?只好站在一旁。杜翰林和戆婿没话可谈,除却问无恙外,便问他的诗文近来一定很有进境。大踱道:“先先生回回去了,留个题目,叫做射、射……”
射了片晌才说出“射不失鹄。”
杜翰林道:“这是一个典制题,很难着笔,贤婿定有佳句。”
大踱道:“不不有佳句,不告诉、诉你岳、岳。”
华老喝道:“休得狂言,须向岳父虚心请教!”
大踱道:“岳岳,这这题目实在难做。‘鹊、鹄’字的典故又是很少只只有一句‘栖皮曰鹄’,我我便做了一句‘栖、栖皮许共钻’。”
杜翰林点头道:“果然平仄不错,只是率直一些,再加工夫,一定改观。”
要是大踱知趣一些。就此告退自回书房,便不会闹出什么笑话来。偏是言多必败,他又格格不吐的说道:“岳、岳,真、真好危险啊!忘、忘却了十八,几、几乎做忘八。”
杜翰林莫名其妙,便道:“什么叫做忘却了十八,几乎做了忘八呢?”
大踱道:“岳、岳,这、这‘栖’字不是有个木字偏傍么?这、这木字偏傍不是‘十八’二字么?我我一时误笔‘忘、忘却了个八’,写,写一句‘妻皮许共钻’,该、该死的阿二,说、说我贪,贪做忘八,把、把妻皮公诸同好。”
这几句说得杜翰林面都红了。华老痛骂儿子道:“踱头,狗嘴不出象牙,快快滚进去!”
大踱讨了没趣,退出客厅自言自语道:“这、这是阿二说的,不、不是我说的,倒、倒是我去捱骂。”
踱头去后,华老一声长叹,杜翰林道:“老太师何用愁闷?令郎文才虽然欠缺一些,但是天真烂漫,不失赤子之心。庸人多厚福,将来未可限量,不比兄弟后顾茫茫。”
说到这里便不由的微微叹息。华老道:“我们莫谈儿女事,且谈谈吴中近闻唐、祝,文、周四才子近来可有什么趣事发生?”
杜翰林道:“伯虎有三四天不见面了,枝山常常相见,征明和我踪迹很疏,文宾常住在杭州,本月内曾到过苏州一次。他们四个人都是玩世不恭,尤其是唐解元,他的趣闻很多,去年上已有客到桃花坞去访他,他辞不见面,说在里面洗澡。这位客人明知也是托词,上巳天气,并不是洗澡的时候,于是怏怏而去。后来到了六月六日,伯虎忽去答拜这位客人,客便如法泡制,也是辞不见面说在里面洗澡;伯虎大笑,便索了一枝笔,向壁上题着四句道:‘君昔访我我沐浴,我今访君君沐浴。我昔沐浴三月三,君今沐浴六月六’。老太师你想唐寅淘气不淘气?苏州俗语叫做‘六月六狗淴浴’,他便用这俗语故典。”
华老大笑道:“唐伯虎玩世不恭,很有一种风趣,可惜老夫和他没有一面之缘,不比祝枝山常到这里来走动。”
杜翰林道:“老太师还是少和老祝往来的好,洞里赤练蛇其毒无比。”
华老道:“他可有什么趣事发生?”
杜翰林道:“趣事是有的,不过他以为趣,人家太没趣了。提起这事,又好气又好笑。有一天,兄弟吩咐家丁杜升到祝解元府中去送信。信中不过寄几首唱和的诗,没有什么要事。无如杜升路途不熟,到处问信,说‘祝阿胡子住在什么地方?我是杜翰林府中的家丁奉命前来送信’。问信不打紧,却被枝山的小厮祝僮听得,回去告诉主人,说杜翰林的家丁无礼,沿途问信直呼‘祝阿胡子’,枝山听了便想出一个恶作剧的方法,待到杜升上门投递书信,他拆看以后便道,‘你主人向我借一件古玩,可惜不在家中,已被虎邱云岩寺的方丈和尚借去把玩。但是我和你主人的交谊非比寻常,不能教你空手回去,你且随我到虎邱山去走一遭,待我向方丈索还以后交付你带回去呈上主人’。杜升道,‘这倒不妨,且待大爷索还以后缓日到府领取’。枝山道:‘不是这般说,你主人急于要赏玩我的古玩,迟延不得,屈你跑一趟罢’。杜升不知道信礼中说些什么,只道是真,便跟着枝山到虎邱去。”
华老道:“这倒是远道咧,从城中到虎邱总有十里的光景。”
