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绿渐长残红稀,美人清泪沾罗衣。
蝴蝶不管春归否?只趁菜花黄处飞。
话表李广闻番相前来纳降,曰:“唤他进见。”
小军遵令出去。不移时,番相趋跄而入。瞥见大帐外兵卫森严,心中钦佩。窥见大帐内,两旁站立诸将,各各神威显露,雄壮非常。见元帅李广,更是英武逼人,不严而肃。娄英进帐,双膝跪倒,口呼:“大元帅在上,红毛国右相娄英参见元帅,冒死前来投诚。小邦向服天朝,本无谋叛之志,只因逃亡奸贼刘瑾、史洪基、花球等窜入我邦,以簧鼓之舌,百般煽惑,我国狼主遂误信奸言。又因妖道助纣为虐,摇唇弄舌,以致我国狼主堕其术中,遽动大兵,侵犯天朝边境,悔之无及。所幸一班奸贼,皆临阵而亡,以此狼主俯志降心,但求元帅宽恕前愆,不加挞伐。故特遣娄英把刘瑾、史洪基、花球三人首级献与麾下,上求元帅不咎既往,俯准纳降,则我国狼主当感洪恩不尽矣。”
言罢,叩头不止。李广闻言,故作发怒,把惊堂木一拍,喝道:“好大胆的番奴,敢以巧言蒙混。尔主行此大逆,自恃强固,久不入贡,我主宽慈仁厚,不即问罪。尔主不自量力,擅敢犯我边疆,今既兵败将亡,又复巧语花言,一用诡计,怎瞒本帅?诸将官,速把他斩讫,辕门示众。”
众将答应“是”,方要近前捆绑,番相见元帅动怒,只吓得胆裂魂飞,叩头不已,复又哀求。萧子世、楚云故意劝解,娄英叩头哀告曰:“小邦狼主如蒙元帅姑容,自此以后,定然岁岁来朝,年年入贡,不敢再生谋叛之心。尚乞元帅宽恩。”
言罢,叩头不止。李广曰:“姑念尔一再哀求,又得军师与副元帅竭力为尔解脱,尔可速把刘瑾等三人首级献上,待本帅验明是真,方恕尔君臣。”
娄英闻言,遂立起走至帐外,把三颗首级献上帐来。李广逐一验明,果然是真,遂令娄英曰:“尔速回去说与尔主,令他即日备齐贡物,修好降书,亲自前来交纳。若再玩视,延误时日,可莫怪本帅率领雄兵渡洋,踏平尔邦。”
娄英唯唯答应,叩头相谢,退出。
元帅李广即令人将史锦屏请出。不移时,锦屏来到,参见已毕,李广赐坐。瞥见公案上摆着三颗首级,锦屏纳闷,口呼:“元帅呼唤犯女有何见谕?尚乞示明。”
李广见问,叹气咳声曰:“本帅请郡主前来,非为别故,只因你令尊惧罪,业已在番营内自刎而亡。今据番相娄英割取首级,前来请罪,借以求降。本帅故请郡主奉告一切。请郡主将尊翁之首看视一回,以尽郡主孝心。但是郡主切勿悲伤,须知令尊翁是自刎身亡,较之明正典刑,尚有区别。”
话犹未了,只见史锦屏面如土色,立起身来,走到案前,把史洪基首级拿来抱在怀中,大叫一声:“我的爹爹呀!”
