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熊经略等三人离开了这座破庙,向寺外枣林而去,越过枣林走进大街,出了京城,直向河南奔去,如此晓行夜宿,一路谈说着,倒不觉寂寞。

这日到了河南,袁、路两人陪着熊经略走上塔儿冈,好像得着奇珍异宝一般,尤其是路鼎,一心在自己婚姻上面,以为这种功劳,定蒙李紫霄首肯,诚惶诚恐地陪着熊经略到了寨内,由袁鹰儿进去通报。

李紫霄正在聚义厅,和黄飞虎、翻山鹞、黑煞神、过天星等谈论山寨之事,忽见袁鹰儿回来,报说:“熊经略业已请到!”不禁大喜,忙向众人说道:“熊经略受奸宦陷害,困在天牢,俺特命路、袁两兄北上,设法救出,请到本寨来,居然蒙熊经略屈驾到此,真是本寨的大喜事。诸位快整衣一同迎接!”

那日老 犭回犭回引着熊经略部下两名参将,前来见李紫霄,求救故主的时候,众人也都在座,第二天就知总寨主已命路、袁两人北上,前去营救,这时忽听到来,众人也都欣喜,要看看坐镇辽藩的熊元帅。

李紫霄率领着众人,迎到寨外门来。这时熊经略和路鼎、已在寨门碉楼下,忽见袁鹰儿引着一群人出来,碉楼下刀枪如雪,熊经略久经戎行,统率貔貅,何等威势,这种山寨规模,虽然也整顿得有声有势,但在熊经略眼中,便同儿戏一般,却见高高矮矮、横眉竖目一般汉子,拥着一个淡妆素服,外披玄色风氅的角色女子,见她举步安详,神态闲雅,夹在这不三不四一类汉子当中,格外显得鸡群鹤立,看神情,一般雄赳赳的汉子,对于这女子好像众星拱月,唯命是从,便料到这女子定非常人。

果然路鼎在他耳边悄悄知会说:“先走的便是敝寨总寨主李紫霄,后面的全是李总寨主手下的好汉。”

熊经略听着笑了一笑,便大踏步迎上前去。

李紫霄后面各好汉,总以为熊经略定必天神模样,不同凡俗,万想不到远远过来一个奇丑黑脸、一身破袍的怪汉,便是恭迎的嘉客,只有李紫霄已由袁鹰儿暗地通知易容改装的事,慌慌紧趋几步,恭立道左,敛衽致敬,口中说道:“蒙熊经略虎驾降临,山寨增辉!”

众人一看总寨主如此,也只可躬身为礼。

熊经略哈哈大笑道:“诸位好汉少礼,俺梦想不到来此一游,同诸位见面,此刻蒙路兄知会,知道这位李小姐家学渊源,本领超群,更是幸会。”

李紫霄一阵谦让,便迎到聚义厅上,殷勤奉客,众人也依次落座。

熊经略开言道:“俺奉当今圣上提拔之恩,统兵边塞,原期马革裹尸,捐躯报国,可恨魏忠贤这厮,蒙蔽圣德,通敌弄权,矫旨召回,把俺困在天牢。俺本不难一死报国,只恨奸臣一手蔽天,奸党满朝,忠良逝迹,俺虽尽忠一死,于国毫无益处,而去这样死如鸿毛,也不值得,所以略施小计,便脱出牢笼,当夜仗剑入奸宦内院,意欲为国除奸,不料奸臣恶贯未至,被他巧脱,却在这夜,无意中逢到贵寨路、袁二位好汉,才知众好汉谬采虚声,夤救仗义,想不到素未交往的贵寨,倒有如此侠肠,使俺不免有动于衷。可是俺已决志匿迹销声,不问国事,从此易容换名,徜徉山水,做一个世外遗民,只因路、袁二位再三邀游贵寨,诸位一番侠肠义骨,也是可感,不容俺不前来一谢。现在见着诸位好汉,乘此当面谢过,就此告辞。”说罢,站起虎躯,向众人一抱拳,便欲拂袖而出。

众人看他落落寡合,旁若无人的神气,原已不快,一见他说完要走,谁也不起立挽留。

便是路鼎、袁鹰儿二人,已陪着熊经略回山寨来,已算有了交代,熊经略去留却不在心上,这当口,只有李紫霄一见熊经略拂袖告辞,赶忙盈盈离座,朗声说道:“山乡茅舍,当然难留虎驾,但是妾千里恭迎,也有一片微忱,千祈经略稍坐片时,容妾一言!”

