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所有室内遗留下的纸烟尾,包括绞盘牌的,与小三炮的,全部都已收藏进了他的衣袋。

然后,他自己乘机叼上了一支土耳其纸烟,他把自己吸残的烟蒂,随手抛进了桌上的烟灰碟。

他很有点孩子气,他在微笑,好玩地想,假使明天,福尔摩斯从惠斯敏德教堂的地底下走出来,走进这间尸室,侦探这件事,多少,他要感到头痛了。

已经扮演过侦探,不妨再当一次义务的验尸官,根据侦探小说上的说法,死尸,那是一种相当懒惰而不大会逃跑的东西,所以,检验手续,不妨留在最后一步办。他喷着浓烈的烟,再从对方走过来,站定在尸体的左侧。

他把支持在椅子靠手上的那条尸体的左臂,提起,放下,试一试尸体的僵硬程度,其实,他对这方面的知识,知道得并不多,他之所以这样做,那不过是要装像一个验尸官,在那里,装模作样而已。

死尸的左臂,戴着一只手表,即刻在黑暗中,嘀嗒,嘀嗒,给予他以最初的警觉的,就是这只表。解下来一看,牌子很有诗意:著名的摩凡陀,奇怪,第一批的廉洁的接收者,如果目的跟自己相同,专为接收而来,那么,他们或她们,在收下了保险箱中的一批物资以后,为什么不顺手带走那只金质烟盒跟这手表?称为接收员的人,会有如是的廉洁吗?不会吧?

他在想,看来这件事的主因,并不像为了单纯的劫财!

不去管它,这只表,总还值点钱,人弃我取,收下吧,何必太客气!

他向死尸道了个歉,把这摩凡陀表,谦逊地装进了衣袋。这是他所接收下的剩余接收品之第二件。他又开始检查尸体的伤口。

死尸的衬衫上那个子弹洞,并没有焦灼痕。可见发枪的距离,并不太近。看来那个业余刽子手,正是隔着方桌向死者开枪的。为了便于察看起见,拆次烂污吧,他把桌子上的那把长锋剪刀顺手抓过来,在尸体的衬衫上开了一个小方窗。他俯首、细察,伤口在左乳梢上。哎呀,那个弹孔,扯得如此之大,那是一支什么枪,会制造出这样的成绩来?

旋转了一下那张转椅,他把那具倔强的尸体用力推得俯下些,看一看,背后有没有子弹的出口?哦,有的。好吧,一不做,二不休,他在衬衫背部再剪了一个小方洞,以便空气格外可以流通些。细看,子弹的出口偏于脊骨之右,地位较入口略低,这显示子弹成一斜线穿过死者的躯体,而且凶手在发枪时,枪口是微微向下。

他猛然伸直身子,目光凝注着对面那只转椅的右方,这地位,也就是他最初站在那里用电筒照见这具死尸的地位。他想,显然的,枪弹正是从这一角度上发射过来的。那么,当时这间屋子里,除了坐着两位来宾以外,可能还有第三位来宾在着。那个人是站着开枪的。虽然说,起先坐着的人,后来也可以站起来开枪,可是看情势,那不如说另有第三人,比较更为近情。

他一边忖度,一边蹲着身子,在转椅之后,去找那颗子弹。他在墙下找到了他的目的物,又在附近找到了那枚弹壳。细细看时,那是一种军用手枪的钢头子弹,式样有点特别。他口里轻吹着哨子,把这枪弹与弹壳放在掌心之内,轻轻抛起来,试着它的分量,就在这个时候,他忽发现死者的右边的西装裤袋里,也正藏着一支枪。掏出来一看,那是一支德国制的“Leuger”枪。枪膛里余存着五颗子弹,而保险机却扣住着没有开,这,似乎可以说明死者备着枪而不想拔枪抵抗的几个原因之一个,或许是:情势上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