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正要跃下的时候,忽然从那边柳树上跃出二条人影,如飞鸟般已到了墙上。这两条人影是谁,不问而知是玉琴和剑秋了。原来二人听了差役的传令,心中十分奇讶,知道这事并非偶然,另有什么蹊跷,所以端坐在柳树上不动,瞧着下面的观众,一个个走出去,经捕役们察验手指,暗想这不是相面,倒是相手了,有些好笑。忽见那个长身的少年,不肯给捕役们着手。却施展本领,逃上高墙,想要逃走,二人那肯袖手旁观,所以也跃上高墙,去拿捉那少年。

那少年见有人追至,并不逃下,因为一则下面并无接足之处,二则挤满着许多人,有几个捕役,已高举着铁尺,在那里等候他逃下,所以他回身从墙上逃去。琴剑二人在后紧追,那人行走如飞,已转过了那一道风火山墙,旁边便有一带民房,那少年飘身而下,跳至民房上,急急逃遁,琴剑二人也追至民旁。许多捕役见有人相助,大家在下面跟着追奔,高声呐喊,以壮声势。

琴剑二人追过了十几家屋面,已赶到那少年的身后。少年知道逃走不脱,便回身相迎,拔出腰间短刀,对二人喝道:“你们是谁?敢来和我作对,先吃我一刀。”说罢飞起一刀,向玉琴头上砍下,下琴也拔出宝剑迎住。剑秋把惊鲵剑挥动,一同向那少年刺击。

那少年不慌不忙,一柄短刀上下翻飞,和二人战了数十合,渐觉不敌,被二人的剑光围住,不能脱身,剑秋得个间隙,让少年一刀劈进来,把剑向上一拦,乘势使个飞鱼掠水式,一剑削去,只听那少年喊了一声啊呀,那一只握刀的右臂,竟被剑秋的宝剑砍了下来,几乎脱离两起,忍不住疼痛,身子一晃,从屋面上骨碌碌的滚下来,给捕役们擒住,琴剑二人也就放剑入鞘,很得意地笑了一笑,一齐轻轻跃下。

大众都赶来围住瞧看,见那少年右臂早被剑秋砍落,鲜血淋漓,地上滴着不少血,那捕头把他的左手拉出来一看,见大拇指上多着一个小小的骈指,想不到天下竟有这种巧事,那人情虚图逃,又敢拒捕,一定和此案有关的。

捕头又不知琴剑二人是何等样人,遂向二人感谢协助之力,且问姓名,要请他们同到衙中去坐坐,二人不欲多生麻烦,便说道:“我们是路过这里的,一时有兴,前来看审奇案,见那人不服命令,上屋逃遁,所以相助你们将他捉住,现在你们可以带他到衙中去细细审问,也许他就是个杀人的真凶手,此案或可水落石出了。”说罢二人便分开众人,走回旅店去。那些捕役遂把那少年带去,街坊上看的人十分惊奇,大家又沸沸扬扬地讲起这事来。

琴剑二人回到店中,坐着休息,玉琴对剑秋说道:“那少年本领固然不错,但是他无故拒捕,已猜疑到他不是好人,现在发见了骈指,此人倒有十分之九是此案的凶手了。”

剑秋道:“是的,那汤阴县今天所以在广场扬言审案,到后来称病不审,及令观众出去时,要验手指,这明明是他用的计策藉此引诱凶手生了好奇之心,使他也来观看,自投罗网,果然那鱼儿上了钩。不过若没有我们在场时,恐怕那些捕役都是酒囊饭袋,毫不中用,仍旧要被他逃去的呢!”

玉琴道:“凶手已获,那么那个姓彭的书生可以无罪了。听讼这件事是十分万难的。幸亏汤阴县持重多虑,换了那个蔡师霸,说不定那个姓彭的早已做了刀头之鬼了。”

二人正说着话,店主等也已回转,店主听得二人的声音,忙走进来对二人连连作揖道:“二位真是英雄豪杰,在屋上行走如飞,今天若没有二位相助,恐怕那个凶手也捉不到的。佩服!佩服!不知二位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二位甚是直爽,约略告诉了几句。店主在晚上特地端正了酒菜,宴请二人。店中伙计也纷纷传说出去,格外把二人说得光怪离奇了。

次日琴剑二人见天色仍有些不好,一刻儿晴,一刻儿雨,难得逢着这种天气,出门人殊觉不便,于是多留一日。

这天下午汤阴县真的坐堂审讯了,店主等又要去看个究竟,问琴剑二人去不去?二人道:“我们不去了,少停等你回来听个消息罢。”傍晚时店主回来,果然跑到二人这边来报告,说那少年果是此案的凶手,而且是个江湖上的飞行大盗,以前万花街王姓的窃案也是他做的,一切直认不讳。

他姓胜名万清,别号粉蝴蝶,一向在河北、河南做那勾当。此番到汤阴县来盗了王姓之物,见本地捕役毫无能力,所以胆子愈大,不肯就走,恰巧彭翁娶媳铺张扬厉,远近皆知,所以他生了觊觎之心,在那天也赶到彭家瞧热闹,见新娘姿色艳丽,动了淫心,而且又闻得新娘的妆奁甚富,因此他决计下手了。但是在当天耳目众多,通宵闹热,无隙可乘。

