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丁自燮心目中,已经把叶卜华看得清清楚楚。金朝人原来对占罕是十分信赖的,自从他同桂英一个南朝的女儿结婚之后,上面对他就有些疑心,所以才派了叶卜华到石竭来。照丁自燮所知金朝的行政系统,绝没有一个县城有两个将军的,尤其是像这样一个小城,无论如何都不会派出两个武将。他既看准了这一点,于是就在这一点上多下功夫。同时叶卜华又是一个贪财好色之人,丁自燮要使他满意是很容易的。反正出钱的不是自己,出人的也不是自己,凭藉他保正的地位,还可以从中渔利。于是他就由浅入深地挑拨占罕和叶卜华之间的感情,向他献计增加渔税,捉拿不顺从的渔民和与自己有隙有恨的百姓。

“将军不问我,我也不敢讲。这些刁渔户不肯上税,是有靠山的。”丁自燮有一天回答叶卜华道。

“怎么叫靠山?”

“靠山就是他后边有个有力量的人。”

“谁呢?”

“我不敢讲。”他望望站在叶卜华身边的侍卫们一眼。

叶卜华已经明白了,就挥挥手,于是那些兵丁就退下去了,厅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现在你说吧。”

“几年来,我们这湖上就有个厉害人,只要他不上税。好多人都不敢上税。”他一面说,一面拿眼睛观测对方脸上的反应。

“抓他起来!”叶卜华紫色的面皮充满了血,那颜色正像不新鲜的猪肝。

丁自燮的声音被多年的世故控制住了,又慢又低:“他的来头大啊。”他在警告他,在刺激,在试探他。

“石碣湖找得出再比占罕和我大的么?”他粗大的拳头猛打桌子一下。

“他虽然不是占罕将军……他同占罕将军的关系很深。”他不动感情,依然如旧的说。

“是个北朝人?”他怒问着。

“是个南朝人。”

“到底是——”

他走上几步,非常秘密地在耳边告诉了叶卜华这个名字。

叶卜华皱了一下眉头:“你就这样办!有岔子我担承!”

丁自燮脸上现出害怕神色:“我不敢。你还是另差别人。”

“我给你说!”叶卜华把声音放大了,“我到石碣来是奉了狼主的命令的!就是不放心他,才叫我来。”

“这……”他向后退了几步,表示出自己不敢太相信对方的话似的。

“真,真!”叶卜华喊着。

他脸上现出难测的笑容,接着说:“真就好。本来占罕将军现在已有些不对了。”

叶卜华心里一急,就说:“哪些不对?”

起初,他心里一惊,可是他立刻就看出这只是对占罕罪行底追问,于是就狡猾地一笑:“将军,这个我不敢汫。”

“讲,讲!南朝人就是不爽快,坏蛋坯子!”他习惯这样地骂,在他对面就是个南朝人他也没想到。

丁自燮心里离兴了,因为对方已如他理想中的被激怒起来,于是他就按着原定的计划缓慢地走近叶卜华,轻轻地在他身边说出“萧恩”这个名字来。

叶卜华没有反应,似乎对这个名字并不十分熟悉,于是他狡猾地、严重地加上一句:“就是占罕的老丈人。”

“他呀?”他直瞪瞪地望着丁自燮,随即暴怒地喊起来:“不管!不管哪一个我都要抓起来!”

他从腰间取下一个铜牌:“站队,站队!”他喊着,刚才被他挥退的人又回到他身边来了,“跟了保正去,听他的命令!”

当天黄昏,当萧恩离开湖边,回向住屋的途中就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