熊经略哈哈笑道:“女英雄虚衷识贤之心,俺在途中,已听得路、袁二位提及一二,不瞒你们说,正唯有此先入之言,使俺不敢多留,倘然彼此萍踪偶聚,朋友盘桓,俺已是世外闲人,一无罣碍,何必做此矫情之举呢?”

李紫霄一听,话不投机,慌掉转口锋,婉委说道:“妾无非钦敬经略,故而千里邀迎,并无别故。如蒙经略鉴谅愚忱,屈留几日,使敝寨稍亲教益,不致走入迷途,便已心满意足,受赐不浅。”说罢敛衽肃立,意甚恭诚。

熊经略目光如电,把在座人物,早已一览无余,对于李紫霄神仪莹澈,秀丽天成的丰度,也暗暗惊奇,此刻又听她一番谈吐,竟是一个巾帼中不可多得的人物,不禁又回身就座,徐徐笑道:“熊某百战余生,弄得这样结果,可称得不祥之命。尚蒙女英雄另眼相待,实深惭愧,现在既蒙款留,盛情难却,且同贵寨好汉,稍作勾留便了。”

李紫霄大喜,一声吩咐,立时在聚义厅上摆设盛筵,殷殷劝酒,却好瓦冈山寨主老 犭回犭回,闻信赶到,而且领着投奔的二名参将一同前来。这二名参将,一名赵奎,一名雷宏,此时在老 犭回犭回手下,也算山寨人物,老 犭回犭回领着闯进聚义厅,一见当中首席上,虎也似的踞着一个奇丑怪汉,却不见熊经略的面,后经李紫霄说明,才恍然大悟,赵奎、雷宏慌忙紧走几步,俯伏在熊经略席下,低低报名参见。

熊经略忙的搀起,详询各人流散之情,并叮嘱以后应做有益于地方之事,然后各归本位。

此时李紫霄忙叫二个头目依次斟酒,二个头目忙捧着酒壶上来斟酒。

熊经略忽然喝一声:“且慢!”一伸手,从腰间解下一个朱漆葫芦,去掉塞子,举手一摇,却是空的,呵呵大笑道,“俺吃不惯闷酒,把俺这葫芦灌满就得。”

头目真个依言,把一壶酒灌入葫芦内,不料葫芦虽小,容量却大,连灌了三壶,才装满。

熊经略提起葫芦,便直着身子,骨都都灌入口中,满满一葫芦酒,少说也有四五斤,被他鲸吸长川般灌下肚去,两个头目轮流灌酒,还来个手忙脚乱。他挺着胸脯,张着怪嘴,来个葫芦到嘴,一口吸干,一忽儿便喝了三四十斤,兀自咂嘴吮舌地大呼酒来。

众人看他喝了这许多酒,连面皮红也不红,也都骇然。老 犭回犭回平日也以饮酒自豪,今天一看人家这样喝法,真是小巫见了大巫,吓得搁着杯,瞪着目,看呆了,但在李紫霄眼中,便看出熊经略内功深纯,非同小可。这种陈年花雕,一口气吸下三四十斤,酒力一点不发泄出来,无论如何好酒量,也不易办到,定是运用气功,将酒逞聚肚内,料知熊经略已看出山寨诸人轻视态度,故意如此做作,一半借酒浇愁,一半略露功夫,说不定下面还有妙文,这时一眼看见小虎儿,坐在过天星肩下,两人鬼鬼祟祟,挨着肩,不知商量甚么,料知小虎儿又要作弄过天星。

