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柳迟在家中待上了一会,觉得很是气闷,便禀明了父母,走出家门,到各处去游玩,藉此也可以增长一些阅历。一路行来,不觉已是入了山东地界。只闻路上的人纷纷传说着,这一带地方,共有三个势力雄厚的山寨:一白马,二白象,三青牛。而青牛寨的寨主,名唤黎一姑,却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好女子,更算得上一个巾帼丈夫,为一般人所畏慑而信服的。柳迟听在耳中,心上却不禁一动道:“居然有上这般的一个女子,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倒很想和她会上一会呢。”

但是,他还没有和那黎一姑会到,却又遇到了一桩奇怪的事情。

原来,每逢他打尖落店,店中人都把他款待得很殷勤,并以盛餐相饷,临走却又不肯收受他的一个钱。连他自己都不知这是一个什么缘故,也只好坦然处之,这一天晚上,柳迟又歇在一个逆旅中。当刚入店门之际,忽见有许多人围成了一个小圈儿,七张八嘴的在说着。柳迟一时高兴,走近去一听时,方知是有一个赶路的客商,在路上丢失了一包银子,所以在投店之际,便把这番事故,和店中人说了起来,并一口一声说,定是青牛寨的强人所为。柳迟一听到了这里,不知怎样一来,忽然漏出了这么的一句话来道:“我听得说,青牛寨的黎一姑,是当今的一个巾帼英雄。

照理,属他一寨的人,不该在路上夺取孤客的银子,或者是别寨之人所为,也未可知,你倒还得好好的打听上一下呢。”柳迟一说这话,一时间灼灼然的眼光,争向着他投了去,似乎要向他问上一声:你怎又会知道,不是青牛寨中人所干的事?柳迟方悔失言,竟忘了江湖上“开口洋盘闭门相”这句话了,便逡巡而去。到得晚餐时,掌柜的又送了一桌极丰盛的酒席来,说是钦仰他的人物英俊,故以盛筵相款。柳迟不觉暗暗好笑道:“老都快要老了,还称得上什么英俊,这定是和前几天的那些款待,同出自一个主儿,也不知安着有什么一种用意在内?但既已送了来,料想也推辞不去,管他的,且再扰上他一顿再说。”便又坦然受下。

正在大嚼时,忽听得有一个人在院子中大叫道:“好小子,也敢出来较量一下么?”柳迟最初还以为这几句话,不是对着自己说,故也不去理睬他。后来,听那人一直在叫骂着,方走了出去一看,却是一个身子很高的大汉,正站在月光之中,一见柳迟出来,即把手一扬,似要将什么暗器放了来。但这暗器尚来出手,那大汉自己却已栽倒在地了。柳迟不觉哈哈大笑,竟有这么的一个脓包,那大汉便也含愧遁去。柳迟又走至月光中一瞧时,果见有一支镖静躺在地上。方始恍然大悟道:“这厮原是要乘我一个措手不及,把这镖放了出来,不料,有什么人在暗中帮助我,反给了他一暗器,所以他的镖尚未放出,反而向地上躺了下去了。”他一想到这里,便抬起头来,向四下望上一望,意思要把这理想中的人物找寻了出来。

就在这个当儿,忽闻到很轻微的一个笑声,而便在这一个笑声之中,倏的从屋瓦上跳下了一个人来。定睛瞧时,这个人年事甚少,面貌生得很俊美,虽穿上一身夜行人的衣服,却掩不了那一种风流潇洒的神情。正想趋前道谢,早听得那少年笑微微的说道:“我本不想走下来的,然而倘不下来,怎经得你这一双好厉害的眼睛,炯炯然地在搜寻。所以,纵是丑媳妇,也只好见一见公婆之面了。”他说到这里,不知怎样的,脸上倏地红了一红,那种娇媚的神情,真同女孩儿有点差不多。柳迟忙道:“好说,好说。”又向那少年道了谢,方请他同到屋中去坐。那少年先开口道:“你是一个何等有本领的人物,那蠢汉岂是对手,未免太不自量,这我在屋上只一看时,早已瞧了出来了。”柳迟不禁满脸羞惭,说道:“这你在取笑我了,倘然不是你老兄在暗中相助,静躺在院子中地上的那一支镖,早到了我的身上来,还能这般谈笑自若的,坐在这里么?”那少年道:“这不是如此沦的,凡是放镖施暗器,都不是大丈夫的举动,不论打中与否,和正当的艺术上都发生不出什么影响的呢。”隔了一歇,那少年又笑着说道:“你是何许人,你是为了什么事情到这里来的?你虽不曾对我说,我早已完全知道的了。所以,我现在不要问关于你自己的事情,却要问你一个人,不知道你和这个人,也认识不认识?”

