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契丹主隆绪,正同萧太后在营中商议军情,忽闻宋军三呼万岁之声,震动天地,不觉吃了一惊!命人探视,见澶州城楼上,隐隐地打着黄盖,知道真宗御驾已至,契丹兵益加气沮。萧太后还不肯就此罢休,令精骑数千,径来扑城。

寇准对真宗道:“这是来试我强弱的,请诏将士痛击一阵,免得为他轻视。”真宗既已到此,也就无从退缩,便将军事全权,委托寇准道:“一概由卿为朕调度。”寇准奉了旨意,便整饬部伍,严明赏罚,开城出敌。一场大战,将契丹军斩获大半,余众一起逃去。真宗闻捷,自回行宫住宿,留寇准宿于北城上面。真宗身虽在于行宫,究竟放心不下,使人打听寇准做甚事情。回来报告道:“寇准邀了杨亿,正在吹呼饮博。”真宗大喜道:“寇准如此从容,朕可无忧了!”

过了几天,契丹遣使臣韩杞,同了曹利用回来求见。真宗将利用传入,参谒礼毕。利用奏道:“契丹欲得关南地,臣已拒绝;就是金帛一层,臣亦未尝轻许。”真宗道:“要求割地,宁可决战。金帛不妨酌许,尚与国礼无伤。”遂命韩杞进见,朝拜过了,呈上国书,并言奉国主命,索还关南地即可订盟。

真宗道:“这却不便,国书权且留下罢。”又谓利用道:“外使来此,总当以礼相待。卿可领其出宴,待朕熟商之后,遣之回去。”真宗即召寇准商议。

寇准奏道:“现在他来求和,非但不与金帛,且要他上表称臣,献还幽蓟之地,方是长治久安之计。否则数十年后,他必又来生事了。”真宗道:“果如卿言,非战不可。但胜败究难预料,就是战而获胜,也要伤亡许多生灵。朕心总觉不忍,且数十年后,子孙果能英明,自有防御之策。此时且许通和,暂使目前过去就是了。”寇准还要坚持不允,与韩杞争论数次,未能决定;又欲出战。忽然有人进了谗言,说寇准挟主邀功,希图久掌兵权,所以不允和议。

寇准得了这个消息,不禁长叹道:“忠而被谤,尚有何言? ”遂命曹利用往契丹营内,磋商岁币。利用临行请训,真宗道:“只要不失土地,岁币不妨多给,就是增至百万,亦所不惜。”利用退出。寇准召利用至帐前,正色说道:“敕旨虽许多给岁币,我意不得过三十万,你若多许,当斩首号令,休得后悔!”利用暗暗咋舌,忙忙应道:“岁币是少一些好一些的,我此去自当力争。”遂即辞别而行,径往契丹营中。

契丹正事舍人高正始问道:“和议如何?”利用道:“岁币或可酌给,割地万难允许。”正始道:“我们出兵前来,原是要恢复故地的。若只得金帛回去,如何对付国人?”利用道:“君身为大臣,也应为国熟计利害;倘执意不允,兵连祸结,亦非贵国之福!”正始无言可折,便引利用入见萧太后。萧太后道:“关南之地,本属我国,被周世宗恃强取去,自应归还我们。”利用道:“前朝的事,与我朝无涉。若要求些金帛,那还可以商酌;割地的话,万不能允。”再三磋商,到底以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定约回来。契丹主也遣丁振,带了誓书前来,互用国宝,议定两国境界如旧。契丹主以兄礼事宋,议既成,契丹引兵北去。真宗也就回朝。从此南北议和,边境略略平靖,这且不表。

单说那王钦若,出知天雄军,因为兵事已息,仍旧召回京内,任为参知政事,钦若与寇准不睦,欲思报复,又因寇准新立大功,明知斗他不过,便自请罢政,要在暗中觑个方便,好下手推翻寇准。真宗乃命钦若为资政殿学士,以冯拯为参知政事。那寇准乃是个质直的人,如何去防备这些事情,再加立了大功,真宗尚且另眼看待,遇事未免专断,因此同寅中得罪的人,很是不少。

