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仁宗因杨太后发怒不敢有违慈意,将尚杨二美遣出宫去。阎应文奉了旨意,即唤入两乘毡车,逼迫二美人出宫。二美人哭哭啼啼,不肯出去,还要央求应文,带去面见仁宗,希望顾念旧情,免遣出宫。应文哪肯用情,大声叱道:“宫婢休得饶舌。郭皇后身为正宫,也被你两人弄出宫去,做了道姑。

你们还要在宫内迷惑皇上么?“遂勒令上车,驱出宫去。

次日仁宗下诏,命美人尚氏为女道土,居洞真宫;杨氏别宅安置。过了月余,仁宗没有这两美人缠绕,果然病体痊愈,就另册曹氏为皇后,令废后郭氏,出居瑶华宫。曹皇后乃已故枢密使曹彬孙女,系出名门,宽仁大度,驭下有方。自册立为后,见仁宗身体孱弱,恐无皇嗣,深以为忧!遂劝仁宗于宗室中取一幼子,作为螟蛉,素知太宗之孙,商王元份之子允让多男,其第十三子名宗实,年方四岁,便召入宫内,由曹后抚养,后来就是英宗了。

那郭氏自出居瑶华宫后,仁宗想起结发之情,未免心中记忆,常常叫太监去问候,又命宫女送些东西给她,无事之时,还作两诗赐与她。郭氏也依韵和答,念思凄婉,悲凉动人!仁宗瞧了,更加想念,悄悄命人备车去接郭氏进宫,大有好梦重圆之意。郭氏却对来使说道:“陛下要我进宫,却也不难,只要百官立班,重新受册就可以了。”仁宗听了来使之言,便道:“这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哪知这句话不打紧,竟送了郭氏的性命。因为当初废郭氏时,乃是内侍阎应文激动仁宗的,现在听见这话,深恐仁宗真个实行起来。郭氏复了位号,自己的性命难保,心下甚是忧虑!

恰巧过了两天,郭氏忽然患起病来。仁宗闻知,便命应文带了御医,前往看视。应文得了机会,好不欢喜,便赐嘱了御医,下了些不对症候的药。郭氏服了,不到几日,一命呜呼。仁宗不免哀悼一番!无可如何,只得付之天命。外面却纷纷议论,都说废后死得可疑,阎应文难辞其责,只是拿不着他弑后的证据,无从举发罪状。

此时范仲淹正调做开封府尹,上疏请复郭氏皇后名号,一切殡殓,悉从皇后典礼,只是不榭太庙,没有谥号就是了。又参劾阎应文种种不法。仁宗也正因郭氏死得奇异,又听了外面种种风传,心下也要办他,立刻准了仲淹本章,将应文充发岭南。应文奉旨登程,觉得有个女鬼跟随着他,满心忧惧!生起病来,时时只叫饶命,走到半路而死。未几杨太后亦崩,谥曰章惠,附葬永定陵。

这年西夏入寇延州,原来西夏主赵德明,臣事宋朝,又臣事契丹,总算安分守己,不来生事。德明有子元昊,性颇勇毅,且有智略,常要并吞回纥吐蕃诸部,称霸西陲;后竟破了回纥,占据甘州。德明因其有功,立为太子。元昊耻居人下,常常劝德明叛宋。德明不从,且戒元昊道:“自我父连岁用兵,疲敝不堪,近三十年来,称臣中国,累沐恩泽;中国待我,不谓不厚,万勿辜负。”元昊道:“衣毡毳,事畜牧,乃我蕃族本性。

丈夫子生为英雄,非王即霸,奈何甘作宋人奴隶呢?“未几德明逝世,其子元昊嗣位。宋遣工部郎中杨吉,册元昊袭封西平王,定难军节度使,夏银绥静宥等州观察使,及处置押蕃落使。

元昊虽然受册,常有侵宋之心,自号鄂摩兀卒,仿中国朝廷体制,杂用蕃汉人为文武百官。

正在招揽人才的时候,恰值华州有两个秀才,一姓张,一姓吴,都因屡次考试不能取中,文困场屋,自以有才不能得志,心怀怨望!便结伴闲游,偶至边塞,闻得元昊有意窥边,正在收用人才,便商量前去投效,以展胸中抱负。主意即定,回到家中,拾掇了行李,凑集了几十两银子,作为川资,来到西夏,见街市繁盛,与内地不相上下。两人人地生疏,无从见得元昊,每日只在街市游荡,怀中所带银两,亦已用罄。

