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无钟鼎豪,也有山林乐。

闲居燕子知,不饮桃花笑。

驴背雪迷桥,泉影月随飘。

饱饭思皇力,狂歌托圣遥遥。

一艇烟波钓,推敲千篇风月稿。

———右调《雁儿落带过得胜令》

话表钱太太次早便往东府劝解琼珠女儿,先至楚太王妃前问明大略,楚太王妃曰:“昨日自徐家三位贤侄媳走后,愚妹的痴儿与令爱晚间走来,我劝了他二人一回,看他二人情形皆似有允意。今日亲母既来更好,可唤他二人一同到来,等亲母细细劝他们一番必成。”

钱太夫人又曰:“天下事不可预定,谁知今日有这般事?当初总以为他二人是一对好夫妻,谁知如此变局,令人意料不到。但愚妹思想那张珏配琼珠亦正合配,况且琼珠女儿在镇江时被那刘彪抢了去,幸亏张珏将他救出,否则落于奸人之手。细思冥漠中造化弄人是有一定不移之理了。”

楚太王妃便命侍儿去唤楚云与钱琼珠。不一刻,二人来至中堂,见钱老夫人在此,二人先与钱老夫人请了安,随与楚太王妃请安,侍立一旁。楚太王妃、钱老夫人均命二人坐下。钱琼珠不由双泪低垂,衣衫尽湿。钱老夫人便将他二人劝了一番。楚太王妃也随着相劝。钱老夫人向琼珠口呼:“儿呀!你不可错会了意,误了自己的终身,你就依着人办理很好。”

楚太王妃口呼:“亲家母也不必谆嘱了,我也不能让楚云执一。亲家母回到李府,便请他家先令张郎下聘,然后李府行盘便了。”

钱老夫人闻言甚喜,便即告辞,楚太夫人同痴儿痴妇送至门外。

钱老夫人回至李府,见了李太王妃,即将楚云与自己女儿俱已应允的话言了一遍。李太王妃闻言更加喜悦,谢了钱太夫人劳神,钱太夫人也就逊谢了一番。李太王妃即命人至徐府,通知徐氏兄弟。徐文炳等闻言,当即跑了过来,给李太王妃道喜,然后落座。李太王妃向徐家弟兄商量代张珏行盘聘礼,择定本月二十八日行盘,二月初二日迎娶。又请文炳到范相府及云府知会。一面写了全帖,请徐文炳、殷霞仙二人为冰人,整整忙了好几日。此时李广之病虽然已愈,不过精神尚未复元。到了二十八这日,由徐文炳、殷霞仙二人带领众家丁到楚府下聘,钱老夫人是先一日已搬过楚府。霎然已至初二良辰,张珏装束得齐齐整整,准备由二媒人送往楚府招赘。是日李府也是大排筵宴,百官纷纷道贺,不必细表。

这楚府自二十八日张珏纳采之后,便在后进收拾洞房,钱夫人帮同料理。这钱琼珠自行盘日起,未免愧恨非常,终日短叹长吁,低头落泪。楚云见他如此情形,也是无可奈何,只可百般宽慰,自己亦伤心。到了初二日,自然张灯结彩,挂紫悬红,热闹已极。午正,徐、殷二位冰人将张珏陪过府来。徐文俊迎出,向张珏笑呼:“张兄长,今日小弟代你赞礼何如?”

张珏笑而不答。二人到了中堂,见堂上点着通宵红烛,红毡铺地。张珏站立当中,便请楚太妃。侍女等扶出楚太妃。徐文俊一旁曰:“先行拜认继母之礼。”

侍女等扶楚太妃在上面落座,张珏恭恭敬敬口中称曰:“母亲在上,孩儿叩拜。”

楚太妃曰:“我儿少礼。”

张珏叩拜已毕,又请钱老夫人相见,行了馆甥之礼。钱老夫人见张珏虽然不及颦卿,却也一表非俗,也算我女儿终身有靠,不由心中暗喜。张珏行礼已毕,退出外堂。外堂已摆上酒筵,请新人入座饮酒。酒筵已毕,大家散坐,不免谈笑一番。又是夕阳欲下之际,忽闻笙箫之声,鼓乐齐鸣,到里面催妆。当下范楚翘、史锦屏二人全福代钱琼珠梳装已毕,见傧相至外堂,向张珏三请已毕,当有人引张珏至后堂。侍儿等扶出钱琼珠,随即参拜已毕,双双送入洞房。自然是合卺交杯,坐床撒帐,勿庸细表。

