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既出,四座寂然,玉琴不意闻天声会知道飞天蜈蚣的,心中大喜,便起来向他行礼道:“闻先生既知我父亲的仇人,快请明白指示,好使我们去复仇雪恨。先生若喜欢喝酒,当谨奉美酒百坛以供一醉。”
贾三春也说道:“老弟要喝酒,我这里多得很,请你说罢!也不枉女侠来此一遭。”
闻天声又喝了一大杯酒,舔嘴咂舌地说道:“好酒,好酒!我来告诉你们罢!飞天蜈蚣邓百霸自从四川剑峰山万佛寺金光和尚学艺后,已有很好的本领,只是他不肯归正,依旧干那绿林生涯,坏在金光和尚的门下,都是邪僻的人物,金光和尚自己也是一个妖魔,于是无人去干涉他。现在他正在口外白牛山拥众自豪,只因他的部下都在蒙藏一带干那犯法的事,有时也往俄国境内去做一批买卖,因此内地却不知道他了。
“至于我怎样会知道呢?在今年正月里,我到蒙古去探访一件事,途过白牛山下,凑巧遇着他的部下来觊觎我腰里的黄金带,我暗想,何来鼠辈,敢捋虎须?遂放出剑光,他们知道我是能人,一齐俯伏乞恕。我便问他们在什么人的部下,他们便把详细情形告诉我,才知他们已改编成一种军队式的组织。飞天蜈蚣虽是草寇,其志不小。我想见见他这个人;他们又说飞天蜈蚣和几十个同志到库伦去了,我遂放过他们,自去干我的事。
“来此时,又因有别的事情羁缠,没有走过那个地方,但我心里已记得有这个人,却不知是女侠的仇人呢!女侠要报大仇,只要出塞一走,便可了事。不过他的党羽很多,必须谨慎从事,方可手刃其胸,克奏大功,将来我当来恭贺。”
说罢又喝了一大杯酒,玉琴遂向闻天声多多致谢。闻天声又对剑秋、玉琴二人说道:“听说二人是昆仑门下,你们的剑术我也领教过了,果然不错。将来我也有事要上昆仑拜访令师,要烦你们二位介绍呢!”二人唯唯允诺。
闻天声只顾把大杯的酒来喝,大约也喝去了有五、六十杯,但是一些醉意也没有。贾三春遂吩咐下人,把自己藏着三十年不用的梨花春好酒拿来。闻天声听了,嚷道:“老哥,你既有这般好酒,为什么不早些拿出来呢?”
贾三春笑道:“今天喝的都是好酒,只因为你喝不醉,所以愿把这坛梨花春来醉倒你。”这时一坛梨花春已取得前来。
闻天声连忙跳过去,自己开了坛口,来不及倒了,双手捧起那个酒坛,“咕噜噜”地直着喉咙尽喝,好似苍龙取水一般,看得众人都呆了。
闻天声喝了一刻,把坛子放下,沫嘴沫舌的对大众说道:“今晚恕我无礼,这个梨花春酒味果然出色,使我喝得真个畅快,记得我生平有一次喝得最为爽快,便是在岳阳楼头喝醉了,被洞庭湖中的剧盗,把我捆缚而去,载在舟里,要把我葬身波涛中;到底被我用了巧计脱险,直到现在,没有再遇见这种事。那天在佟家店里喝的四十年陈酒,也是很好的,可惜我要对付他们,不能喝个畅。今晚这个梨花春配了我的胃口,我必要把这坛好酒完全放到肚中去,若是喝不完时,我可以留在明天喝的。”
说罢又把坛子擎起凑在嘴上,大喝而特喝。众人看他喝酒,各人自己却不喝了,却见在闻天声脚立的地方,涌起一大堆水来。原来便是他喝的酒都从足下排泄而出,所以不容易醉了。停一会儿,一坛梨花春已被他喝个罄净,倒在椅子里睡着了。贾三春便令下人扶他到后边客室里去睡眠。时候已是不早,酒阑灯烬,各自散席。唯有玉琴心里说不出的快活,因她已探得亡父仇人的下落了。
到了次日,众豪杰都陆续告辞回去,却不见闻天声的影踪,玉琴很想再和他见面谈谈,所以有些疑惑,向贾三春询问,才知昨夜闻天声醉眠房中,今晨不见起来。贾三春自己已和仆人推门进去看时,榻上空虚无人;户牖紧闭,但是闻天声却不知到哪里去了。