原来小虎儿自到山寨,众人喜他聪慧,又是总寨主胞弟,诸事都爱护他。过天星年轻好事,想在小虎儿身上,巴结总寨主,格外同小虎儿亲近,小虎儿却看不起他,时常想法作弄他。这当口,小虎儿偷眼看熊经略怪形怪状,旁若无人,黄飞虎、翻山鹞等,也竟存轻视,默坐无言,灵机一动,便悄悄拉了过天星一把,低低说道:“你看俺们姊姊,把这怪物这样推崇,黄寨主等却有点看不起他,定是没有甚么大本领,你何妨当场显点能耐,把这怪物的气焰,压他一压,也显得咱们山寨有英雄。你一开头,黄寨主等便可接着你一显身手了。俺姊姊还有意思留这怪物在山寨里,俺第一个看不上眼,你有法把他赶走,我真感激你一辈子。”

他这几句话,真搔着过天星痒处,而且他也看出翻山鹞等神气,自己一出场,真能够博得大众同情,低头一想,便有了主意,悄悄对小虎儿道:“你不要响,我去去便来。”说毕,立起身溜出去。

这时熊经略兀自一语不发,一个劲儿猛喝,又喝了一二十斤下去,忽听厅外鼓乐大作,十几个精壮汉鱼贯而进,一色穿着棋布坎肩,紫花布短叉裤,光着两臂两腿,头上挽着抓头髻,鬓插鲜花,足踏芦鞋,每人两手捧定一个朱红大盘,每一盘内放着一尾炙香四溢的黄河大鲤鱼,分献各席。

为首一个汉子长得一身细白皮肤,刺着遍身蓝靛花纹,面上却用烟煤涂得精怪一般,雄赳赳捧定鱼盘,步趋如飞,奔近熊经略席前,单膝点地,举盘过顶,尖咧咧地高喊一声:“请贵客用鲤!”

小虎儿眼尖,早已看出这怪模怪样的汉子,是过天星乔装的鬼戏,正在暗暗直乐,却不料在过天星高喝一声,熊经略低头一瞪之间,猛见过天星一长身单臂托盘,倏地从腰间拔出明晃晃一柄尺许长两面开锋的牛耳尖刀,用刀锋戳起一大块鱼肉,腕上一攒劲,竟这样连刀带鱼,疾向熊经略口内送去。

这一下,倒也出人意外,一厅的眼光正在集注那柄尖刀当口,猛见熊经略鼻子哼了一声,阔口一张,迎向刀锋,喀嚓一声,刀锋立断,嘴上一阵大嚼,霍地仰面一吐,厅上顶梁中间,当的一声,那寸许刀尖深深嵌入,众人眼光一阵晃乱,俱各骇然。

过天星在他咬断刀锋之际,只觉虎口一震,暗暗生痛,心里一惊,正想放下鱼盘,收起断刀,转身便走,忽又听得熊经略在上面哈哈大笑道:“俺不是王僚,怎的你学起专诸来,这出戏未免唱得景不对题啊!”说罢,虎目一张,威稜四射,过天星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放下鱼盘,转身便走。

过天星一转身,熊经略倏地眉头一皱,双手一拍肚皮,喊声要吐,众人以为灌下这许多酒去,真个捆不住要呕吐出来,万不料在这一瞬功夫,只见熊经略朝着过天星身后,大口一张,喉头嗤嗤一声怪响,匹练价冲出一道亮晶晶的水龙来,正喷向过天星背上,猛听得过天星啊哟一声,身不由己地腾空而起,被这条水龙直冲出厅外,跌下阶沿,最奇熊经略口中喷出来的那条水龙,原是喝下去的远年花雕酒,却不知他用甚么功夫,由口中喷出来,宛似千寻飞瀑,聚而不散,而且有这样大的力量,竟把过天星冲得跌出厅外,那条酒龙也跟着飞出厅外,才四散开来,化成酒雨。厅外立着的头目寨兵,被这阵酒雨,淋在头面上觉得滚热非常,隐隐生痛,可是厅内却点滴不沾,只嗅到厅外酒香,一阵阵直冲鼻管。这一下子,宛如奔雷骇电,席上的人相顾失色。

因为塔儿冈各好汉,除出李紫霄功夫绝众,刚柔兼到,其余如黄飞虎以下,都是一身硬功夫,骤见熊经略这种惊人举动,实是见所未见,实猜度不到他,喷出酒来有这样大的力量,好笑熊经略兀自假充酒醉,在上面哈哈大笑道:“这位小专诸,难道纸做的不成,怎的被俺喷了一口酒,便喷得无影无踪呢?”

