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太祖自蜀主孟昶亡故后,逼幸了花蕊夫人,觉得她旖旎风流,美丽绝伦,便十分宠爱起来。每日退朝,即至花蕊夫人那里,饮酒听曲,调笑取乐。这日退朝略早,径向花蕊夫人那里而来,步入宫内,见花蕊夫人正在那里悬着画像,点上香烛,叩头礼拜。太祖不知她供的什么画像,即向那画像仔细看视。只见着一个人,端坐在上,那眉目之间,好似在何处见过一般,急切之间,又想不起来,心内好生疑惑,遂问花蕊夫人道:“妃子所供何人,却要这样虔诚礼拜?”花蕊夫人不意太祖突如其来,被他瞧见自己的秘事,心下十分惊慌,又听得太祖追问她所供何人,要这样的虔诚礼拜,便镇定心神,徐徐回答道:“此即俗传之张仙像也,虔诚供奉可以得嗣。”太祖闻说是张仙神像,花蕊夫人虔诚供奉,乃是求祷子嗣的,便笑着说道:“妃子如此虔诚,朕料张仙必定要送子嗣来的。但张仙虽是掌管送生之事,究竟是个神灵,宜在静室中,香花宝炬供养;若供在寝宫里面,未免亵渎仙灵,反干罪戾了。”太祖又道:“供奉神灵,乃是好事,况且妃子又为虔求子嗣起见,尽管打扫静室,供奉张仙便了。”花蕊夫人听了太祖的话,连忙拜谢。你道花蕊夫人所供的果是张仙么?只因她与蜀主孟昶,相处得十分亲爱。自从孟昶暴病而亡,她被太祖威逼入宫,因为贪生怕死,勉承雨露。虽蒙太祖宠冠六宫,心里总抛不了孟昶昔日的恩情,所以亲手画了孟昶的像,背着人,私自礼拜。不料被太祖撞见,追问原由,便诡说是张仙之像,供奉着虔诚求子嗣的。太祖听了她一篇鬼话,非但毫不疑心,反命她打扫静室,虔诚供奉,以免亵渎仙灵。

花蕊夫人得了太祖的许可,好不欢喜,便收拾了一间静室,把孟昶的像,高高悬起,每日里焚香点烛,朝夕礼拜,十分虔诚。那宋宫里面的妃嫔,听说供奉张仙可以得子,哪个人不想生下个皇子,以为后来富贵之地。都到花蕊夫人宫中,照样画了一幅,前去供养起来。从此这张仙送子的画像,竟从禁中传出,连民间妇女要想生抱子的,也画了一轴张仙,香花顶礼,至今不衰。花蕊夫人对着太祖一篇鬼话,遂开了风气,它的魔力,也可算是很大的了,后人有诗咏此事道:供灵诡说是灵神,一点痴情总不泯;千古艰难惟一死,伤心岂独息夫人。

太祖自孟昶来至汴京,曾将汴河旁边新造的邸第,五百多间大厦,赐他居住,内中一切供张什物,莫不完备。太祖所以这样厚待孟昶,原是注意花蕊夫人,借此以买花蕊夫人的欢心,方好于中取事。现在孟昶母子俱已亡故,花蕊夫人又复入宫,心愿已遂,便命将邸第中的供张什物,收入大内。待卫们奉了旨意,前去收拾,连孟昶所用的溺器,也取了回来。呈于太祖。

那溺器,是个最污秽的东西,待卫们怎么还要取来,呈于太祖呢?只因孟昶的溺器与众不同,乃是七宝装成,精美无比,侍卫们见了,十分诧异,不敢隐瞒,所以取回呈览。太祖见孟昶的溺器,也这样装饰,不觉叹道:“溺器要用七宝装成,却用什么东西贮食呢?奢靡至此,安得不亡!”遂命侍卫将溺器撞碎,说宫中何用此物。侍卫们奉旨,“扑”的一声,化作数块。

