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坐怀不乱的鲁男子,古今能有几人?何况英雄难逃美人关,横刀跃马的豪士,每多拜倒在绿鬓红颜的石榴裙下,檀板轻拍,小红低唱,常在金戈铁马,喋血冲锋之余。虽不必人人尽如党太尉,而风流逸事也是史不绝书的。
所以宇文亮当此心旌摇动之时,忽来一条玉臂,又惊又喜。心里暗暗忖度,不知是金花儿的,还是银花儿的。一霎那间,软玉温香抱满怀,已有一个蒙女的芳体扑到他的身上来,同时很热的粉颊已贴到他的脸上。彼此很热烈地搂着,接了一个吻。帐中虽然黑暗,宇文亮练就的一双夜眼,定神细瞧,黑而且大的眸子已接触到他的眼帘,不是金花儿还是谁呢?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摸索她的身上,赤裸裸的,只有条小毛巾裹住下体。
金花儿和银花儿不同,少妇风情格外妖冶,宇文亮迷迷糊糊的,竟和她参起欢喜禅来。不多时,在他身边又多了一个人,便是银花儿了。宇文亮左拥右抱,云情雨意,十分酣畅。一夜风光,万般旖旎,不知东方之既白。
到了次晨,大家穿衣起身。宇文亮回想昨夜欢情,迷离奇突,好似津津然有余味。金花儿和银花儿却到帐下去忙着做早餐给他吃,宇文亮和他们坐着同吃,瞧着二人很是得意,金花儿更是时时向他献媚。宇文亮遂想带她们姊妹俩回龙骧寨去,纳二人为侧室。把自己的意思告诉了二人,二人都一口答应。
宇文亮急于回寨,便叫她们赶紧收拾,一切没有用的东西,一齐抛弃,只有牛羊都带了走。金花儿姊妹都坐在牛背上,宇文亮仍跨着他原来的马,让他们姊妹在前头走,因为他不识山中的途径。金花儿姊妹俩当先引导着走出山谷,宇文亮已认得归去的路,便加上一鞭,抢出了前面,又领着金花儿、银花儿赶回龙骧寨来。
只见前面有一伙人,风驰电掣而至。将近身畔,用眼一瞧,乃是他自己的妹妹莲姑和杨乃光,一同跨着骏马,带了十余骑来找寻自己的。彼此相见,不胜快慰。
莲姑对宇文亮带笑说道:“昨天哥哥出猎,忽然失踪,一夜未归。我得到从人的报告,很是担忧。虽然哥哥是有本领的,不怕豺狼虎豹,只恐被奸人陷害。今日上午又不见回来,我们非常挂念,遂出来找寻,幸遇哥哥安然无恙。”说到这里,又指着金花儿姊妹问道:“这两个乃是蒙女,如何随哥哥同来,且带得这许多牛羊做什么?”
宇文亮很快活地说道:“你们应该向我道贺。这两个蒙女乃是姊妹花,大的名金花儿,幼的名唤银花儿,都是可怜的好女子。我已征求得她们的同意,纳为小妾。所以今日带她们回来。”接着又把昨宵问路借宿的事,约略告诉一遍,且指着那些牛羊说道:“这些东西,便是她们陪嫁的嫁奁了。”说罢哈哈大笑不止。
莲姑想不到她的哥哥突然有这么一着,不由微笑道:“这样也好。哥哥得此二女,足慰岑寂了。”杨乃光在旁也带笑说道:“恭喜大哥一箭双雕,又是塞外异葩,端的艳福不浅。”宇文亮遂介绍金花儿姊妹和二人相见。然后一同回到龙骧寨去,大排喜筵,厚待部下。部下也都前来道贺。
宇文亮另外收拾两间卧室,给她们姊妹俩居住,又教她们学习汉语,从此他有了新宠,朝夕在温柔乡中消磨他的时日,操练人马的事便有些懈怠。有时交给杨乃光、项雷等去代庖,忘记了李天豪临走时叮嘱的话。因此杨乃光乘机攫取大权。
杨乃光的心目中,以为宇文亮生性直爽,勇而无谋,容易玩弄掌上。最畏忌的便是李天豪智勇双全,机警难欺。他的心里很想把龙骧寨据为己有,把宇文亮、李天豪都逐出去。他怀着这个阴谋,只有项雷和他的部下知道。要想乘天豪夫妇没有回寨的时候,实现他的计画。宇文亮好似瞒在鼓中,丝毫没有知道。他只顾和金花姊妹寻欢作乐,静候李天豪回来。
而莲姑也只当她丈夫是好人,没有知道杨乃光的胸中阴谋。而她自己肚腹渐渐膨大,嗜酸作恶,已有四个月的身孕了。杨乃光常指着她的肚皮嘻笑道:“这里面不知有个小杨乃光,还是小莲姑。你姊姊结婚多年,却没有一个儿女。你竟能后来居上,早产麟儿,可知我的本领不小了。”莲姑虽然有孕在身,却不像普通妇女一般的珍重身子,她依然要出去骑马驰骋。
有一天,她和杨乃光到张家口去游览,回寨时,在途中并辔疾驰的时候,忽然马失前蹄,把莲姑从马鞍上翻堕于地。杨乃光大惊,连忙勒住马缰,跳下马来,把莲姑扶起,莲姑捧着肚子,双眉紧蹙。
杨乃光问道:“这一跤摔得怎样了?”莲姑道:“别的还好,只是我的肚子受震太重,所以疼痛起来。”杨乃光知道莲姑是怀孕的人,心里不免有些着急,马上将她扶上雕鞍,抱着她,牵着那匹坐骑,一马双驮的徐徐回转龙骧寨。宇文亮得知这个消息,不由也吃一惊,连忙过来窥视。杨乃光把莲姑扶至床上安睡,莲姑只是嚷痛,很像要流产的模样。宇文亮十分发急,又不能到外面去请医生。寨中本有一个军医,只得将就请他来诊治。