次日黄昏,他就悄悄地伏在新房的屋面上等候,后来见宾客都散,新郎也闭门安睡,遂轻轻跃下,故意在门外唤了一声,诱新郎到陪弄中,把他用手勒毙,剥了他的衣服,换上自身,便跑到新房里,假充新郎,向瑞芝求欢,可怜瑞芝那里防到这一着,竟发生了天大的祸事。

他乘瑞芝睡着的时候,便去开了箱子,把值钱的珍贵首饰,一古脑儿带了去,却不道因为骈指的关系,害了无辜的彭基。他得意洋洋,以为有人替死,再也不愁破案,所以逗留着,没有他去。不料那捉到第二个生骈指的凶手消息传出后,使他生了好奇之心,一想自己是个生骈指的人,不信替死鬼竟有如此之多,真是一时觅也不着的,所以他也来看审,却没有想到这是汤阴县用的计策,好使凶手出来,他果然上当,被人捉住,也不想抵赖,于是老实认罪。此案的真相也就大白,彭基得以释放,胜万清便了死罪,下入监狱,人心大快。

琴剑二人听了,也觉爽快,但很代那新娘可怜,一夜新妇竟闹出了如此奇案,新郎业已惨死,教她一个人凄凄凉凉的哀吟黄鹄,苦守柏舟,未亡人的岁月怎样过度呢!店主又说听人传言,那新娘自怨红颜命薄,将要带发修行了。二人听着,又叹了一口气。

到得次日,天色已好,二人急于赶路,遂付清了旅资,别了店主人,一齐上道,离了汤阴县,向卫辉府进发。跑了两天,远远见山峰高峙,地方甚是荒野,忽然后面尘土飞起,有二骑疾驰而来。

二人疑心有盗,便勒住坐骑等待,顷刻之间,已到面前,瞧见两匹马上坐着两个蓝袍少年,腰间各佩着宝剑,满面风尘,收住坐马,向琴剑二人拱拱手道:“二位可是上卫辉府去的?”剑秋答道:“正是。”

一个面圆的带笑答道:“好了,我们有了同伴了。”

剑秋便道:“你们上哪里去?”

面圆的答道:“我们是弟兄二人,姓蒋,我名猛。”又指着那个少年说道:“他是我的兄弟名刚,我们是南阳人,有事北上,要经过卫辉府,听人传说前面有个乌龙山,山势险恶,山上有一伙强寇,甚是了得,时常拦劫行客,我们正恐万一遇见,抵敌不住,现在遇见了二位,有了同伴,胆气稍壮了。”便向琴剑二人叩问姓名,剑秋诡言姓许,是兄妹二人,到天津去的。二少年对他们甚是恭敬,一路同行,谈些江湖上的事,倒也不觉寂寞。

走到将近天暮时,前面有个小小村落,有一家小逆旅,早有店小二出来接客,蒋猛对剑秋说道:“我们不如便在这里歇宿一宵罢,再向前去就是乌龙山了,夜间更是走不得,出门人应该小心些为妙。”玉琴听了,暗暗好笑。大家遂跳下坐骑,交给店小二牵去。

四人走进店来,柜台里坐着一个胖大的男子,戴着一顶皮帽,额上有个刀疤,相貌凶恶,正和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婆娘说笑话,那婆娘略有几分姿色,鬓边插着一枝野花,脸上涂着脂粉,一块红一块白的,身上穿件黑色外褂,手里拿一柄明晃晃的切菜刀,正站在柜台东边的大肉砧边切肉。

那男子一见有客人到来,连忙立起招接,引他们到里边去,房间都空着,没有什么旅客。剑秋和玉琴拣定了靠左一个上房,蒋氏弟兄指定了对面的一个上房,各自坐定。店主招待很是殷勤。

晚上四人同食,蒋刚却点了一盆大肉馒头,弟兄二人把那热腾腾的馒头一个一个吃下去,且请琴剑二人也吃。玉琴摇摇头说吃不下,剑秋取了一个,擘开来,看看里面的肉馅,又肥又多,心上有些疑惑,也就放下不吃,晚餐后,大家回房安寝,四下里早已寂寞无声。

剑秋对玉琴说道:“我们可记得佟家店的事么,今晚不是我多疑,总觉有些不放心,我们可以一个睡上半夜,一个睡下半夜,轮流戒备着可好。”

玉琴点点头笑道:“很好,但你未免太小心了。”

剑秋道:“宁可小心些,你不看见方才店里的一对儿,实在令人可疑,况且那同行的蒋氏弟兄,也不知道他们俩究竟是何许人。”

于是剑秋先让玉琴到炕上去睡,自己把灯吹熄了,静坐了一歇,又想起前次的梦景,未免暗自好笑,假使是真的一回事,那么我将如何呢?他正在出神遐想,忽听上面屋瓦蹭地一声响,他知道那话儿来了,玉琴刚才一觉醒转,摩挲睡眼,正要开口,剑秋跳过去,把她的玉臂一推,指着屋上低低说道:“琴妹,你听!”