有一日,花蕊夫人在着碧纱窗下对镜理妆,太祖坐在那里看着。只见花蕊夫人香云委地,光可鉴人,那脂粉香气,一阵阵扑入鼻中,令人心神俱醉。太祖心内想道:“原来美人梳妆,也有这一种风趣。怪不得水晶帘下看梳头,古人传为韵事,咏诸诗篇了。朕戎马半生,哪里领略过此中趣味,若非讨平孟昶,得了花蕊夫人,岂不枉为天子,虚生人世么?”一面想着,一面伸手,将梳妆之具,一样一样的把来玩弄。偶然将妆镜取在手中细细看玩,恰见镜之背面,镌着“乾德四年铸”五个小字,不觉惊疑道:“朕前此改元,曾谕廷臣,遍考古前年号,不代与前朝重复。如何这面镜子上,也有乾德年号呢?”便向花蕊夫人问道:“孟昶在蜀,也曾建号‘乾德’么?”花蕊夫人道:“孟昶初嗣位时,仍袭前主知祥年号,称为‘明德元年’,后来改元‘广政’,直至灭亡,并未听说有改元乾德的事情。”

太祖道:“如此说来,一定是前朝的年号了,这倒不可不考究清楚。”

次日便召廷臣,询问前代有无建号“乾德”二字的?群臣突闻上谕,皆不知所对。独有窦仪启奏道:“前蜀主王衍,曾有此号。”太祖喜道:“怪不得镜子上有此二字,镜系蜀中所制,自应记着蜀主的年号了。宰相须用读书人,卿可谓具有宰相之才了!”窦仪叩谢不遑而退。朝中诸臣,见太祖这样夸奖窦仪,都料他不久便要入相,就是太祖也有此意,遂与宰相赵普商议。赵普奏道:“窦仪文艺有余,经济不足。”太祖默然。

原来窦仪为人,很是清刚。赵普恐他入相不便于己,所以如此回奏。窦仪闻知此事,晓得赵普怀着忌刻之意,心中怏怏不乐,竟致染传一病,不久遂殁。太祖闻得窦仪已亡,甚是悼惜!

忽然蜀中有飞报到来,乃是文州刺史全师雄,聚众作乱,王全斌等屡战屡败,所以飞报朝廷,请求救援。太祖吃惊道:“蜀中平定未久,如何又有乱事?此必王全斌等不善抚驭所致。”遂命客省使丁德裕,率兵援蜀,并遥命康延泽为东川七州招安巡检使,剿抚兼施。这道旨意下去了,丁德裕、康延泽自然遵旨而行。

你道西蜀为何忽然扰乱起来,那全师雄又是何人,因甚王全斌竟不能抵敌,要向朝廷请求救援?原来王全斌自入成都之后,自以为不世之功,便骄恣起来,昼夜酣饮,不问军务;并且纵令部下,掠取财帛,奸淫妇女,蜀民咸生怨望。曹彬见了这样行为,甚为不然,屡次请全斌班师回汴。全斌非但不听他的言语,反而贪财黩货,嗜杀好淫,更甚于前,把蜀中闹得处处不安,人民离心。又值太祖下诏,今蜀兵赴汴,命全斌厚给川资。全斌贪婪性成,不遵谕旨,格外剋扣。因此蜀兵不胜愤恨,行到绵州,竟揭竿而起,号称“兴国军”,协从至十余万众。

文州刺史全师雄,素号能军,向称骁勇。乱军推他为帅。

全斌闻报,便遣部将朱光绪,领兵千人,前往抚慰。哪知朱光绪也是个贪淫嗜杀之徒。他不去抚慰乱众,打听得全师雄有个女儿,生得花容月貌,美艳非凡,蜀人都称她为赛西施。师雄只此一女,十分钟爱,视同掌上名珠一般。任是富家公子,官宦大族前来求亲,师雄都不当意,因此耽延下来,娇养深闺,至今尚未许字。现在师雄为乱兵所逼,推为主帅,心中本不愿意背反朝廷。无奈被乱兵包围住了,若不依从,便有性命之忧,只得勉强顺着他们,慢慢地再图反正。此时恰被乱兵簇拥而进,不在文州。朱光绪闻得师雄身在军中,素慕赛西施的美名,垂涎已久,正好乘机取来,便带了从骑,驰去把师雄全家拿下,说他率众倡乱,将师雄家口不论大小,一一杀死;只留得赛西施一人,逼她荐了枕席,纳为姬妾,反向全斌处报称全师雄势甚猖獗,不受招抚,请兵进剿。

那全师雄在乱军之中,正在设法劝谕,力图反正,只待有人前来招抚,便可归顺。忽得急报,知道家属尽被杀死,爱女也为人占作姬侍,直气得死而复生,咬牙切齿道:“我不杀尽宋兵以报此仇,也难泄心头之恨。”遂连夜进兵,攻据了彭州,自称“兴蜀大王”。两川人民因恨宋兵掳掠奸淫,居然群起响应,愈聚愈众,势不可遏。

