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他切齿地自语,不再到她们的家里去了!蕙姑想也就成了别人的蕙姑,她家的什么都对他冷淡的,他去讨什么?藐姑还是一位小姑娘,总之,他此后是不再向校后这条路走了。

他回到了校里,对于校里的一切,都有些恼怒的样子。一个校役在他房里做错了一点小事,他就向他咆哮了一下。使这位校役疑心他在外边喝了火酒,凝视了半分钟。他在床上睡了一息,又起来向外面跑出去。他心里很明显的觉得,——一个失恋的人来办学校,根本学校是不会办好的。但他接手还不到十天,又怎么便辞职呢?

他每天三时后到校外去跑了一圈,或到有妻子的教师的家里瞎坐了一息,为要镇静他自己的心意。在他的脑里,他努力的要将她们三姊妹的名字排挤了。

这样又过了一星期。一天,他刚穿好漂亮的衣服,预备出去,而藐姑突然向他的房里走进来,叫他一声:

“章先生!”

他转过眼,觉得喜悦而奇怪,呆了一忽,问:

“藐姑,你来做什么呢?”

藐姑向他庄皇的房的四壁看了一看,说:

“姑母因为你送我们许多东西,想不出什么可以谢谢你,所以请你晚上到我们家里吃便饭。你愿意来么?”

“心里很愿意,可是身体似乎不愿意走进你的家里了!”

“为什么呢?”藐姑奇异地问。

他说,“一则因为你的大姊出嫁了,二则你的二姊又难和我多说话。总之,我到你们家里来,有些不相宜的了。”

藐姑当时附和说:

“这因为章先生现在做了校长了!”

他突然将藐姑的两手执住,问她:

“小妹妹,这是什么意思呢?”

藐姑抽她的手说:

“你今晚早些就来罢,现在我要回去了。”

他还是执住的说:

“慢一些,我有话问你。而且你若不正经的答我,我今晚是不来了,也永远不到你们家里了。”

“什么呢?”她同情的可爱的问。

他急迫的茫然说出:

“你的蕙姑对我怎么样?”

藐姑的脸红了,娇笑的:

“这叫我怎样回答呢?章先生。”

他也知道说错了,改了口气说:

“小妹妹,这样问罢,你的蕙姊有没有订过婚呢?”

“还没有。”

“那末前次的三人是什么人呢?”

“两位是做媒的,一位是看看蕙姊来的。”

“事情没有决定么?”

“似乎可以决定了。”

他立刻接着问:

“似乎可以决定了?”

藐姑笑一笑,慢慢的说:

“姑母因为她自己的年纪老,姊姊的年纪也大了,就想随随便便的快些决定,许配给一位现在还在什么中学读书的。不知什么缘故,前次来过的两位媒人,昨天又来说,说年庚有些不利,还要再缓一缓。这样看来,又好像不成功了。”

“又好像不成功了么?”

他追着问。藐姑答:

“又好像不成功了!”

这时,他好像骄傲起来,换了一种活泼的语气说:

“嫁给一个中学生有什么意思呢?你的姑母也实在太随便了。”

藐姑低头娇羞的凄凉的说:

“我们太穷了,又没有父母,谁看重呢!”

他深深的感动了,轻柔的问她说:

“小妹妹,你此刻回去罢,我停一下就来了。”

藐姑转了快乐的脸色,天真地跑出去。他又跌在沙发上,沉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