杜翰林道:“可不是呢!枝山坐轿,杜升步行,轿又飞快,追随在后面跑这十里路,已跑得气喘吁吁,汗如雨下,到了虎邱,杜升休息了一会汗还没有干,枝山已捧出一个封裹完密的纸包,很郑重的交付杜升,教他压上肩头,约莫有—二十斤的重量。而且再三嘱咐道,‘这是一件价值昂贵的古玩,万不能放在地上着了潮湿便要有裂痕,辛苦贵管家,千万当心’。杜升那知是计?从虎邱跑回城中又是十里路程,跑得他上气不接下气。我见了这包裹好生诧异,拆开看时,里面—方青石,上有一柬,写着四句俳体诗,叫做‘尊价太无礼,唤我祝胡子,罚他驮青石,往返二十里’。原来为着‘胡子’二字捉弄杜升,累他筋骨疼痛,卧病三天才得下床。”
华老听了掀髯大笑。谈了片刻,中门管家婆传出消息,说大娘娘知道杜老太爷来了,在内厅迎候。华老道:“亲翁,你去会会令嫒罢。”
翰林离坐入内,自有家人引导。华老道:“再会再会,少顷和你弄盏传杯,畅谈心曲。”
按下他们父女相逢。
且说华乎引着唐寅见了老总管,发下家丁衣服一套,无非是罗帽、直身、黑带、虾蟆头靴。自古道:“装龙像龙,装虎像虎。”
唐寅照着青铜镜,不觉暗暗好笑:“活像一名俊仆,谁也不知道我是解元的化身。”
华平道:“相府中书僮分着平安吉庆四人,你便是顶着华安的缺,从此以后我便唤你华安兄弟了。”
唐寅道:“岂敢,我便唤你平哥。”
华平笑道:“尊称谨壁,苹果是容易腐烂的东西。”
唐寅道:“那使唤你广声华平哥哥……”
唐寅是个玲珑剔透的人,交际工夫何等敏捷!华平又是索**朋友的,见新来兄弟是个漂亮少年,又有才情,太师一见便叹赏不置,当然有意要和他结交。便道:“新来晚到,不知坑缸井灶,你尽管问着我便是了。”
唐寅连连道谢,跟着华平到里面去拜见太夫人和两位少夫人。拜见太夫人不妨,拜见少夫人也不妨,所妨碍的便是二公子的夫人冯玉英,是他的表妹。只怕他一见之后道破机关,那便如何是好?转念一想:“决计无妨,表妹是个爱面子的人,即使识破我乔装假扮,不见得当着众人道破我的秘密。”
他一路寻思已到了中门左右。中门的婆子是一个无儿无女的孀妇,华平知道无儿无女的最喜人唤他一声“阿母。”
南方人唤娘叫做“阿母”,不过把‘母’字唤做‘每’字。他含着笑脸上前尊一声“阿每”,又指着唐寅道:“这是新来的华安兄弟,奉着太师爷之命来到内堂参见太夫人、少夫人。”
又指着管家婆向唐寅介绍道:“这便是管家亲娘,你该唤他声老婆婆。”
唐寅道:“他既是华平哥哥的阿每,也是我的阿每。”
便恭恭敬敬亲亲热热的上前唤一声“阿每。”
管家婆上了年纪,心有所思,便不免念念有词,他把唐寅端相了一会子。唐寅的脸蛋儿本是有目共赏,又加着满面春风,唤这很柔媚的“阿每”两字,管家婆自言自语道:“我有了这个儿子便好了。”
唐寅便也装腔做势的自言自语道:“我有了这个阿每便好了。”
管家婆忙道:“有了我做你的阿每便怎样?”
唐寅也问道:“有了我做你的儿子便怎样?”
管家婆拭着真泪道:“有了你做我的儿子,我便不会看守中门。”
唐寅拭着假泪道:“有了阿每做我的亲娘,我也不会卖身投靠。”
唐伯虎这种催泪术端的厉害,把管家婆的眼圈儿都催的红了,忙道:“阿每,你好端端起什么伤感?”
华平道:“这也难怪他,他有一个几子,生的眉清目秀,不幸三年前亡过了。因此见了华安兄弟,要起伤感。”
唐寅道:“阿每没有儿子,我也没有亲娘;阿每不妨认我做干儿,我也不妨认阿每做干娘。”
即刻便妥改换称呼了:“干娘干娘,待你干儿子叩见了太夫人,少夫人后,择个好日再到干娘面前来行礼……”
这几声“干娘”的魔力非常伟大,而且又是名副其实,方才的管家婆是个湿娘,淋淋漓漓的挂着许多鼻涕眼泪,经唐寅连唤着“干娘”,真个变做干娘了,破涕为笑,面孔上立时干净,鼻涕也没有了,眼泪也没有了。华平在旁暗暗佩服这个新来兄弟,端的手腕敏捷,门槛精通,片言可以使人哭,片言可以使人笑。……进了中门,里面都是些仆妇丫环,见华平领了一个陌生书僮入门,当然引起了人人的注意。唐寅不待华平指点,早已见人奉揖,周到非凡。自古道:“逢人便呼不蚀本,舌头上面打个滚。”
年长的便呼婆婆,婶婶,年轻的便呼姊姊,妹妹,众妇女们鉴别小伙子的眼光个个不弱。孟子道得好:“不知子都之姣者,无目者也。”
相府僮仆何止二三十人?