一日会朝,寇准奏事已毕,退将出去。真宗在御座上,目送寇准出去。王钦若便趋前奏道:“陛下敬准,莫非因他有功社稷么?”真宗点首称是。钦若道:“澶州一役,陛下不以为耻,而反目为寇准的功劳,臣实不解。”真宗愕然道:“这是何故?”钦若道:“城下乞盟,春秋所耻!陛下为中国天子,反与外夷作城下之盟,岂不是可耻的事情么?”真宗听了,突然变色。钦若又逼进—步道:“澶州之役,有个极明显的譬喻,犹之赌博,输钱将尽,倾囊一掷,叫做孤注。陛下竟做了寇准的孤注,其危孰甚!幸而量大福大,才得无事哩。”真宗面上发赤道:“朕知道了。”从此真宗看待寇准,礼意日衰。不多几时,罢为刑部尚书,出知陕州。

寇准也知为钦若所谗,只得赴陕州去。恰巧知益州张咏,自成都还京,道出陕州,寇准至郊外欢迎,临别时问张咏道:“公治蜀有年,政绩卓著。准方仰慕,敢问何以教我?”张咏徐徐答道:“公言未免过谦!但《霍光传》不可不读。”寇准闻言,莫明其意,只得答称领教。张咏乃执手为别,径自回京。

寇准回到署内,亟取《汉书。霍光传》,随读随想,至“不学无术”一句,不禁笑道:“张公之语,必是指此了。”未几,又徒知天雄军,契丹使臣过大名,与寇准相见,问道:“相公望重,何故不在中书?”寇准道:“天子以朝廷无事,差我到此执掌北门管钥。你又何必起疑。”契丹使臣方才不敢多言,自向汴京而去。

原来寇准生得相貌魁梧,颇有雅望。初生时,两耳垂有肉环,数岁方合,自疑前世为异僧,故好游佛寺,遇虚窗静院,惟喜与僧谈禅说法;生平抗直无私,历富贵四十年,无田园第宅,每入觐,常寄居僧舍,或赁屋栖止。诗人魏野,栖献诗称扬,有句道:“有官居鼎鼐,无宅起楼台。”时人以为称扬得实,因此名震中外。契丹畏威,使臣经其辖境,必问道:“这莫非‘无宅起楼台相公’么?”平生好读书,善作古乐府,其思凄惋,一往情深。在青州日,因早春宴客,自撰乐府长短句,使乐工歌以侑酒。其词道:春早柳丝无力,低拂青门道暖。日笼啼鸟,初坼桃花小。

遥望碧天净如扫,曳一缕轻烟飘渺。堪惜流年谢芳草!任玉壶倾倒。

看他所作的诗词,情致缠绵,不像个刚决明断的人;到了决策庙堂,气概不可一世,所以世人称他为仁者之勇。寇准是宋朝有数人物,故将他的生平,略表一番,亦是表彰人才之意。

闲言按下不提。

且说真宗罢免了寇准,用参政王旦为相。王旦乃大名人氏,识量宏远,有宰相器度,当时称为得人。独有真宗为王钦若谗言所惑,想起澶州的事,常常不乐!要钦若想法子洗雪此耻。

钦若深知真宗厌兵,故意奏道:“陛下欲雪此耻,只有选将命师,恢复幽蓟,所有耻辱就可洗雪了。”真宗道:“河北生灵,方免兵革,朕何忍又动干戈呢?须要另想他法才好。”钦若道:“陛下既不忍劳师动众,惟有封禅,可以镇服四海,夸耀外国,但自封古祥,必要先有祥瑞,或是稀世绝伦的事,方好举行。”真宗听了,便道:“天降祥瑞,哪能必得定有呢?这不是件难事么?”钦若回顾左右,做出不肯泄漏的样子。真宗知道他的意思,即命左右暂退。钦若启奏道:“天降瑞,原不可必得,但古来的祥瑞,有几件是真的呢?也是用人力造出来,哄动愚民的,只要人主能够尊信崇奉,也就与真的无异了。陛下以为上古的河出图,洛出书,也真有此事么?不过是圣人神道设教,借此诱服人心罢了。”真宗沉思半晌道:“王旦为人,甚是正派,恐他不肯依从。”钦若道:“圣上若果决定,臣可出去,转嘱他遵旨而行的。”真宗点了点头。

钦若退出,便把真宗的意思,说知王旦,叫他临时不可作梗。王旦因出自上意,只得勉强答应。钦若到了次日,又入见真宗,奏称王旦已遵旨。真宗心下辗转思维,做这样骗人的事,总觉有些不安,所以尚未定夺。