柳迟忙问道:“什么人?你不妨说出来。”少年道:“说起这个人来,倒也小小的有些声名,便是青牛山上的黎一姑。”柳迟道:“哦,你问的是她么。她在肯牛山山寨中,不是坐着第一把交椅的么,那是久已闻得她的大名了,只是没有和她会见过,所以并不相识。”少年又问道:

“那么,白马山的李大牛和白象山的周雪门呢,大概也都汉有会见过罢?”柳迟道:“不惜,也都没有会见过。”于是那少年向柳迟熟视了一下,似乎要瞧瞧他这句话是否出于真诚,还是随口回答,方又说道:“如此说来,你对于这一方的情形,也是不甚了了的。大概他们并不对你叙说明白罢。好,横坚现在闲着没有事,我就向你说上一说。这里共有青牛、白马、白象三座山,都是山象形而得名的。在这三座山上,便有上三个山寨,成了一个鼎足之势,倘然能够团结的话,那把三个山寨中的喽罗聚合起来,也有好几千人,未始不能小小的建上一番事业。无奈绿林中人,大概多喜自居老大哥,不肯屈居人下的,那里能合得拢来。因此上,时常为了一点小小的事故,就闹出争端来了。所幸的,都是一闹即平,还不会有什么大事情闹出来。但是到了如今,可不然了。这因为白马山的李大牛,虽然他自家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本领,却存下了绝大的野心。最近十分秘密的去邀请能人到他的山寨中来,想要把其他的两个山寨,一古脑儿并吞了去。然而这件事,在他纵是进行得十分秘密,却早已给其他的两个山寨中探得了消息去了。你想:这两个山寨的寨主,也并不是怎样不中用的人物,他们为自卫起见,当然也要想出些对付的方法.这一来,不是就要闹出许多花样锦来了么?”

柳迟听到这里,不觉连连把头点着。在那少年看来,还以为柳迟最初对于此事,是约略有点知道的,如今经他这么的一说,更觉十分明了,所以不知不觉的,把这颗头连连点个不了呢,其实,说来可怜得很,在最初,柳迟那里明白此中的内容,真好似堕在五里雾中一般,直到如今,方始恍然大悟,因此把他欢喜得这个样子。一壁又在暗想道:“如此说来,这沿途盛设供张,有示出竭诚欢迎的意思的,乃是白马山寨的寨主在招待一位能人。初不料那位真正的主儿没有招待得,倒把我这个西贝的能人招待了来。至于刚才要和自家交手的那个汉子,显然是白象山差来试探这位能人的。而现在和自家交谈的这个少年,也是和这个汉子怀着同而不同的一种目的。不言而喻的,是为青牛山所差遣来的呢。”当下,便又问道,“老兄对于这三个山寨中的情形,既是如此熟悉,想来和此中人一定有些来往的,也能把他们三个山寨寨主的人品和能为,细细的品评上一下么?”

少年听了这话,即温文尔雅的说道:“小弟愧无衡人之鉴,不敢妄肆雌黄。不过,倘然就三个山寨中的纪律论起来,要算青牛山最为严肃,他们只对于一般贪官污吏、土豪劣绅过不去,遇着安分良民,却听他安然过去,从不劫夺他们的财物的。”柳迟一听他说到这里,忍不住竟笑出了一声来。那少年似已懂得了他的意思,忙问道:“你为什么发笑?莫非疑心我是在为他们吹说着,不会有这等的事么?”柳迟很坦直的说道:“也不是。只是我刚才进店来的时候,凑巧听说有一个投店的孤身客商,在路上被劫去一包银子,据他说是青牛山寨的强人所为。所以,我不由得不要笑起来了。”柳迟说这句话不打紧,却把那少年气恼得什么似的,马上跳了起来道:“竟有这等事么?好,让我去问问那投店的客商去。如果属实的话,我倒耍找着了黎一姑问问她看。”