那军医诊了脉,说道:“流产不能免的。受伤不轻,恐怕还有变化。”遂开了一个方子。寨中本来有些药材的,宇文亮吩咐下人配了药给杨乃光去煎煮。但是莲姑服药后依然不能止痛,挨至天明时,竟流产了。妇女流产本是常有的事,不过此次莲姑的流产,因堕马受伤,来势异常凶险,下了不少的血,陷于昏迷状态之中,寒热也很高。
杨乃光和宇文亮都很发急,又请军医来诊治。军医也是摇头蹙额,没有什么法子想,勉强开了一张药方,莲姑服药后依然无效,不到三天竟香消玉殒,撒手人寰了。宇文亮、杨乃光悲悼不已,便用上等棺木安殓了,葬在野猪山边。一坏香土,终古黄昏,莲姑这样的结局也太可怜了。
杨乃光虽有鼓盆之戚,而他的一腔雄心反因此而更炽,格外无所顾忌。遂联络了项雷等一辈人,想借端阳饮酒为名,把宇文亮灌醉了,然后下手夺取龙骧寨,自作寨主。宇文亮却拥着金花儿、银花儿夜夜欢乐,不防到祸生肘腋。
也是杨乃光等合该不能成功,在端阳节前三天,李天豪和蟾姑从漳州跑回来了。杨乃光不由一惊,只得把这事暂缓发动。蟾姑听得宇文亮纳了蒙女为宠姬,心中不免有些奇异。又闻她的妹妹逝世噩耗,同胞情深,止不住放声痛哭。想不到只此一行,姊妹俩便无见面之日,抱撼无穷。遂又到莲姑的墓上去,酹酒拜奠,心中非常悲戚。李天豪也惋惜不已。他回寨后,觉得寨中事务,宇文亮已废弛不少,练兵的事,都由杨乃光代庖。他对于杨乃光颇不信任,所以把大权设法收回。
杨乃光更是暗暗发恨,自言自语道:“不杀李天豪,非男儿也。”但是杨乃光生平是个好色之人,现在丧了配偶,独拥孤衾,如何耐得这寂寞?寨中又无美女子可补莲姑之缺,自己跟着宇文亮和李天豪,不比寻常草寇,不能随随便便地出去,抢劫良家妇女来做押寨夫人,又不能出去夤夜采花。若被李天豪等知道了,定要责怪的,所以更觉沉闷。
他的卧室本在天豪夫妇寝室的对面,同在一个院落里的。起初姊妹俩十分密切,所以新房做在一起,不妨到他们夫妇中间忽然断弦的。自从莲姑去世以后,杨乃光仍旧住在这间房中,没有他迁,因此朝晚常和蟾姑见面。他觉得蟾姑、莲姑尤如江东二乔一样美丽,而蟾姑比较她的妹妹更是温文秀雅。他不免动了淫心,要想引诱蟾姑。但是蟾姑不比莲姑没有主宰,她却是艳如桃李、凛若冰霜的女子。对于李天豪,伉俪间情爱又是很笃,所以无隙可乘。
天气渐渐热了。有一天下午,李天豪和宇文亮到寨外去相度地势,要想在分水岭边添筑一座堡垒,以防官兵来攻。杨乃光在场上看项雷等操练完毕,他跑到自己室中去,想换一件衣服。忽见蟾姑的房门闭着,里面有零零落落的水声,知道蟾姑正在房中出浴,不由心中一动,立即走到窗边,将唾沫湿透了窗纸,戳了一个小孔,一眼向内张去。见蟾姑正坐在盆中洗浴,冰肌玉肤,一齐呈露。胸前双乳如新剥鸡头,可惜销魂处还瞧不清楚。
蟾姑浴罢,正要拂拭而起,忽然瞧见了窗上的眼睛,不由心中一跳。便喝问道:“外面是谁?”杨乃光给蟾姑一喊,只得回身便走。蟾姑急匆匆地揩干身子,披上外衣,脸也不及洗,连忙开了房门,走到外边去一瞧,哪里有什么人影?再走到外边,有一个女仆在那里洗衣。遂问道:“方才你可瞧见有什么人走到内院来的?”女佣答道:“只有杨家姑爷走到外面去的,没有旁的人。”
蟾姑一咬银牙说道:“一定是这贼人。我早料到是他的,别的男子决不能够走到里边来。这贼人本来不是好东西,我妹妹没有眼睛错嫁于他,以致流产殒命,间接也是送在他手里的。他现在胆敢来调戏我,我一定不肯饶他。”遂回到里面去洗脸敷粉,心中的怒气难消。
少停天豪回来,见蟾姑脸上充满怒容,便问她因何忿怒。蟾姑把这件事告诉了他,且说道:“人家这样欺负我,你要不要去找他理论?否则我也要去请问他的。使他知道我宇文蟾姑也是不好欺的女子,凭他本领怎样高强,我决不畏惧。”
李天豪听了这话,又气又怒,将脚重重地跺着说道:“姓杨的人面兽心,真是个坏蛋!以前我瞧在莲姑面上,不和他计较。今日他敢这样无礼,我不杀他誓不为人!”立刻向壁上摘下宝剑,回身跑到外边去。
恰好杨乃光正和项雷在厅上讲话,一见李天豪挺剑奔出,他心中情虚,知道是为了方才窥浴的事来问罪了。喊了一声:“啊哟!”连忙跳起身来,因为手中没有兵刃,便把一张椅子拿在手里,预备招架。
李天豪指着他骂道:“姓杨的,我本来知道你不是好人,一向容忍于心。你竟敢胆大妄为,窥人出浴,是何道理?”