大礼已毕,张珏偷看新人,实在心满意足。忽见众同盟拥进房来,趋至床前来看新娘。同声称赞:“这位新娘品貌不凡,真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张兄好艳福也。”

大家正然纷纷调笑,忽见桑黛近前向张珏笑曰:“张兄,你可记得我们娶亲时,你不准我们坐床,要删除俗例,今日临到你头上,我们也要删除俗例,不许你坐床,要你陪我们到厅上饮酒。”

言毕,去扯张珏的袍袖。张珏不语,亦不动身。桑黛笑曰:“你莫延迟,我们亦不作已甚之事,只要你陪我们饮酒,散后自然放你进来陪伴新娘。”

徐文俊笑曰:“桑兄此言正合公论。张兄就应承了罢,不必延迟。”

文亮曰:“你们也太斯文了,何必频频问他,何不一齐上前把他拖了就走,还怕他赖在房内不成?”

说着便一齐上来,拖的拖,扯的扯,便簇拥着张珏出了房门。

到了大厅,大家依次坐定,桑黛先斟了一杯酒,送到李广面前,含笑口呼:“大哥贵恙已愈,虽然张贤弟花烛之喜,在本人固是乐不可支,但大哥躬逢此盛,小弟代大哥设想,应较新郎更乐。不有张兄弟肯移花接木,楚云不能于归,大哥只有偃息在床,依那五千遍捣枕捶床,长吁短叹的故事,那能在此饮喜酒?所以小弟先要敬大哥一杯,聊作贺意。小弟试问大哥,将来颦卿于归之日,大哥怎样酬谢媒人?”

英武王闻言,不觉面红过耳,接杯在手,向桑黛喝道:“桑贤弟,这杯酒愚兄便饮了,可是不准你任意胡言,须要你庄重些。”

文亮曰:“桑兄,你也不识时务,今日是张贤弟的洞房喜酒,你为何敬起大哥的酒来?我劝吾兄不必性急,等到大哥的吉日,那时自有安排,我等且令张贤弟饮喜酒。”

桑黛答曰:“须每人各敬新郎三杯,如有不遵令者,罚酒一大碗。”

众人皆曰:“我等都遵令。”

桑黛斟了一杯酒,送至张珏面前。张珏笑曰:“今日理当小弟满敬诸兄,何劳兄长先敬小弟。待小弟敬了诸兄三杯,然后再领雅意。”

桑黛口呼:“张贤弟不必推让,我等各敬你三杯之后,然后你再转敬众人。若再故意推诿,可要先罚你一大碗,再饮众人的三杯。”

张珏无奈,只得将桑黛三杯酒一气饮干。接着,众同盟每人敬张珏三杯已毕。张珏已是酣醉,众人还要劝酒。李广口呼:“诸位兄弟,你们听听已打四更了,让张贤弟进房去罢。张贤弟已是醉了,如若再饮,他可醉的不成样了,耽误他良宵美景。明日再令他陪咱们再饮一天罢。”

众同盟闻言,皆将眉头一皱,一齐口呼:“大哥你真会作人情,小弟等不敢不遵命,可是太便宜这位新郎了。且放过他今夜,明日再与他算酒账。”

言罢,大家起身,张珏送众人至门外。走进内院,入上房,请了楚太妃晚安,略言了几句话,楚太妃便命他退出。张珏口呼:“母亲,你老人家也辛苦了,也该早些安歇罢。”

说着退了出来,便往洞房而去。

到了洞房,有侍儿迎入,则见画烛双辉,洞房春暖,当中摆着一桌酒筵。侍儿将新娘扶至筵前,与新郎对面坐下,循例略饮了片刻,便命撤去残筵,侍儿退出房外,将房门掩闭。张珏便走至琼珠面前,亲代卸去冠带,此时琼珠低垂粉颈,羞不自胜。张珏一揖,口呼:“娘子请困觉罢。”

便携琼珠的手,共入床帏,一度春风,遂订百年之好。正是:

交颈鸳鸯眠正稳,莫教啼彻五更鸡。

毕竟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