说完,便又跳出屋去了。

一会儿,柳迟听得院子中人声很是喧杂,忙也走去一看时,只见那客商当着那少年盛气之下,战战兢兢的在陈说道:“当天色快暮的时候,我乘着马在路上走着,忽有两骑马夹屁股的赶了来。

一把我的马追上以后,他们即向左右一分,把我的马夹在中间,俨然有上一种包围的形势了。我正自暗暗的吃惊着,他们不要是歹人么?不料,当我一念未巳,右首马上的一个麻脸汉子,早已乘我一个措手不及,把我置在鞍上的一个包袱夺了去。天啊,我这一次卖货所得的几百两银子,都在这包袱之中,一旦给他夺了去,教我此后如何营生,教我一家老少如何度日?我那时安得不十分的发急呢。可是,刚要不顾性命的向他夺回那个包袱时,左首马上的一个瘦长汉子,早巳伸过一支臂膀来,把我挟过马去,我的那匹坐骑,因为上面没有了人,便飞也似的向着前面冲去了。

那时候,我虽也有上一番挣扎,然而,这瘦长汉子力大无穷,我那里能脱去他的手。一会儿,这两个汉子都下了马,把我捆缚停当,又把东西絮住了我的口,方委弃我在那个大松坟的后面,拿了我的那个包袱,管自上马走了。”少年听到这里,忽截住他的话头,问道:“你的身体既已披缚,口又被絮,那么,你又如何能得脱身,会到这里来的呢?”那客商不禁长叹一声道:“说来也是侥幸万分。照理,这松坟后面,是不大有人到来的。我既然给他们委弃在那里,一二日后给人发见说不定,三四日后被人发见说不定,或者竟是冻死饿死在那里,也是说不定,我已自分必死的了。谁知,当这事情发生了不多久,忽有一个乡民,在附近发见了我的马,想要去捉时,那马又逃逸起来,凑巧逃至那大松坟后面,因而又发见了我,方才经他将我身上的束缚解去,又取去了絮口的东西,随后又把那马捉得,方能到得此间。但是,我所有卖货得来的银两,已悉被强人劫去了,我虽保得了这一条性命,将来又教我如何能养家活口呢?”

他说到这里,悲愤到了万分,似乎马上要哭了起来。但是,这少年好象一点也不动心的样子,只向那客商瞪上了一眼,又厉声说道:“如此说来,你这卖货的银两,是几个过路的强人抢了去的,你怎又说是青牛山上强人干的事,难道你已得到了什么实在的凭证么?”这一问,柳迟倒很有些替他耽心。准知,那客商倒夷然的说道:“这也是于无意中知道的,当我的四肢既已得了自由,正要走上马去,忽于地上拾得了一件东西。就残晖中一瞧时,原来是一方票布,大约是我和那强人在挣扎的时候,那强人遗失在地上的。这票布上,明明有上青牛山的三十字,所以我知道是这一伙强人所干的事情呢。”说着,便从身上掏出了一方票布来。这少年一见,便抢也似的把这方票布抢到了手中,只一瞧之下,即向怀中一塞。一壁又目挟凶光的说道:“不错,这是青牛山的票布。看来这两个强人,确是青牛山上的。不过,据我所知,青牛山寨的纪律,素来很是严明,不许抢劫过路商旅的,今儿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干出来,我倒要去问问他们的寨主黎一姑去。

你们且等着在这里,一定会有一个交代给你们。”一壁又向柳迟拱拱手道:“老兄且在这里安慰着这个客商,我去问了黎一姑回来,一定要叫她有上一个交代的,”说完,即向外如飞而去。

柳迟最初见了这种情状,不免为之一怔,继而又憬悟过来:这少年一定是个很要面子的,他刚才正在我的面前,夸说青牛山寨如何的有纪律,如何的不犯行旅,不料就发生了这么一件事情出来,教他脸上如何下得去。所以,他现在的一怒而去,倘然不是借此下台的话,倒一定要有一番事情干出来呢,我不妨静静的瞧着罢。他这么一想时,当下着实向那个客商安慰上一番,并劝他到一间房中安歇下。