崔彦进与弟彦晖,分道往剿,屡为所败,彦晖阵亡。全斌得报,又命张庭翰率兵救应,亦战败逃回,成都大震!其时城中尚有降兵二万七千人,全斌深恐这些降兵,也怀着谋叛之意,起而应贼,尽把降兵诱入夹城里面,杀得半个不留。这杀降的信息,传将开去,远近相戒,同拒官军,西川十六州,同时谋叛。全斌急得手足无措,只得飞奏朝廷,请兵救援。一面仍令刘光义、曹彬相机进讨,捉拿师雄。刘光义廉谨守法,曹彬宽厚有恩,这两人的军队,入蜀以来,秋毫无犯,军民畏威怀德,甚是心服。这一回奉了将令,从成都出兵,仍归守着军律,绝不扰民,沿途百姓望见刘光义、曹彬的旌旗,一齐额手称庆,争献酒食,以犒三军。

宋兵到了新繁,师雄率众出敌,才一对阵,前队士卒,已解甲投诚,把个师雄弄得莫名其妙,只得麾众退去。哪知阵势一动,宋军已如潮水一般,直压将来,口中大呼“降者免死”,乱兵都弃甲抛戈,争先降顺,只剩了几个不怕死的悍目与宋军对垒。被刘光义、曹彬麾众杀来,哪里抵挡得住,一齐回身逃走。师雄便率领败残之众,投往郫县,复由宋军追上,只得又逃至灌口。全斌闻得刘光义、曹彬大获全胜,也就星夜前进,袭击灌口贼众,师雄势穷力竭不能支持,杀了一条血路,逃入金堂,身被数十创,口喷鲜血,倒地而死。乱党退据铜山,又改推谢行本为帅,巡检使康延泽,用兵剿平,丁德裕亦已到蜀,分头招抚,乱事乃定。西南诸夷,亦多闻风归附,捷报到了汴京。

太祖已略闻王全斌等行为,降旨促令全斌班师回汴,命中书问状,尽得全斌等贪黩杀降诸状。太祖念其平蜀之功,只降全斌为崇义节度留后,崔彦进为昭化节度留后,王仁赡为右卫将军。仁赡对簿时,力诋诸将,以图自免,惟推重曹彬一人,且对太祖道:“清廉慎畏,不负陛下所托,惟曹都监一人而已!”太祖查得曹彬行囊,只有图书、衣服,余无它物,果与仁赡所言相符,遂优加赏赍,擢为宣徽南院使,并因刘光义持身醇谨,亦赏功进爵,分外优厚。

太祖以乾德年号与前蜀王衍相同,立意要改换年号,且因中宫久虚,拟立花蕊夫人为后,便与赵普密议。普言亡国之妃,不足母议天下,宜另择淑女,以主宫政。太祖听了,沉吟半晌道:“既是如此,宋贞妃为左卫上将军宋偓之女,久处宫中,贤名素著,朕欲册立为后,卿以为可否?”赵普道:“陛下圣鉴岂有谬误。”太祖之意遂决,乃于乾德五年腊月,下诏改元开宝,并拟定开宝元年二月,册立贞妃宋氏为皇后。那宋皇后十分柔顺,每值太岁退朝,必整衣候接,所有御馔,必亲自检视,旁坐侍食。那花蕊夫人,自入宫中,本求宠冠妃嫔,很有立为皇后的希望。忽被宋贞妃夺取此席,倒也罢了,谁知她又言语不谨,致遭祸患。

你道花蕊夫人怎么言语不谨,以致遭了祸患呢?原来每逢令节,遇着皇子德昭入宫朝参,花蕊夫人见德昭生得相貌堂堂,一表非俗。年纪虽轻,进退周旋很中礼节,只因自己未曾生有儿女,对于德昭,十分钟爱,问寒询暖,很觉殷勤。德昭是个无母之儿,见花蕊夫人殷勤看待,便也时常到花蕊夫人那里,问候安好。杜太后临殁之时,金柜遣诏,命太祖传位光义的一件事情,早已被花蕊夫人知道,心里很有些替德昭不服,常常的在太祖面前说:“皇子德昭,很有出息,将来继承大统,必是有道明君。陛下万不可遵守遗诏,舍子立弟,使德昭终身抱屈。”哪知太祖孝念纯笃,立意要遵守太后的遗诏,并不因为花蕊夫人之言,摇动龙心。但是太祖的心,虽没动摇,花蕊夫人在太祖跟前所讲的言语,早已被宫人窃听了,传播出去。