杨乃光自知理屈,只得强辩道:“我没有窥你妻子出浴,你不要错怪人家。”
李天豪又骂道:“呸!我岂肯冤枉于你?你也不必图赖,我久闻你本领高强,今日愿和你决一雌雄!”
杨乃光听了说道:“李天豪,你自恃艺高,要和我比赛剑术,那么我姓杨的不是贪生之辈,你要和我一比武术,敢不奉陪?”说罢放下椅子,回身去取了自己的宝剑前来,一齐走到庭中。
李天豪心里非常气恼,所以不再和他多说,舞动宝剑便向杨乃光头上劈去。杨乃光也将宝剑使开,两个人在庭中好似两头猛虎,彼此猛扑,名为比武,实为各要各的性命。两道剑光如龙蛇飞舞,鹰鹏扑击,战得十分紧酣。
项雷连忙去报告与宇文亮知道。宇文亮忙取了他的铜刘,急急忙忙地跑进来,使开铜刘将两人分在两边,然后高声说道:“你们自己人为了何事如此火拼?有话好说,快快停手!”
李天豪因宇文亮不知道这事,遂将事实经过告诉一遍。杨乃光却不肯承认,连喊冤枉。宇文亮不便左右袒护,遂说:“我知道了。这件事须得细细查明白了,然后再作计较。你们不要这样恶斗,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决非龙骧寨之福。倘然不肯听我的话,我宇文亮情愿先死于你们之前。”
李天豪一听宇文亮这样说,便道:“实则实,虚则虚。大丈夫做事,不要抵赖。蟾姑决不会诬蔑人家的!”
杨乃光道:“你不要听你妻子的说话,倘若和我有隙,不必加人恶名,我就和你拚个你死我活也好。”
李天豪道:“当然我要诛掉你这个贼人。”杨乃光道:“看你能够胜我!”说着话,两人又要交手,宇文亮忙又喝住道:“你们休要动武!我都明白了,自有办法。请各退下,万万不能动手!”
杨乃光遂对李天豪说道:“我瞧在寨主脸上,暂不和你计较。你若要较量的话,我决不逃遁。我杨乃光不是怕事的怯夫!”说罢便和项雷走出去。
李天豪抱剑而立,气愤愤地不出一声,这时候蟾姑也从里面跑出来,告诉她的哥哥,责怪杨乃光的不是。宇文亮当然也相信他妹妹的说话,但他对于杨乃光一向没有恶感,以为他材大可用,不欲因此小事而即摈弃。遂用好话安慰蟾姑,且对李天豪说道:“我不料杨乃光如此无行,只是我们寨中正是用人之秋,不如暂且宽恕他一遭。希望他能够改过自新,终为完人。现在为防闲计,把他的卧室迁到外边去,使他以后不能入内室,谅他也不敢再有无礼的举动。我们总要看在莲姑的脸上,抱着宽以责人的态度,不必和他多所计较,使他自己能够知道羞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们二位听我的说话,姑视其后效,如何?”
李天豪和蟾姑听宇文亮这样调解,不便过拂其意,只得忍住怒气,退回内室去。宇文亮立刻吩咐下人,连夜将杨乃光房间里的东西,一齐搬到外边去,另外收拾一间寝室给他居住。可是李天豪从此见了杨乃光不理不睬,彼此有了间隙。而杨乃光心中也是很不服气,把李天豪看作是眼中之刺,恨不得把他马上拔去。宇文亮对待他们仍如往昔一样,坦白得很。李天豪却对于杨乃光处处暗中防备他一着。
白牛山上的王豹时常到寨中来听取计画,杨乃光很想联络他以为己助。李天豪料到杨乃光这个意思,遂格外用诚意去笼络王豹,不让他有叛变之心。
这样过了两三个月,已是新秋时候,漳州的陈其昌又汇上三万两银子给李天豪。有信带给李天豪,叫李天豪到北京去提取款项。李天豪和宇文亮一同动身,到北京去取款。汇银子的那家庄号名永康,李天豪以前曾去过一次,所以和经理先生已是认识。
二人到了北京,先住下一家鼎升客栈,然后到永康庄上去领款。不料二人走到庄前,里面走出一个人来,向宇文亮叫声道:“寨主怎样来此?”二人一看,乃是以前在龙骧寨的一个小头目,姓胡名武的。曾因事得罪了天豪,被天豪打了四十军棍而撵走的。此时二人只得说道:“我们是来游玩的。你在这里做事吗?”