玉琴凝神听时,只听又是蹭蹭的两响。剑秋道:“他们在屋上窥伺,我们不如开着后窗出去,抄他的背后,可好!”玉琴点点头。

两人方欲举动,但是屋上屋瓦乱翻,大响而特响,接着发出呜呜的声音,两人不觉相视而笑,原来是两只猫在屋上追逐。玉琴便立起身来,打个呵欠笑道:“剑秋兄,你竟这样胆小,连猫的脚声也听不出了。”

剑秋无话可解,也笑了一笑,对玉琴说道:“时候还早,琴妹仍去睡吧。”

玉琴道:“我不睡了,你去睡,若有人来时。好让我一个人杀个酣畅。”剑秋便去睡了。玉琴坐至四更过后,依然不见动静,知道他们自己太易生疑心了,也就拥衾而睡,果然一宵无事。转瞬已是天明,琴剑二人一齐起来,剑秋很觉惭愧,对着玉琴连说对不起。

玉琴道:“外面的事情本来也难以忖度的,也未可怪你。”开了房门,蒋氏弟兄便走过来和二人相见,大家用了早餐,蒋刚抢着会去了店饭钱,一起动身,那肥壮的男子送出店门,伺候他们上马,又向他们一揖到地,送他们动身。四人上路后,玉琴和剑秋心中都想,以貌取人,失之子羽,我们猜疑那店是个黑店,谁知都是好人,可见一个人胸中不能有成见的了。于是对着蒋氏弟兄引为良伴,并不生疑。

他们向前走去,前面都是山路,看看那个对面的乌龙山,山峰渐渐相近,路上并没有饭店,跑过一处沿河的地方,有二三人家,临流而居,一个中年妇人立在一家门前,喊一个小儿进去吃午饭。四人遂向妇人开口,要向她买一顿午饭充饥。

妇人便说:“有有。”请他们四人下了马走到屋里,在一张桌子上坐定。妇人便去煮饭,因为他们的饭不够供客一饱,那小孩子却先到厨下去吃了。四人坐了一刻,妇人已将饭和菜肴搬上来,带笑说道:“这里是荒野之地,并无佳肴,请客人将就用些吧!”

剑秋说道:“很好,我们在这个地方竟有饭吃,也非容易了。”

玉琴瞧着桌上放着的两样菜,一样是萝卜烧小鱼,一样是辣椒豆腐,肚子饿了,不管好歹,盛了饭就吃。四人狼吞虎咽的吃个饱,剑秋取出三两银子,交给妇人。那妇人见了银子,眉花眼笑地谢了,接过去。

四人走出门来,跨上坐骑,又向前赶路。约莫走至红日衔山的时候,已到乌龙山下,前面山路曲折,树山众多,四人正向前跑着,忽然铮地一声响,有一物从他们头上飞过。

玉琴便道:“这是响马的响箭,前面稳有强寇翦径了。”四人不管,仍旧望着跑去。只听得树林中一声锣响,跳出七八个强盗来,为首的一个身躯高大,身穿黑色短靠,手握长枪,把枪对四人一指,喝道:“你们快快留下行囊和坐骑,才放你们过去,否则一刀一个土中埋,休得怪怨咱们。”

蒋刚和蒋猛拔出宝剑,回头对琴剑二人说道:“待我们先去抵挡一阵,如若不胜,再请二位相助。”

玉琴点头微笑。蒋氏弟兄遂使动宝剑,把马一拍冲上前去,和这七八个强盗交手,战了十多合,众强盗抵敌不住,为首的丢了长枪,望后便退,众盗跟着一齐逃向树林里去。

蒋氏弟兄回头对琴剑二人说道:“这些草寇真不济事,我们何不就此杀上乌龙山,直捣巢穴,把那些狗盗扑灭,也可代地方上除害。”

剑秋说声是,蒋氏兄弟各各催动坐骑,向树林里追将进去,剑秋也将龙驹一拎,跟着追进林中。

玉琴也拍动花驴,要和剑秋同追,不料那花驴忽然掉转身子,向后飞跑,玉琴出于不防,正想把缰绳收住,谁知那花驴今天竟不受羁勒,好如发狂一般,向原路飞奔回去。玉琴十分恼怒,把两足向花驴腹下乱踢,但是也不中用,两臂虽然用力紧收,一时却也收不住。这一趟子直跑过六七里,方才觉得那花驴的力气渐渐松懈,玉琴用力一收,花驴便停住不走了。

玉琴骂道:“可恶的畜生,这样不是和我捣乱么?耽搁了我的事了。”心中牵挂着剑秋等三个人,遂又想把驴子掉转头来,追赶三人,可是那花驴死也不肯回身,任你鞭它踢它,它总是倔强着不肯回头。

玉琴暗想这事有些奇怪了,此驴随我以来,十分通灵,以前在张家口曾救过我的性命,此番它忽然强着不肯和他们一起追赶敌人,把我驮了回来,莫不是那边有什么不测的祸患么?愈想愈觉可疑,遂把纤手在花驴头上轻轻拍了数下,说道:“如若前有灾凶,你有意不走,可对我叫一声。”

