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周小燕见张咸贵胡雅士都打下重注,疾忙放出手段,抢着了一副至尊宝。雅士看在眼里,不禁暗暗好笑,把天门两张牌扳起,先翻出一张,见是三五,再有一张,用大拇指拈了好半天啪的翻出,摇头道:“倒霉倒霉,竟是个无名一。稳输了,稳输了。”

大众瞧时,见翻出的是张么二。巧宝凤姑还不在意,小燕大惊失色,暗道不好,这姓胡的必也是个(外囗内栾)霸,恨我有眼无珠,没有识得错使褪龙梢手段,抢了一副至尊宝,他却用拍笋头手段来对付我。天门上这副牌,明明是无名二,一张三五,一张长二,瞧得清清楚楚的,怎么好好的长二,会变起么丁来?不是拍笋头是什么。我这副至尊宝,如何再翻的出?手里又没有别的牌张,倘预备了别的牌张,就把么丁拍去也未始不可,现在翻出来,他必定要和我过不去,叫拢人来,人家必定都要说我做手脚,我是至尊宝,他是无名一分辨都没处分辨。正在辘轳似的转念头,三家牌都已翻出,都催着庄家翻牌。小燕道:“通赔通赔,不必翻了。”

胡雅士道:“甚么话,牌没有翻出,如何好使庄家赔钱?赌场中从来没有这个规矩。”  巧宝见机,忙上前解劝,说歹说好,说了半天,把日间赢进的钱呕出了二千,方才罢休。从此巧宝等便不敢再到富本纱厂洪公馆做生意了。所以周凤姑等一见咸贵雅士,就唬得面孔失色。当下雅士走进,就道:“哎唷,玩抓摊,倒会得开心,我也来打两记,陪陪你们的豪兴。”

品纯连忙起身道:“唷唷,我道是谁,原来是雅翁,请坐请坐。”

说着,就敬上两支绿锡包香烟,雅士接香烟在手,笑问生意好?品纯道:“平平,现在的老贵,都乖得鬼怪似的,就做着点子血路,那尺寸也总瞧得见,说不定还要呕吧。码头上生意,那里及得船里?”  两个人谈的起劲,不防费太太费小姐都听了个备细。虽然不很明白,未免都动了点子疑心。此时恰好大姨太取了赌本进来,叫费太太出去,交点清楚。费太太回后一望,见左右没人,悄向大姨太道:“妹妹,今天这抓摊,我看有点子怪气。上海地方,翻戏多不过,这姓单的莫非是翻戏一流?你我须要提防一着。你走后,又来了两个人,一个姓张,一个姓胡,单品纯和姓胡的讲了好点子话,都像是切口,听了都不很懂。”

大姨太道:“他们既然是翻戏,为甚起先几摊,都是赔钱的?”

费太太道:“也作兴是下饵钓鱼的勾当,你我那里知道。”

大姨太道:“这样,我们不赌罢。”

费太太道:“不赌倒又不好,我现在不过疑心罢了,究竟是翻戏不是翻戏,却还说不定。我看赌尽管赌,只是不要下重注,赢了连本扑上,滚着了再扑,一竟赢,一竟滾下去,轻注也变成重注了,一样也会赢钱。倘然吃了去,本底都是他们的钱,我也不伤什么脾胃。你道这法子好不好?”

大姨太连声称妙,忽听背后道:“躲在这里,讲甚知己话?他们都又上场了呢,快点子发财去。”

两人回头,见是周小燕,忙止住话。费太太道:“我们正在商议重打一下子。小燕道:“打的重,钱就赢的多,打的轻,赢煞也有限。”

费太太道:“是极是极。”

一边应着,一边跟了周小燕,重进东厢房来。见单品纯正在开摊,龙吟捏着支筷,四文四文的数整整三四十二个钱。康小姐马小姐都道:“又是一记青龙。品纯摇头道:“怎么今天恁地不济,吃的都是小注,赔的都是大注。倒霉倒霉。”

周小燕怪贺太太道:“你们不打,不知错掉了多少钱,现在重打几下子还不晚。”  费太太微笑点头,品纯配过注目,重又做好。小燕道:“可以下手得了。”

康小姐道:“青龙上连覆了两记,这回总不见再会覆了。”  马小姐道:“我偏再覆一记,看着不着。”

