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界骗子之行骗,自然离不开经商。有卖假货假药欺骗顾客的,有买空卖空欺骗货主的,有开假钱庄骗取存款的,有办假厂矿骗取投资的,个中黑幕,书不胜书。

这里先讲两个卖假货、假药的故事。

有个乡下人偶至上海,到城隍庙赶热闹。忽见一男子手持一镯,似黑非黑,似红非红,古意盎然,煞是可爱。乡人不知为何物,就站在那里看稀奇。不久,就有一人来问价钱,男子答要20元,那人摇头说,不值不值,至多10元。乡人大疑,问道:这东西有什么用处?值这么多钱?

  那问价的人郑重其事地告诉他:此名琥珀镯,能治肝胃气痛,无论多年不治之症,或痛不可耐,只须以此镯剉未少许,和以陈酒饮服,无不立愈。此时,那个男子以琥珀镯吸灯芯,对那人说:先生请看,货色不是假的吧?那人道:我也知道货色是真的,只可惜价钱太贵了。说毕掉头而去。

  乡人心想,我也有胃痛病,既遇此物,不可当面错过。因问男子道:你至少需多少钱?男子答道:14元。乡人即倾囊予之,买镯而归。他的一个朋友看到了,告诉他:你受骗了!这镯哪里是琥珀?是松香做的!你如不信,用火一烧就可知道真假了。乡人果然将镯放到火上,一触即燃,须臾成灰。才知道自己确实受了一次骗。

再讲一事:有两人在街市热闹之处摆了一个药摊,如鹿角、虎骨、猴头之类无不具备。乘人多时捡起一块常人不识的树根或兽骨,对围观者说,这是无价之宝,其功能可治何种险症,每分可值银数两。今路过此地,以济人为怀,故廉价出售,明日即回。当时就有几名看客,露出一副诧异的神色说:“我的父亲以前得某病已10余年,神药无效,到处找这种药没找到,请先生减半价,我就全买了,怎么样?”

随即另有一客上前争道:“我也早就要买这种药了,你想一人独买吗?一定要与我平分才行。”

先买者不许,二人相争不下,旁人劝解不听。卖药的人调解道:“你们二人不要争,我还留有家用货若干,今愿割爱出售。但一具共有10几两,须全售尽,我方肯卖。”

那两个争着买药的人高兴地说:真的吗?取出来看看。卖药的取出药根一大段,购药者争相传观。两个争买药的人对众人说:“我们两人全买太多,不买可惜,诸位如需购买,可以分消,不致错过机会。”

于是,那些见识少而又贪小利的人,争愿分消,顷刻售尽。原来那两个初来争购的,是售假药人同伙。这里讲的只不过是小商贩的行骗,是小脚色,小买卖。至于那些富商巨贾行骗,就远非这些小脚色可比了。

  有个姓丁的宁波人,其父以经营海味致富,积资三四万。丁某继承了父亲的遗产,却又不安现状,想寻找致富捷径。他看到上海有一种滑头富翁,开设大庄号骗取存款而成巨富,便思仿效。但又恐自己声望未著,社会上没有信用,谁肯来存款?思前想后乃得一法:先以家资三四万于上海福州路热闹之处购地建屋。

  屋成,门面上即挂上某某经租帐房的招牌,随即又秘密地将其抵押于外国银行,得款2万余。再东借西贷,凑足原数,复于闹市购地建屋,屋成复秘密抵押于外国银行。得款之后复购地,复建屋,复抵押,如是者四次。居然有市房无数,声势渲赫,信用日著。于是就在南市创设一汇划庄号,资本号称10万,局面宏大,汇兑灵捷,同业中调查他的家产,果有市房数百幢,贵重地皮数十亩,赫然一上海巨富。于是存款者络绎而至,同业各庄号都乐于与他往来。

  丁某借口做出口丝茶的生意,渐渐将现金汇往海外银行,总计约五六十万之巨。接着又安排他的妻子离沪它去。将近年关的时候,丁某忽然不见。过了两天,庄号宣告倒闭。各存款户及各庄号闻讯大惊,立即派人四处侦查,音讯全无。要拍卖他的产业,则早已抵押于外国银行了。始知全都中了丁某的圈套,但悔之莫及了。旧社会的商界,有一种人本身并无资本,而专靠介绍买卖,分得回扣,此种人即所谓掮客。由于这是一种买空卖空的营业,所以极易为骗子所利用。其中黑幕,令人咋舌。

上海有一个姓李的绸缎捐客,专与上海、苏州、杭州一带各绸缎帮来往,为之售货。他带着货样往各处招揽主顾,分取回扣,由于他所觅主顾、所售价格均较其他掮客为优,且每月交清货款不欠,各商号获利不少,更加相信其为人诚朴,各货主便特许他多带货出去陆续销售,陆续交款,他也因此而生意日盛。不久便在上海租屋数幢,安电灯电话,张挂字画,悬号牌,标号名,俨然一副大商号的气派。

  然而,信用既昭,胆子即大。从此渐渐欠下各商号的货款,积零成整,所欠达万余金。此时忽起风谣,说李某商号快“淴浴”(沪语倒闭)了。愈传愈烈,各货主不禁心生疑惧。然李某镇静如故,不久即将积欠款项通盘还清。谣言于是平息,各货主愈加叹服。

然而,李某果真是如此讲信用的人吗?非也。当其手握各店号万金之时,已存倒闭卷逃之心。他的一个同党、老于骗术的徐某告诫他说:“时候未到。你今日倒闭,明天就要饱尝吃官司之苦了。你虽然只欠很少几家庄号的款,但欠每庄号的债额却多至二三千金。债务一重,他们决不会轻轻放过你,势必提起诉讼,事情就要失败了。倒不如故意放出倒闭的谣风,而后公然全数偿清债务,以坚各商号之信心。这样我们的计划就可在它日收全功了!”