如是者又隔上些儿时候,约摸到了四更时分,柳迟还静候着没有睡。忽见帘子一掀,从房外走进一个人来,定睛瞧时,却就是那个美少年,手中提着两个包袱,看去似乎有些分量的,即见他把这两个包袱向桌子上一放,笑微微的说道:“虽说是奔波了一番,总算没有白辛苦,事情都已办妥了。”柳迟一听得这句话,即十分有兴趣的问道:“你已见了黎一姑么?她对于此事,究竟主张怎样的处置?”那少年还没有回答,却见伙计已捧了些酒菜来,放在桌上。一壁向少年说道:“爷刚才吩咐掌柜的备酒菜,我们自应照办,只是夜巳很深,备不出什么新鲜的来,仅能以热菜充数的了。”那少年微向桌上一睨,把头点点道:“只要酒是上好的,就这几样莱,也足供我们大嚼了。喂,伙计,你且去把刚才在路上遇盗的那个客商也邀到这里来。”

不一会,那客商果然到这边房里来了。少年即邀大家一齐就席,替大家都满满的斟上了一杯酒,然后笑着说道:“我有一个古怪的脾气,凡是遇着较为得意一些的事情,总得痛痛快快的饮上几杯酒,然后再把这件事情讲给人家听。今天所做的这件事情,自谓也是十分得意的,这古怪的脾气,不免又要发作了。……来,来,来,我们大家且先干上三大杯罢。”说着,即把杯子举了起来。柳迟不是什么寻常人物,当然不反对这种豪迈的举动,听了这话,也很高兴的把杯子举起。只有那个客商,一进门来,偶向桌上一瞥,两个眼睛即呆呆的注定在较小一些的一个蓝包袱的上面,露着一种又惊又喜的样子。原来这就是他所被劫去的那个包袱,很耽心着这包袱中的银两,不知有无缺少,能否原壁归赵,那里有心情来饮酒,少年见了这个呆头呆脑的样子,不免有些生气起来,即大声向他斥道:“你这个人真太俗了。你不见,这就是你的包袱。我既巳替你找回,当然要还你的,并一定不会缺少些什么,你又何必呆呆的耽着心事呢?……来,来,来,快来痛痛快快的陪我饮上三大杯。”这一来,这客商倒有些震恐起来了,想,倘然触恼了这少年,那倒不是当耍的,即诚惶诚恐的说道:“我实在量浅之至,不能奉陪,不如把我豁免了罢。”少年不禁狂笑道:“哈哈,你真是一个俗物。不管你能饮不能饮,难道我为你奔波了这一趟,值不得庆贺上三大杯么?”客商至此,不能再有所推却。于是,大家都饮了三大杯。

柳迟方又催督那少年道:“如今你该把这件事讲给我们听了。”少年道:“好,这当然要讲的。我离开了你们以后,即在后槽上盗得了一骑马,飞也似地向着青牛山寨行去。那时候,黎一姑已是上床睡了。幸仗着我和他是熟朋友,一寨的喽罗,汉有一个不认识我的,忙去通报于他。

她知道我在这个时分去见他,定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忙也来不及的起身接见。我也不和他客气,就一五一十的把这件事报告给她听了。他是最爱名誉的,又素是以最有纪律自诩于人的,听了有这种不顾名誉,败坏纪律的事情,发生她所在统属的喽罗中,当时即气愤的了不得,但是还疑心是别个山寨中的喽罗冒名的。因此,又向我索实在的证据。否则,如果只凭一面之词,说这是她那山寨中的喽罗所干的事,她是一点不负什么责任的。我也不说什么,只从怀中取出那方票布来授给她。她一瞧之下,脸儿都气得铁青了,瑟地立起身来,向着外面就走,一壁匆匆的向我说道:

‘倘然这二个狗东西已回归山寨中,那是最好的事,否则,我也必立刻遣人取回这两个东西来,决不放他们过门的。你且在这里守候着罢。’不到多久时候,即又见她走了回来,说是已经把这两个东西结果了,一壁便把两个包袱递给我,并说道:‘这一个蓝包袱,就是他们劫来的原赃,你拿去替我归还原主罢。’”