随把五百两一张庄栗,仍在青龙上一押。康小姐道:“俗语说出门有利,我且试一试看。”

在出门上押了一千两。费太太只打得一百元,费大姨五十元,也在青龙上。周小燕道:“你们胆惩地小?且看看我手段。”

跟着康小姐也打了一千商‘开出宝来,恰恰又是记老宝,费太太一百赔着三百,费大姨五十赔着一百五十。品纯又做一宝,费太太此时真是利害,不但打的很轻,并且还就轻避重,见人家都打在青龙,他就在出白两门上略打些些,着了连本滚上,真是成竹在胸,目无余子,弄到终局,并没什么进出。周小燕埋怨单品纯不应露风,使很好的老空,变成干血痨,大家赚不着血路。品纯也懊悔不已。小燕道:“抓摊弄不着他,还仍旧麻雀罢,费家这几个老空,麻雀是很欢喜的。”

凤姑道:“不要说麻雀欢喜,昨天我纠合他,他也没有答应。”  小燕道:“过天儿再说罢,且等冷一冷场看,现在他们正在疑心头上,越纠合他们越疑得利害,还是不去纠合的好。”  却说费太太为人本是精明不过的,自抓摊上悟出周公馆做弄自己,珊家园这条路,足迹便稀了好些。费大小姐却还不肯放手,向费太太道:“嫂子,他们图谋我们几吊银子,倒是小事,只不该把我们当作户头,当作冤捅,那口气不出,我心里总有点子不这么样。”

费太太道:“你心里不舒服便怎样?你我又不会干活手等事情,说不得只好自己认个亏是了。俗语说的好,受一回亏,学一回乖。”

费大小姐道:“我倒有个计较在此。可以用不可以用,须还要大家斟酌。”

费太太道:“甚么计较?”

费大小姐附着费太太耳朵,如此这般,说了一通。费太太喜道:“此计大妙,准可以报复前仇。”

费大小姐道:“好虽是好,只可惜难为了两个旁边人。”

费太太道:“那也没法,只好对不住点子他们了。现在世界上,凭着良心天理做人是行不去的,只要自己不吃亏就完了。再者他们也不是吃亏不起的人。”

费大小姐道:“嫂子说得是,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拜他去。”

费大小姐回房,换了衣裳,照着镜子,又把两鬓掠了两掠,一个新用梳头娘姨,名叫阿素的,忙上来接着刨花刷,替大小姐把发髻左刷右刷,刷了个精光。大小姐命阿素瞧瞧马车配好没有?阿素应命而去,一时回复,马车已经定当。大小姐就扶着阿素肩膊,冉冉下楼,才下扶梯,忽闻一阵香风,一个美少年劈面而来,费大小姐猛吃一惊。这少年见了大小姐,倒垂手侍立,恭恭敬敬叫了声大小姐。仔细瞧时,那里是甚么美少年,就是乃兄的跟班王阿根。  只见王阿根穿着身极时路极华丽的绸缎衣服,光着头,头上的刘海面前很短,脑后长到三寸开外,一斩斯齐,披在肩上,好像凉帽上雨缨一般。那根油松辫,精光滑脱,真是苍蝇都跌得煞,蚊虫都滑得脚。大小姐见了这副打扮,不觉诧异起来,坐上马车,就问阿素道:“阿根装扮得什么似的,老爷为甚不说说他?他这副打扮,那里还像个底下人,认真公子哥儿还没有那么华丽呢。他穿了这种衣服,叫公子哥儿穿点子什么?”

阿索道:“大小姐,你还没有知道么,现在的阿根可比不得从前了。从前阿根,不过是老爷个跟班。”

大小姐道,“现在呢?难道他不当跟班了么?”

阿索道:“现在名分上原是个跟班,底里早和老爷做了朋友了。自从太太姨太太在堂子里走动后,老爷就和阿根要好得一个身子似的,吃也在一桌,睡也在一床,阿根仗着老爷的势,要怎么就怎么,谁敢回他一声半句。前天儿阿根坐着老爷马车,到张园去游玩,老爷自己要出去,马车倒没有了,查问起来,厨子阿保不敢隐瞒,实说根二爷坐了去,总道老爷要不答应,那知老爷竟然大度优容,回说不妨不妨,我就坐着包车出去罢,停会子马车回来,叫他到宁波总会接我是了。你想要好到这般地步,不是朋友是什么?”