这天又出来闲游,走到一条街上,见有一所大房子,修饰得很是壮丽,门上悬着一块扁额,写着“招贤馆”三个大字。

两人见了大喜,依姓吴的便要进去投效,姓张的忙止住了他道:“我们去找他,要被他瞧不起的,须要他来请我们才好。”姓吴的道:“你有什么法儿,使他来请我们呢?”姓张的用手一指道:“那边不是一座大酒楼么?我们且去吃饱了再说。”姓吴的道:“你怀里还有银子么?我是早完了,先明白告诉你。”姓张的道:“谁还有银子呢?你不要管,跟了我去就是了。”说着,洒开大步,便向酒楼奔去。姓吴的没法,只得跟着走去。到了楼上,拣个清洁的座头,坐将下来。堂馆问两位要什么酒菜,姓张的吩咐只拣好的搬上来。姓吴的却捏着一把汗,怕吃了没钱会钞,伸伸缩缩的不敢下箸。姓张的却如若无事,一面说笑,一面吃喝。不上一会儿,早巳杯盘狼藉。

堂倌过来算帐,该是九两五钱银子。姓张的道:“好好!

另外赏你五钱银子,一共是十两罢,你可去取副笔砚来。“堂倌先听说赏他五钱银子,心内十分欢喜,连连道谢。后来听说要笔砚,便着急道:”小店里是向来不写帐的,相公休要缠错了。“姓张的道:”胡说!谁要欠你们的钱,快把笔砚取来,我有用处。“堂倌无奈,只得把帐台上的笔砚取来。姓张的研得墨浓,蘸得笔饱,就伸手在那雪白的粉墙上,写下一行道:”某年月日张元、吴昊在此饮酒。“写罢,将笔一掷,拉着姓吴的起身就走。堂倌慌了,走上前来紧紧将两人拉住,口里喊道:”你们要吃白食,也先打听打听这个酒楼是什么人开的。“这一声喊,早从楼下跑上个人来,先把张、吴二人打量了一会儿,便喝令堂倌放手,问是何事叫喊?堂倌道:”这两个客人,吃了九两五钱银子酒菜,还说赏我五钱银子,凑成十两,到临了在雪白的粉墙上,涂抹了许多字,一个大钱也不给,就这样的要跑了。“那人听说,在墙上写着字,便跑去瞧了一瞧,也不与二人答话,吩咐堂倌好好地看守着,径自下楼去了。

原来这座酒楼,便是元昊开设的,他知道这些奇才异能之士,都是有志量的,如何肯低头折腰,自来投效?虽然设了招贤馆,恐怕难得真才实学的人,所以又在这冲要地方,开了这座酒楼,派了个亲信官员,常常地前来查视,如有举动特异,相貌与常人不同的,即去报告于元昊知道,一则是收罗人才,二则可以访查奸细,真是一举两得的事情。方才上楼来的这个人,正是元昊派的亲信官员。他一见张吴二人,就觉得举止不凡,大异寻常,后来又见墙上写了两人的名字,巧巧的犯了国主的讳,知道两人必是有意前来投效,不肯屈节,所以如此。

他便不便多言,径去启奏元昊去了。

那姓吴的见这人去了,料知必有祸患,又被堂倌监视着,不能脱身,就埋怨姓张的,不该闯祸!姓张的只是微微冷笑,不去理他。等了一会儿,那先前的人,又走了来,向两人说道:“国主传见两位呢!”姓张的巴不得这一声,便道:“很好!

我也正要请见国主呢。“说着,举脚就走,姓吴的也跟着同行。

到了王宫,元昊一见,便问你二人向来做什么事情的?姓张的道:“我们向来都是读书的秀才。”元昊喝道:“做了秀才,连入国问讳这句话都不知道么?”姓张的哈哈大笑道:“大王连姓也不顾,还顾什么名字呢!”元昊听了这话,好似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暗自想道:“我闹了这年,称帝称王,自命雄豪,怎么还用着宋朝的赐姓,不但是我糊涂,连我手下的人,也没个想得到此。这两个人,既有这般见识,一定是不凡之人。”

想罢,便走下殿来,亲自扶二人上殿赐坐,问道:“两位先生远道而来,必有妙策可定中原,还请赐教。”张吴两人便劝元昊速建大号,说是非此不足以团结人心。元昊本有此意,闻言大喜,即日称帝,改元天授,国号为夏,授张吴两人为枢密使,一切开国制度,军事方略,都由二人为之规划施行,真个是言听计从,很有权力。

