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今且接叙前几回截然中止的陆凤娇,见软语要求林巨章,口气还是一些儿不放松,即容留一夜,都须到前边伏焱住过的房中歇宿,只得翻转来放出无赖口吻。章四爷走后,要林巨章仍把她卖掉,得回身价钱,不然则须由她从容觅得可以替她赎身的人再嫁,免得林巨章拿花钱买了她来的话做口实。林巨章也不理会她那一派强词夺理的话,亲自动手,拣了两皮箱衣服,打开首饰匣,见珍珠手钏、赤金手钏及钻环钻戒都不在里面,便向陆凤娇问道:“那些贵重首饰,怎么一件也不见了?”陆凤娇见问,错愕了半晌,忽然又哭了出来。林巨章冷笑道:“竟倒贴了这么些吗?你知道那几样东西,共花了多少钱呢?

我真想不到,自以为有根底的人,会自贱至此。好,也罢,我本念你也算是和我夫妻一场,弄到如此结果,未必心里甘愿,从此出去,或再嫁人,或再做皮肉生涯,总得有的半年过渡生活,打算给你两皮箱衣服,几件值钱的首饰。以我现在的经济能力,再多给你几百块钱,也不算什么。谁知你早料有今日,先事已将贵重的首饰搬运一空。你既早有预备,就无须我再为你着虑过渡的生活了。你就是这么走罢!你身上穿的衣服给你,再给你一套铺盖,此外一寸布、一文钱,都不许拿去。“说着,仍将衣箱锁起来。

陆凤娇停了哭说道:“贵重首饰,我实在一件不曾拿向哪里去。你自己不容我,有意藏匿起来,想加重我的罪名也罢了。”林巨章骂道:“放屁!还怕你的罪名轻了,去你不掉,要干这些勾当?”陆凤娇也知道不是林巨章藏了,但一听不见了贵重首饰,料定是周克珂早防到有败露的这一日,有便即偷一两件去藏起来。近来因没出外,用不着这些首饰,便没将首饰匣开看,所以不曾发觉。陆凤娇心里虽料定是周克珂偷了,口里却如何敢说,只好一口把林巨章咬了。

林巨章此时愈加忿怒,恨不得把陆凤娇吞吃了,夹七夹八的乱骂了一顿。陆凤娇是受林巨章宠幸惯了的,从没听过半句逆耳的话,一旦是这般唾骂,如何能受得来呢?立时站起身来说道:“你何必骂个不休!东西已失掉了,也骂不回来。你若不相信,定要说是我先事搬运走了,我已是犯了赃的人;有口也无从分辩,就算是我拿了罢。我现放着人一个、命一条在这里,你有主权,要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这不是斗口的事,寡骂是不中用的。”林巨章道:“我有什么处置?你想我不要骂,赶快离开这里。我不见你,不生气,自然不骂了。”

陆凤娇道:“要我离开这里,怕不容易?只是你须写个字据给我。”林巨章不由得跳起来,指着陆凤娇骂道:“你混帐,你胡说!为什么我倒要写字据给你?你自己下贱,在我家偷人养汉,把贵重物品都拐跑了,我不向你追取,你倒问我要字据?

你这泼妇,猖獗的还了得!“陆凤娇见林巨章发怒,反从容不迫的笑道:”我此刻还不曾离开这里,你当着我尚且说我拐跑了你的贵重物品,我走了之后,知道你将怎生对人说呢?我的身体,人所共知,是你花钱买来的。今日就是这么出去,你不写个字据给我,我怎敢放心嫁人,人家又怎敢放心讨我?你若一时不高兴起来,无论我嫁了什么人,你都可向法院里告成一个拐带,那我下半世的性命,不是无时无刻都在你掌握中吗?