大小姐听了阿素的话,方始恍然,暗想哥哥真也会玩,连个阿根都玩上了,这事叫嫂子得知了,不免又有一场是非口舌。因嘱阿素,太太姨太太限前再休提起。阿索道:“大小姐,我又不是呆子,这个话怎好向太太姨太太讲,那是不用吩咐得的。大小姐,你叫没有晓得,现在个阿根,讲究得来,他的打扮,在上海男人里头派起来,怕要算他第一呢,一起身,就用净面玉容散,擦去隔夜油腻,再用芝兰香皂洗脸,洗到那张面孔亮晶晶地发出光亮来,然后擦上玫瑰香蜜,再用香水粉纸,细细的揩拭,揩到个匀净,面孔上功课总算完毕了。第二就收拾那张嘴,拿象皮牙刷,蘸着皇后牌牙霄,洗刷牙齿,洗毕,就吃口香糖十二粒,所以走上前来,离着四五路,就闻着香喷喷地。他那个头,剃得精光雪亮,差不多是天天剃的,最迟最迟也不过隔得一日。那条松辫一天却要梳两回,梳起辫来,刨花水,茄露油,生发香油,用得比你我还要多。”  (写一屁精,纸上便活现出一个屁精来,妙极。)费大小姐暗想,怪不的哥哥要着迷,这没廉耻忘八,这样的会作怪。一路讲话,马车早到康总督行辕,见很大很大一所西式宅子,围墙内七八亩广阔一片草地,中间马路,直达到宅子阶前,两边遍植外洋花草,都用短篱围护,碧草远铺平似镜,垂杨低拂绿含烟,倒也十分清雅。马车直到阶前停下,门公上来询问,晓得是康小姐闺中腻友,不敢怠慢,慌忙入内通报。走到邀门口,撞着跑上房二爷小和,小和问甚么事?门公道:“有女客来拜小姐,快替我回一声。”  小和道:“谁家的女客?”

门公道:“哎哟,这倒没有问明白。”

小和发话道:“当了这么年公事,怎么还恁地糊涂?小姐问起来,叫我怎样回答?”

门公道:“是是,待我去问来。”

跑到外边,问了个清楚,重行进内告知小和。小和登楼,京告康小姐,康小姐忙叫快请,一面亲自下楼迎接。行过书房门口,忽听里面有人在争论,一人道:“这个事情,我可真弄不下了,这没廉耻东西,自进了我的门,野心总不肯改掉,常常的全夜不归,也不知他在干点子甚么?孩儿在上海做事业,这个台那里坍的下?现在决计办他一办,出出这口恶气,没的我一个儿花了钱,倒叫大众快活。”  又听一人道:“那就是你孩子气了,这种事情算得甚么?上海地方又不光是你一个经着,所说家丑不可外扬,越闹越坍台,闹他怎的?并且他原是个婊子,你没有娶他时光,原是天底下人共玩的,现在归了你一个所有,就便怎样不规矩,也不过三四个人罢了,比了从前,究竟要好上许多呢,怎么你心还不足?做个人总要量气大,量气大福气也会大。你不信只要瞧我是了,你那几位姨娘,平日是怎么个样子,你见我几曾说过他一声半语,过得一天,就是两个半日,何必这样的认真?闹出来白亮人家耳朵,于自己面上究也没什么光辉。劝你还是听我的话,放开手罢。”

康小姐听得明白,先开口的是同胞哥哥,后开口的是生身老父,再要听时,小和已领着费大小姐进来了,只得含笑迎上,问了好,手挽手一同上楼。阿素见过康小姐,自下楼寻淘觅伴去了。房间里娘姨敬上烟茶二事,费大小姐就和康小姐密密切切谈起心来。渐渐讲到赌钱上头,问这几天珊家园可去?康小姐道:“三天不去了,家里稍微有点子事情,走不脱身,没有去。姐姐是天天必到的,这几天可曾赢钱?”

