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乡陈体斋中丞,讳用敷。抚皖时,有吏年仅三十四五岁,老成练达,谨慎小心,为中丞所倚重。然甚贫,恒周济之,而蓝缕如故。中丞诲之曰:“凡人立身,以品行为第一。汝虽下吏,亦有进阶,窘困若是,谅有不端所致。”吏跪诉曰:“大人平日不以吏为愚拙,公事任之且屡沐恩波,垂青逾格。吏有人心,何敢荡检越闲,作非分事?惟有勤慎自守,此在天鉴之中。其所以贫困至此,实为子累。”中丞曰:“汝有几子,各为何业?”吏曰:“自十六岁娶妻,夫妇几年,年必双产,皆男。至三十三岁,已有三十二子矣。俱成立无夭者。人目为象棋子。虽布衣蔬食,岁需数百金。吏守法循分,岁入不过百余金,故窘若此。”中丞诧异久之,曰:“此熙朝人瑞也,悉以而子见我。”吏唯而出,未几抱者,携者,随者,鱼贯入拜堂下者,皆貌似其父。中丞顾而怜之,人赐帛一匹,银一定,领谢而去。中丞谓人曰:“小为赐与,费已百余金,无怪乃父之窘若是也。”
或曰:“子以多为贵,中必有佳者。此吏窘于前,必裕于后。”芗厈曰:“否,否,好子不在多,多则贤愚不等。古今来多子者莫如周文主,虽有武,周之圣,而管、蔡播乱于骨肉之间。故尧曰:多男多累,子仅九人,尚有傲慢朋淫之丹朱,况多至百男,虽圣人亦训诲不及。凡庶之家,教育奚能周?至若有一败辕之犊,必牵率老夫至于绝地。多子之为害,岂浅鲜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