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王姨生得玉貌花容,慧质兰心,常常对镜自怜,深恐自己具有这般才貌,将来落于庸俗人的手内,岂不误了终身大事?又见自己姊姊嫁得后主,册立为后,做了南唐的国母,在宫内十分富贵,真个朝朝寒食,夜夜元宵,说不尽的安富尊荣,享不了的欢娱快乐,心里本来羡慕得了不得;现在见后主看中了自己,引入后园小亭里面,软语温存,愿效鸾凤,一寸芳心,早已许可,却不得不做出娇羞的样子,故意推却。一经后主再三央告,也就半推半就顺从了后主。自此以后,王姨与后主,鳒鳒鲽鲽,怜我怜卿,十分恩爱。后主是个风流天子,得着王姨这样的美貌佳人,与自己有了私情,心中非凡得意,少不得又要形诸笔墨了,便填了《菩萨蛮》词一阕,把自己和王姨的私情,尽情描写出来。其词道:花明月暗飞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晌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郎恣意怜!

这阕词儿,填得十分香艳,早被那些宫人妃嫔,把这词传播开来,到处歌唱;后主和王姨的暖昧事情,连民间也知道了,都纷纷地议论,传为风流佳话。幸亏得周后病卧在床,时清时醒,神精衰弱未会知道这事。那后主偏生还不肯谨慎点儿,每天和王姨在红罗小亭里面,歌唱酣饮,后主亲执檀板,王姨宛转歌喉,真个是明月风清,良辰美景对佳人,饮美酒,便是天上神仙,也不过如此。那后主见王姨饮了几杯酒,略带微醺,柳腰一搦,玉肩双削,樱唇微启,香气扑人,不禁趁着酒兴,以香口为题,又填《一斛珠》词道:晚妆初过。沈檀轻注些儿个,向人微露丁香颗。一曲清歌,暂引樱桃破。罗袖裛残殷色可。杯深旋被香醪洗,绣床斜凭娇无那。烂嚼红绒,笑向檀郎唾。

后主这一阕《一斛珠》的词儿,更把自己和王姨饮酒歌唱,及平日间的情趣一齐描写出来。

那些妃嫔们个个都有争娇夺宠的心肠,忽然来了一个王姨和后主这样情浓;后主又是个喜新厌故的脾气,只在红罗亭内日夕取乐,早把众妃嫔抛在九霄云外,不复记忆。那些妃嫔经了后主这样的冷落,未免心怀怨意,却没有什么法儿可以箝制后主,使他不与王姨恩爱。恰巧后主填了这两阕词儿,把所有的私情,都真实描写出来。就有妃嫔想出个恶毒主意,借着探问周后疾病的名目,来到中宫,把两阕词儿作为证据,将后主与王姨的私情,一齐告知周后。

那周后正在病中,深恨自己的妹儿,不顾廉耻,来到宫中,不过几日工夫,便与后主做下不端的事情;心内又气恼,又怀着一股妒意,三路夹攻,顿时病势加重起来,哇的一声,从喉中吐出一口鲜血,立刻昏晕过去。那个搬弄是非的妃嫔,见周后一气之下,口吐鲜血,昏晕过去,情知弄出祸患,也急得手足无措,忙忙的叫唤宫人,帮同施救。过了半晌,周后才悠悠醒转,长叹一声,喘息不已。宫人和那个妃嫔,又安慰一番方才退出。周后经此一气,疾病愈加重,不上数日,便三魂渺渺,六魄悠悠,竟自撒手尘凡,回归极乐世界去了。可怜一个如花如玉,才貌双全的周后,只因胞妹与后主私通,遂致气恨而亡。

那气量也未免太窄狭了!

