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池废馆芳草多,踏青少年时行歌。

谁楼鼓动人去后,回风袅袅吹女萝。

话表李广追问楚云心事,楚云怕他识破,假言曰:“弟之心事,岂兄所可能解?但实告兄长也无妨。只因花香、咏吟体态轻盈,久意纳为妾媵,奈内子骄傲性成,嫉妒太甚,弟不便寻气去啕。但则小弟风流性成,见此芳姬,何能毫不动心?而况忝列藩王,连一姬人都不能遂愿,还望甚么金钗十二,任我所为?因此怀闷于心,未卜何日方遂平生之愿?兄长你看这事可恼人否?”

李广闻言,便挺冠大笑曰:“贤弟,你真奇极了。这等小事也算心事,令人可笑。至于弟妇骄妒,只须慢慢劝解,自然顺从。贤弟何必为这件风流细事而忧愁,以致消瘦如此?若以此事愁闷,则愚兄更不可一日得安了。”

楚云曰:“难道兄长也有难忘的心事吗?”

李广曰:“怎么没有?若论起来,比贤弟心事加上十倍。愚兄自幼聘定云颦娘,自颦娘失落,已八载有余,杳无音信。拟欲遍往天涯,访寻踪迹。因璧人向未与吾商酌,是以愚兄不便启齿,恐惹人笑。此段衷肠,以自暗闷,向未与人道破。今因贤弟假问及此,愚兄所以才倾心吐胆,实告贤弟。除贤弟面前,他人万不可相告。所谓此中人语,万不足为外人道之。惟恐他人不似贤弟知己,故不敢稍泄其词。贤弟你想这是愚兄一段心事么?所以我时刻于怀,未尝稍现于面。不似贤弟因纳姬,而因夫人之骄妒,便愁闷如此。”

言罢,李广长叹不已。楚云闻言,心中暗暗感激:“足见此君多情,时时在念。那知当前即是,未免交臂失之。却也不能怪你,只恨我现在欲罢不能。此种幽情,只可暗自心伤而已。”

暗想至此,手托香腮,呆呆的出神。李广见他如此光景,心疑他还是难解,复又曰:“贤弟,你不要太痴,我与你且作一局闲棋,聊排愁闷。”

楚云见他各种柔情,竭力排解,虽然心中不愿奕棋,着实感激他一片真诚,不好辞却,因曰:“既如此,我便与你一局。”

遂站起,摆开就局,李广执白子,楚云执黑子,二人便下了一盘。楚云毫无心绪,随手落子,局终,楚云输了。李广还要复奕,楚云曰:“我奕不过你,何必现丑?算了罢。”

李广见他仍然无精打采,不可勉强,遂又谈了些闲话,告别而去。

光阴迅速,已是十一月二十四日,明日是英武王李广的小爵主弥月,又是徐文俊的白氏夫人所生儿男之三朝。一边做弥月,一边做三朝。李、徐两家同议:“来日那在朝王公大臣,必来贺喜,两边一齐忙不了,不若咱两家将喜酒筵席并在一处,一来又觉热闹,二来也忙得过来。”

彼此斟酌已定,就将酒筵设在李府。因李府房屋宽敞,展转得宜。

次日,在朝文武王公大臣,皆来贺喜,先至英武王府贺喜,又往徐府道贺。李广遂将两家酒筵并在一处,向众人说知,大家称快。玉清王一闻此言,颇觉称赞曰:“如此甚好,可以聚会一日。”

午刻已至,酒宴摆齐,共计六桌。中间一桌,玉清王上坐,是楚云、张珏、云璧人相陪。其余五桌皆分爵位大小坐定。李广、徐文俊亲自代玉清王送了酒,然后大家畅饮。酒过三巡,玉清王向李广、徐文俊曰:“孤今日坐扰二卿家的喜酒,一是弥月之喜,一是汤饼之会,固是喜乐不尽。但二卿之二位令郎,孤尚未瞻仰,可否饬令乳娘抱来,与孤一观?”

