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桥画舫举春觞,问绿拖红芳草香。
燕剪晴云轻荡荡,风翻弱柳态□□。
话说那小舟上的丽人一声大喊,跳上刘彪坐船。你道这是何故?原来刘彪在镇江把范相送入石洞后,恐范相逃脱,怕他查案回来必与他为难,故此到南京暂避。今日也来游船,先见了李广等船上这些人,便爱中了楚云,所以在先指手画脚在那里访问。他的家丁中曾见过李广这起人的,就一一告诉他是扬州招英馆一众之人,李广等人如何英雄,如何扫灭蒲家林大盗。
正在谈论,刘彪一眼看见小舟上的丽人,不由神魂飘荡,即令船户将船荡去,靠近那只小舟。刘彪站立船头,向那丽人问:“卿卿尊姓芳名?家住何处?你在秦淮算是玉人之中称为第一粉黛了。请过船来陪孤家同饮,也是三生石上早有前缘。”
那丽人一闻此言,登时杏眼圆睁,柳眉倒竖,一声喝道:“好一无知贼子,你大梦未醒,驴眼未睁,竟敢以千金为娼妓。似此昏昧,何不将你妻女姐妹当作娼妓?金陵城内谁不知我胭脂虎的声名,我吴小姐岂惧怯强徒的么?”
楚云闻言,微微笑道:“原来他就是吴家的女郎。”
李广等问道:“贤弟知何晓的,乞道其详。”
楚云说:“且待他二人闹完了事再说。”
只闻刘彪口称:“美人,不可薄情,速速过来陪孤家痛饮一番,免得孤家用卤;倘若将孤家惹翻,哪管你是良家女子,青楼女子?便是当朝宰相的女儿,孤家看中了,也得奉承奉承孤家。”
胭脂虎闻言,冷笑一声:“好恶贼,定要你家小姐过船陪你,很好。”
只见他蛾眉一竖,两颊一红,把素白罗裙向腰间一拽,飞身一纵,好似翩翩彩蝶,飞过船来。抢行一步,就把刘彪当胸一把揪翻在船板上,按着恶贼刘彪的身躯,将袖内宝剑拔出,只见一道寒光,对定刘彪项上一晃。此时刘彪已是吓走真魂。众豪奴方要拥上,只见胭脂虎双眉直竖,便按剑厉声喝道:“尔等不怕死的,过来吃我一剑。”
众豪奴不敢近前,远远站立。胭脂虎向各船说道:“东船西舫,士女游人听着:奴本千金玉体,这刘贼诬良为贱,罪不容诛。你这刘贼之命在我掌握之中,只因奸徒龌龊不洁,若斩尔狗头,恐污了我光明宝剑。你这贼子倚着你继父阉人刘瑾,倚势擅权。你在镇江暗害了许多英雄,冤屈了多少义士,玷辱了若干节女贞娘,个个咬牙,人人切齿。我小姐素不畏强,尔胆敢妄言污蔑。若从此以后,革面洗心,痛改前非,我便饶你一条狗命。若再恃势欺弱,那时也说不得污了宝剑,斩你这贼子狗头,代万民除害。”
遂向众人说道:“旁观之列位,非是我闺中弱女性太刚强,只因这贼子罪恶滔天,不得不痛加教训。本应青锋一落,送彼残生。又恐不教而诛,有碍好生之德,尚望诸君鉴听,莫笑猖狂。”
此时河下岸上看的人如山如海,并无一人敢开言的。惟有李广等齐声喝彩:“好一位侠气小姐!真是情理俱尽。刘彪经此一番教训,自必感愧,痛改前非,恪遵小姐的教诲。还望小姐姑且饶他之命罢。”
那吴小姐一闻此言,不由转怒为喜,扭项向李广船上一望,皆是些英雄壮士,心中暗羡。复又向刘彪说道:“既关众人面上,饶尔死罪。而活罪难宽,你必须跪在船头叩头服罪。尔可情愿否?”