后主见周后亡故,倒也大哭了一场,传旨从厚殡殓,附葬山陵,谥为昭惠皇后。过了些时,便降下旨意,命钦天监选择吉日,聘定昭惠皇后胞妹周氏为继后。其实这位继后,早已在着宫中,与后主恩深义重,十分亲爱。那些闻名纳采的事情,不过是遮掩耳目罢了。直待钦天监择定了吉期,举行纳采礼,方才暗暗的出宫,送归家内,静候迎娶。

后主因与继后先行私通,恐妃嫔们不知尊敬,有意铺张扬厉,郑重将事。纳采已过,到了迎娶这一日,命宰相宋齐邱为纳后正使,冯延巳为副使;又以古者有莫雁之礼,遂用白鹅,被以文绣,衔着帛书,二十四名内监,用黄罗亭抬了前行。随后便是各种彩盘盛着明珠宝玉,珍贵玩器,并皇后的册宝衣裙,沿路行去,香烟飘渺,鼓乐齐鸣。接着便是国主的卤簿,皇后的仪仗,排出有数里之遥。最后方是皇后乘坐的沉香龙凤辇,辇前排列着许多锦衣花帽的宫监,纤裳高髻的宫女,一对一对的都是手内执定上方仪物,并红纱灯,与金炬提香等类。三十六名皇衣宫监,抬定龙凤辇,徐徐而行。辇后随定六百名御林军,都是顶盔贯甲,腰弓悬箭,持着金刀银戟,雄赳赳,气昂昂的骑在马上,护卫着凤辇向前进发。

其时早惊动了各处的人民,都说这样的盛事,自有生以来,没有见过,哄哄的传播开来,前几日便有各地的人民或乘车,或坐船,纷纷地赶来观看。建康城中,顿时添了数百万人!异常热闹。到了亲迎的仪仗出发那街道上,早已挤满了人民,甚至有登屋观看坠瓦跌毙的。好容易一对一对的仪仗通行过去,到了国丈府中,由正副二使,宣读了诏书;待周后换了衣服,装束好了,辞别父母亲族,轻移慢步的登上凤辇,一路之上,笙箫管笛的迎入禁中,受了册宝,行过了立后礼;然后又参见了后主,行过了夫妇之礼。送入宫中,又依照江南的风俗,坐床撒帐。

你道什么叫做坐床撒帐?只因江南地方迎娶新人,行礼之后,须将新郎新娘,双双送入新房,并坐床上,然后用着五色的采果和许多金钱,向床上四散撤去,口中说着种种吉语,以为祥瑞。后主遵依江南风俗,于纳后之前,便已铸成许多撒帐金钱,钱上的文字,或是长命富贵,或是金玉满堂,更有忠孝传家,五男二女,天下太平,封侯拜相等各种吉利文字;当下撒起帐来,那采果的声音,和着金钱的声音,豁辣叮当,甚是可听。撒帐已毕,然后行合卺礼。此时天色已晚,正宫之中,悬着一颗明珠,光芒四射,如同白昼,映着那金莲宝炬,更觉得四壁生辉。后主与周后对面坐下,共饮合卺之樽;举目向周后看时,只见她丰容盛鬋,丽富堂皇,愈加出落得玉样精神,花样风韵。后主瞧着满心欢喜!想起从前香阶刬袜,无限恩情。

不禁魂飞魄荡,哪里还忍耐得住!就草草的饮了几杯酒,催促宫人替周后卸去装束,携手入帏。他两人虽是新婚,本系旧好。

这一夜你贪我爱,恩深之重,自不必说了。后人读史至此,也有宫词一首;咏后主亲迎继后,礼节之盛并合卺时的情形道:致迎银鹅被绣成,钱钱四撒帐生春。

明珠依旧深宵展,恰照香阶刬袜人。

后主自娶了周后,真是燕尔新婚,不胜恩爱,每日的宫内,恣情调笑,十分快乐!合宫之人,皆称之为小周后。

那小周后,明眸善脉,一笑倾城,惹得后主心迷意醉,和她寸步不离,把六宫粉黛,看得如尘土一般,三千宠爱,尽在一身了。小周后不但相貌生得美丽,并且知书识字,素擅音律,较之故后尤为精妙。性喜焚香,爱柔仪殿富丽宏厂,徙居其中,自出巧思,制造焚香之器,有把子莲、三云凤、折腰狮子、小三神卍字、金凤口罂、玉太古、云华鼎等数十余种;每日垂帘焚香,满殿氤氲。小周后坐于其中,如在云雾里面,望去如神仙一般,并派有宫人,专司焚香之事,名曰主香宫女。后主复宣徐熙、董元、周文炬等,擅于绘画之人,于又缣幅素之上画成丛艳叠召,旁出药苗,杂以禽鸟蜂蝉,灵妙如生,悬挂于宫殿之上,取名为“铺殿花”。