玉琴听说,很觉惘然若失,遂和剑秋商议要动身出塞,寻找飞天蜈蚣。剑秋当然赞成,且愿跟她同往,但李鹏却要回乡去了。二人便和李鹏相约,复仇以后,必到丰禾驿一行,探望李鹏夫妇。
李鹏也说道:“愿你们此去,所当者破,早复大仇,使我得听捷音,雀跃而喜,才不负女侠的孝义了。”当日李鹏先去,二人又在贾家多留一宵。
贾三春有个女儿,年纪只有七八岁,生得聪明伶俐,也从她的父亲学习武艺,很能领悟,名唤芳辰。自从玉琴来贾家后,她对玉琴很是亲爱,常要跑到玉琴身边来和玉琴问答;玉琴也很喜欢她,时时拉着她的小手,把自己石屋杀虎的故事讲给她听。所以贾三春很愿玉琴住在他的家中,教他的女儿;可是事实上办不到的,只好看她去了。
二人和贾三春分别,离了临城,重又北上。一路朝行夜宿,到得东光。那东光是直鲁交界的一个热闹市镇,居民很多。二人来到镇上,日已近午。剑秋肚里更觉饥饿,遂找到一家饭店,进去坐定,点了几样普通的菜,和玉琴同用午膳。
却见镇上的人,来来往往拥挤得很,男女老小手里都拿着香烛纸锭。说道:“快求神仙去,过了时候,神仙便要不见的。”玉琴听了心里有些奇怪,对剑秋说道:“神仙是虚无缥缈的,难道真有的么?”剑秋道:“总是乡民迷信罢了,佞神求福,是常有的事。”
二人正在谈话,恰巧对面座上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翁,抢着说道:“你们二位谅是过路的人,却不知道东光真来了两位神仙,便是吕洞宾仙师和何仙姑,也是东光人民的福气。”
玉琴听那老翁说话,面上露出不信的样子。剑秋也道:“那里会有这种事?”老翁见二人不信,便停止了喝酒,絮絮滔滔地把神仙如何显现的情形,告诉二人听。
原来在东光镇的北头,离市稍远,地方很是清静,有一个吕祖师庙,香火甚少,屋宇和神仙像都已破旧。庙中只有一个姓袁的老道,看门扫地,也没有什么事做。相距吕祖师庙不过数十步,有一古塔,相传是本地一个姓程的孝子建造的,已有几百年,现在也已荒废得无人过问。古塔斜阳,黯黯相对。据故老传说,在百年前后,塔上曾有一条巨蟒出现,常在月明之夜,高踞塔顶纳凉。有见过的人说,蟒首好似巴斗,蟒眼无异两盏小灯笼,在塔上光闪闪地转动。有几个好事的少年,奋勇上去刺探,却没有下来,只见血水滴下,想是被蟒所害了。从此无人再敢尝试,把塔堵塞住,上下不通,直到现在,不知那巨蟒可还在上面。
两月以前,某日早晨,有一个樵夫吴六,挑着一担柴从塔下经过,偶抬头,觉得塔顶有个人影;立定脚步,向上仔细一看,才见有一个戴着华阳巾,披着羽氅的道人,盘膝坐在塔顶上,手里持着拂尘,动也不动。吴六大为惊奇,便放下柴担,去唤邻近的居民前来观看。
有一个教书先生,戴上眼镜,走到塔下一看,便对众人说道:“这就是三戏白牡丹的洞宾仙师,我们地方来了仙人,快快跪拜啊!”于是众人被他一说,深信教书先生见多识广,胸有学问,他的说话一定不会错的,遂一齐向古塔跪下,叩头如捣蒜一般。一传十,十传百,轰动了东光全镇,以及四乡的善男信女。老的少的,富的贫的,都来瞻仰仙师法相。可是一到下午二三点钟时,仙人忽然不见了,到得明天早上,仙人又照常出现,乡人又来敬拜,便在塔下焚香顶礼。
因为这塔有数十丈高,寻常人既无胆量,又无本领,那里能够爬到塔顶上去?况且仙人坐在塔上,始终不动,到了时候一眨眼便不见了,真非仙人不能。二则塔旁本有那个吕祖师庙,装束一一相同,不是神仙,还有谁呢?有些神经过敏的人,便说:塔上显现的吕祖师,必然是庙中的祖师,一而二,二而一,我们快到庙中去烧香罢!