韩惠妃、刘婉容等一班妃嫔,都与光义有交情的,听得此事,便暗暗告知光义。光义不知花了多少精神,费了几许钱财,才博得太后临殁的几句遗言,忽然听说花蕊夫人在太祖面前,劝他传位德昭,推番金柜的遗诏,如何不要痛恨入骨呢?便咬牙切齿的骂道:“这贱人不过是亡国的妃嫔,偶得皇上的宠幸,竟敢如此大胆干预国家大事起来,我若不把这贱人活活处死,也不显我的手段。”从此光义深恨花蕊夫人,一心要将她治死。

暗中串通了韩惠妃、刘婉容等人,在太祖的临幸时候,迭进谗言。太祖虽然英明,但禁不住六宫的妃嫔通同一气和花蕊夫人作对。日久月深,没有一句好话传入太祖耳内。况且宋贞妃新册立为皇后,太祖觉得她事事贤淑,处处柔顺,格外的敬重着宋后,自然不因不由,慢慢得把宠爱花蕊夫人的心,冷淡了点儿。但是太祖对于花蕊夫人,虽然略觉冷淡,因为贪恋着她的花容月貌,并没有厌弃之意,还常常的临幸花蕊夫人宫内,不过比较从前,疏失一些罢了。

光义闻得太祖仍旧恋着花蕊夫人的颜色,并没厌弃的意思,心下愈加痛恨,誓必除去了她,方出心头之气。也是恰当有事,太祖忽然高起兴来,带了光义、光美和近御的侍卫,往后苑射猎,偏偏又命花蕊夫人随驾而去。原来花蕊夫人,非但才容绝世,并且精于骑射,在蜀中时,常常的随着后主孟昶出外打猎。太祖平日之间,无甚事情,便和花蕊夫人谈论孟昶宫中的事情,以为笑乐。花蕊夫人要博太祖的欢心,并不避讳,将后主怎样娱乐,怎样荒淫,一一告诉太祖,便是随着孟昶出猎的话,也曾对太祖说过。太祖遇事留心,既知花蕊夫人,善于骑射,便要试一试她的骑射究竟如何,所以今日高起兴来,往苑中射猎,便命花蕊夫人伴驾而行,也不过乘着一时之兴,使她献一献技艺的意思。哪里知道,竟因此送了花蕊夫人的性命呢!

那花蕊夫人自入宋宫,好久没有出外打猎。忽闻太祖命她随往苑中,也觉高兴得很。当下换了一身武装,悬弓插箭,前来随侍圣驾。太祖见花蕊夫人头插雉尾,身穿盘金绣花软甲,脚登绿牛皮挖云头的小蛮靴,尖损损,瘦蹙蹙的不满三寸,腰间悬着一把宝雕弓,插着一壶狼牙雕翎箭,愈显出柳眉凤目,杏脸桃腮,令人见了不胜动情;太祖心中大喜!便也不乘御辇,传旨在御厩中,牵出马来,拣一匹金鞍珠勒的银合马,赐于花蕊夫人乘坐。太祖却乘了从前出征时用的枣骝铁脚追风马;光义、光美也是全装皮挂,各人乘了自己的马,带领侍卫,在前引导。一声吆喝,向苑中而去。

到了苑中,撤开围场,飞禽走兽,惊骇潜遁,众侍卫控弦走马,往来驰骤,争先恐后,势如奔雷掣电一般,顷刻之间,已获了不少的獐、鹿、雉、兔。花蕊夫人也夹杂其中,揽辔控送,娇捷异常,并且箭无虚发,获禽甚多。太祖看了,心中大喜道:“不料一个女子,竟有这样勇敢,若非今日同来打围,朕哪里知道她有这样的绝技呢?”众侍卫见花蕊夫人骑射如此精妙,也都佩服,极口称扬!惟有光义,深恨花蕊夫人,一心要乘着射猎的时候,暗中算计她,却又无从下手,心中正在闷闷不乐。又听得众人称扬花蕊夫人的骑射精妙,胜过男儿,那赞美的言语,几乎众口一词,光义愈加烦恼。暗暗的恨道:“这贱人偏有如此本领,现在被她显了技艺,众人同声赞扬,倒还没甚要紧,惟恐皇上要格外宠爱,这贱人若得志,于我的前途大有阻碍,不于今日将她取死,以后便没有机会了。”