刘彪那敢执拗,连连点首,口称:“遵命。”
吴小姐将金莲一抬,刘彪爬起跪在吴小姐面前磕了三个头,口中谢道:“万分得罪,既承女英雄宽宥,自当谨遵教训。”
吴小姐闻他所言,遂飞一脚将刘彪踢入舱中。自己飞身回到自己舟上,嫣然一笑,令舟子开船,双桨咿呀,如飞而去。这李广船上胡逵、广明二人拍手笑得不了,说:“好一个言语爽利巾帼英雄。只是难为了花花太岁,从今以后无脸见人了。”
刘彪闻言,暗暗切齿,不敢声张,便令回船而去。
李广等亦即泛棹而回。在途便问楚云:“贤弟,怎知他是吴氏之女?”
楚云说:“他父亲名凤,曾作大将军,为人忠直。因事触怒刘瑾,死在刑部狱中,他母相继而逝。他小字又仙,绰号胭脂虎,金陵城内人人皆知。不但武艺精通,且能飞剑,人不亚古之剑侠。弟却不知他容貌如此秀丽,真所谓色艺俱佳了。”
李广等闻言,赞美不已。
闲谈之间,船已抵桃叶渡,泊近码头,大家登岸。早有家丁牵着马在码头伺候,大家皆上马而回。李广等从此就在楚云家中盘桓。这日忽见门丁送进一封书信,说是扬州寄来的。李广接过,拆开一看,方知徐文炳已至扬州,遂约楚云同赴扬州。楚云愿往,遂禀知老母。曾奈楚母不放他行,李广等不敢勉强,只得约了云璧人同行。隔了一日,雇了船只,一齐仍回扬州,不必细表。
再言刘彪受了一场恶气,又恨李广等肆行嘲笑,欲思报复,却又不敢,只得隐忍。忽一日,想起那天李广船上那个妙人,即命家丁往楚家,探听招英馆的众人还在此否?家丁去不多时覆命,言招英馆的众人已经走了多时。刘彪闻言大悦,当即整冠束带,去拜楚云。到了楚云门首,令人通报进去。楚云见报,心中诧异:“这刘贼因何到此?素不相识,其中有诈。我且会他,看他来意再作道理。”
想罢,走出屏风,已见刘彪坐在厅上,楚云近前相见,彼此行礼落座。刘彪说:“久仰大名,今幸相会,足慰平生。足下真不愧‘武潘安’三字,而且才貌绝世,可羡可羡。”
楚云谦道:“樗栎之材,敢邀谬赞。”
刘彪说:“小弟到此,非为别事,只因仰慕已久,欲攀玉趾,惠顾敝寓,聊备小酌一叙,何如?本拟遣介奉邀,特恐有辱大驾,故此竭诚趋诣奉请。明日午刻,扫径相迎,幸勿见却。”
楚云暗想,果不出吾之所料,不如暂且允之,明日他若有奸诈,吾也效吴家女郎羞辱他一番。遂答道:“既蒙宠召,敢不奉陪,小弟明日当趋教便了。”
刘彪见其允诺,心中暗喜,遂即告别而去。
次日,楚云禀明老母,改换一身武士装束,带了佩剑而去。刘彪接入,殷勤相待,酒过三巡,刘彪口呼:“楚兄弟,愚兄有一事颇为疑惑,尚乞示知。闻得李广在扬州开设招英馆,那一众英豪皆生得天姿国色,莫非明为雁序,暗结鸾交是否?”
不禁大笑不止。楚云正色言曰:“休得胡言,李广乃是千古高义的豪杰,人所共知。足下何得以谰语戏言污蔑豪杰?秦淮河畔,胭脂虎凛凛数言,曾几何时,足下忘却否?”
刘彪闻言,惭愧无地,勉强带笑说:“你我戏言,尚乞勿罪。”
楚云说:“今领高情,容再过谢。”
言罢,便欲告别,刘彪见楚云要走,急将杯一掷,忽闻屏后一声呐喊,蹿出许多恶仆豪奴,皆执利刃,一齐拥上前来。楚云一见,便退了几步,拔出佩剑与众豪奴争斗。胜负不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