玉琴说罢这话,那花驴果然狂叫一声。玉琴点点头道是了,那么剑秋兄一定要遇着危险,我不救他,谁去援助,即使前面有什么祸患,我也顾不得一切,愿与他同死同生,但是我也不可卤莽行事,必须要想个法儿救他出来,方是上策。一边想,一边跳下花驴,见那西边的夕阳已经坠向山后,寒风吹着衰草深林,凄凄切切,暮色苍茫,归鸦噪空。

玉琴心中正在犹豫,忽见前面尘土扑起,隐隐有数骑追来,她便丢了花驴,蹿到林子中去伏着窥伺。那花驴失了主人,又向后边跑去,但是打圈子一般,转来转去,好似不肯远离的样子。

玉琴伏在一株大树背后,她在林里,可以瞧得到林外路上的人,外面却瞧不清楚林中的人了,转瞬之间,见有三四匹坐骑跑至林前,一个人大声对同伴说道:“你们看前面的花驴为什么空有无人,那姓方的女子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玉琴听得出那人的声音,正是蒋猛,心中一呆,接着又听一个人说道:“我们已把男的捉住,那女的也断乎不能放她逃去。”又听蒋猛停住马说道:“我们安排的计画可算精密而周到,不知怎样的那女子十分精灵,偏偏不上我们的钩,如何好在母夜叉前面去交代呢?”

又一个说道:“那花驴既在前面,料想那女子决然没有远走,说不定便匿在那个林中,我们不如进去搜他一搜。”又听蒋猛应声道是,接着听得众人下马声,脚步乱奔,跑入林中来。

玉琴瞧得亲切,见为首的正是蒋猛,手横宝剑,一步一步地掩入,玉琴早已暗暗掣出真刚宝剑,等蒋猛走进的时候,突然从树后一跃而出,娇喝道:“贼子,你家姑娘等候多时了。”一剑向他头上劈去。

蒋猛大吃一惊,仓卒抵御,那里是玉琴的对手,不消几个回合,蒋猛已死在真刚宝剑之下。其余的三个同伴,不识厉害,一齐举起刀枪,向玉琴夹攻,玉琴挥动宝剑,早搠倒了二个,剩下一个,要想回身逃去,早被玉琴追上去,飞起一足,把他踢倒在地,将他擒住,在他当胸一脚踏住,扬着真刚宝剑喝问道:“你们是不是乌龙山的强寇,那蒋刚、蒋猛人是不是你们的同党,为什么设计来欺骗我们,与我同二行的岳姓男子现在那里,你们可曾加害?快快实说。”

那人说道:“我们都是乌龙山上的,那蒋刚、蒋猛预先改扮着客人,引诱你们前来,我们早在森子里设下了绊马索和陷坑,有意假败,好使蒋刚、蒋猛怂恿你们同追,坠入计中,不料只捉到那个姓岳的,被你脱逃而去,蒋刚遂先押解姓岳的到山上去,蒋猛便引着我们追来,想不到他却死在你的手里,现在请你饶了我的性命吧!”

玉琴又问道:“你们山上的盗魁姓甚名谁?为什么蒋氏弟兄要来诱我们中计?”

那人又说道:“我们的头领姓穆名雄,别号金刀穆雄,卫辉一带地方那个不知,谁人不晓,他的浑家母夜叉胜氏,和他一起占据着这个山头,官兵也奈何他不得。只因母夜叉有个兄弟就是那个粉蝴蝶胜万清,被你们相助着官厅把他捉住的,他到汤阴去做买卖,干得一二庄案件,偏偏被你们擒住,手下人便逃回山上来报告,据着母夜叉的意思,便要前去劫牢。

“穆雄却以为劫牢难,劫法场容易,于是决定以后劫法场了。但是母夜叉探听得他的兄弟是被两个过路客人动手捉住的,否则决不致失利,所以她急欲复仇,遂由蒋氏弟兄献上这条计策,有意假装着客人,引你们到此入彀的。”

玉琴听了,方才恍然大悟,都是自己好管闲事,结下这个冤家,且喜剑秋虽然被擒,尚未丧失性命,那乌龙山左右也不过和白牛山一样,究竟不是龙潭虎穴,我必须前去冒险救他出来,即使真是龙潭虎穴,我也顾不得了。

想定主意,便把宝剑一挥,那人早已身首异处,遂将剑回入鞘中,走出林子,见他们骑来的马,早已四散走去,又见自己的花驴却立在前面,没有远离,天色已夜将下来,自思在此旷野,一时到哪里去存身?