那少年说到这里,便拿起桌上的那个蓝包袱,交还了那客商。那客商忙称谢不置,又陡地从座位上立起,跪向地上,一个头向着那少年磕了下去。这一来,倒慌得那少年搀扶不迭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用得着向我行这般的大礼。也罢,你且就座,听我再说下去,我的话还没有完呢。

黎一姑说明了这个蓝包袱是什么,随又指着那个红布包袱,笑微微的说道:“我知道你是爱喝酒的,这一次回到那边去,定又要开樽痛饮。我已替你预备了些下酒的东西在这里,你停会儿瞧见了,一定很为欢喜,而在我也总算酬报了你这片雅意了。’”柳迟听他说到这里,便截住了他的话头,问道:“那么,这包袱中究竟是些什么东西?照我瞧来,象似很有些几分量的,而他又说是可以下酒之物, 莫不是什么熟鸡,熟鹅之类,再不然,或者竟是一个蒸熟的猪头么?”那少年笑道:“这倒有点象。但倘是猪头的话,恐怕不止一个,而且还是两个,我提在手中时,仿佛有些儿觉得出呢。”

他一壁说,一壁便把这包袱解了开来,却见里边还裹着好几重的油纸。柳迟笑道:“这青牛山寨的寨主,毕竟是个女子,所以如此的细心。他生心油汤渗透出来,弄污了你的衣服。因此,这么一重重的把油纸包裹起来。如此看来,我的猜测或者是不错,一定是些鲜肥可口的肉类了。”

这时候,这少年已把一层层的油纸解了开来,差不多快到了图穷而匕首见的当儿,那客商只一眼瞥去,不禁惊骇得嘶声喊叫起来,若不是强自支撑的话,早巳要吓得跌倒在地上了。便是柳迟,虽也是终年在江湖上闯荡的人,那一件事情没有见识过,一时间却也给他呆怔着在那里。原来,这包袱中重重叠叠把油纸包裹着的,那里是什么蒸热的猪头,或是肥鸡肥鹅之类,嘿,却是二个十分可怕的人头。这不言而喻的,便是那两个抢劫银两者的首级,黎一姑已把他们从严惩办了。

只有那少年,还从容不迫之至,好象算不得什么一回事的,向着柳迟斜睨上一眼,又微微的笑道:“黎一姑也很好玩儿,这确是很好的下酒之物。不过,在你老哥这方面说来,不免终有点儿失望,因为,这至多只能放在旁边欣赏着,不能象猪头一般的取来大嚼啊。”柳迟知道这几句是在打趣他,一时倒不知如何回答是好。而这客商对着这两个可怕的人头,再也坐不下去了。照他想来,这两个喽罗的性命,完全是送在他的手中的,倘然冤魂不散,向他索命起来,即可真有些受不了呢。于是,他逃也似的立了起来,急急告辞回房。这里柳迟且把大拇指儿一翘,向着那少年说道:“这黎一姑真不错,确是一位巾帼英雄。象这们的纪律严明,在绿林中实是罕见的。

我如今知道你老兄刚才批评青牛山寨的一番话,句句都是不虚的了。”

不知为了什么缘故,这少年闻了柳迟这几句话,脸上忽又瑟的一红,那种娇羞的样子,真和女孩儿家差不多。柳迟瞧在眼中,不免觉得有点诧异,却又听那少年问着道:“我和黎一姑是很好的朋友,不敢阿私所好,说得她真是怎样的好,怎样的好。不过,你老哥刚才所说的那几句话,虽也有过誉之处,但确有几分道着她的,倘给她本人闻得了,不知要怎样的感激你呢。哈,哈,哈,既是如此,你就到她山寨中,和他会上一面,好不好?”柳迟沉吟了一会,方又说道:“这般的巾帼英雄,我当然是很愿识荆的,只不知也肯不肯和我这无名小卒会面?倘然我前去拜山,她竟拒而不见,不是面子上太无光彩么?”少年笑道:“这是哪里的话,他对于你会拒而不见的。

你倘然是高兴去的话,由我代为先容便了。”不知柳迟是怎样的回答?且待一百五十六回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