两个中朝不得第的秀才,竟做了西夏的开国元勋,这也是宋朝用的那些主试的官员,屈抑有才气的人,使他不能得志,才弄出这样事情来。张、吴二人既做了元昊的官,又得了他的信任,也便忘记是中国人,竟替他尽心竭力地筹划起来了。元昊意欲侵宋,张、吴二人替他划策,先以朝五台山拜佛进香为名,窥探道路,再与邻近酋长,歃血为盟,约定先攻鄜延,拟从靖德、塞门寨、赤城路三道并进,又遣使上表宋廷,语言悖谬。

是年仁宗改景祐四年,为宝元元年。吕夷简等皆已罢职。

王曾封沂国公,亦复逝世。仁宗又起用张士逊同平章事,王鬷李若谷参知政事。因元昊表词傲慢,群臣皆主张兴师问罪。谏官吴育上言,姑许所求,密修战备。彼渐骄盈,我日戒饬,万一决裂,不足为害,这乃是欲取姑与之策。张土逊目为迂腐之谈,遂下诏削夺元昊官爵,禁绝互市,悬赏募元昊首,有能斩之以献者,即授定难军节度使,任夏竦为泾原秦凤安抚使,范雍为鄜延环庆安抚使,经略夏州;知枢密院王德用,请自将西征。仁宗不允,德用状貌雄伟,颇似太祖,平日颇得军士之心。

仁宗左右都说他相貌不凡,不可久典枢密,掌握兵权。仁宗不免动疑,非但不许德用西征,且把他降知随州,改用夏守赟知枢密院。

元昊入寇保安军,将至安远寨,见有数千宋军前来,哪里放在心上?以为数千宋兵,值得什么了,只须一阵,就可打发干净。哪知两阵方圆,忽从宋军队里,飞出一员披发仗剑,面如黄金的将官,直驱过来。夏兵不知是人是鬼,是妖是仙,顿时惊慌起来,纷纷倒退。这披发金面将官,横冲直撞,驰骤如飞,数千宋军跟着他,好似风雨般杀将过来,夏兵如何抵挡得住?元昊也惊疑不定,只得率兵遁去。

你道这将是谁?乃是巡检指挥使狄青,表字汉臣,河西人氏,骁勇善战,初为骑御散直,从军西征,屡立战功,平时上阵,戴了钢面具,披发督战,能使敌人惊崩。现在正做巡检指挥使,屯守保安,钤辖卢守勤,檄令御敌。他手下只带兵士数千,一经对阵,竟吓退元昊雄师数万,捷闻于朝。仁宗要召问方略,又值元昊商议进兵,乃命图形以进。后人有诗一首,咏狄青道:面戴铜具立战功,奇谋早已贮胸中。

西征自有将军在,数万叛兵一旦空。

元昊败退,又欲进寇延州。先遣人到范雍军前诈降。范雍信以为真,毫不设备。延州地方辽阔,堡寨稀少,守兵又多老弱。元昊突然发兵,攻破金明寨,擒了都监李士彬父子,乘胜直抵延州城下。范雍方知中了元昊奸计,一面命石元孙出阵,一面往庆州调副总管刘平前来救应,战了三日,两军各有胜负。

石元孙、刘平合兵一处,在西南山下扎寨,到了夜间,敌兵已将营寨,团团围住,大叫你们这些残兵,还不早早归降,一定要等死么?宋军惊惶涣散。天将黎明,四下里战鼓齐鸣,夏兵冲杀过来,把官军截为两段,石元孙、刘平都被元昊擒去,刘平到了敌营,破口大骂,首先被害。石元孙拘在营内。延州自遭此败,人心汹惧。幸而天降大雪,不能进攻,元昊急于回去,延州未为攻下。是役之败,刘平、石元孙当危急时,奋力鏖战;都临黄德和,率步兵未战先退;万俟政、郭遵等,亦相率奔溃。