胡武道:“小人现在永康庄上做一名老司务,换口饭吃吃罢了。”二人点点头,说一声:“很好。”遂走到里面去和经理先生相见,经理先生见了他们来了,以为他们是什么富商大贾,所以竭诚款待,留他们吃饭。然后把银子交给他们。
二人取得款项,回转客寓时,已是天晚,便在客寓中用晚饭,谈起那个胡武来。李天豪说道:“胡武那厮是个小人,以前被我责打驱逐,一定怀恨在心。此番相见,说不定他要想法来陷害我们的,不可不防。”
宇文亮道:“话虽这样说,他也知道我们的本领,或不敢来报复。”李天豪摇摇头道:“这却难说,今晚我们已来不及动身,明天一早还是带了款项早回寨去为妙。”宇文亮哈哈笑道:“老弟,你太多虑了!”二人吃过晚饭,在房中相对坐着,闲谈一切。
室门本来闭着的,忽然轻轻地推开,有一个人头向里面张了一下,李天豪忙问:“是谁?”那人头已缩去了。天豪心里有些疑虑,连忙走到门边,开了门向外面一看时,只见院子里黑压压挤满了许多人,都是衙门中的捕头,手中拿着铁尺、绳索,是预备到此拿人的。那个胡武也立在他们中间。
原来胡武见了二人,怀着前恨,一心要想乘机报复。等到二人携款离开永康庄后,他就去见经理先生,说明宇文亮、李天豪是张家口外龙骧寨的大盗,且把龙骧寨的情形尽行泄漏。
经理先生听了这个报告,不由大惊。怪怨他道:“你何不早说?现在银子已被他们提去了。”胡武道:“天色已晚,他们决不会离开北京,谅必仍在客寓中,我们可以报官捉拿。”经理先生知道二人是耽搁在鼎升客栈里的,立刻带了胡武到顺天府衙门里去告密。
顺天府听到这个消息,不敢怠慢,连忙唤过捕头唐立,带领全班捕役,跟着胡武到客寓中去捉拿大盗。又因胡武说过宇文亮等武艺出众,所以一面又去禀告九门提督,派兵前来相助,务使大盗不致漏网。
唐立带了捕役,进了鼎升客栈,寻得二人房间,探望了一下,见二人都在里面,又见李天豪出来问讯,便叫弟兄们快快拿人。众捕役马上呐喊一声,向天豪等二人蜂拥而上。
李天豪和宇文亮方知事情不妙,忙各从行装里取出刀剑来。那时已有四五个捕役,不知二人厉害,抢到房里来要想动手。李天豪将手中宝剑左右横扫,早有数人受了伤退去。二人舞开刀剑,杀入人群中去。唐立虽然有些武艺,哪里是二人的对手?战不数合,早被宇文亮一刀搠倒在地。众捕役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武艺高强的大盗,一个个非死即伤,满院子里躺着许多受伤的人。那胡武早已抱头鼠窜地逃去。
天豪和宇文亮杀了一阵,退回房中。知道官中必要派兵前来。这事闹大了,此间不能安身,不如远走高飞,以免落网。但是这许多银子如何携带,一时想不出个办法。只得打下两个大包袱,负在背上,拿不尽的只有留下了。
刚才走出旅馆来,九门提督派来的兵已把客寓团团围住,火炬通明,刀枪耀目。有一位武官横着大砍刀,坐在马上。二人叱咤一声,杀出门去,兵丁们大声呐喊,把他们围住,李天豪、宇文亮奋勇冲杀,碰在他们刀剑下的,不是断头就是折臂,好似两条山中的大虫。霎时间尸骸成堆,流血满地。
那武官挺着大砍刀拦住,战不数合,被宇文亮一刀刺在他的胸前,红雨四溅,立刻倒堕马下而死。二人杀开一条血路,只望僻静处走。但是这时候消息已传遍全城,九门提督亲率两营兵,到各处胡同里去兜拿。四下里号筒呜呜之声,不绝于耳。城门已闭,无处可走。亏得二人皆会飞行之术,跑到一处城墙之下,从可以接脚的地方爬上城去,然后再跳下城来。不过背上负着银子,十分沉重,所以累得满身大汗。
出了京城,都透了一口气。李天豪对宇文亮说道:“若不是为了要带这些银子,我们便在城里杀一个通宵夜,有何不可!”
宇文亮道:“不错,那些官兵都不在我们的心上了。还有那个胡武,此番都是他做的祸种头,要想来陷害我们。没有把他杀死,真是便宜了他!”