李某听了他的话,才做出了那场欲擒故纵的把戏来。从此继续营业,掮货愈多,来往商号愈众。然而他抱定宗旨,每商号至多只欠七八十元,决不过百元之数。又过了一年多,合计所欠各商号之数已达七八千元。李某以为时机到了,于是宣布歇业,这便是第一次“淴浴”。

淴浴之后,各商号相谓,李某倒闭,非同诈骗,实出于迫不得已,所欠款项又不大,纵追控也无益,便乐得饶人。各自许其宽展期限,分期缴还,且为他介绍新的货主,以赞助其复兴商号。不久,李某又牌号高张了。逾年,又积欠各商号万余元。仍如上法,每号至多不过百元,又打算倒闭了。不过,此番却使出新花招。他先将苏帮货全部便宜售出,店内所存都是杭帮货。于是使人向苏帮各货主密报:李某行将倒闭,速去收取底货。苏帮人闻讯急至,李某故作惭惶之态说道:“出于不得已,行将歇业,向蒙厚爱,特先密告,聊以报答。”

苏帮人遂将所存底货席卷一空。而后,李某公然宣布“淴浴”。杭帮人闻讯急至,见空空如也。李某道:“我遭不幸,实在对不起诸位。但歇业前未尝无底货,并且都是贵帮的。可惜你们不早来,均为捷足者全部搬走了。”

杭帮人大怒,痛骂苏人无礼,便指控苏帮。两帮各执理由,诉讼不休。而苏帮人不但对李某无所憎恨,且感其密告之私情;杭帮人也不但对李某无所怨尤,且邀李某作证人。李某反倒成了第三者,两面讨好,逍遥法外。此为第二次“淴浴”。

不久,两帮讼息,而于李某均无恶感。且指望李某商号复兴,以便把债收回,于是怂恿其重理旧业。这样,李某第三次开张了。从此掮货如常,货主倍增,感情愈厚。逾年,又欠了万余元,仍然恪守每号不过百元的原则,乃将店屋前楼分租与人,承租者不是别人,乃是前面提到的同党徐某。二人同居,日夕密谋如何收拾最后之骗局。

  于是,徐某特投某保险公司,认保火险2万元。几个月后,徐某住房旁的小室内忽然起火,火势熊熊,霎时将徐某连同李某的房屋烧成焦土。保险公司前来查看,寻不出丝毫自焚作弊的迹象。只得照原保险数赔偿,徐某2万元到手了。而且,这把火利己兼利人。因为殃及李某的商店,不但店内存货,焚烧殆尽,而且所有簿据、招牌、图章、帐册,一概付之一炬。

  各货主闻讯,均来慰问,莫不同情其遭灾。至于其所欠货款,均以为货款不多,不忍乘灾索偿。此为第三次“淴浴”。

李某前后三次“淴浴”,第一次骗法最稳,第二次骗法最巧,第三次骗法最毒。共骗得资财3万余元。另外徐某骗得2万余元。而被骗者都以为李某是正人君子,可叹也夫!

民国时期,随着帝国主义势力入侵加剧,各国大大小小冒险家纷至沓来。他们空手而来,暴富而去,干尽了掠夺诈骗的勾当。

河北省迁安县太平寨有个太平金矿,最早是由河北省人李培春和王明元创办的,领有开采执照。但该矿蕴藏金矿很少,收益寥寥,实在没有什么经营价值。于是经人介绍,找到了两名白俄霍尔瓦特和马斯奈,两名白俄前往矿场进行了实际调查。

  为了使这两个外国人上圈套,李、王事先收购了10余两碎砂金,串通淘金人,把砂金掺入河砂内,当两个洋人到达现场时,淘金人装模作样地从河砂里取出砂金,两洋人信以为真,便答应入股合作。在商洽过程中,李、王二人骗取数千元,然后携款逃跑。霍尔瓦特和马斯奈接管该金矿后,很快发现毫无价值,方知自己受骗了。

  他们当然不肯善罢甘休,转念一想,何不用同样手法再去骗人?此时,正有一位瑞士籍的商人李亚溥在天津开了一爿利华洋行,正在做着淘金梦。霍尔瓦特与马斯奈找到了李亚溥,煞有介事地向李保证,每月可得黄金若干斤。李果然上当,十分高兴地把太平金矿接兑过来,改名滦河金矿。又是充实人力,又是添置设备,准备大干一番,但干了二年多,一两黄金未得。至此,李也恍然大悟,明白自己上了当。

狡猾的李亚溥知道受骗了但还要在骗中牟利。他不动声色地仍然在表面上继续维持金矿的业务活动,找了个白俄人精心绘制了矿区地图,拍摄了许多矿场照片,又收购了砂金30两,装在美观的玻璃瓶中,标明“滦河金矿产品”,陈列于利华洋行,然后便利用这些材料向国内外大肆鼓吹,招募股本。李亚溥这一招,果然打动了某些财迷心窍的梦幻者,招来不少股金。这些股金都成了利华放款银行的周转金。到后来,滦河金矿终于不得不停办,但在利华银行的帐面上却添加了大笔大笔的收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