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生,余所取士也。遇余时正在壮年,其才华敏妙,学究天人,谓破壁飞去是意中事也。余于鸾台凤阁望之久矣。及甲申来都,已越二纪,犹是一领青衫,而从事于莲华幕里,因贫改途,深为惋惜。乃出其所著《客窗闲话》问序于余。三复之,益觉才思隽发,议论渊深,生平郁颇之气,流露于斯,可怪也,亦可悲也夫。嗟乎!吴生欲移风易俗而不得其用,托是书以劝善,以惩恶,以示人趋避,既有功于世道人心,当不胫而走天下,是亦名教之一助与!余故乐为之序。

时甲申相月书于燕邸 长白山人

吴子赋闲之日,好集谈客,设卮酒盘蔬,听谈古今逸事。遇有可惊可喜,足以自省而思齐者,一一举笔录之,久之裒然成集。或见而笑曰:“何吾子之心思才力,妄费于无用之地也?若移其道以肄业于制艺,则诗文必工,可以名当世,可以昭来许,而犹可以拾青紫。舍是不为而乃卑卑者,欲附于稗官野史之流耶?”吴子肃容敬谢曰:“客之言诚是也。虽然,客不见夫古今来聪明智慧之人,加以研炼揣摹之学,发为诗文,昌明博大,自信足以传世。又有明师益友为之参订,哲晜贤嗣为之检校,始克付诸剞劂,出而问世,其用心亦良苦矣。然不久即为妇女夹箴黹,为庸夫覆酱瓿者,比比皆是。彼作稗官野史者,拉拉杂杂,不过逞一时之兴,而足以动诸人之耳者,何也?其命意新而措诃浅,智愚之所共见者也。况仆悉就其所谈之事而纪之,是以数十百人之心思才力供仆挥洒,岂无可观之处乎?奚必独抒己见,或颂扬而过当,或讥诮而招尤,为人作夹黹覆瓿之具耶?”或曰:“然则如吾子言,是塞文章之路,而辟稗官野史之邪径矣。”吴子笑曰:“客何泥也,仆之所为,贤于博弈而已,何敢与高文典册同日语哉?”或曰:“然则吾子之所为,若胥钞然,何又有翻新出奇之作耶?”吴子曰:“仆所述客话,客之性情不一,有温厚和平者,有诙谐谲诡者,有忿世嫉俗者。悉就其所谈而笔之,无庸心于其间,而其词自不同矣。”客卷口结舌而退,吴子又笔之,以弁于集首。

时道光甲午夏芗厈居士题于保定寓斋

诸子总评

乌子耀云云:笔法遒劲。其突兀纵横,离奇豪放处目不暇给,真令人百读不厌矣。《聊斋》复生未肯多让,佩服,佩服。

范子今雨云:唤醒世人不少,洵卓卓可传之书,非寻常评话可比也。

方子幼樗云:纪事详明而出笔儁雅,纯是书生本色。笔墨不落做闲书人腔调,是以读之口颊回津,不能释手。又云:新颖而不怪,近理而不浮,殆今之善于立言者。班赋云:小说九百,本于虞初。若此者,视彼九百种头,未知有所轩轾否。耀云先生许与《聊斋》并传,固非阿私所好矣。熟复数过,胜餐余甘子五百枝也。

高子芸薮云:芗厈深于《国策》,其舌涌澜翻,硬语蟠空处,居然神似。

徐子子成云:《聊斋》《阅微》而后得此,可为鼎峙。

题词

何曾体例仿虞初,耳乍闻时手即书。似此心花生笔底,添毫颊上更何如?

维扬鹾舍凉如许,陬邑邮亭暑尽驱。一卷奇文诵冰雪,不须重展北风图。(时方酷暑,每诵编中二则,胸次顿觉清凉,移我情者,不让成连海上琴声也。)

儿女英雄事尽传,偶然写到鬼狐仙。奇闻轶状谈何易,尘海搜罗已卅年。(此书创自丁卯,积今三十年矣。)幼樗方廷瑚

贪客过谈谈即录,咫闻轶事尽书之。纵饶客有莲花舌,未及生花笔一枝。

笔意《聊斋》《觚剩》间,翻空征实妙多般,编成雅自居闲话,到底曾无一字闲。荦生封左垣

博古穷经卅载余,笔尖神妙有谁如,文心处处皆生趣,闲话拈来即是书。

雅俗诙谐尽可编,胸中异学得天全,搜罗今古奇谈事,堪补《聊斋》未述篇。子述苏缵

雨打蕉寒,风敲竹碎,客窗孤闷谁知。手先生此卷,顿觉愁眉。底事围楸战茗,还胜吹竹弹丝。挑灯细读,倾杯未了,拍案惊奇。

搜神说鬼,梦雨翻云,笔花五色纷摛。惟曩日虞初踵接,蒲叟肩随。莫道虚楼总幻,须防肿背堪嗤。今今古古,无无有有,姑妄听之。春谷陈寅贤 右词《雨中花慢》

其人如玉,其笔则仙。经经纬史,然乎不然。搜神述异,元之又元。心勾角斗,肺镂肝镌。匪曰鼠璞,匪曰狐禅。读古微书,庶几近焉。小黻卢恩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