小周后性爱绿色,所服衣装,均尚青碧,艳妆高髻,身服青碧之衣,衣裾飘扬,愈觉逸韵风生,妃嫔宫人,见小周后身穿青碧之裳,飘飘然有出尘之气概,一齐都把云裳雾裾抛弃不御,尽都效着小周后,争碧色衣裳。宫人们又嫌外间所染碧色,不甚鲜妍,便将绢帛亲自染之。有一宫人,染成一匹绉绢,晒在苑内,夜间遗忘未曾收取,为露水所沾,次日视之,其色分外鲜明。后主与小周后见了,甚是称美!自后,妃嫔宫人,竞收露水,染碧为衣,号为“天水碧”。后人遂谓天水乃赵氏之望,“碧”字与“逼”同音,“天水碧”三字,实是谶言,含着赵氏逼迫,江南灭亡之意。后人亦有宫词一首,咏此事道:丰香门日奉柔仪,铺殿花光望欲飞;等得秋凉新露满,忙收天水染罗衣。

后主迷恋着小周后,日日在宫,歌舞取乐,饮酒追欢,略有闲暇,便研究填词度曲,旁及衣服装饰,专务奢侈;其时昭惠皇后殁已三载。后主偶然记忆旧情,想着当初昭惠后在日,自己会作念山曲,昭惠后欲观自己起舞,也制《邀醉舞》、《恨来迟》两破,命宫人歌唱,昭惠亲弹烧槽琵琶以和。自从昭惠后病亡,不忍再歌旧曲,今日因追念昭惠后,忽然传集宫人,命她们重歌昭惠后所制的《邀醉舞》、《恨来迟》两破。谁知道这些宫人,许久未会歌唱,早已遗忘殆尽,后主要他们重理旧曲,哪里还歌得出来?都嘿嘿无言的立在两旁,不敢启口。后主不觉长叹一声道:“‘人死如灯火’这句俗语,真是不错!

昭惠后仙去以后,你们连她所制的歌曲,也无一人记得了,还说旁的事情么?“后主说罢,愀然不乐!心中甚为悲悼!

忽然宫女里面走出一人,趋前奏道:“陛下欲重歌旧曲,贱妾还能记得,乞求烧槽琵琶,待妾鼓而歌之。”后主闻言,举目细观,认得是宫人流珠。便转悲为喜!忙命将烧槽琵琶取到,交于流珠,令其歌唱。流珠接过琵琶,坐于一旁,调和弦索,一面轻挑浅拨的弹着琵琶,一面转珠喉启樱唇,歌着昭惠后所制的《邀醉舞》、《恨来迟》两破,果然一字不遗的歌得仰扬宛转,音韵悠然。后主听了,凄然欲泣道:“流珠非但不忘旧曲,即所弹琵琶亦与昭惠后十分相似,令朕听曲思人,愈加要追念昭惠后了!”流珠见后主很是悲感,就舍了琵琶,起身奏道:“皇后已经仙去,陛下徒悲无用,只要心中不忘皇后在生时的恩情就是了;倘若陛下过于悲感,有损龙体,反使皇后在天之灵,不能安稳了。”后主听了流珠一番言语,称她很识大体,就命重赏流珠。自此后主常常思念昭惠后,虽有小周后和保仪黄氏、宫嫔窅娘、庆奴,流珠、秋水、宫人乔氏等,想着法替他解愁消闷,后主总觉抑抑无欢,大有坐卧不安的神气。

一日,坐在宫中,昼长无聊,甚是烦闷,心内想道:“我在藩邸时,常常出外游览街市,无拘无束,颇为快意。自即位之后,身居九重,出禁入跸,哪里像从前的任意遨游哩。今日心内如此不乐,何不微行出外,以散心情呢?”想罢,就即换了飘巾艳服,也不命内监跟随,也不告知小周后和一众妃嫔,悄悄地径从后苑门出去,独自行到街市;见阛繁盛,人民富庶,熙来攘往甚是热闹。后主瞧了甚是高兴,随步向前行去。忽然见一座高墙大门,其中楼阁参差,笙歌聒耳。后主暗暗想道:“这座宅第必是公侯之家。待朕进去,看他们在那里作些什么,却这样的丝作繁兴,笙歌迭奏。”心下想着,也不问三七二十一,大踏步进去。只见中堂上面,张着盛筵,一个和尚居中高坐,拥着一个妓女,在那里欢饮;两旁立着许多美女,都在那里歌舞弹唱。

后主见那和尚这样的风流潇洒,料知不是寻常僧人,颇合自己心意,就步上堂去,大声说道:“有不速之客一人来!”