李天豪又道:“可惜我们还有许多银子丢掉在客寓里,没有带回,真是可恨的事。”二人说道话,连夜赶回向张家口进发。次日傍晚,已回转龙骧寨。把这事告诉了蟾姑等,众人齐道可惜。
李天豪又吩咐寨中弟兄们加紧操练,巡逻队加紧巡查。又派探子到北京探听消息,防备官军要来征剿。果然不出李天豪所料,京城里闹出了这个大大的岔儿,两个强盗竟杀死了许多捕役和官兵,城门紧闭着仍旧漏了网,九门提督难以交代这个帐了。再向胡武审问,知道了龙骧寨的一切。奏章上去,清帝赫然震怒,即诏令保定府总兵伊里吉布,率领三千精兵,出张家口去剿灭龙骧寨中的一伙人。
那伊里吉布是旗下人,智勇双全,以前曾在亲王僧格林泌麾下上惯战阵的。此时奉到命令,立刻调齐人马,先令部下武仁、乐忠二员战将为先锋,率兵六百先行。自己督领大队,浩浩荡荡地杀奔龙骧寨而来。
探子报到寨中,宇文亮遂聚集李天豪、杨乃光、项雷、王豹等众人商议应付之计。杨乃光自告奋勇,要上头阵。但是李天豪抢着说道:“此地形势险恶,前年官兵曾一度来攻打,也是失败而去的。只是我们的地势须得先据分水岭,不让他们进抵洞口,以致反受他们的包围。小弟愿率一军去守分水岭,项雷兄弟可以随我同往。亮哥和其余的人可守本寨,接应一切。王豹兄弟还可守白牛山,成犄角势。这里倘有紧急,可派部下健儿前来应援。”宇文亮当然赞成。
杨乃光见天豪不派他出战,明知天豪不信任他,心里更是怀恨。暗暗盘算他胸中的计画。李天豪和项雷率领五百健儿赶到分水岭上,扎下营寨,守住碉堡,蟾姑也跟着同来。
次日天明,遥见清兵的先头部队已从山路上杀来,李天豪即率众杀下分水岭,布成阵势。清兵武仁和乐忠都想立取头功,见龙骧寨中人居然迎战,便准备厮杀一阵。乐忠舞长枪,跨劣马,跑到阵前大喊:“盗匪快来纳命!”项雷舞动手中铁槊,上前接住便战。
武仁接着挥刀跃马,冲将过来,李天豪遂挺起手中宝剑,上前迎住。战了许多回合,项雷见乐忠十分骁勇,便将手中槊虚刺一下,回身便走。乐忠挺枪追来,项雷取下背上飞刀,呼的一刀向乐忠头上飞来。乐忠急忙低头躲避,一刀从他耳旁掠过。不防第二刀又已飞至,闪避不及,肩上着了一下,立刻鲜血直流,回马便走。武仁一个心慌,被李天豪一剑扫去,正中他的肩膀,一个倒栽葱跌下马来。天豪跟着手起剑落,割了武仁的首级,指挥部下掩杀过去。
清兵大败,六百人损了一半。伊里吉布在后接到这个败耗,勃然大怒,到分水岭前相度地势,扎下营寨。次日他自己上阵和李天豪战了一阵,未分胜负。回到营里,思量如何破敌之策,良久,他决定了一条计策。待到明晓,他又到岭下搦战。天豪也想得一条计策,自己和蟾姑迎敌,却叫项雷领三百人,去后面间道,抄到官兵的后面擂鼓呐喊,去扰乱他们的军心。一面又请宇文亮率众前来增援。
两军相遇时,伊里吉布挺手中蛇矛和李天豪奋勇酣战。天豪知道伊里吉布的本领甚好,遂将平生的剑术施展出来。伊里吉布伪作不敌,虚晃一矛,回马落荒而走。李天豪从后追来,不料山坡边林子里伏着清兵的驽弓,等到伊里吉布的马跑过去,李天豪追至林子时,一声梆子响,万驽齐发。天豪连忙舞剑遮拦,但是矢如雨下,一齐向他的身上射来。手里一个松懈,扑的一箭射中他的肩头,跟着腿上又中了两箭,跌倒在地。幸亏蟾姑从后赶来,和数名健儿冒着箭雨,把李天豪抢回去。然而数名健儿都已牺牲在连驽之下。
伊里吉布指挥自己兵马,重行杀转,要来抢夺分水岭。恰巧宇文亮率众赶至,把天豪、蟾姑接应上山。放下擂木滚石,把清兵打退。伊里吉布见对方面有了援兵,他是稳扎稳打的人,不敢冒险,同时项雷一军在后面山坳里鼓噪呐喊起来,伊里吉布不知敌人虚实,只令手下弓箭手把乱箭射向敌人那里去,自己整队徐徐后退。项雷见清军有备,遂也不敢杀出,领着弟兄们从间道退上分水岭去。
宇文亮见天豪受了矢伤,便叫蟾姑护送回寨。又命杨乃光同来驻守分水岭。天豪回到寨中,偃卧在床,蟾姑取出家藏的金创良药,代他敷治创口,坐在他的榻旁殷殷看护。
天豪听得宇文亮和杨乃光、项雷同守分水岭,他叹口气,对蟾姑说道:“我自不小心,中了清兵的埋伏,以致受伤不能作战。你哥哥是直爽的,不防他人诡计的。倘然杨乃光等变起心肠来,很是危险。”
蟾姑道:“你不要过于疑虑。杨乃光虽然行为乖僻,我哥哥待他不错。现在正当紧要关头,他不致于丧尽天良,有什么越轨行为的。”
天豪道:“总是不可不防。”遂叫蟾姑修书一封,差心腹人送到宇文亮那里去,叮嘱他严密防备杨乃光与敌私通。宇文亮接到这信,置之一笑。他以为天豪多疑,并不相信。
翌日,他命项雷守岭,自和杨乃光下山向清军营寨攻打。伊里吉布见龙骧寨人虽败而锐气未挫,反先来挑战,遂亲率四员勇将上阵。宇文亮舞动手中钢剑,大叫:“满奴!快来纳命!你们的气数已尽,人心思汉,旦夕便要覆亡。我们寨中志士断不屈辱于你们,休想来欺侮人!”