忽想起方才借用午膳的那个人家,在后面不远,我何不到那里去歇息一下,再作计较,遂跨上花驴,向后面路上飞跑而去。不多时,早到了那个人家的门前,却见双扉紧闭,杳无声息。她便跳下花驴,上前叩门,只听里面有男子的声音问道:“外面是哪一个?夜间到此敲门。”

玉琴道:“是我。”只听男人又问道:“你是谁?”接着又听他自言自语道:“在这个地方哪里来的女子,真吃了豹子胆的。”

玉琴又说道:“我是方才向你们借用午饭的过路客人,请你们开一开。”

听那男子答应一声,果然就来开门,手中执着一个烛台,向玉琴照了一照,便道:“姑娘请进!”又代她牵了花驴,一同走入。那男子把花驴牵到后面天井中去,口里却喊道:“阿元娘快出来,有一位客人在此。”

那妇人正在右边一间小小的房里,伴她的小儿同睡,听得声音,便出来见了玉琴,便道:“呀,原来就是姑娘,何事回来。那三位先生呢?莫非──”

玉琴把头摇摇道:“我们真是不幸,遇见盗匪了,他们都被捉去,只有我一人脱险。”

那男子从后边跑出来说道:“姑娘,你们遇见强盗么,前面乌龙山上的强寇,端的厉害非凡,方才我从田中回来的时候,听得阿元娘说起有四位客人,三位是先生,一位是姑娘,在此借用午饭,一同向前面去的,且蒙你们十分慷慨,偿赐银子,我就怪她为什么不告诉客人,前面有强匪的呢。她又说因为她瞧见你们都带武器,不像无能之辈,所以没有和你们说起的。”

玉琴笑道:“不错,这也不能怪她。”

男子便请玉琴坐地,又教他妻子到厨下去煮粥。玉琴便问男子姓名,男子道:“我姓裘,名唤天福,一向在此耕田过活,以前也时常到乌龙山去打柴的,后来山上有了强人,我就不敢去了。那山上的盗魁便是金刀穆雄,本是卫辉府二龙口的土豪,后来得罪了有司,闹翻脸,便到这山上落草为寇了。穆雄还不算厉害,唯有他的浑家母夜叉胜氏,善使一根十三节的连环钢鞭,非常了得,连穆雄也不是她的对手,可想她的本领高大了,你们遇见了他们,自然失利了。”

玉琴微微笑道:“虽然失利,我却要去救出他们来的。”

男子脸上露出惊异的神色,说道:“不是我看轻你,谅你小小弱女子,怎能到山上去冒这个重大的危险呢?不如报官再说罢。”

玉琴笑道:“报官有什么效力,官厅若有剿匪能力,何至坐视盗匪猖獗如此。”

天福点点头道:“姑娘说得不错,现在的官府畏盗如虎,尽向上司蒙蔽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里顾到行旅的不便,地方上的为害呢?”说到这里,那妇人已端了一大碗小米粥和一碟咸雪里红前来,请玉琴吃粥,玉琴谢了,吃过粥后,对他们说道:“你们大概早要睡了,夜间的事你们不要管,我自会去自会来的。”

天福又说道:“姑娘若是一定要去时,须记得上山正面的路是走不得的,非但山路峻险,而且有三重关隘,夜间都有埋伏,你一人前去蹈险,倘有不测,如何是好。我想不如从侧面右盘岭越过去,取道既近,危险反少,那边只有一座碉楼,比较容易走些。”

玉琴道:“承蒙指教,可惜我不识路途。”

天福又道:“姑娘向前走到乌龙山下时,不要向正面上山,可向右边一条斜上的山径走去,那边有一条小小溪涧,只要沿着溪涧行走,不到三四里,便到石盘岭,只要越过岭上的一座碉楼,下得右盘岭,地面便平坦。再向左边山路走上去,就到乌龙山上的中心了。”

玉琴把天福的说话,一一记好,便道:“你们去安睡吧,不敢再惊动你们了。”天福倒也爽快,便和妇人回到房里去。

玉琴一个人盘膝坐着,闭目养神,约近二更时分,不敢耽搁,便飞身从屋上越出,施展飞行术,一口气跑到乌龙山下,记得天福的说话,看清方向,向右边一条斜上的山径走去,听得脚边淙淙的声音,如鸣琴筑,正有一条小涧,她便沿着小涧而上,不多时便到得石盘岭。月光很好,运用夜眼,瞧见林子那边正有一座高高的碉楼,再蹿过林子,已到了碉楼之下,抬头见碉楼上插着许多刀枪旗帜,壁垒森严,隐隐有击柝之声。那碉楼筑在两个石壁中间,正当要道,没有别的路可以飞越。

玉琴毅然决然地不顾什么危险,飞身一跃,已到了碉楼上面,见距离十数步的地方,有两个小喽啰,正背对背地蹲着在地上打瞌睡,玉琴也不去惊动他们,俯视里边也不见什么动静,她就连蹿带跳地越过了那座碉楼,可笑强寇们一些也没有觉得。山上的鹳鸟却在明月之夜,在谷中引吭而鸣,如老人桀笑一般,令人毛发悚然。

玉琴壮着胆,跑下脊岭,从左边山路,飞跑而上,已到了乌龙山巅,停住脚步,向四下一瞧,见前面有一带高大的房屋,料想必是盗窟,走到屋边,跳上墙垣,见里面各处都有灯火,想盗寇还未睡眠,不知剑秋拘禁在那里,教她如何援救。