下一个精密的批评,有了这般白净,没有这般清秀;有了这般清秀,没有这般温文。昔人说的“看煞卫阶”。
到今朝真个成了事实。相府中仆妇丫环,谁也都要取出手帕拭抹拭抹眼睛,争先恐后的来看这个新来兄弟。可惜华平不曾利用时机做一笔投机生意,要是利用众妇女欢迎唐寅的心理,把唐寅引入一间屋子里面,外面挂着“入内观看每位百文”的广告,吾想那些婆婆、妈妈、姊姊,妹妹一定把他们平日磕头请安赚下来的赏号钱都来买券入门,饱看这个漂亮书僮。……仆妇丫环的宣传本领比什么人都厉害,任凭三分才貌,到了他们嘴里也会说的完全无缺,何况唐寅本是个出类拔萃的人物。他们得见一面便自夸眼福非凡,窃窃的私议道:“这个新来兄弟端的人间独一,世上无双双莫怪太师爷—见以后便把他夸奖不绝。”
也有这时不在中门以内,错过了欣赏机会的,后来听得人家宣传新来兄弟怎样漂亮,怎样温和,便自恨眼福不佳,不能够先睹为快。尤其是管理小厨房的石榴丫环,他素性崇拜美少年,志在得一个如意郎君,品貌双全的和他做一对儿。但是本身不过一名婢女,许配终身也不过是个家僮之辈。家僮里面也有几个清秀人物,不过面貌好了品性不好,有些喜饮杯中物,动不动便撒酒风。石榴自思:“我为什么去嫁酒鬼?”
也有嗜赌成癖,辛苦得来的金钱都向赌场中去报效。石榴自思:“我为什么去嫁赌鬼?”
左也不配,右也不配,他的芳龄便在“不配不配”的声中蹉跎过去。他进相府时恰交一十八岁,太夫人为着他办事能干,很想指定一个僮儿和他白首偕老。为着他择婿甚苛,却把太夫人的一片热心渐渐的冷了。秋月春花,等闲虚度,现在二十四岁了。他抱定“年年十八岁”的主义,人家问他芳龄几何,他总说今年一十八岁。他的一十八岁恰和唐寅的一十八岁同一虚假。不过唐寅实年二十四岁,说少六岁,人家见了并不疑惑。石榴的一十八岁,华府中除却两个踱头以外,谁都不肯相信。今天唐寅进中门参见女主人,恰值石榴到小厨房中去料理羹汤,所以没有会面。后来有人告诉他,石榴异常懊恨,累他澈夜思量,辗转不能成寐。未见面先害相思,这是受了宣传的影响,以致来日见了唐寅,发生着片面的恋爱。这是后话,按下慢提。且说华平领着唐寅直到紫薇堂的庭心中,声称奉了太师爷之命,带领新来僮儿华安参见太夫人,那时太夫人恰在内堂,和丫环们闲谈,所谈的便是今天老相国收买一名俊秀僮儿,会得出口成章,似乎有些怀疑,不信僮儿中有这般人才。正待吩咐丫环出去传唤这个新来僮儿,忽听得华平已把他带领入内行那叩见之礼。立命丫环着他进见,丫环打起软帘传唤新来兄弟,唐寅道:“来也……”
这“来也”两个字随风送入,何等清楚。
唐寅的身子未到里面,唐寅的声浪早已灌进了太夫人的耳朵。毕竟相国夫人,不比等闲之辈。太夫人不由的暗唤一声:“奇啊!”
奇在那里?奇在这“来也”两个字。发音清朗,简直不易听得,既不是堕落少年的口吻,也不是村夫俗子的呼声。有了这般的音调,不该卖身投靠,来做低三下四之人。太夫人正在思潮上下,软帘动处,新来的僮儿早已进了紫薇堂。里面上下人等都觉得眼前一亮,唐寅为着秋香分上,免不得向着皇封太夫人行个全礼。
他虽然屈膝,他却有个譬解,秋香是太夫人的宠爱丫环,宛比女儿一般,我向太夫人屈膝,宛比新女婿见丈母娘,当然也要行个跪拜之礼。因此抢步上前,尊一声:“太夫人在上!新来家僮华安叩见。”
说时双膝跪下。这时候,紫薇堂上寂静无声,几乎绣花针落地都听得微细的声音。为什么这般静悄悄呢?原来大家都看得呆了。正是:荀令熏香留坐席,何郎傅粉浣朝衣。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