你不写个字据给我,我是决不离开这里的。“

林巨章虽然忿怒,但听了陆凤娇的话,就一方面想起来,也似乎近理。便问道:“你且说,这字据要怎生写法?”陆凤娇道:“字据很容易写,就说我二人感情不能融洽,双方情愿拆离,拆离之后,男可重婚,女可再嫁,各自主张,不能干涉。

仍得张修龄做个凭证人,因我来你家的时候,是由他从中作合的。“林巨章道:”以外的事,都不提起么?“陆凤娇道:”要提起,也只得由你,看你怎生提法。总而言之,你不给我一个一休永绝的证据,我决不放心出去。“林巨章本不愿意再写个凭据给陆凤娇,但一时厌恶陆凤娇的心思太甚,巴不得她立时离开眼前,免得见了就冒火。登时提起笔来,依着陆凤娇所说的写了一张,并没提奸情,及偷盗贵重首饰的话。署了自己的名字,掷向陆风娇道:”给你个一休永绝的凭据了,可以放心走了吧!“

陆凤娇拾起来,看了看道:“张修龄不签个字在上面,手续仍是不曾完备。”林巨章道:“你休要得寸进尺!我难道是用三媒六礼,正式娶你来家的?你是我买来的身体,于今犯了奸,我说不要你,就不要你,本来没有我再写凭据给你的道理。

只因你多在我跟前一刻,我精神上便多一刻的痛苦,才容纳你这种无理的要求。怎的这么不识进退,还在这里说什么手续完备不完备?“陆凤娇道:”我若是三媒六礼正式嫁到你家的,此刻倒不向你说这话了。为的是我的身体系被你买了来,我自己没了主权。你如果将我卖掉,得回了身价,我也没得话说。

你又不将我发卖,就这么教我出去,若没有个手续完备的凭据给我,我这身体的主权怎算得收了回来呢?我这要求绝对不是无理。“林巨章实在不愿意再听陆凤娇说话了,闭着两眼,对陆凤娇摇手道:”也罢,也罢。教修龄签个字在上面便了。但他此刻不在家,你去前面新收拾的客房里坐着等候罢。我仍教下女送饭给你吃,我和你再无见面与谈话之必要了。“说完,扭转身面壁坐着,听得陆凤娇哽咽着,一步一步的挨出房去了。

却说这时候的张修龄正和施山鸣在松本楼流连忘返,哪里知道家中闹了这么大的乱子。这个施山鸣,便是在南明俱乐部演新剧,扮茶花女的。他们这个戏班子,那次到东京来演戏,很亏了本。在三崎馆住的时候,连行头都押了,尚开不来伙食。

还亏了有施山鸣在内,能招来许多些和罗呆子一般讲同性恋爱的,暗中贴补房饭钱。不然,那班主刘艺舟,简直要把他自己的老婆卖了,才能了帐呢。那些唱戏的,跟着班主漂洋过海的到日本来,原想出出风头,哪知得了个这么的结果。一个个埋三怨四的,散伙归国去了。只刘艺舟见东京投诚的机会还好,舍不得错过,便不肯归国。但是眼前的生活,恐怕独力难支,因把施山鸣留在跟前。那时留学界中一般好造谣言的,都说施山鸣跟着刘艺舟,和民国女豪杰沈佩贞的男妾一般身分。那都是讲同性恋爱的,有求不应,才造出这种谣言来,不要信他。

张修龄也是有一种特殊嗜好的人,在四川的时分,最欢喜和一班旦角来往。同事的笑他,说他肥马轻裘,与旦角共,敝之而无憾。他却自命风雅,说不似那些嫖娼的下流。自跟着林巨章到日本来,在长崎地方住下。长崎的中国人,十之七八是经商的,粗眉恶眼,望着就讨厌。商人外,便是学生,生得可人意的又绝少。即偶然遇着一两个眉目位置停匀的,不是年龄和自己相仿,就是没缘分攀谈。又苦于不懂日本话,不能拿标致些的小鬼来解馋。难得移到东京来,换一种新鲜的空气。那时施山鸣在东京的艳名,本来很大,醉心他的留学生,为他破产的,不只罗呆子一人。张修龄当门客的人,手边哪能有多钱?