这日偶然亲临秘阁,直学士杜镐等迎驾首意。杜镐年纪最长,故为学士首列。真宗忽然问道:“古所谓河出图,洛出书,可真有这事么?”杜镐未知上作所在,只得叩头奏道:“这不过是圣人神道设教罢哩!”谁知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真宗见杜镐有年纪的宿儒,也与钦若的话如出一口,便不疑心了。当即命驾回宫,次日便召王旦入内,特别赐宴。宴毕,王旦起谢!真宗又取出一个很美的酒瓶,亲自赐给王旦道:“此酒极佳!卿可带回与妻子共享。”王旦慌忙双手接过,叩头谢恩!回至家中,见瓶口封得甚是严密,启封看时,哪里有什么美酒,内中满满的装了一瓶珍珠,都有黄豆大小。王旦不觉怔了一怔,低头一想,不觉大悟道:“定是钦若前次所嘱之事,要实行了。”便命妻子将珍珠收去,口中也不多言,只看真宗怎样的玩那把戏,自己预备见机而行。

真宗贿嘱了王旦,又与钦若密密地商议,将各事预备妥当,已是景德五年正月。皇城司上奏道:“守卒涂荣,见左承天门南鸱尾上,有黄帛曳着,约长二丈,因此奏闻。真宗一面命中使往视,一面对群臣说道:”去冬十一月初三夜,朕刚就寝,忽然室中满屋放光。朕正在惊异,即有一神人,皇冠绛衣,入室向朕说道:“来月宣在殿上,建黄录道场一月。上帝当降赐天书《大中祥苻》三篇。‘朕正要起问,这神人已经不见。朕自十二月朔日,已虔诚斋戒,在朝元殿建设道场,以待天贶,因恐宫廷内外,反启疑言,所以没有宣布,现在帛书下降,莫非就是天书么?”正在说着,那奉命往视的中使,已来奏道:“承天门上,果有帛书,约长二丈,缄物如书卷,外用青缕缠住,封处隐隐有字。”真宗悚然道:“这一定是天书了。”王旦等齐集殿阶,再拜称贺!真宗道:“既有天书,朕须亲往迎接才是。”当下带了文武官员,步行至承天门,先对着天书拜了一会儿,然后令两个内史到屋顶上去,恭恭敬敬地奉了下来。

王旦接过跪下,捧献于真宗,真宗又拜了三拜,接将过来,亲手安置在彩亭里面,鼓乐喧天地送至道场里面,命知枢密院事陈尧叟启封,先读帛上的字。真宗跪着敬听。乃是篆文,遂宣读道:赵受命,兴于宋,付于眷。居其器,守于正;世七七,九九定。共计二十一个字,幸而都还认得。读毕,真宗又向书跪拜,然后打开书卷看时,共分三幅,元色绢上,写着黄字,语句类似洪范又似《道德经》。第一幅上,大概说皇帝能以至孝至道绍世;第二幅告以清净简俭又治;第三幅即是国祚绵长的话。

陈尧叟读毕,真宗跪受,仍用那黄帛裹好了书,贮于金匮之中。

群臣又复至崇政殿称贺!真宗与辅臣,皆茹斋戒荤三日,遣官祭告天地、宗庙、社稷,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大中祥苻元年,遍宴群臣,并赐京师大酺五日,改承天门为承天祥苻,遇有大礼,即命宰执近臣,兼领此职。

陈尧叟、陈彭年、丁谓、杜镐等人,争先竞言苻瑞,附和经义。就中惟有杜镐,最是兴头,无意中一句话奏了全功,因此扬扬得意,自居首功。肚内的经书,又是烂熟的,便东涂西抹,做了一篇洋洋洒洒的大文章,说得有情有理,有凭有据,那天书竟像是他亲眼瞧着上帝颁发下来的一般。王钦若代他奏了上去,真宗重加赏赐,一时之间,传遍天下。人人都想富贵功名,到处去搜寻祥瑞,居然变成了一种风气。

在这举国若狂的当儿,偏有个不识起倒的龙图阁待制,名唤孙奭,当面奏道:“天何言哉,岂有书也?”真宗只作没有听见,不去理他。孙奭碰了这一鼻头灰,嘿然退下,群臣都笑他不识时务。