及刘平被害,黄德和反诬刘平降贼,因致挫衄。

宋廷已闻悉内中情由,仁宗命殿中侍御史文彦博,往河中问状。文彦博,汾州人氏,为人正直无私,一经审讯,水落石出。德和坐罪腰斩;范雍亦贬知安州;追赠刘平官爵,从优抚恤;遂命夏守赟为陕西经略安抚招讨使,内侍王守忠为钤辖,即日启行。知谏院富弼上疏谏道:“夏守赟庸懦之夫,不足以当大任;王守忠乃内臣,命为钤辖,正蹈唐季监军覆辙,请收回成命。”仁宗不从,会知制诰韩琦,使蜀回都,奏陈西夏形势甚为鲜明。仁宗遂命韩琦安抚陕西,韩琦陛辞时,面奏仁宗道:“范雍节制无状,致遭败衄,贻君上忧?臣愿保举范仲淹往守边疆。”仁宗道:“范仲淹么?”韩琦急奏道:“仲淹前忤吕夷简,徙知越州。朝廷方疑为朋党,臣非不知,但陛下宵旰勤劳,臣若再顾嫌疑,埋没人才,罪且益大。倘或迹涉朋比,所举非人,即坐罪族诛,亦所甘心。”仁宗听了,方才点头道:“卿且去,朕当令仲淹即来。”韩琦叩谢而出,遂有诏令仲淹知永兴军,先定仲淹知开封府。因吕夷简当国,滥用私人,上疏指陈时政,隐斥夷简为汉之张禹。夷简说他越职言事,面劾仲淹,落职外徙。集贤院校理余靖,馆阁校勘尹洙欧阳修奏称仲淹无罪,也致坐贬,斥为朋党,都人士却称为四贤。韩琦这次举荐仲淹,所以有这般议论。仁宗听从韩琦之言,竟用仲淹,可谓从谏如流了。

独有那张士逊,本来主张用兵,到了紧急的时候,反一无措施。谏院中啧有烦言。士逊倒还见机,上章告老,诏以太傅致仕,再起吕夷简同平章事,夷简再相亦以夏守赟非专阃才,不如召还。仁宗乃命与王守忠一同返阙,改任夏竦为陕西经略安抚招讨使,韩琦、范仲淹为副。仲淹奉旨陛辞。仁宗面谕道:“卿与吕相有隙,今吕相亦愿用卿。卿当尽释前嫌,为国效力。”仲淹顿首道:“臣与吕相,本无嫌怨,前日就事论事,亦不过为的国家,安敢预存成见。”仁宗道:“能同心为国,尚有何言。”

仲淹叩别出朝,即回登程。途中闻延州诸寨,多半失守,因上表请自守延州,诏令兼知州事。仲淹乃兼程而进,至了延州,大阅州兵,得万八千人,选六将分领,日为训练,视贼众寡,更番出敌。又修筑承平永平等寨,招流亡,定保障,通斥堠羌汉人民,相率复业,边疆日固,敌不敢侵。夏人相顾告戒道:“这次来的小范老子,胸中有数万甲兵,不比从前的大范老子,可以欺骗得的,延州不可妄想了。”大范老子是指范雍,小范老子乃指仲淹的。仲淹字希文,吴县人氏,大中祥苻八年举进士,至是守延州,赏罚严明,治军整肃,蕃汉咸服。仲淹于军书旁午之时,裘带雍容,吟咏不辍。

一日,正常秋高气爽,仲淹巡阅诸营,闻得长空雁唳,四面角声,呜呜不断,觉得心头很有感慨,又见将士卒戎守劳苦,及自己终年镇边,久未归去,更加激起胸中悲感,便以秋思为题,谱成《渔家傲》词一阕道: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障里,长烟落日孤城闭。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

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仲淹这阕词儿,传了出去。蕃儿汉卒,一齐练习了歌唱起来,音韵非凡悠扬,声调极其悲壮,传到了元昊耳中,暗暗吃惊道:“小范如此从容,他若坐镇边疆,我永无得志之日了。”急于手下商议,假意遣使与仲淹议和。仲淹便亲手写了一封回信,反复劝谕,叫他先撤帝号,速尽臣节,以报累朝宽厚之德。元昊瞧了,置之不理,又差人到韩琦那里乞盟。韩琦道:“无约请和,是诱我也。”遂拒绝来使,不准请和。元昊计不得逞,率众入寇渭州,进薄怀远城。韩琦乃亲出行边,尽发镇戎军土卒,又募勇土万八千人,命环庆总管任福为统将,耿傅为参谋,泾原都监桑怿为先锋,朱观武英、王硅为后应。

大军将发,韩琦亲嘱任福道:“元昊多诈,须要加意小心,此去须从怀远直趋德胜,绕到牧羊隆城,攻击敌背。如果势未能敌,即据险设伏,截芸归路,不患不胜。若速成节制,虽然有功,亦必斩首。”任福唯唯答应,带领人马,径赴怀远而去。