越过了一重屋脊,听得里面一进的屋中欢笑之声,沸腾入耳,灯火明亮,她就轻轻走到那屋子侧面,伏在屋上暗处,向下观看,见正中是一间大殿,大殿中摆着酒席,有四个人向外坐着,中间的两个,一男一女,都在老年,男的鬓毛已斑,想是金刀穆雄,女的年纪比较穆雄稍轻,面貌丑陋,露出一口不齐整的黄牙,方作鸬鹚笑,大约就是母夜叉胜氏,左边坐着的一个少年,正是那个蒋刚。

再向右面一看,见坐着一个女子,不是别人,原来就是飞天蜈蚣邓百霸的妻子穆玄瑛,以前在白牛山上被她漏网兔脱,不料现在此地,大约她就是金刀穆雄的女儿了,那么仇人相见,新仇宿冤,一齐发作,不知剑秋吉凶如何,心中却有些惶惑。

只听蒋刚开口对穆雄说道:“我们弟兄二人,将这条计策去此诱他们,果然他们不知不觉的堕入彀中,可惜被那个女子逃走了,我虽然教我弟弟去追赶,但是此时还不回来,不知追到哪里去了。”

穆雄道:“我方才又遣周头目带了四名儿郎前去接应,但是也不见回来。”

穆玄瑛接着说道:“那女子就是所说的荒江女侠,有十分了不得的本领,不要蒋猛反吃了她的亏,也未可知,她是我的仇人,被她兔脱,真是可惜。”

穆雄喝了一杯酒,掀髯说道:“谅她小小女子,有什么天大的本领,我总不信。”

母夜叉胜氏又说道:“她杀我女婿,正是可恶,若给我见面时,必请她吃一钢鞭。”

穆雄又道:“我们虽然没有将她捉住,但已捉到她的同伴,现且监禁着,等到捉得荒江女侠时,一起发落。”

穆玄瑛道:“那个姓岳的,名唤剑秋,就是她的师兄,我们既已把他擒住,不如马上结果了他的性命,免生后患,因为荒江女侠倘然没有被我们追到,说不定她会冒险到山上来援救她的同伴。”

穆雄道:“既然如此,依你之言,便把这岳剑秋砍了罢。”便命左右将那姓岳的推来,两个喽啰答应一声而去。

玉琴在屋上瞧得分明,听得清楚,不多时早见两名喽啰。握着鬼头刀,押着剑秋前来,剑秋虽已被缚,神色自若,推到穆雄面前。

穆雄便向他喝问道:“岳剑秋,你帮助了姓方的女子,把我女婿杀害,结下血海大仇,你们在汤阴的时候,又将我的妻弟粉蝴蝶胜万清擒获,到官府请功,这正是仇上加仇,怨上加怨,今日被我们捉住,这就是报应。”

剑秋朗声骂道:“呸!老贼,这有什么报应不报应,你的女婿、你的妻弟和你一样的,都是民物之害,杀了他们也是死有余辜,可惜你们这些草寇,还未授首,早晚末日必要到临,我今不幸,中了你们的诡计,大丈夫一死而已,何必多言,不过我的同伴还在那里,没有上你们的勾当,她必要代我复仇的,恐怕你们釜底游魂,不久也要同赴黄泉。”

玉琴在屋上听剑秋说得这样痛快,不觉暗暗点头,徐徐掣出真刚宝剑,准备动手。

只听穆玄瑛对她父亲说道:“爹爹不必同他讲理,待女儿把他先行开膛破肚,挖出他的心来,好献祭给亡夫阴灵。”

穆雄点点头,才吩咐将剑秋绑在庭中一株树上,穆玄瑛便取过惊鲵宝剑,说道:“此剑便是姓岳的所用之物,我今就把来取他的性命。”说罢,便将外面的褂子脱下,露出里面绿色的紧身小棉袄,手横宝剑,走至庭中,对剑秋猛喝一声道:“看剑!”一剑向剑秋的胸口刺去。

剑秋早已闭目待死,正在这个千钧一发的时候,忽听当啷啷数声,几片屋瓦从上面飞将下来,正打中穆玄瑛的手腕,忍不住疼痛,那柄惊鲵宝剑也跟着坠在地上,便见一条黑影,如飞鸟般跳落庭中,白光一道,迳奔穆玄瑛的头上,穆玄瑛不防,猛吃一惊,手中没有兵刃,只好向后逃避。

玉琴身手敏捷,早将剑秋身上绳索割断,说道:“剑秋兄,我来了,快些努力杀贼。”

金刀穆雄在堂上看得清楚,气得他胡须倒竖,啊呀呀一声大叫,从左右手中取过一柄金背大刀,一个箭步跳至庭中,疾使一个独劈五岳式,向玉琴头上一刀劈下。

玉琴把剑向上一迎,当的一声,把金刀拦开,觉得其势沉重,不可轻忽,便将剑术使出,一刀一剑,寒光霍霍,在庭中酣战起来。剑秋已将身上绳索脱下,很快地从地上抢起自己的惊鲵宝剑,正要相助,母夜叉胜氏早挥动十三节连环钢鞭,宛如一只雌老虎,打一个旋风,向他扑来。