于是众人又赶到庙中来烧香。把个破败冷落的吕祖师庙,挤得水泄不通,香烛摊陈列得不计其数。还有许多小贩,也来做买卖,凑热闹,那庙中的老道更是笑逐颜开,在祖师殿上照料香烛,收着每人三文的点烛钱,放得他的布袋中饱满起来。
一天,老道忽然当着众人宣布,说他昨夜见祖师爷向他显现,叫他要向当地人民捐募金钱,把祖师庙重建起来,祖师爷将于本月十五夜里,在庙中亲自说法,劝化世人;叫凡系虔诚相信的人斋戒沐浴,都来顶礼。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大家伸长了脖子盼望十五夜快快到临;也有许多人渴欲听祖师说法,预先就持斋起来。
到了十五夜,吕祖师庙中挤满了烧香的人,一排一排的在殿上庭中坐着,静候祖师法驾下临。果然,到了三更时分,忽有白光一道,从墙外飞入,直到殿上。红灯影中,早见祖师爷已盘膝坐在神坛上,装束容貌和塔上一般无二,大众都向祖师爷叩头,竭诚祷告。
祖师爷遂把拂尘一挥,向大众说道:“我在洞府见下界人民,将有浩劫,不忍众生遭难,故愿到此地来现身说法;劝化尔等速速归依祖师爷座下,诚心修道,才可脱离灾殃。尔等若能信奉我的,我当每月逢五向你们说法。你们愿意做信徒的,快把姓名履历详细写在信徒册上,交给袁老道掌管。凡在我门下,都是弟兄姊妹,有福同享,倘有灾殃来时,我当一例救治。”说罢,便瞑目而坐,兀然不动。
众人听了这话,都是很虔诚地相信,愿意归依祖师门下,避祸求福,一声不响地坐着。不多一刻,便见祖师爷手中动了两动,一阵烟雾冲起,把众人的眼睛都迷住了;及至清明,再看祖师爷已不见了。众人自庆有缘,欢呼而归。自此以后,每逢初五、十五、二十五三天,祖师爷必来现身说法。众信徒都慷慨捐资,重建祖师庙,造得金碧辉煌,华丽非常。信徒逐日增多,传播到远近各乡村。
后来又有一个年轻的仙姑,突然显现,向众人说法,来无影去无踪的,更使人惝恍迷离。经祖师爷的指示,始知是八仙中的何仙姑。祖师爷又说:“我既在这里,以后常有仙界中人来往,只要你们相信,必然呵护你们平安无恙。”东光一镇的居民,哪有一个不十二分地虔诚敬奉?
有几个乡人得蒙祖师爷青眼看待,带他们到塔上去,到过塔上的人,都说塔上好似金阙琳宫,仙人住的地方,非有灵根的人不得上去;至于那条巨蟒,早已成了地仙了。有人问祖师爷在塔上说些什么?他们都笑天机不可泄漏,如不严守,必遭雷殛。又说他们上去时,祖师爷叫他们一齐闭目,切不可以偷看;自己觉有人提携而上,真似腾云一般,下来时也是如此。
玉琴和剑秋二人,听了老翁告诉的这种荒诞奇异的事情,觉得其间很有可疑之处,不能确信。老翁又说:“今天下午祖师爷将在古塔上显现,散发百道灵符。得着符的便可用开水冲下,可以却疾延年。所以,你们看街上已有许多人前去了。你们如若不信,尽可前去一观,自然也相信了。”
剑秋又问道:“这里地方官可曾知悉么?”老翁道:“那有不知之理,起初派人来查勘,说要封闭吕祖师庙,拆毁古塔,但是这里人全体反对。说也奇怪,便在那夜,地方官的一颗印,不翼而飞,尽日寻找,见那印高高悬在大堂的正梁上,除却神仙,没有人能干的,吓得那地方官也不敢多管闲事了。”
玉琴听罢,对剑秋带笑说道:“天下竟有这种事么?我们可去一观虚实,看看这祖师爷究竟是何许人物?”老翁点头道:“耳闻不如目睹,你们自己前去看了,便知真是神仙哩!”