众妓女听了这声叫喊一齐错愕顾视,见一个中年人直向堂上走来,并没有认识他的人,正要开口叱问。那个和尚见后主衣服华丽,品貌不凡,知非等闲人物,立即舍了怀里拥抱的妓女,出席迎着后主道:“贫衲独自饮酒,正觉没有兴趣,得施主到来,是最好没有的了,快来同饮一杯。”说着不用分说,即把后主拖入席内,命妓女斟上酒来,敬于后主。后主见那和尚甚是倜傥,也不问他是何法名,在何处出家,便入席酣饮起来。

众妓女因和尚邀后主入席,又称为施主,只道他平素与和尚相识的,便也不敢轻慢,轮流着上来把盏劝欢。后主并不推辞,酒到杯干,连饮数十巨觥,和尚与众妓女,见他这样豪饮,大家看得呆了。后主此时已有醉意,眼见天色已晚,不便逗留,见侧首设着书案,案上摆着笔砚就即立起身来,取笔蘸墨,在石壁上连真带草,如龙蛇飞舞,写了一行,将笔掷下,举手向和尚一恭道:“我们再会罢。”说了这一句,便回转身来,大踏步的向外去了。

和尚不识他是什么人,也不知他在壁上写些什么,急至石壁看时,见上面写道:浅斟酌唱,偎红倚翠。大师鸳鸯寺主,传持风流教法。

二十个大家,和尚不解其意。众妓女都向和尚问道:“这个人如此狂饮,忽来忽去,大模大样的,究是何等之人?”和尚道:“我也不认识他是什么人。”就有一个妓女道:“大师既不认识他,怎么邀他入席饮酒,又称他为施主呢?”和尚道:“我因他直至内堂,身上衣服华丽,品貌不凡,只道你们院内的熟客,所以不敢怠慢,邀他饮酒,称为施主。哪知你们也不认识呢?但不知究是何人,却这样放荡不羁,壁上所写的字句,又不知他寓着什么意思,再也猜测不出来。”

众人正在心中疑惑,互相诧异,只见守门的鸨奴,进来说道:“上禀大师及各位姑娘,刚才出去的那个中年人,原来就是国主。”和尚与众妓女听了这话一齐吃惊问道:“你怎么知道那人就是国主呢?”鸨奴道:“那人进来,我因有事偶然走开,所以没有通报。待他出去的时候,我却守在门前,只见那人匆匆出去,步至门外,就一个内监,同了四个卫士,牵着一匹马,迎上来请着安说道:”万岁微行出宫,不知前往何处,周娘娘十分着急!派遣奴婢等数人带领卫士,分头寻觅圣驾。

奴婢向这一路来迎接万岁,不想恰好在此遇见,快请回宫,以安众心。‘说着,便带过马来,扶掖着那人,坐上雕鞍,由那内监同着卫士簇拥而去。我在旁边听得这番说话,方才知道那人就是国主,因此急急的来报知大师与众位姑娘。“和尚与众妓女听罢大惊道:”原来那人乃是国主,怪不得这般大模大样,幸亏我们没有得罪于他,否则获罪非轻了。“不提和尚与众妓女们私自庆幸。