剑秋舞起宝剑,迎住母夜叉,一剑向她腰里扫去。母夜叉喝声:“来得好!”将钢鞭望下一压,当的一声,剑秋的宝剑直压到下面去,若非剑秋手中握得紧,早已压落了。母夜叉跟着将钢鞭翻起,一鞭向剑秋打来,剑秋说声“不好”,自己的宝剑来不及望上抵挡,急使一个鹞子翻身,只一跳,跳出六七尺以外,躲过了这一鞭。

母夜叉见一鞭不中,怒吼一声,跳过来又是一鞭,使个玉带围腰,向剑秋腰里打来。剑秋把剑格住,心中暗想这母夜叉果然厉害,好比得上韩家庄的铁拐韩妈妈了,我倒不可轻忽,免得失败,遂施展出平生本领,把惊鲵剑舞成一道青光,向母夜叉刺去。母夜叉也将钢鞭使急了,有呼呼风雨之声。尽向青光中上下左右的打去,一黑一青,搅做一团。

此时山上锣声大鸣,蒋刚早去聚集着四五十名喽啰,各执刀枪棍棒,赶来助战。穆玄瑛也摆动一对鸳鸯锤,跳过来协助她的父亲,同战玉琴。

琴剑二人身陷重围,自知绝无他人前来援助,所以各出死力拚命狠斗,幸亏他们的剑术日有进步,又在昆仑山上重得一明禅师的指点,更见高深,因此足够应付。

玉琴和穆雄父女斗了五六十个回合,不能取胜,暗想不能不用巧了,遂假作渐渐无力的样子,向东边墙角退走。穆雄挥动金背大刀,紧紧逼过来,玉琴退到分际,假做脚下一滑,说声不好,跌倒地上。

穆雄大喜,连忙踏进一步,一刀砍下,不料玉琴使个鲤鱼打挺,疾跃而起,一剑向穆雄腰里刺来,穆雄不防,不及闪避,被玉琴一剑刺中右腰,大叫一声,撒手扔刀,向后而倒。

玉琴大喜,抽出剑来,便向穆玄瑛进攻,穆玄瑛见老父惨死,心中惊怒交并,咬紧牙齿,和玉琴力战。玉琴杀了穆雄,勇气大增,一柄剑使得神出鬼没,白光飞绕在穆玄瑛顶上,穆玄瑛抵敌不住,锤法散乱,被玉琴观个间隙,一剑扫去,把穆玄瑛劈倒在地,又一剑割下她的头颅,提在手中。

此时蒋刚等见寨主已死,琴剑二人剑术高强,都纷纷逃避去了,只剩母夜叉一人,兀自舞着钢鞭,和剑秋苦战,眼见丈夫和女儿都死在人家手里,十分悲愤,玉琴在旁见母夜叉的钢鞭夭矫飞舞,绝无松懈,久战下去,恐怕剑秋要抵御不住,便将手中提着的头颅照准母夜叉脸上用力掷去,说声:“看法宝!”滴溜溜的打向母夜叉头上。

母夜叉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吓了一跳,把手中钢鞭迎着一击,把这颗头颅直打出去,骨碌碌滚落地上,被钢鞭一击,已脑浆迸裂,血肉模糊了。母夜叉定神一看,方知是她女儿的头颅,心中一痛,不觉张口喷出几口鲜血,大吼一声,将钢鞭向剑秋下三路扫去。

剑秋急向后一跳,避过钢鞭,正要回手,母夜叉早跳出圈子,一跃上屋,向后边逃去。玉琴也已飞身追上,剑秋也赶紧跳上屋面,一同追赶,早见母夜叉跑走如飞,已从旁面屋上跃下,二人也随后跳下,月光中见母夜叉奔向左边一条狭窄的山径中去。

二人追至那里,恰巧前面有一丛松林,风卷松涛,其声如雷,母夜叉蹿到林子中去了。二人追到林外,已不见母夜叉影踪,玉琴想要追进去,剑秋道:“遇林莫入,饶她逃生去吧!我也因自己不小心,方才上了那两个贼子的当,追进林中,逢着他们设有绊马索,我遂不幸被擒,亏得琴妹前来救了我的性命。现在倘然林子里有什么陷坑等,况又在深夜,更是瞧不清楚,不要再中了她的诡计。”

玉琴点点头,二人遂并肩走转,玉琴便将花驴通灵,把她硬驮回去,又如何把蒋猛杀死,到乡人屋中去暂歇,以及得到裘天福的指示途径,然后独自冒险上山来相救的情形,一一告诉剑秋。剑秋对她不但表示十二分的感谢,而且很佩服她一种勇往直前的精神。

二人回到寨里,此时众喽啰都已四散,只有几个老弱之辈,以及妇女们,一时没有走处,二人也不去伤害他们,教他们去将穆雄父女的尸首埋葬在山后。

二人坐着,守到天明,剑秋去找得自己的龙驹,遂牵着一同和玉琴从正面山路走下,见果然有三座关隘,形势十分雄壮,二人徘徊片刻,走下乌龙山,回到裘天福家中,见裘天福正立在门外痴望,一见二人到来,十分欢喜,便走上前问玉琴道:“姑娘去了一夜,竟救得这位爷回来,真不容易,可曾遇见盗匪。”