伊里吉布见宇文亮虬髯大颡,威风凛凛,头上黄巾扎额,料是龙骧寨主。方要亲自出马,麾下偏将尚禄早舞动开山大斧冲出阵来,接着宇文亮厮杀。但战不到十合,早被宇文亮一钢剑扫于马下,又有一将彭天彪,挺枪出战,可是斗了十数合以上,宇文亮叱咤一声,钢剑飞处,彭天彪的一颗头颅已不翼而飞。伊里吉布不由大惊,他麾下又有一将,姓李名顺,急欲代同袍复仇,舞动手中画戟,拍马来战。
杨乃光见宇文亮连斩二将,遂横剑出阵道:“寨主且请稍息,待小弟去斩此贼。”宇文亮退下,让杨乃光和李顺交战,二人斗到二十合以上,杨乃光一剑劈去,正中李顺马首,把马头砍掉,李顺跌下地来。杨乃光指着他说道:“权且饶你,快换坐骑再来厮杀!”
伊里吉布至是再也忍不住了,舞动蛇矛,一马冲出,说道:“贼盗,休要逞能!待本总兵来取你的首级!”杨乃光知是主将,遂也不敢怠慢,舞动手中双剑,和伊里吉布酣战七十余合,不分胜负。宇文亮舞动钢剑,飞马而前,人声喝道:“乃光贤弟,待我来和这满奴决一雌雄!”
杨乃光只得退下,宇文亮便和伊里吉布狠斗。又斗至五十余合,伊里吉布连战二将,有些力怯,忽听自己阵上鸣金,遂将蛇矛架住钢剑,向宇文亮说道:“明天我们再决胜负。”将马一勒,跑回阵去。
宇文亮追上去时,清军急用乱箭遥射,宇文亮只得和杨乃光依旧退回岭上。伊里吉布回至营中,见龙骧寨中的首领都是骁勇非常,难以力胜。自己非但无尺寸之功,反折去数将。若要破灭这龙骧寨,恐怕难之又难,心里很是忧烦,支颐独坐,踌躇无策。忽然营门小校来报,有人来见。伊里吉布恐防有人行刺,遂于帐中陈设侍卫,接见来人。少停,小校引进一个少年,浑身黑衣,不挟兵刃,向伊里吉布拱手长揖。
伊里吉布认得这少年就是日间战阵上相见的龙骧寨的巨盗,不由陡地一怔,便问:“你是龙骧寨的盗党,来此何干?”
杨乃光道:“我姓杨名乃光,屈身草莽,屡图反正,况和宇文亮、李天豪二人意见不合,不愿助纣为虐。今天进谒,愿献破龙骧寨之策,左右人多不敢明言。”
伊里吉布听了这话暗暗欢喜,便屏退帐中左右,只剩心腹侍卫二人。一摆手,请杨乃光在旁边坐下,温言叩问道:“你倘有诚心来归附,可说是能弃邪归正。若能破得龙骧寨,本总兵一定荐你的头功,保荐与朝廷加封为官,这是千载难逢之机。但若有妄言虚语,本总兵料事如神,也一定不会上你的当,而你也不得活命了。”
杨乃光道:“我安敢在总兵面前妄言妄语?总兵若能采纳愚见,必能获胜。”杨乃光遂说道:“明日宇文亮大举进攻,总兵可以佯败诱之,待他来追时,我在岭上倒戈,两面夹攻,必破宇文亮。然后将大军围困龙骧寨,断其粮食和水道。不出数日,李天豪夫妇如瓮中捉鳖,手到擒拿了。总兵可能信我的话吗?”
伊里吉布细察杨乃光神情语言,不像有诈,便道:“这里可依你的主张行事,但宇文亮骁勇无敌,恐他仍要逃脱。本总兵预备用地雷轰死他,明日请你偕同宇文亮上阵向我们追杀,你先引兵追赶,我们等你过了地雷伏处,待宇文亮到来,然后点着火线,把他轰死,取分水岭便如指掌上了。”杨乃光听伊里吉布如此主张,不便不遵从。当时两个约定之后,他悄悄地走回岭上。
到了明晨,宇文亮便要下山厮杀。杨乃光把自己部下交与项雷,把守岭上。暗暗知照了项雷,又向宇文亮自告奋勇,愿率三百人为先锋,直捣清阵。宇文亮和大队人马在后接应。
宇文亮以为杨乃光贪立功劳,便一口答应,拍着他的肩膀问道:“倘能破得胡虏,当置酒与贤弟痛饮。”遂一同擂鼓呐喊,杀下分水岭来,清军也起众来迎。杨乃光当先骑着骏马,舞双股剑杀入清军阵中。清军中有二将上前接应,先后败退。杨乃光纵马追赶,清军纷纷败退。杨乃光一面率众追杀,一面叫人催宇文亮进兵援应。
宇文亮在后瞧见杨乃光已杀上前去,心中大喜,遂催动自己人马,一同追击。行至一座山坡之前,杨乃光部下已转了弯,不见影踪。宇文亮恐防杨乃光要中埋伏,指挥人马速追。刚才跑到山坡前面,忽然震天价一声响亮,山坡前埋有地雷,突然爆发起来。尘土山石一齐纷飞,烟雾障天,血肉狼藉。可怜这位盖世英雄宇文亮,和他数百健儿同时毕命。
杨乃光在前,听得后面巨声震耳,回望一片烟雾,充满着硝磺之气,知道伊里吉布所伏的地雷业已发作,宇文亮等全部牺牲了。立即举起白旗,向清军投降。伊里吉布率领清兵反身杀转,杨乃光做了先锋,绕了地雷轰发之区,但见一片血肉,惨不忍睹。
项雷在岭上先闻地雷炸声,又俯视清军大至,遂对众人说道:“寨主料已中伏而死,清兵乘胜而来,我等众寡难敌。杨头领业已投降,我等不如也向清军投顺,免得遭殃。”部众大半听从项雷之言,有一小半不愿降的,逃回龙骧寨去报告恶消息。
项雷在山上也竖起降旗。杨乃光迎接伊里吉布上分水岭,且引项雷拜见。伊里吉布温言安慰,又奖励他们的功劳。杨乃光又向伊里吉布说道:“龙骧寨中粮食军械都很充足,但食水缺乏来源,人马也已消耗大半。我等可以用重兵围住洞口,使他们不能出击,坐毙在内。又闻在虾蟆岭下那边有一条隧道,寨内可以从此出去。待末将领兵前去暗暗守住,李天豪倘从寨内逃遁,必可擒而献于麾下。”
伊里吉布闻言,不胜之喜,即命杨乃光和项雷率兵去虾蟆岭下埋伏,他自己分兵一半守住分水岭,一半兵马却去龙骧寨前密密层层地围住,要坐毙李天豪等一干志士。龙骧寨的末日殆已到临,革命事业尽付流水,都是杨乃光的厉阶,岂不令人痛恨呢!