虽到东京不久,和施山鸣结识了,只因用钱不散漫,施山鸣仅把他当个熟人看待。见面时,略谈几句浮泛的话罢了,哪有知心的话和张修龄说。张修龄不得称心,总是郁郁不乐。近来手边阔绰了,所以专请施山鸣去松本楼吃喝,故意露出大卷的钞票来。施山鸣见了,果然变换了态度,渐渐的向张修龄表示亲热。吃喝完了,带着施山鸣到京桥银座一带热闹地方闲游,顺便买了些金表眼镜之类,送给施山鸣。施山鸣得了,对张修龄更加殷勤起来。张修龄正在将要得着甜头的时候,怎舍得分手归家。闲游到上灯时分,又拣了家西洋料理店,同进去大吃一会。从料理店出来,便到影戏馆看影戏。直至十二点钟,实在无法纠缠了,才约了第二日再会。亲送施山鸣到四谷,自己方坐最末尾的电车归家。

张修龄只道林巨章已和陆凤娇睡着了,轻轻的打外面客房走过。此时已静悄悄,寂无人声,忽听得客房里好像有人嘤嘤哭泣。张修龄素来胆小怕鬼,吓得打了个寒噤,通身毛骨都竖起来,哪敢停脚,缩了头,急急往自己房里走。刚离了客室,又仿佛听得后面有人叹气,更不敢回头。跑到自己房门口,见房中没有电灯,隔壁周克珂房里也是漆黑。连喊了几声克珂,不见答应。一边扭燃电灯,一边心里骂道:“克珂这东西,大约是趁着巨老今日出外的机会,和风娇缠得没有气力了,故此时睡得如死人一般。你们快活是快活,只怕也有不得了的这一天。”张修龄心里骂周克珂和陆凤娇缠得没了气力,自己却也和施山鸣缠了这一日半夜,气力更是没有了。加以怕鬼,进房便从柜中拖出被来,正弯腰将被打开,想脱了衣钻进去蒙头就睡,猛然见席子上一个黑影,向自己身后晃来,连忙伸腰,回头一看,惊得哎唷一声,张开口往后便倒。

陆凤娇连忙喊:“张先生,不要害怕。是我呢。”张修龄倒在被上,脑筋却甚清楚,目也能视,耳也能听,只手足不能动弹,口里说不出话,肺叶震动得厉害,正如梦魇一般。听出是陆凤娇的声音,渐渐的把胆放大了,爬起来坐着,仍不敢抬头,问道:“嫂子怎弄得这般模样?满头满脸和身上,如何糊了这么多血呢?”陆凤娇道:“张先生不用问。前年我来林家的时节,曾承你从场。于今我要脱离林家,也得请你从场。这里有张脱离字,请你就签个名字在上面。”说时,拿出那张字来。张修龄立起身接了,就电灯下看了说道:“嫂子与巨老常是拌嘴吵架,算不了什么事,过一会子就好了的,忽然这般认真做什么?”陆凤娇道:“此回不比平常,连字都写了,还有什么话说。照这字上所说的,你签个名字在上面,大概于你没有妨碍。就请你签了字,我还有话说呢。”张修龄不知道他们脱离的原因,如何肯冒昧签字?拿着那字在手里,出了会神道:“嫂子不用忙,我去问问巨老。好好的夫妻,怎么这容易就讲到脱离。”陆凤娇道:“你要去问,我也不拦阻你,但是问也得请你签字,不问也得请你签字。你定要去,我就坐在这里等你。”张修龄道:“这字我拿去,回头就退给嫂子,没要紧么?”陆凤娇道:“没要紧,没要紧。”

张修龄擎着字,到林巨章房门口,先把耳贴在门上听了一听,听得里面有脚步声,在房中踱来踱去。轻轻将门推开,见林巨章低着头,负着手,立在房中,像有莫大的心事。抬头见是张修龄,开口问道:“这早晚才回来吗?”张修龄道:“却回了一会儿。嫂子拿出这字来,教我签名,我很觉得诧异。嫂子的脾气,在巨老面前,虽不免有些纵肆……”林巨章不待他说下去,抢着止住道:“不必往下说了,这事已无说话的余地了。她请你签名。你就签个名字在上面,好在于你并无妨碍。”