费大小姐道:“也没有去,玩几张脾,虽然是消遣事情,输赢太大了,究属没甚趣味。”

康小姐道:“是极,周公馆里玩牌,我总算玩了一年多了,却一回都没有赢过,少说些,也送掉了五万多银子。有人说他们的牌靠不住,我想这话也不为无因。”

费大小姐道:“妹子也有点子疑心,只是拿不着他们真实凭据,奈他们不得。只是凤姑小燕,也总算是很要好的姊妹,做弄你我几个人,讲起理来,真是不应该。”

康小姐道:“我起初也不知道,马招弟告诉我,说他们麻雀都是抬轿子,所以连赌必赢。”

费大小姐道:“所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像凤姑小燕,竟会得拾轿子,不说穿那里想得着?”

康小姐道:“我叫没有同心的人,倘有同心的人,就做一局抬轿子,报报仇也未始不可。”

费大小姐喜道,我没有开口他倒先来了,随答:“我也这么想呢,既是姊姊有这条心,你我二人又何妨合做他一局。论理是这种事情不是你我干的,但是他这样可恶,不算计他点子,天理上也讲不过去。”  康小姐大喜,两人约定日子,言明输赢通算,又谈了会子别的事情,费大小姐才告辞而去。径到珊家园周公馆,凤姑接着,问小燕时,回说到单公馆会凤鸣去了。费大小姐道:“我来的可真不巧,正想和小燕姊讲一句知心话,巧巧的又出去了。”

凤姑问是甚么话,可否向我说了,由我转告诉舍妹?费大小姐道:“向姐姐说,原是一样的。只我还要恳求姐姐,姐姐听了我这话,肯从最好,不肯从,也肯包庇点子,不要在人前说出来,在人前说了出来,我以后便不能再做人呢。”

凤姑听了怀疑,忙问甚么事?费大小姐向背后一望,见没人,才悄悄道:“康小姐手里很是有钱,你也知道的,我和他的交情,虽不十二分知已,总也算过得去了,我现在有桩艰难事情与他商量,他竟一口回绝我,你想有这道理没这道理?”  凤姑问为甚么事要和他商量?费大小姐道:“今天来了个珠宝掮客,拿出几粒珍珠来纠合我买,我拣中了一条勒口,五十八粒很粗很粗的稳圆珠子,还有三百几十粒小珠子,一对牛奶珠,可以做坠儿的,讲定四千二百块钱。那里知道我们嫂子一定不肯买,我和他争了几句,说戗了,他说你有钱,你尽管去买,我再不来阻止你。姐姐,俗语说树树要皮,人人要脸,我给他这样说了,倘不争一争气,如何再好做人?所以特去向康小姐商量,想借几千洋钱,把这东西买了下来,谁料他竟一口回绝我。姊姊,你可有甚法子替我想想?”  凤姑道:“我倘是有钱,这几千银子事情不值什么。”

费大小姐道:“我也知道,你和我一般,有嫂子在前,自己不能够作主。只是我今回并不要问你借钱,只要你帮我一帮忙是了。你帮我忙,你自己也有利益,也有好处。”

凤姑忙问:“叫我怎样帮忙法?”

费大小姐道:“康家这丫头,恁地不顾交情,我想你我两个人就合串一局,把他做弄一番,不知你可肯帮我这个忙不肯?”

凤姑心里一动,就问怎地做弄法?费大小姐道:“他是很喜欢赌钱的,自然就在赌钱上做弄他。我去和他来叉麻雀,底码碰得大一点子,你我两人暗地里抬着轿子,输赢打通帐,那个张子好,就放给那个,两个吃一个,那总不见会输了。”

凤姑道:“这种抬轿子事情,我是始终没有办过,现在在你面上,说不得只好做一做了。”  费大小姐见凤姑一口应允,喜得连声道谢。暗想两个已经有了,再找上一个,这搭子就成功了。辞过凤姑,一部马车径投张园而来。这日,恰是礼拜六,张园游人很是众多。费大小姐马车至安垲第门外停轮,扶着阿素,下车进内,见醉芳楼谢絮才等,凡是有名的妓女,都在那里泡茶。见了费大小姐,都不免点头招呼,阿素用手指道:“那边不是王家小姐么?”