玉琴遂和剑秋吃罢午膳,付去酒费,出得店门,见有几个烧香的妇女,正到吕祖师庙去。二人跟随她们,一直走到吕祖师庙门前。果然十分热闹。一片广场,摆满了许多香烛摊、食物担,以及看西洋镜、说大鼓书等,各种玩意儿。那吕祖师庙气象一新,烧香的男女挤出挤进。二人跟着进去,见庙上许多香客,朝着祖师仙像下拜,冲天炉内香烟缭绕,氤氲得两边不分明,一个老道士忙着代众乡人点烛。二人看了一遭,觉得没有什么奇异之处。
忽听有人从外面跑进来嚷着道:“祖师爷已在塔上现身了!我们快去参拜,接受灵符罢!”众人一听这话,烧香也不顾了,大家都往外奔,如潮水一般涌出去。
二人挤在人丛中,各把两臂一挺,如铁扁担一般推开众人,拦开众人,很自由地走着,不怕拥挤,早走出庙来。不一会由地面田岸上转过去,但见前面树林,巍巍地耸着一座七级浮图,墙壁已成古旧,蒙着翠蔓,被风吹着,好似碧波荡漾一般,很是幽雅。这时大众皆向着古塔俯伏下拜,有的口里不知喃喃地念着什么。二人举头一看,却见塔顶上真的端坐着一位仙风道骨的吕祖师。
玉琴运动慧眼,细细瞧去,觉得这位神仙,表面虽似清奇,实在和寻常人没有什么大异。不过若是他不是神仙,那么这个很高的古塔,一无攀援,他竟能坐在上面,动也不动,非有本领的人,不能这个样子自在的。大约是什么妖人,故意炫奇作怪,煽惑愚民罢了。剑秋也是这样想法,且立在旁边静候。
隔了一刻,参拜祖师的人益发多了,塔的四围,黑压压的万头攒动,忽见祖师爷取出一个葫芦,向下倾倒,便有许多小符,在半空中飘落下来。众人大喊:“快接受灵符呀!”但是很奇怪的,各人只是口里喊着,身体仍旧不动,却不去争夺。那小符落到谁人的头上,便被这人取去;因为这是祖师爷的意旨。大家心里只盼望自己幸运,灵符落到他的头上,并不许侥幸抢取。
恰巧有一张灵符落到剑秋头上,剑秋伸手接了,和玉琴一同观看。见这符不过五寸长,三寸阔黄纸,上用朱红写着似蝌蚪般的小字,不知是什么把戏,剑秋便向旁边一个男子问道:“得了这个符有何用处?”
那男子道:“罪过罪过,你还不知道么?你是过路的客人,偏被你的幸运儿好,祖师爷赐给你这道灵符,像我却要得也得不到呢!你回去后,可以把这灵符就火上化了灰,用开水很诚心地吞下去,包你祛疾延年,有说不出的好处。”
剑秋哈哈笑道:“原来如此呢!我却没福消受,把来送给你罢!”那人正色问道:“可是真的么?”
剑秋把符递与他道:“当然是真的,你取去便了。”那人又向旁边偷看,觉得没有人注意,便接在手中,往后边而去。
剑秋和玉琴久立不去,要看那位祖师爷如何走法。等到日落西山时,一抹斜阳,映射在古塔上,如火珠将坠,金镜初开。只见祖师爷手中一扬,有一样东西泼剌剌地向天边远处飞去,众人跟着瞧看,等到回转头来看时,那位祖师爷忽然杳如黄鹤,大家都说仙人去了,我等回家罢。有得着灵符的人莫不喜孜孜地归家,一霎时纷纷如鸟兽散,只剩芳草斜阳,和那古塔作伴。
剑秋和玉琴也在夕阳影里缓缓走着,玉琴对剑秋微笑道:“我却又喜管闲事了,依我看来,那塔上的祖师爷,那里是吕仙显现呢?一定是江湖妖人,愚弄那些无智识的乡民。方才发出怪响的东西,不过是一种特制的响箭罢了!他却藉此隐去。但逃不过我们的眼睛,明明见他一闪身跳入塔中去的,所以我想在今夜要冒险到塔上去一探。因为我的脾气见了奇怪的事,总不肯轻易放过,一定要探个水落石出,方惬我意。”