走至捺龙川,见尘头大起,知是开战,向前一望,方知是镇戎军西路巡检常鼎、刘肃与敌兵对阵,竟将敌兵杀败而逃。任福忙令先锋桑怿上前相助,自己押了大队,随后追赶。探马又报夏兵甚少,任福更是放心直进,傍晚时候已至好风川,便与桑怿合兵,扎下营寨。此时参谋耿傅,尚在后面,接得韩琦来檄,力戒轻进。耿傅亟写了手书并檄文,差人送于任福,劝他遵从命令,万勿躁进。任福冷笑道:“韩招讨太觉迂谨,耿参谋尤其畏葸,我看敌兵甚是易与,明日进战,定要大获全胜。使夏人只骑不返。”便约会朱观武英等,一同进兵。

次日,任福桑怿沿着好水川西行,到了六盘山下,见有银盒数个,弃于路上,封得甚固,桑怿取来看时,觉得盒内微有跃动的声音,不知是什么东西,未敢遽启。任福到来,也不管什么好歹,立命开看。不料那盒内,都藏的是鸽儿,还是人家养熟的,尾上皆悬了响哨,盒盖一启,鸽儿都飞向空中,响声振耳。桑怿任福抬头瞧着鸽儿,正在疑惑,忽闻胡哨四起,夏兵大至,元昊亲领铁骑,杀向前来。任福桑怿方知中计,慌忙迎敌,被夏兵横冲直撞,往来驰骤,人马早已散敌,要想据险固守,忽见夏阵中竖起一面鲍老旗,长有二丈余,旗向左麾,左面伏兵齐起,旗向右麾,右面伏兵俱出,四面夹攻,宋军大败。桑怿、刘肃相继阵亡,任福身被十余创,尚力战不退。小校刘进劝他速走,任福道:“我为大将,不幸军败,走向哪里去呢?”说罢又战,面颊中了一枪,血流如注,遂扼吭而死。

任福之子怀亮,亦没有入阵内而亡,只得武英在重围内左冲右突,不能出外。王珪亟往救应,杀条血路,救出武英,但武英已受重伤,不能再战。王硅独立难支,正在着急,忽然夏兵又至,围裹住了。耿傅、朱观正欲往救,恰巧驻泊监都赵津,率兵前来,耿傅令朱观守住后军,即与赵津往救,哪知王珪、武英均已身亡,耿、赵两人,陷入阵内,亦复被杀。朱观带了千余人,躲在一带民墙里面,用箭乱射,因天色已晚,夏人怕有埋伏,遂奏凯而回。

这场大战,宋将亡了六员,士卒伤了一万有余。关右大震,夏竦使人收集散兵于任福衣带中,查着韩琦之檄,并耿傅手书,乃将详情奏闻,说是任福违命致败,罪不在韩琦、耿傅。韩琦亦上本自请议处。仁宗闻报,甚为震悼!乃降韩琦一官,移知秦州。元昊自胜了宋军,声势大盛,作书答复范仲淹,语极傲慢。仲淹对着夏使,将书扯碎,付之于火。这事传入宋廷,吕夷简对廷臣道:“人臣无外交,仲淹擅与元昊书,已失臣礼,即得答复,又擅焚不奏,该得何罪?”参政宋庠道:“即此已当斩首。”枢密使杜衍道:“仲淹志在招叛,其心未尝不忠,如何可以深罪?”彼此争议不决。仁宗即命仲淹自陈,仲淹上奏道:“臣始闻元昊有悔过意,因致书劝谕,宣示朝廷威德。

后因任福败殁,其势益骄,答书悖慢。臣若以书上闻朝廷,不亟申讨,辱在朝廷,对使毁书,辱不过及臣,可与朝廷无涉。

此实区区愚忱。乞垂鉴察。“仁宗复下其疏,令中书枢密复议。

宋庠、杜衍仍执前议。仁宗垂问吕夷简。宋庠以为夷简赞同自己之议,哪知吕夷简却奏道:“杜衍议是,止应薄责了事。”

仁宗乃降仲淹知耀州,后又徙知庆州。令工部侍郎陈执中,任陕西安抚经略招讨使,与夏竦同判永兴军,两人意见不合,动辄争执。仁宗只得令夏竦屯鄜州,执中屯泾州。那夏竦守边,甚为元昊轻视,尝悬赏募夏竦首级,只出钱三千文。

未知夏竦首级,为何如此轻贱?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