单说后主遇见内监带领卫士扶上了马,簇拥着回至宫中。

小周后见后主已平安回来,方才放下心肠,便问:“陛下因何独自一人外出?妾身好不忧虑!”后主道:“朕在宫中觉得异常烦闷,本拟外出略略游览,即行回宫;不料到了一家妓馆,有个和尚在那里面饮酒听歌,朕便闯将进去。那和尚倒倜傥得很,邀朕入席饮酒;朕一时高兴,酣呼畅饮起来,以至回宫迟延,劳卿伫望,心甚不安。”小周后含笑问道:“陛下,今日驾临妓馆,可有美貌妓女,中得圣意么?”后主摇头道:“那些妓女,都是庸脂俗粉,哪里及得宫内的妃嫔呢?倒是那个和尚甚是风流,佛教中也有此人物,真是不可轻视的。朕当初在藩邸时,曾发愿手写金字心经,施舍寺院,以祈福佑,直到现在,还没有书写;今日遇见这个和尚,倒触动了朕的心愿,从明日起,即当斋戒沐浴,手写金字心经,了此心愿。”

得到次日,后主果然斋戒沐浴,关了一间静室,秉着一片至诚心肠,端坐静室之内,书写金字心经。小周后因宫人乔氏生得明艳倩丽,小心谨慎,素为后主所爱,就命她专值静室,侍候茶水。后主清心寡欲的在静室中书写金字心经,其得一百零九卷,计算南朝的大寺院,恰有一百零八处。后主一一命人送去施舍,尚余心经一卷,因宫人乔氏在静室内早晚侍候甚为小心,后主赏以金帛,乔氏拜辞不受,愿得余的一卷心经,朝夕持诵,为国主祈福。后主心中大喜道:“你既有此心愿,朕又何惜一卷心经呢!”当下即以所余的一卷赐之。乔氏得赐心经,叩谢了后主,双手捧着,回到后宫,果然朝夕虔诚唪诵,虽祁寒盛暑,亦不间断。后来江南国亡,后主降宋,到了宋太宗太平兴国三年,因在赐第,命故妓作乐声闻于外,为太宗所忌,赐牵机药而死。那时乔氏已入太宗禁中,闻得后主赐药而殁,暗中不胜悲伤!便把这卷金字经,出舍大相国寺西塔,为后主资求冥福;并于经后写首一段文字道:“故李氏国主宫人乔氏,伏遇国主百日,谨舍昔时赐妾所书般苦心经,一卷在相国寺院,伏愿弥勒尊前。持一花而见佛云云。”后人见了经后跋语方知这卷心经,乃南唐后主亲笔手书,赐于宫人乔氏。再由乔氏施舍于相国寺,为后人祈求冥福的。后人读史至此,有宫词一首咏后主,因听宫人流珠歌旧曲,有感于心,始微行入娼家;因入娼家,得遇和尚,方书心经,并赐乔氏其词道:鸳鸯寺主感销零,谱在流珠指上听;还证多生花佛谛,细摹金字施心经。

后主自书写花经之后,每日仍在宫内与小周后及一班妃嫔酣歌曼舞的快乐不已!那小周后生平最爱的是焚香,虽在柔仪殿内,制了数十种焚香的器具,早早晚晚,命主香宫人,焚着异香,氤氲馥郁,馨烈无比;只因安寝之时,帐中未便以火焚香,恐有烟焰熏灼之患,所以挖空了心思,又想出了一个法儿,你道是什么法儿呢?乃是用鹅梨蒸沉香,置于帐中,便有一种香气发越出来,其味沁人肺腑,令人心醉。因为沉香这样东西,遇着热气,其香方始发出来,现在用鹅梨蒸过,置于帐中,沾着人的汗气,所生之香,便变成一股甜香;所以令人嗅了这个香气,便要心醉神迷了。小周后创制了这个法儿,心内很是快乐,就取了一个美名,叫做“帐中香”。后主见小周后制成了帐中香,他也要争奇斗异和小周后比赛一番。便在妃嫔宫人的装束上,想出一种新鲜的饰品,乃是将建阳进贡的茶油花子,制成花饼,或大或小,形状各别,令各宫嫔淡妆素服,缕金于面,用这花饼,施于额上,名为“北苑妆”。妃嫔宫人,自后主创了“北苑妆”以后,一个个去了浓装艳饰,都穿了缟衣素裳,鬓列金饰,额施花饼,行走起来,衣袂飘扬,远远望去,好似月殿嫦娥,广寒仙子一般,另具风韵。后主见了,十分欢喜,更加兴致勃勃,与小周后日日商议新鲜法儿消遣时光。

未知后主又想出什么法儿来寻欢取乐,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