费大小姐随他所指的地方瞧去,果见王珍珠一个儿坐在那边。费大小姐走上前去与他招呼,珍珠也忙起身让坐。二人坐下闲谈,才谈得三五语,猛听得草地上人声鼎沸,楼上楼下喝茶的人,都从窗口里伸出头去瞧。费大小姐坐的齐巧是靠窗,望到老洋房外荷花池畔黑簇簇一堆的人。阿素最是好事,向费小姐只说得一声:“小姐,我去瞧瞧。”

要阻止他时,早一溜烟跑去了。一会子,笑着回来,费大小姐问他甚么事?阿素弯腰拍手,笑得一句话都讲不出。王珍珠道:“恁地好笑,到底是桩甚么事?”

阿素道:“一个老头儿,在荷花池边瞧那自行船,不知怎样,一失足跌了下去,三五个二爷竭力拖救,拉住他的手,拼命往上拖,拖起来泥水淋漓,活像一落坑鸡,拖得那老头儿手骨痛得折断相似,大骂跟班道,我没有溺死,倒先被你们拖死了,混帐混帐。一个跟班连忙垂着两手应道是是,那副情形不由人不笑煞。”

说毕,便学着那样子,引得费王两人也同声笑起来。费大小姐道:“这老头儿不知可就是康总督?康总督从前在任上时,曾闹过一回儿笑话。那年安徽有个徐锡麟,动手刺杀了恩抚台,风声鹤唳,弄得各省制台抚台,没一个不戒严防备。这时光康总督还在做抚台呢,吓得什么相似,叫抚标兵弁,戎装披甲,全夜挨班巡逻,抚台衙门四周,鸣鼓掌号,彻夜不绝。又雇了许多本领高强的镖师。执着兵器,守在上房左近,防备的十分严密。

康巡抚睡在床上,却还心惊胆战,常从梦里头惊吓而醒。康巡抚的二姨太,本是著名的小脚,那双小脚尖而且小,真不愧玲珑透彻四个字。这夜不知怎样,二姨太的脚尖儿刚刚在康巡抚肚子上一碰,康巡抚从睡梦里惊吓而醒,大呼有刺客有刺客。

这一呼,阖署的人,便一齐披衣起身,太太姨太太少爷小姐丫头老妈子二爷们,听得上房有刺客,那一个不惊,那一个不吓?那几个镖师,更是捋臂揎拳,想在大帅前显弄本领,上屋的上屋,守门的守门,搜巡的搜巡,抚标兵弁,放着排枪,呐喊助威,灯球火把,照耀如同白日。上自瓦楞缝,下至阴沟洞,搜巡一个遍,不要说刺客,连刺客的魂灵儿也没有搜见半个,只得回报刺客没有。康巡抚骂道,你们这班人,只会吃饭,拿个刺客都拿不到手,混帐混帐。

众镖师齐问,大帅受伤了没有?康巡抚道,怎么没有伤,我肚子都被戳破了呢。太太听说肚子受伤,忙传伤科医生进衙伺候。一时伤科传到,进房看脉,请出康巡抚的肚皮,四五个管家照着洋蜡烛,看来看去,竟寻不出那一处是伤痕。回禀大帅,尊肚没有受伤。康巡抚不信,自己瞧了瞧,用手摸摸,诧道,果然没有伤,方才明明有很尖的东西在这上边一戳,难道是鬼祟不成?姨太太笑道,你睡昏了,方才这一碰,是我的脚尖儿呀。康抚台道,是是,不错,果然是你这脚尖儿。你这脚尖儿尖的同刺刀差不多呢。大家听了,相与捧腹不已。”

王珍珠听了,也笑道:“怎么做到了抚台,还会闹出这种笑话来?”

两人谈了一会子闲话,费小姐就问这几天珊家园可到?珍珠道:“珊家园的麻雀,不知怎样,总是输的回数多,赢的回数少。”

费小姐道:“那都是你自己不会法子的缘故,会了法子,又怎么会输?我起初也是输的,现在却赢的回数多,输的回数少了。”

珍珠听了,忙问甚么法子能够稳赢钱?可否教给教给我?费小姐道:“教给你也不难,只是须守秘密,万不可再叫第三个人知道。”

王珍珠道:“那个自然。”  费大小姐见所谋已就,心上边十分欣喜,又坐了一会子,见喝茶的人渐渐都散了,随也起身告别。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