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我又在霍桑寓里和他谈话。他听了我的经历的报告,很称赞我处置得当;对于我设法偷瞧伍子楚的那封匿名信,更佩服我的急智和应付的敏捷。

他吸了一会烟,似把这一件纠纷的事情仔细推索了一会,便向我解释。

“这一出戏竟有五个重要的角色,确实是非常幻复的。但我们并不失望。就眼前的事实推想,有一部分已很明了。我知道徐玉英把安神药水谋害张美侠,完全是一种酸素作用。”

“是,我也这样想。但这里面的曲折情由,你可已明白?”

霍桑点头道:“我大概已明白了。我根据所知的事实推想,可以有如下的假定:这徐玉英和俞杏荪一定是有关系的;至少可说玉英是爱他的。但瞧杏荪写警告信给伍子楚,要破坏他和美侠的婚姻,可见杏荪的心却在张美侠身上。因此,玉英对于美侠谅必早有妒意。不过玉英知道美侠既将和子楚成婚,势不能同时再恋杏荪;故而伊虽有妒意,自然也不必发露出来。后来美侠在礼堂中宣言不愿,这一着使玉英大吃一惊。伊以为美侠悔婚,就要另行嫁给俞杏荪,夺取伊的所欢,因而伊就忍心下这毒手。后来伊在美侠的里衣袋中得到了那封周慧雯的信,才知美侠所以不愿,原因是为着伍子楚另有所爱,并不是要占夺伊心目中的恋人杏荪。不过美侠起先既绝不说明原委,玉英处在鼓中,才造成这个误会。我们瞧今天早晨,伊一听得美侠复苏的消息,便急急地赶到张家,刚才你又听得伊竭力替美侠辩护,可见伊的良心上正自后悔不迭哩。”

我恍然道:“不错,这里面的原委,你分析得很明白。不过玉英此刻虽然后悔,但伊既然有过这种阴谋,我们似乎不便就放过伊。你说是不是?”

霍桑道:“是。我们若要找伊,伊既没有防备,原非难事。但我以为我们还须先向别一方面进行。”

我想起了他先前的任务,问道:“是的。你刚才不是说往别方面进行的吗?有什么结果?”

“我曾到务强中学去看过吴校长。”

“喂,怎么样?这个人也有关系?”

“不。他的年龄已在四十八九,头发秃落了大半,谈吐也朴实。我相信他本人不配扮演这活剧的主角。”

“那么你得到些什么?”

“我查明了美侠的行径,个性很强,品行也端正。”

“以外呢?”

“我又到共和路张家里去看美侠。”

“见面吗?”

“没有。伊还没复原,医生仍禁止伊和人接谈。所以我们不能不再找另一条路。”

“哪一条路?”

“我早听得那俞杏荪是美侠的表兄,常在张家出进。当美侠向伊父母声言悔婚的时候,杏荪也怂恿赞成。这人也是个知识青年,还没有结婚。我料想他对于悔婚的真情,多少总也知情。所以我先前本已着手打听他的踪迹。现在看起来,我们为证明起见,更有见见他的必要。”

“你打算证明什么?”

“那徐玉英是一心爱俞杏荪的,俞杏荪却象属意张美侠。但杏荪与美侠之间究竟是相合的,还是单恋的,那不能不找杏荪去证实了。”

“不错。杏荪在这件事上还不会露过面。你可知道他的踪迹?”

“刚才我从张美侠家失望出来,就往民权路俞杏荪家里去过。杏荪的母亲告诉我,他在昨天清早往苏州去了,临去时留下一个地点,若有信件可寄东吴旅馆。我即刻已打过一个电报给吴县警厅里的一个朋友,叫他查一查俞杏荪是否还在东吴旅馆。如果真在那里,我们明天到苏州去,一见他后,真相不难立即明白。这件事也就可以结束了。”

我又提出一个问题。“慢,还有伍子楚和周慧雯的问题,我们可也能查明白吗?”

霍桑立起身来,伸一伸腰,轻蔑道:“这种事也值得费我们的精力吗?现在那一般自称知识阶级的新人物,借着恋爱自由的幌子,侮弄女性,朝三暮四,本是不足为奇的。对不起,恕我说一句荒唐话。贵友也许就是这样人物的一个。”

我默默不答。情势的确有些像。我不能为着私谊给朋友辩护。

略停一停,我又问道:“那么还有那位不知姓名的委托人呢?这个人究竟是谁?”

霍桑疑迟道:“我不知道。这个人也许是美侠的——虽然,我们若能解决了俞杏荪的疑问,这一点说不定也可以连带证明。”他顿一顿,又说:“包朗,你去通知一声尊夫人,今晚上就住在我这里吧。吃过夜饭,我们往华光大戏院去苏散一下。别的事等明天早上再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