一语未毕,当场电光一闪,李紫霄提着流光剑翩然离席而出,笑吟吟说道:“经略内家功夫,毕竟不凡,待妾也来班门弄斧,略献薄技,权当佐酒,不对地方尚乞经略指教!”

语音清脆,宛同花外莺啭,众人正听得出神,蓦见柳腰一转,便将剑光错落,遍体梨花,身法略变,又似银梭乱掣,素练悬空,剑影人影,一时都无,只觉凉风飕飕,寒袭四座,正舞到酣处,猛听得上面熊经略霹雳般拍桌连呼:“好剑!好剑!”忽又喝一声,“且慢舞剑,俺有话说!”

这一喝,众人又不知何事,李紫霄收剑现身,行如流水,走进熊经略席前,不喘不涌,从容问道:“经略有何吩咐,想是剑法平常,有污尊目,万祈不吝教诲为幸。”

熊经略霍地立起身,抱拳说道:“女英雄端的好本领,但是俺有一句要紧的话,想问一声,俺看女英雄剑法家数,与俺同出一门,尤其是尊剑尺寸和剑光极为熟识,未知尊师何人,尊剑何处得来,可否见告?”

李紫霄听他问得奇怪,便据实说道:“剑名流光,系先父遗物,妾一点微技,也是先父家传。”

熊经略哦了一声,两只怪眼向上一翻,似乎满腹凄惶,忽又向李紫霄面上直注了半晌,才开口道:“这样说来,铁臂苍猿李飞虹便是尊大人了?”

李紫霄吃了一惊,暗想父亲年青时的江湖外号,已二三十年没有人提起,晚年遁迹三义堡,不预外事,连三义堡都少有知道,怎的他会知道这样清楚呢?不禁迟疑半天,才问道:“经略怎知先父当年名号?”

不料熊经略一语不发,劈手夺过流光剑,大踏步赶到厅中,双手持剑一举,向天大喊道:“师兄,师兄,想不到廷弼在这侘际无聊之时,会碰见师兄后人,现在俺已辜负你当年一番期望,只可隐迹埋名了。”喊毕,双目一闭,眼泪夺眶而出,洒豆般撒了下来。

这番举动,比他用酒喷人,还来得突兀,连李紫霄也弄得惊疑不定,慌赶近熊经略身边,急问道:“经略如此情状,难道是先父好友吗?”

熊经略虎目一张,兀自含着几滴英雄之泪,却把流光剑还与李紫霄,然后整色说道:“姑娘,你那时年纪尚幼,大约尊大人也未向你提及当年之事。俺与尊大人岂止好友,多年同门之谊,不同泛泛,想不到无意之间,会逢着姑娘,可喜姑娘长得一表非凡,深得师兄真传,只可惜师兄业已作故,不能同俺一叙久阔了。”说罢,抚胸长叹,沉痛非常。

李紫霄一听他是父亲同门,又悲又喜,慌忙招手把小虎儿唤至跟前,一同向熊经略跪下行礼,只喊:“叔父!”

熊经略一看小虎儿长得英秀非凡,扶起两人,问道:“这孩子是侄女何人?”