不到几日,宰相王旦又率了文武百官,诸军将校,官吏蕃夷,僧道耆老,二万三千二百余人,上表请真宗禅。真宗不便遽然答应,暂时留中,直待上表五次,方召权三司使丁谓问道:“经费可否敷裕?”丁谓答道:“臣早已筹备,可以绰绰有余。”真宗乃决计封禅,命翰林太常详定仪注,以王旦为大礼使,王钦若等为经度制置使;冯拯、陈尧叟分掌礼仪;丁谓计度粮草,不胜忙碌,足足筹备了好几个月;遂令王钦若作为前站,先去布置。钦若沿途注意祥瑞,行到乾封县,已经得了好几种了,如泰山醴泉现锡山苍龙出,一一上表奏闻。

又有一个董木匠,山东人,名叫董祚,家住泰山脚下。这天出去做工,走至醴泉亭北,猛抬头见树林里面,拖出一幅黄帛,上面写着许多字,他便走到汴京,报告皇城使王居正。王居正便修书与王钦若,嘱他就近查看。钦若接了此信,如获异宝,星夜赶去调查,见黄帛上写着御名,知道又是天书,亲自上去捧了下来,交于中使,驰驿献上。真宗御祟政殿,向群臣说道:“五月某日,夜半子时,又梦见前次的神人,向朕言道:”来月上旬,当在泰山,颁降天书。‘朕即密谕王钦若,随时留意凡有祥瑞,无论大小,立刻上闻。如今果有天书下降,与梦相符,足见上天保佑。惟朕德凉薄,无以仰答天庥!“王旦又率领群臣称贺,将天书供奉在含芳园正殿,一切迎授宣读的礼节,都照前次一般,那书上的篆文,乃是:汝崇孝奉,育民广福。锡尔嘉瑞,黎庶咸和。秘守斯言,善解吾意!国祚延永,寿历遐岁。

共八句三十二个字。

陈尧叟谨敬读毕,捧书升殿。百官遂上表真宗尊号,为崇文广武仪天尊道宝应章感圣明仁孝皇帝。接连着便有许多样瑞出现,如王钦若献芝草八千根,赵安仁献五色金玉丹、紫芝草,八千七百多根,其余各州县献的芝草嘉禾、瑞木、灵禽、三脊茅蒪,不可胜计;又因供奉天书,特诏建造王清昭应宫一座,规模宏丽,极土木之盛。知制诏王曾、都虞侯张旻,上书谏阻。

真宗问丁谓道:“工程应该停止么?”丁谓答道:“陛下富有天下,建一座宫,算得什么呢?再有谏的,陛下只要说是为处祈皇嗣起见,他们自然不敢多言了。”真宗用了丁谓这个法子,果然没有人再敢开口了。不到几时,前次派出去的封禅典礼各使,都次第复奏,一切仪注,及应用物件,俱已备齐,请真宗择吉启銮。真宗乃择定十月初二日,启跸登程。

不料契丹忽地遣使臣前来,请在岁币之外,多借些钱币。

真宗便和王旦商议对付之策。王旦奏道:“契丹知道陛下东封,特来试探我们,我们须要放得轻松,不可被他小看了。”便谕在岁币之外,另发银三万两,绢三万匹,还问他可够么?契丹得了银绢,果然好生愧悔!到了来年,真宗又命使臣对契丹说道:“前次所借,数目甚是微细,不足措意。所在岁币,仍旧照发,不必扣除。”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单说真宗到了十月初二日,由汴京起程,用玉辂载了天书,在前行走,所有卤簿仪仗,都是新制的,光彩鲜明,耀目生辉,途中历十七日,方至泰山。王钦若率领典礼各使,迎谒道旁,又献上芝草三万八千余本。真宗慰劳有加,在行宫歇下,斋戒了三日,然后上山,道经险阻,降辇步行。享祀昊天上帝,左陈天书,配以太祖太宗。命群臣享祀五方帝及诸神于山下封祀坛,礼成,出金玉匮,由大礼使王旦亲手将封禅书,放入里面,谨敬封识,藏于石箧,将作临亲督工匠,将石箧封好,真宗又亲自登园台,巡视一周,方还御幄,受群臣朝贺。次日又禅祭地祗于社首山,一切仪节,均与封祀相同。王钦若等连上颂词,说是彩霞起岳,黄云复辈,瑞霭绕坛,紫气护幄到了封祀的时候,又见日晕重轮,月现黄色,真个是天花乱坠,凡自亘古至今所有的祥瑞,一齐出在今日,真宗见了,好不欢喜!又御寿昌殿,受百官朝贺,上下传呼万岁,振动山谷,下诏大赦天下,令开封府及所过州郡,考选举人,赐天下酺三日。改乾封县为奉符县,大宴穆清殿,又宴泰山父老于殿门。真个是皇恩浩荡,帝德汪洋!