李广、文俊闻言,口尊:“王爷言重了,臣等当饬令将犬子抱来,叩见王爷。”

遂令人进内呼唤乳娘,将一位小爵主,一位公子抱出。不移时,两家一齐抱出来,两个乳娘跪送上去。玉清王先将李广之子接在手中,看了一回,赞曰:“头角峥嵘,骨格奇突,如李王兄一般无二,可慕可羡。”

言毕,便从腰间掏出一块金牌,上刻着“富贵无极,福寿双全”八个字,给他挂上。遂问李广:“此子曾起乳名否?”

李广曰:“是臣母代起乳名麟儿。”

玉清王赞好。又曰:“孤未带宝物,聊以金牌一块,姑作见面之仪,已代令郎挂在身上了。”

李广当即跪谢赏赐。玉清王将麟儿递给乳娘抱过去,令他蒙严切忌风冒。乳娘跪接过来,站起方欲回内院,众王公大臣近前拦阻,各人抚弄一番,皆称赞不已,亦均有馈赠,方令乳娘抱转上房。这里玉清王将徐文俊的小孩抱在怀中,抚弄一番,极口称赞,也赏了一块金牌。徐文俊近前谢了恩,乳娘跪接过来。各王公大臣皆是抚弄一番,均有馈送,乳娘方抱转而去。

此时大家羡慕不已,众人皆赞美李广、徐文俊二人福贵无极,众口纷纷各词。张珏却忍耐不住,欲说嬉皮话,向楚云曰:“楚兄,小弟闻各家盟嫂俱有梦熊之兆,何独尊嫂不堪育麟?抑吾兄未得其法吗?设非两雌相遇,断未有不梦叶徵兰的。小弟难解,何以尊嫂寂寂无闻呢?”

楚云闻这番话,暗吃一惊,默想:“莫非我日前的行藏竟被他识破?我若不以言抵制,恐他等又要生疑。且座中这玉清王亦非忠厚之辈,休被他生疑心方好。”

主意已定,不由面上一红,向张珏口呼:“贤弟,你言你嫂嫂不能生育,我实对你说,红潮不来已经两月,日来思眠、想酸味、懒食呕吐,昨日延医诊视,据云确是梦入熊罴。贤弟记取我言,明年双星渡会之时,即是天降石麟之候。不过较诸同盟稍迟数月,只要同一石麟下降,又何争先后迟早?总不象吾弟闺中尚未有齐眉,空望他人垂涎咽唾耳。”

大众闻言,不由大笑一阵。桑黛一旁插言:“呵,颦卿你真可谓老面皮了,自许弄璋,毫无疑议。就便尊嫂果真有孕,就不须是弄瓦了么?而况玉燕投怀,不过初徵吉梦,并非膝前儿女已列成行,乃竟慷慨告人,全无一些含羞之态,真是天下老面皮不知耻,除你并无第二个人了。”

楚云闻言,口呼:“桑兄,你这话言无理,自古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传宗接嗣,又有什么可耻可羞?若谓因生子便是羞耻之事,尊嫂为何也弄璋?况且诸人皆是一个一个的生,你却是一对一对的生。今年晋氏、殷氏二位嫂嫂已是生了两个,大概明年就要轮到骆氏夫人并那姐姐卿卿素琴婢子如夫人了。吾不知桑兄羞也不羞,耻也不耻呢?”

众人闻言,皆捧腹大笑不止。玉清王向楚云曰:“原来楚王兄之王嫂,也有育麟之喜,孤须早预备洗儿钱,以便明年七月再扰汤饼筵宴。但是楚王兄言桑卿什么姐姐卿卿素琴婢子如夫人这一大套的称呼,是何解说?如夫人就是如夫人便了,为何又要加上些姐姐卿卿?又加上素琴婢子?难道桑卿这如夫人名唤素琴,是一婢女,既是婢女,又称呼他姐姐卿卿,孤甚不解,倒要请教。”

逼令楚云解说。急得桑黛面红过耳,恐怕楚云说出原委,遂口尊:“王爷有所不知,臣妾原是婢女,名唤素琴,那些什么姐姐卿卿全是楚兄糟蹋人的话,楚兄向来不肯让人,故此有此戏谑之语。”

一句话遮过去,玉清王不便再往下追问。不一会,午筵已散,大家散坐闲谈。玉清王欲向楚云谈心,不见楚云与云璧人二人那里去了。毕竟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