玉琴道:“当然遇见的,都被我杀死了。”

裘天福听了,吐吐舌头,又向玉琴面上相了一下,说道:“姑娘真好本领!”说话时那妇人也已闻声走出,对玉琴恭喜,且问道:“那二位爷在那里呢?”玉琴笑了一笑道:“他们却被强寇所害了。”

妇人听着说道:“可惜,可惜,那两位爷都是年轻的公子,却送在强盗手里,他们家中人若然知道了,岂不要哭死。”

琴剑二人听了,暗暗好笑,玉琴又对裘天福说道:“我的花驴呢?请你快快牵出来,我们不再耽搁,就要动身了。”

那妇人说道:“二位吃了早饭去。”玉琴把手摇摇。裘天福遂去牵出花驴,说道:“我已喂上一顿草料咧!”又回身到屋中去,送上两个包裹。

玉琴仍把来拴在驴上,取出四五两碎银,授给那妇人道:“昨晚辛苦你们,这一些送给你家小孩子买东西吃的。”妇人千恩万谢的受了。琴剑二人便向他们点点头,说道:“再会吧!”一个儿跨上龙驹,一个儿坐上花驴,鞭影一挥,蹄声得得,向前飞跑去了。

二人在路上朝行夜宿,无事耽搁,走了许多日子,已近天津。其时已在隆冬时候,北方天气更冷,朔风凛冽,天上彤云密布,大有下雪之意。玉琴忽然对剑秋说道:“此处和曾家村相隔不过十数里,我们何不先到曾家去看看他们,表明一切,以后找到宋彩凤,再好论婚,那么我们的态度也不失光明,并且可以把我们定婚的事告知他们,你想好不好?”

剑秋也觉得自己有向曾家声明之必要,遂道:“很好,我们先到那里去走走,至于宋彩凤母女,不知何时找得到哩!”

于是二人取道向曾家村而来,行至村口,却见一座高高的碉楼,正筑在村口,一直连绵过去,工程很是浩大,这样竟把曾家村围在里面,一边靠山,一边靠水,没有外人可以飞渡进去。玉琴对剑秋道:“剑秋兄,你看他费了如许大的工程,筑得这座碉楼,明明是用着防盗,大概是曾氏弟兄所发起的吧!”剑秋道:“有了这座碉楼不怕盗匪光临了。”

二人说着话,早到了碉楼门前。门口有四个团丁模样的男子,手里握着长枪,雄纠纠地立在那里,见有二位生客到来,便拦住问道:“你们是谁,到哪里去的?”

剑秋答道:“我们二人和你们村中曾家庄的两位公子相识,现在特来拜访他们的。”于是便有一个团丁伴着他们,一同走进碉楼,来到曾家庄。琴剑二人跳下坐骑,恰见曾福从门里走出来,一见二人,便带笑说道:“原来是岳爷和方家小姐到了。我们两位少爷和老爷太太等天天在那里纪念你们,难得前来,快请进去相见吧!”

那团丁见他们十分相熟的,便对曾福笑了一笑,走回去。二人把坐骑交与曾福,一路走将进去。早有下人去通报,只见曾毓麟扶着曾翁,一同走出相迎,大家堆着满脸笑容,二人连忙上前拜见,一同来到内厅上。

曾翁笑问二人道:“这许多时候你们到哪里去的?我们时常挂念你们,今日难得到此,使我老人不胜快活。”

剑秋说道:“我们别后也是时常怀念,今日特来请安,且表示我们前次匆匆别离的歉忱。”

曾毓麟带笑说道:“前番是剑秋兄先走,然后玉琴贤妹跟着又去,我读了你们二位留下的书信,真使我大惑不解,现在想二位早释前嫌了。”说罢又对玉琴脸上瞧了一眼,玉琴不觉两颊微红低下头去。

剑秋也带笑对曾毓麟说道:“便是为了这个缘故,我们特地前来向你们谢罪。”曾翁连说不敢当。剑秋又道:“我们此番是从昆仑山前来,只因前番我们二人曾到虎牢关去找寻宋彩凤母女,可惜没有找到。遂往昆仑山上住了一个多月,听得宋彩凤母女已到京津,所以特地赶来找寻她们,好完成琴妹的使命,路过这里,遂来拜访。我们还要到京里去呢!”

毓麟听了,微微笑道:“二位难得前来,且请留在这里吧!不必到京里去了。我且介绍两个人和你们见见可好。”玉琴忙问道:“是谁?”

毓麟说道:“少停见了自会明白。”于是便向厅后走去。不多时听得厅后笑语喧哗,曾毓麟回身走出,便见梦熊的妻子宋氏,扶着曾老太太,慢慢儿的走来,背后跟着两个妇人,琴剑二人定睛看去时,只见那一个年轻的女子,正是他们东找西访求之不得的宋彩凤,在她身旁的一个老妇便是双钩窦氏。

真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几使二人疑心此身尚在梦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