登时气闭倒地,不省人事。只吓的众将手忙脚乱,又不便近前救护。徐文亮一见,心急如焚,也顾不得什么羞耻、旁人嗤笑,大踏步近前,把史锦屏扶起,坐地盘膝,就将史锦屏靠在自己胸前,遂不住口呼唤:“郡主醒来!郡主醒来!切勿如此伤感。”
史锦屏因痛极气闭昏过去了。徐文亮一叠气连唤不已,尚未还过气来,急得徐文亮险些流下泪来。帐下众将看着徐文亮煞是好笑,见史锦屏光景着实可怜。徐文亮不知众人窃笑,只顾左郡主右郡主喊个不已。好容易唤的史锦屏转过一口气来,仍然紧闭二目,哭一声:“爹爹呀!是你不孝的女儿害了你的性命了。”
大家见史锦屏醒来,一齐用言劝慰。史锦屏心中方明白,见自己坐在地上,好似背后有人,自己靠在那人身上。心知是倚在四个婢女身上,睁眼一看,见那婢女俱立在面前。扭头不看尚可,这一看,是倚在徐文亮身上,真是悲痛之余,又生出羞愧。遂牙关一咬,耸身站起,离开文亮身躯。用力太猛,已将徐文亮扛跌在地。大家一见,不敢笑出声,只是抿嘴捧腹。徐文亮也觉羞惭无地,站起身一溜烟退出帐外去了。史锦屏将他父首级向案上一摆,顺手把腰中佩剑拔出,即欲自刎。四个婢女急忙夺过来,李广、楚云、萧子世等人互相劝慰,史锦屏仍是要寻死之心。所幸四名婢女不离左右的护卫,尚不致有意外之事。史锦屏痛切骨髓,又哭晕了数次。四个婢女缓缓而劝,口呼:“郡主不必寻此短见,岂不闻仙师之言,我家太郡尚住尼庵,须待郡主前去事奉。若郡主今日痛极身死,不但太郡无人过问,郡主背仙师之言,弃太郡不顾,就是不孝。而况郡主有此一番功劳,班师回朝,奏明圣上,求请圣恩。圣主必然恩宽,准赐大人入祖茔安葬,那才是郡主忠孝两全。此时遽尔身亡,于大事有何补益?请郡主再思再想。”
李广接言:“此话实是不错。以叛臣而论,不但明正典刑,应该诛灭九族。今郡主有破阵之功,本帅回朝,自然奏明圣上,恳求圣上,准予令尊入祖茔安葬。若郡主立意欲寻自尽,惟恐天子喜怒不测,彼时见郡主已死,无从念及功劳,不但令尊有应得之罪,且恐令祖母还要在所不免。请郡主三思,本帅之言是否?如蒙本帅之言为不谬,本帅当令番营将令尊尸身送还,先行棺殓,暂寄庙内,俟班师之日,带回京师。”
史锦屏闻听这一番话,方将自尽的念头暂且撇开,只得允诺。
李广令人至番营,将史洪基尸身要回,遂令人将首级缝上,备棺盛殓,寄在庙内。史锦屏哭祭一番。合营将士因看史锦屏分上,皆去祭奠一番。徐文亮是不必说,此时虽未揭晓,史锦屏究竟是否匹配与他,他却百折不回,心中只有一个史锦屏,因此亦与史洪基祭奠。史锦屏见他这番诚心诚意,也甚感激,所以心心相印,两两关怀。此亦人情之常,不足为怪。惟有同盟诸兄弟,除李广、楚云、萧子世三人不说戏言,其余皆所不免。独桑黛、张珏二人最爱戏谑。当徐文亮祭奠之后,他二人就嘲笑一回。所幸尚碍着军人,不好过于放肆。徐文亮亦只好俯首无言,听之而已。这数日,锦屏在庙内居住,四个婢女陪伴,守护灵柩,聊尽孝思,此亦绝不可少之事。这徐文亮暗想:“自己的姻缘,虽据仙师曾有前言,只有我与锦屏二人知道,将来总不能我与他二人自配。不若面求大哥作伐,俟班师回京,面奏圣上赐婚,何等不妥。”
想毕,便暗地求楚云向李广说知。楚云应允,代他转说。李广亦允,只候班师回京,奏明圣上,成就良缘。徐文亮暗自欢喜。连日军中皆是大排筵宴,只候红毛国王咪花青亲送降书降表,即便班师回京。李广遂修了一折表章,差人驰送捷奏,以慰圣怀。毕竟番王献纳降书否?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