张修龄见了林巨章那种盛怒的形色,不敢再说。立在旁边,想问启衅的原由。林巨章已看出了张修龄的意思似的,长叹了一声说道:“我于今才知道堂子里的人真不能讨,讨了进来,准得当忘八,还要退财呕气。我在这婊子身上,自见面起,到今日共花了多少钱,别人不知道,修龄你心中总有个数目。连在上海买给她的首饰,不是五万元以上吗?”张修龄点头道:“五万元是有。但首饰有两万元左右,嫂子仍带到巨老这里来了。”林巨章双手往大腿上一拍道:“还说带到我这里来了!

这婊子真无天良,你还称她什么嫂子!她早已安心不在这里,不知从什么时候,已把两万来块钱的东西暗地搬走了。“张修龄笑道:”这就奇了!她出外的日子很少,又在这人地生疏的所在,她一个女子,搬向哪里去呢?“林巨章道:”你才糊涂呢。她若就是一个女子,也不打算把那的东西搬走了。有周克珂那杂种和她奸通,还有搬不走的东西吗?我也懒得追问了,你就签个字给她,好教她快些滚出去。“

张修龄连应了几个是道:“巨老不追问的有见识,追问也是不中用的。退一步想,只当她当日不曾带到这里来,巨老也不在乎这一点。我因不明白原委,以为是寻常的拌嘴吵架。既是如此,巨老当机立断,不失为大丈夫气概。克珂想也不能不走。”林巨章道:“那杂种于午前败露的时候,就驱逐他走了。”张修龄道:“应当立即驱逐。近来我见他每逢巨老不在家时,总是在这房里谈笑,就觉得于内外之分有些不对,连讽带劝的,也曾说过他几次,奈他色胆如天,不作理会,我便不好多说了。”林巨章道:“你既觉得不对,就应该告诉我。怎不见你向我有丝毫表示?”张修龄笑道:“这是什么事?无凭无据的,怎敢向巨老有所表示!”林巨章点头道:“这也难怪你。”张修龄见桌上有笔墨,拿出那字来,就桌上签了自己的名。又恭维林巨章写这字据,不是度量宽宏的,决做不到。张修龄拿了字回房,见陆凤娇坐在电灯下拭泪,张修龄也不说什么,把字交给她。陆凤娇接着,看了看,揣入怀中,说道:“我明日一早就得离开这里,你起床的晏,就不来告辞了。林先生已说过,我此后和他无见面与谈话之必要,我当然不能再去见他。我有一事,须烦替我去问他一声。”张修龄道:“什么事,请说出来,我问便了。”陆凤娇道:“我当日将本身卖给林家的时候,我养母曾写了张卖身字,由你交给林先生。我于今既要出去,那字当然不能留在这里,请你今晚去林先生那里拿来给我。我只等天明,就好脱离这里了。”张修龄听得,暗自低头想了一想,不错,当日巨老和凤娇已上了船,我同克珂带了五千块钱钞票到陆家谈判,后来说妥了,给过钱,她养母是曾写了张字,由我经手交给巨老。当即向陆凤娇点头道:“我就去要来给你。

巨老留着那字在这里,也没用处。“

张修龄又走到里面,多远就听得林巨章在房里长吁短叹。

张修龄推门进去,把陆凤娇要回卖身字的话说了。林巨章愕然了半晌道:“什么卖身字,我并不曾见过。”张修龄道:“卖身字是确有一张,是在陆家写的,放在我身上。我同克珂办好了那交涉,要上船来,凤娇的养母也要来船上和凤娇诀别,我就带了她来。我们一到船上,凤娇正和她养母说话的时候,我便将那字交给巨老,并叙述在陆家交涉的情形。我仿佛记得,巨老当时接了那字,连看都没看就揣入怀中。往后便不知道怎样了。”林巨章思索了会道:“你这样说起来,我脑筋重有些影子了。只是想不起开船后,我把那字收在什么地方。看是毕竟没打开来看,至今尚不知那字上写的是些什么。”张修龄道:“那日巨老穿的衣服,我记得是在福和公司定做的,那套极时式的美国西装。巨老只在那衣服的口袋里去寻,或者还在里面。”林巨章摇头道:“哪里还有在口袋里?那套西装,到东京来都不知穿过了多少次,又送去洗濯屋洗了一回。”张修龄道:“巨老平日的紧要文件字据,放在哪里?何妨清理清理,看夹在里面没有。”