过了数日,又幸曲阜,谒孔子庙,酌献再拜,令近臣分奠七十二子,加谥孔子为玄圣文宣王。真宗谒圣之后,又率领群臣,游览孔林。到了兴尽思归,方才回銮,仍用玉辂载了天书,按驿还京。王钦若护驾西归,又联合了一班逢迎小人,朝奏符瑞,暮颂功德,把个真宗弄得昏天黑地,坠入迷途,自以为三皇五帝,也不过如此。丁谓又上《封禅祥图》,揭示朝堂。因此东封才过,又议西封。恰值徐兖大水,江淮亢旱,无为烈风,金陵大火,各郡县灾枝迭见,依次入报,真宗只得把西封暂时停止;到了次年,中外略略安靖,又由群臣奏请西祀汾阴,一切典礼,仍照东封一般,命廷臣预备。

陕州又奏称黄河清,集贤院校理晏殊,献《河清颂》。真宗亲制奉天庇民述,宣示相臣。转眼间冬尽春来,命群臣戒备祭仪,毋得懈怠!适值京师大旱,谷米腾贵,龙图阁待制孙奭,毅然上疏,谏阻西封,章至再上。真宗非不知孙奭很有忠心,言言当理,但已经入了迷途,哪里还能挽回,便将孙奭很有忠心,言言当理,但已经入了迷途,哪里还能挽回,便将孙奭的奏疏,留中不发,置之高阁。

仲春吉日,又趁着天气晴和,启銮西幸,仍用玉辂,奉了天书,从京师出发,过潼关,渡渭河,遣近臣祀西岳。进次宝鼎县,奉祀后,土地祗,一切典礼,与前略同。又召隐士李渎、刘巽、郑隐、李宁见驾。李渎托言足疾,不肯到来。郑隐、李宁赴行在朝见,受赐茶果粟帛,坚请回山。只有刘巽,受职为大理评事。真宗至阌乡,召见道士柴又玄,垂问无为要旨,又玄略对数语,不能称旨即令退出。及抵陕州,又征召隐士魏野,魏野亦托疾不至,先是咸平五年,张齐贤闻京兆隐士种放之名,奏请征召。真宗下诏往御,种放即赴京,受官左司谏,直诏文馆。后来东封西祀,莫不随从,时论颇加鄙薄!此时李渎、魏野,并辞不至,名盛一时。李渎与魏野原是好友,均遯迹草茅,终身不仕。魏野先殁,李渎痛失良友,不过六日,亦即逝世。

又有杭州隐士林逋终身不娶,隐居西湖,结庐孤山,女梅子崔。

真宗料知林逋必不肯应征,但赐予粟帛的,以示优礼。林逋到仁宗时始卒,临殁时,口吟自挽诗,有“茂陵他日求遗稿,犹幸曾无封禅书”二语,传诵一时。这且不必提他。

单说真宗自西封回銮,尚有余岳未封,又命向敏中为五岳奉册使,加上五岳帝号并作会灵观,奉祀五岳,又任王钦若为枢密使,擢丁谓参知政事,另用林特为三司使,三人互相勾结;专言祥瑞经度制置副使陈彭年,素性奸猾,绰号九尾狐,与内侍刘承珪,通联一气,广修宫观,迎合上意,朝中目为“五鬼”。

那时有个汀州人,名唤王捷的,平日小以贩为生,往来江湖,颇多阅历,闻得朝廷朝符暮瑞,东封西祀的闹个不了,他便异想天开,要从这个上头谋取富贵,遂捏造一片谎言,对人说道:“我于某日,路过南康,遇着一个披头散发的道士,自言姓赵,同我一路行走,教了我许多安鼎炼丹的法儿。他说:”当今天子,乃是他的裔孙,他乃是姓赵的始祖。‘临别时,又送我一个小环,一柄神剑,忽然平地飞升,就不见了。后来向人家打听有博学的人,知道他的根由,说这道士,就是司命真君。现在小环、神剑还藏在我家里呢!“这王捷信口乱说,传入刘承珪耳内,心下好不欢喜!如飞的入告真宗,又惹出一番事情来。

未知惹出何事,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