正在那里筹思无策,忽然左首树林里面一声怪吼,奔出了异兽来,其形类虎,其首如狮,尾长一丈,遍体黄毛,爪牙锋利,连连叫吼,音如雷鸣,在围场中奔走冲突,势甚勇猛。众侍卫不知这兽是个什么东西,见它来得十分凶恶,深恐惊了御驾,便一拥齐上,将手中的箭,乱放乱射。此时花蕊夫人,瞧见这兽来势汹汹,也怕危及太祖,赶紧抽出狼牙箭,搭在宝雕弓上,尽力射去,正中那兽的左眼。这兽的左眼中了利箭,还是咆哮跳踯,吼叫连连。众侍卫见异兽带伤,一齐乘机放箭,只听得“飕飕”满围场都是箭声,如蝗一般,到处飞舞。花蕊夫人正抽了第二枝箭,要想施放出去,哪知弓才引满,箭犹未发,忽然一声惨呼,竟从马上直跌下来。太祖与众侍卫们,大吃一惊,不知是何缘故,幸亏那个异兽,已中箭如蝟,倒在地上不能动弹。众人此时也顾不得那兽是死是活,一齐奔向花蕊夫人跟前看视。只见她倒在地上,一枝箭恰恰射中咽喉,已是星眼紧闭,玉碎香消,没有气息了,连忙报告太祖。

太祖坐在马上,远远的望着花蕊夫人,一箭射中异兽左眼,心中不胜欢喜!又见众人箭如飞蝗,满场中好似狂风疾雨的到处乱舞,甚是好看,觉得很为高兴。不料就在这个当儿,花蕊夫人便从马上直跌下来。太祖还道她急于射那异兽,用力过猛,一时之间坐不稳雕鞍,所以跌了下来。及至侍卫前来报称花蕊夫人在纷乱之际,一箭误中咽喉,已是死于马下。太祖得了此报,这一惊好似百尺楼头,一个失足,跌下地来,连声叫苦,也顾不得皇帝的体统,飞奔至花蕊夫人尸体之旁。举目一看,只见她玉容寂寞,一枝利箭,从咽喉射响亮,直贯后颈。

太祖用力将那枝箭拔出观看,并没什么姓名记号在上,疑心是众侍卫乱射异兽,误中了花蕊夫人。那个时候,个个弯弓,人人放箭,没有法儿追究凶手。太祖好不悲伤,早已泪如雨下!

便抱住花蕊夫人的尸身,号啕大哭,口口声只说妃子之死是朕害的,若不前来打猎,安坐宫中,哪里有这样的变端呢?絮絮叨叨,一面哭泣,一面诉说,直哭得泪干声嘶还不停止。早有光义上前劝道:“妃子之死,乃系前定。想必寿缘已满,故尔误中飞箭。死者不能复生,陛下不可过哀,还宜保重龙体,以慰天下臣民之望。”太祖经光义再三相劝,也就无可如何,只得止住了悲哀。传旨将花蕊夫人以贵妃礼殡殓,附葬陵寝。从此,一个娇滴滴、美艳无双的花蕊夫人,就了结了。

但是花蕊夫人所中的这枝冷箭,究竟是谁人放的?就上文的事揣摩起来,也应该知道这个放箭的人了。只是未必个个人都肯细心推究,与其多费脑力,不知多费些墨水,明明白白的写了出来罢。原来光义深恨花蕊夫人,立意要把她治死,好容易随驾出外射猎,有了这个机会,却没有伤她的法儿。正在筹思无策的当儿,忽见异兽突出,众侍卫把弓箭乱放,满场中好似箭林一般,他便心生毒计,抽出箭来,搭在弓上,假做射那异兽,却用眼光觑准了花蕊夫人,趁她将放第二枝箭的时候,心心念念,都注在异兽身上,不及躲闪,便翻转身来,“飕”

的一箭射去,正中咽喉,跌下马来,倒地而死。这个时节,恰恰满场纷乱,并没一个人瞧见光义施放冷箭,所以被他遮掩过了。

那太祖虽然英明,也料不到光义会干这样的事情,只疑是乱箭误伤,无从追究。回至宫中,惟有日夕悲哀,悼惜不已!

谁知太祖正在悲悼,又有一个消息传来,便把雄心提起,要去用兵了。

未知有何消息传来,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