李紫霄凄然说道:“先父一生,只侄女姊弟二人,这便是舍弟虎儿。”

熊经略大喜,一蹲身,抱住小虎儿,左看右看,又用手把小虎儿骨骼上下揣摸了一下,一长身,哈哈笑道:“我师兄一生行侠仗义,当然盛德有后。此子骨骼非常,倘能得着名师指授,不要走入邪途,将来不可限量。贤侄女尚须好好教导才好。”

这时黄飞虎、翻山鹞等本已惊服熊经略本领奇特,忽又见他们认起父辈交谊来,大家自然离座道贺。李紫霄于无意中,逢着父亲同门,又是赫赫有名的熊经略,自然格外高兴,彼此又重整杯盘请熊经略入席。

李紫霄细问当年同门情形,熊经略才说道:“说起俺老师,并非江湖人物,原是一位寒儒,是湖南人氏。他老人家隐姓埋名,谁也不知道他真名实姓。俺们年青时,只尊他一声洞庭先生,如果有人向他请教台甫,他便一笑走得老远,种种怪僻脾气,令人莫测。他到处游山玩水,却被俺先父看在眼里,请到舍下教书。洞庭先生一见俺,却非常投机,偏逢俺从小爱舞棒弄拳,那位洞庭先生每逢月白风清之夜,暗地授俺武艺,吩咐俺不准告知别人,教了三年以后,洞庭先生忽从远处带了一名英俊少年来,对先父说明,是从读的学生,是河南人,名叫李飞虹,比俺年纪长了好几年。先生教俺叫他师兄,说这位师兄,在五年前,已从他练武,这次又带他来,预备文武两学,再深造一点。

那时俺得着同学之人,高兴非凡,白天一同习文,晚上一起练武,整整又过了七八年,不幸洞庭先生便在俺家无疾而亡,临终时,从随身皮箧中,取出一口宝剑,几册破书来,对俺们二人说道:‘飞虹目有怒稜,身具傲骨,天生风尘里豪侠一流。廷弼骨骼出众,志气迈群,将来可以为国驰驱,封侯勒铭。只可惜你们二人,都生非其时,到头来都是一场春梦。现在我将这柄流光宝剑赐与飞虹,作日后行侠除暴之助。这几本破书,却是俺一生心血所在,都是行军布阵的要诀,赐与廷弼静心参究,将来定有得益之处。俺一生就只这两件东西,权为永别纪念。’说毕,便一瞑不视。俺两人替他料理身后清楚,便各自分手了。

分手以后的近几年,飞虹师兄每年定必来我家看望一次。俺知道他浪迹江湖,到处除暴安良,得了铁臂苍猿的外号,颇为有名。自俺走入仕途,相隔千里,便与师兄从此隔绝,直到前几年俺奉旨征辽,曾托人四处探听师兄消息,想请他助我一臂,哪知他已洗手江湖,隐迹不出,无从寻访。万想不到事隔多年,在此得逢师兄后人,回想先师临终的话,真是一场春梦。所幸贤侄女巾帼英雄,侄儿英秀,也非凡俗,足可慰我师兄于地下了。”语毕,微微叹息,捧起葫芦,喝得咯咯有声。

李紫霄应对之间,却已有了一种主意,暂不露出口锋,只殷殷以晚辈之礼相待。

席散以后,李紫霄又坚请熊经略到后寨款待。熊经略既然以父执自居,起初落落寡合的态度,只可收起,而且也存了一番热心,想规劝李紫霄几句,在席散后,便由李紫霄、小虎儿引导到后寨来,李紫霄、小虎儿陪着到了后寨书室,从新献上香茗,细谈衷曲。

李紫霄便把先父遗言,为三义堡几百户身家安全,才到塔儿冈来的原因,说与熊经略听。

熊经略沉思了片刻,开言道:“在这奸臣当朝,盗匪充斥当口,侄女主意,也是一法。但是这样做去,恐怕有进无退,以后结果,实在难以预料。如果贤侄女能够把一班绿林好汉,训练成节制之师,一有机会,索性做一番忠君保国的惊人事业,俺也非常赞成。就怕绿林道中,很少有这样胸襟的汉子,只贤侄女一人,抱此志愿,未免德高合寡,到头来玉石难分,骑虎难下,便没有多大意思了。贤侄女现在是我师兄的后人,俺不能不直言相告,起初贤侄女想把这个担子加在俺肩上,俺这样决绝,便是这个意思。”

李紫霄笑道:“先时不知师叔是自己人,现在既然明白,怎敢把此事污浊师叔。天幸得与师叔会面,想是先父之灵,暗暗启迪,千万请师叔在此多屈留几天,侄女有一桩要事,要和师叔细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