林巨章起身从柜里拖出口皮箱打开,拿出个尺多长的小保险箱,寻钥匙来开,寻了一会寻不着。向张修龄道:“你快去问那婊子,看她把我保险箱的钥匙弄到哪里去了。”张修龄去了,不多一会回来,说巨老的保险箱钥匙,是在巨老自己身上,她不特不曾拿过,并不曾见过。林巨章着急道:“这钥匙本来是在我自己身上,因这里面紧要的东西太多,钥匙不敢乱放。

近来我也没开这箱子,没人想到钥匙上去,不知从何时丢了。

这箱子没有钥匙,无论如何不能开,除了将箱子打破。“张修龄道:”钥匙既不见了,这里面的紧要东西,还不知道怎样呢。“林巨章也觉慌了,问张修龄道:”那婊子现在前面客房里吗?“张修龄道:”坐在我房里,等着要那字呢。“

林巨章向外就走,张修龄跟了出来,林巨章走到张修龄房里,陆凤娇见了,背过脸去不睬。林巨章问道:“保险箱钥匙你拿了做什么?我历来放在身上贴肉的衣袋里,不是你拿,谁也拿不去。还不快拿出来给我!”陆凤娇一任林巨章说,只做没听见。林巨章又说道:“我平常脱下来的衣服,时见你伸手去口袋里摸索,我还没疑你早成了坏心。你于今要走了,拿了那钥匙又没用处。”陆凤娇也不作理会。张修龄看了不过意,走过去待开口,陆凤娇已赔着笑脸说道:“我请你去拿那卖身字,已承你拿来了么?”张修龄道:“巨老不见了保险箱钥匙,特来问你。”陆凤娇道:“我和他无见面与说话之必要,请他去问别人罢。他的钥匙,又不曾交给我管理,不见了,与我何干,问我怎的?”林巨章生气道:“钥匙你不交出来也没要紧,不过把箱子打破。若里面不见了什么,我再来和你说话。”说着,气忿忿的冲向里面去了。张修龄见林巨章走了,向陆凤娇道:“钥匙如果是你拿了,我看不如趁箱子没打破的时候拿出来。巨老最是好说话的,便箱内不见了什么,有我从中劝解,难道还使你这要走的人为难吗?”陆凤娇冷笑道:“你这是一派什么话!审强盗的供吗?哄小孩子吗?我管他好说话不好说话,多谢你从中劝解!”

张修龄被这几句话抢白得红了脸,开口不得,只得闷闷的,又到林巨章房里来。见林巨章正拿着截菜刀,在那里劈保险箱。

张修龄立着看了半晌。幸铁皮不厚,竟被劈开了。林巨章将里面的东西都倾了出来。张修龄看是一束一束的皮纸包裹,上面写了某处的股票,某处的房契,并各银行的存折。林巨章一一清查,幸没失去什么。只是那张卖身字没有着落。林巨章道:“我是记得不曾放入这里面。据我揣度,一定就是那婊子乘我不在意,把那字偷着撕毁了,免得留在我手里,为她终身说不起话的凭据。她于今明知道没有了,却故意问我要,以为是给我一个难题。你就去对她说,也不必指定是她偷毁了,只说已经遗失。我既写了那张脱离字给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张修龄道:“说虽是这般说,万一她有意刁难,只怕少不得要巨老破费几文。”林巨章挥手道:“你去和她说便了。”张修龄便走回到房里来,预备和陆凤娇开谈判。

不知陆凤娇如何刁难,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