杨乃光和项雷带领心腹部下,绕道来到虾蟆岭下,在悬崖侧寻得龙骧寨中地道的出口,便叫部下在附近扎下营帐,派了两队人守在地道口,预备李天豪夫妇倘从这里逃出,可以出其不意地把他们双双擒住。因这条道路李天豪本来缄默不言,而是莲姑生时告诉过他,且和他走过一次的,所以他早就想着必欲将李天豪夫妇置之死地。
他又暗暗地对项雷说道:“我所以投降清军,也不过因为自己推翻宇文亮、李天豪二人的计策不能成功,遂欲借清军之力破去龙骧寨,然后乘机行事,再把伊里吉布刺死,那么自己的欲望可以达到了。”又垂涎宇文亮得来的两个蒙妇。且说破得龙骧寨后,当向伊里吉布索此两位异域艳姝,自取金花儿为妇,银花儿可以分赠给项雷。项雷自然惟杨乃光之言是听,守候着这个地道之口。
那李天豪夫妇在寨中,心里常常挂念前方,天豪盼望自己箭创早愈,能够前去助守分水岭,另想妙计以破清兵。不料噩耗报至,心中大惊,且闻宇文亮中伏惨死,非常悲悼;蟾姑也哀泣欲绝。
天豪倏自床上跃起道:“果然不出我之所料,杨乃光起了恶意把亮哥谋害。亮哥生性坦直,易受人欺。他竟不听我的叮嘱,反去听杨乃光的诡言妄语,以致丧生,龙骧寨危矣!”蟾姑且言道:“我必要手刃杨贼,报我哥哥之仇。”
李天豪道:“分水岭已失,龙骧寨屏障已撤。此地虽然秘密,却因杨乃光已投降清军,为虎作伥,势必要来除灭我们一寨的弟兄。他们倘然将大军包围洞口,断我水道,那么我们只有在寨内坐以待毙了,还谈得到报仇吗?”蟾姑惊惶道:“这样怎么办呢?”
天豪叹道:“我也顾不得创伤了。为今之计,唯有抛去这辛苦经营的龙骧寨,且到白牛山上去和王豹联结一起,再和清军对垒。若然坐困于此,清军必然去打白云山,王豹倘有疏忽,我们更少臂助了。”
蟾姑点点头道:“你的话说得不错,现在我们可从已开掘的秘密地道,从虾蟆岭下出走,使清军不知不觉,免得被杨乃光知道后派兵堵截,那就更难办了。”
天豪道:“也许杨乃光已知有这条路,先去塞没了,要把我们一网打尽,更是尴尬哩!”蟾姑道:“事不宜迟,要走便走。”说着话,遂去收拾一切细软。
天豪遂扶创出外,召集寨中的弟兄约有三四百人,把出走的意思告知他们。众人也都情愿遁逃,遂各带了兵器什物预备动身,笨重的只有丢下。还有宇文亮的宠姬金花儿、银花儿也叫她们同走。但是二人因为宇文亮惨死,哭哭啼啼情愿死在寨中,不肯离去。蟾姑再三相劝,二人坚不听从,反累蟾姑挥洒不少眼泪,只得让她们在寨中殉节吧!
蟾姑因天豪伤处还未痊愈,故叫他在中间走,不要当先。她自己握着双股剑,引导众人向地道中鱼贯而行。想当时,宇文亮、李天豪挖掘这条秘密隧道本是防备万一的,现在果有用处了。然而,又岂是天豪夫妇所愿意走的呢?这一行人在地道中走了半天,方才走至虾蟆岭下。遂拔动机关开了地道的石盖,一个个从壁下伛偻着身子走将出来,重见天日,以为可以脱离险地了。
谁料走到小一半人出来,已被杨乃光部下瞧见,连忙报告与杨乃光知道。杨乃光遂和项雷领兵从林子里杀将出来,大喊:“龙骧寨人往哪里走?我们守候多时了!”