剑秋道:“我也和师妹一样的,好似这是眼前一个很奇妙而很有趣味的问题,急待我去解决。方才我听老翁的说话,也大有可疑;因为外面邪教很多,往往假借着神仙,号召愚民,阴谋不轨,扰乱地方。尤其是白莲教的余孽,近来很是活动,今夜我们不妨到塔上去一探,便知真相了。”二人决意不去借宿,遂返到镇上,在一家酒楼里用罢晚餐,还听得有人纷纷传说灵符的事。
二人悄悄地依然走到古塔所在,时候还早。一圆凉月在云中涌现,田园寂静无声。恰巧塔的西面有一丛树林,二人遂到林子里去,相对席地而坐。远望古塔的最上一层,隐隐有一些蓝色的灯光,两人心里都有几分把握,且养息着精神。剑秋看玉琴臂上也有绿油油的光发出来,知是那只分水镯了;又看她蛾眉低垂,星眸微闭,涓涓明月正映在她的玉靥上,多么姣丽,又想到她横剑杀敌的情景,何等英武。玉琴张开眼来,见剑秋正在瞧她,不觉嫣然一笑。
二人守候到三更时分,遂立起身来,一振衣袂,好在他们没有多带行李,只有一个包裹和一只小皮箱,且放在林中。走出林子,施展飞行术,来到塔下;先向上面略一相度,然后一层层地跳上去。二人直跳到最上一层,见窗里果然有蓝色的灯光。二人立定了,向里面望进去时,见塔中很是宽广,布置着一间卧室,一张小圆台,上放着一盏琉璃小灯,灯上罩着蓝色的纸,所以发出蓝色的光。
所说的祖师爷,此时脱去了道袍,露出本来面目,乃是一个很健硕的道人,正搂着一个年轻的道姑,睡在一张小榻上,酣睡未醒。二人本想分放剑光来,不难把那两个妖男女歼灭,但他们为要明白真相,还不欲动手伤害。轻轻跳进塔中,见那边一张桌上,堆着几本册子和几封信;剑秋过去,取过册子,凑着灯光一看,见就是日间老翁所说的信徒录;上面写着某某人住在某某处,有若干产业,家中有若干人口,做某种职业,底下却用楷笔注着干支的名称,不知是什么意思。
二人正看册子,不防那道人已惊醒,叫声:“不好!”一个翻身跳起来,向壁上摘下宝剑,还有一个葫芦,也向腰里挂上,向二人喝道:“你们是谁?胆敢到这塔上来送死!”
剑秋也冷笑道:“妖人,你存心叵测,在此光天化日之下,煽惑人民,该当何罪?今夜我们特来破你的阴谋。”
那道人听了剑秋说话,勃然大怒,一亮手中宝剑,跳过来向剑秋一剑劈下,早有白光一道,将道人的剑托住,乃是玉琴忍不住,已放出剑光来了。此时,那个道姑也已闻声而醒,枕边取过双股剑,倏地跳起,迳奔剑秋。剑秋挥剑迎住,但觉塔中地方很小,不能施展,四个人遂扑扑的如飞燕出堂般跳出窗户,便在塔的屋面上鏖战。
玉琴的剑光夭娇若龙,紧逼道人的身体;道人觉得有些难敌,便一层层地跳下塔去,玉琴也跟着跳到地上。道人却虚晃一剑,向东边野里跑去,疾如狡兔;但是玉琴哪里肯放他逃生,运动剑光在后追去。道人的飞行术很好,幸亏玉琴也是不弱,一个在前一个在后,追了不知许多路,已到丛山峻岭之间。
那道人忽然在一株松树下立定,披发仗剑,取下腰里挂的葫芦向玉琴撒放;口中喃喃有词,咬碎舌尖,出一口血喷来。顿时天昏地暗,月色无光,黑暗中有许多巨大的妖魔,向玉琴身边猛扑。
玉琴心里也有些惊慌,但她想这是妖术,不要怕他,以前师父也用法术来试过我的,遂定一定心,挥动真刚宝剑,向许多妖魔刺击。果然那些妖魔敌不住玉琴的勇猛,都向后倒退。玉琴追去,又见道人取出一样东西,好似小布袋一般,向玉琴面上一抖;玉琴陡地嗅着一阵腥膻之气,从鼻管里直钻到脑门,不觉打起恶心来,同时脑中昏迷过去,跌倒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