蟾姑在前,一眼见了杨乃光,不由怒气上冲,便将手中剑向他一指,开口骂道:“狗贼!我妹妹待你不错,又把你招接到龙骧寨来,一片好意。谁料你这厮人头畜生,甘心降敌,以致我哥哥中了诡计,惨遭非命,龙骧寨的大业毁于一旦,真是万死不足蔽辜,却还要来埋伏于此,为一网打尽之计。你这狗贼狠毒透了,我今天一定饶不了你!”
杨乃光被蟾姑痛骂,非但没有一些惭愧,反而笑嘻嘻地说道:“蟾姑,我一向倾慕于你。今日你们已至末路,劝你投降了我吧!我们结为一对好夫妻,不胜于那个姓李的汉子吗?若不是我为了要得到你时,早可在虾蟆岭下伏下地雷,将你们一齐轰掉了,还要说我太狠毒么?”
蟾姑听了,面上一红,咬紧牙齿更不答话,挥动手中双股剑向杨乃光头上劈下。杨乃光尚没有和蟾姑交过手,遂也将手中剑使开,和蟾姑酣战,蟾姑一心要取仇人之首,所以双剑直上直下,疾如风雨,尽向杨乃光身上进攻。此时,杨乃光觉得蟾姑的武艺比较莲姑更是高强了。项雷在旁指挥部下把龙骧寨中人围住,自己挺起铁槊来助杨乃光。
这时,李天豪也从地道中出来,见自己一伙人已被杨乃光拦住,心中大怒。顾不得身上的创伤,舞起手中宝剑,挣扎着上前来战。项雷便和天豪战在一起,但天豪究竟受伤未愈,不能作战,渐渐招架不住。蟾姑又被杨乃光缠住,不能援助天豪,心中十分发急。
项雷觑个间隙,飞起一脚,将天豪踢翻在地,正要用绳索去缚天豪时,忽然林子里跳出一个黑衣少年,手中舞动铁鞭!喝一声:“狂寇不要逞能,吃我一鞭!”项雷不防在此忽然半腰里杀出一个程咬金来,心中一怔,只得丢下天豪,和那少年战住。
那少年一支铁鞭舞得神出鬼没,项雷不是他的对手。接着,林中长啸一声,又跑出一个独脚汉子,相貌丑陋,嘴边露出一对獠牙,右手撑着铁拐,将手一抬,便有一个青色的剑丸向杨乃光头上飞落。
杨乃光大惊,知道遇到了剑仙,慌忙招架时,不到几个回合,左肩头已受了伤,连忙向项雷打个招呼,回身遁逃。项雷刚想走时,青色剑丸已盘旋在他的顶上,项雷一个心慌,措手不及,被少年一鞭打倒,跟着又是一鞭打下,正中他的头颅,脑浆迸裂,眼见得活不了。杨乃光的部下见此情景,不敢恋战,四散奔逃。
天豪和蟾姑惊喜莫名。天豪早从地上跃起,向黑衣少年拱手而谢道:“小子被困于此,得蒙壮士拔刀相助,感谢得很。请问二位尊姓大名?”说话时,那个独脚汉子早已跳到身边,指着天豪问道:“请问你就是李天豪君吗?”天豪更觉惊异,说道:“二位怎知贱名?”
独脚汉子哈哈笑道:“我们就是慕名而来的。提起一位人物谅你必然知道,便是荒江女侠方玉琴。我们就是和她相遇后,谈起此地诸位豪杰阴图革命之事,龙骧寨形势如何险要,所以特地跑来。”
李天豪听了,便点点头道:“原来是女侠指示二位至此的,我们也很想念他们。幸蒙二位前来援助,这真是再巧也没有的事了。还请二位赐告真名,二位大概也是昆仑剑侠吧?”
独脚汉子答道:“在下姓薛名焕,也是昆仑门下。这位黑衣少年就是我的朋友小尉迟滕固。我们二人在洛阳地方相助玉琴、剑秋等,破灭邓家堡后,听他说起龙骧寨和螺蛳谷的情形,所以先到这里来探访。在北京逗留了一个多月,不料行至此间,恰逢官军围攻你们的龙骧寨,寨前已是团团围住,封闭洞口不能出入。我等虽得女侠略告大概,然而究竟是地势陌生,无从进寨。便向邻近的人民探听,方知你们和官军已交过数次锋,寨主宇文亮惨遭地雷炸死,龙骧寨已是岌岌可危了。
“我等听得这个不祥消息,急切要来援救你们。无如不得其门而入,和你们不通消息,只得在四山乱走,希望或可遇见什么人能够指示我们的途径,遂逢见姓杨的那厮带了一队兵到这里来埋伏,我们悄悄地掩在他们军后,窃听得他们埋伏真相,方知姓杨的是寨中倒戈的叛徒,要想把你们一网打尽,用心十分狠毒。我们决定也守在此处林中,倘然你们逃出隧道时,他们要截击激攻,我们便可动手。果然救了你们,这真是此中定有天意了。”
李天豪听了薛焕的一番说话,不胜喜悦,遂介绍蟾姑和他们相见。薛焕、滕固方才已见过蟾姑的剑术,甚为钦佩。认为她也是女侠一流人物,不过没有女侠神勇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