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与杏桃正要私谈,忽见夏莲携茶而至,住说不语。小姐吃茶毕,主婢三人回归绣阁。二婢下楼,小姐将龙凤帕收藏小匣中。一宵睡去。到次早起来,梳洗毕,想 来昨夜灯前未曾将周郎所赠龙凤帕观看分明。在月下看来,犹如活现一般,今取来看辨分明。即开小匣,取出展开,只见左龙右凤,绣出灵心耀目,五彩相兼,如生 活一般,上头四字:龙凤朝阳;脚下四字:山河庆瑞。小姐想来:“此般物件贵品,非等闲之家所有。想此周生行为气度,实乃大贵人,还未知他怎样瞒着,人前不 说知真名姓耳。此子断非民间之儿。想奴匹配此人真真不错,但未经禀明父亲为虑耳。怎得此通线亲人,此事乃能稳当。
小姐正将龙凤帕执手观瞻之间,不意杜氏后娘进至闺中。见女儿不接他,拾起一幅绣绫不忍释手呆看,心中糊疑,跑近呼:“女儿,汝看什么东西?”小姐抬头一 看,吓得惊骇,急收离位下礼曰:“母亲,并无物观看。乃女儿学习刺绣之物耳。”夫人曰:“闺帏之女,学习绣刺本所当然,缘何娘一到即收藏过?可取出待娘一 观。”小姐曰:“母亲,女儿习学日浅,糊涂不堪寓目,有失礼娘亲,不可看来。
夫人不准,行近捞出女儿袖中,乃一幅龙凤帕,夺目惊人,上四字龙凤朝阳,下四字山河庆瑞。“此乃宫内王家之物,女儿何处得来?有此奇物,故女儿着惊收拾,不与为娘观看,想必情郎暗赠,败坏门风。
杏桃一见小姐败露此物,心头着急,只恐夫人又要难为小姐,急忙忙跑出中堂,禀请老爷进内堂,“有要事。夫人要毒打小姐,老爷速往救劝乃可。”程爷闻言,急 步忙忙,骂声:“凶恶妇!吾女儿如掌上明珠,岂汝所凌暴的?”言未毕到闺阁内,大言:“夫人不得作难女儿!纵吾女儿有得罪之处,亦该看本官之面,念着嫡故 夫人一脉从宽教道,下不得毒手。
杜夫人曰:“汝既为官临民,须当正家而治。汝今纵女从奸,岂非治家不严之过?”程爷大怒说:“可恶贱妇,毒口伤人。吾女儿三步不出闺门,有何疵议?”夫人呈上曰:“此物女儿观看,不忍释手,见妾到来慌忙收下。若非行奸所赠何处飞来的?
程爷接转细看,“此幅龙凤绫帕上下八字,王家气像,宫院中方有此物,女儿从何处得来?且直言为父得知,如藏头露尾反受家责。
玉霞小姐含羞上禀:“爹爹,昨夜因中秋佳节,与二婢出游花苑,拜月焚香,时交二鼓,共归绣房。在园中足踏下一物,只得拾起带回细看。正在羡慕绣刺工雅,却被母亲一刻到来抢夺下,胡言乱语。惟未知此物到底谁人遗下之物。
程爷咋想:“昨天本官命周俊将花园内打扫清净,候本官庆赏中秋佳节。不意本官被督抚曹大人邀去赴宴,庆赏佳节,用酒过多,不能到园庆赏。此物想必周俊无疑 矣。但想此子气慨行为真有帝王之象,想必此人乃当今储君慈云矣!”想罢,唤老家人,“往书房内请周相公到此内堂,本官有说商量。”家人领命去。
不一刻,程爷已转出内堂中。太子一见,下礼大人曰:“恩大人在上,小人叩见。未知有何分付。”程爷曰:“周俊,汝昨夜在花园中失下一物,汝可知之否?
太子曰:“小人并无一物在躬,有何物件遗失?”程爷取出龙凤帕曰:“此物是汝的,即可收回;倘非汝之物,不要胡乱冒认。”太子看毕,暗暗惊骇:“缘何此物 小姐败露出程大人之目?此时欲待不认也不得了。”只无奈何言:“此物果然小人昨夜失去,未知失在何方,找觅不得,未敢扬言。今恳乞大人赐交回小人,以免失 了母亲遗留之物,更见沾恩。
程爷曰:“此非民间所有之物。看汝有此龙凤帕,必非别人,莫非先帝储君殿下?但吾奉命越程到此,留心觅访殿下。汝果也东宫太子,即可实言,以免有失君臣之礼。
太子闻言叹曰:“不差,吾果然东宫慈云也。今有陆母后血诏在此为凭,请大人一观。”程爷接转读毕,下泪交回,即倒身下拜,呼:“千岁殿下,臣有慢君之罪矣。”太子挽扶曰:“大人休得拘礼,请起,有话商量。”是日君臣欢叙。
程小姐闻知殿下一事,与杏桃暗暗大喜。杏桃赞羡小姐眼力非凡。只有杜氏夫人心中不忿,思量“太子系太后仇人,且解回汴京,交妾母舅庞太师为是。缘何老爷毫 无主意,不思高官显爵,声声言当今圣上思念御弟回朝。看此光景未必肯将太子拿解回朝,交吾庞母舅。不免妾通知族弟杜景,现做怀庆府镇台,兴兵到此擒拿,有 何不妙?”想罢,呼:“老爷,太子乃太后仇人,汝乃不知时务劣才,辅庇此孤弱太子,太后一怒兴兵到来连汝擒拿回朝,少不免累及一家大祸矣。不免将太子解回 朝中,交妾母舅庞国丈。自得高官显爵,又免一家之灾祸。老爷请自三思。
程爷闻言骂声:“丧心妒妇!当今天子常常思念御弟,日望还朝情深,岂得交于奸臣陷害储君?且庞贼年已七旬,太后年近半百。倘有差迟,本官即入阁封王,日久 天子岂不执责?仍不免趋权附势之讥。休得多言,陷本官于不义。”杜夫人自知难劝丈夫,是夜不免暗暗修书一封,次早五鼓,私差家人速赶往怀庆府杜将军投递。 家人领命,快马加鞭而去。瞒着程爷、太子,并不知觉。
一连十余天,君臣滴议:须要早到潼关知会过高王爷,再修书到玉关柴王麾下,一封山西太原狄主,一封界牌关郑王,一封山海关呼延王,一封天波无佞府定国王。 倘五王会兵,大事济矣。太子称言有理。君臣此日正在言谈,不想外厢家丁传进名帖上禀:“大人,镇台杜将军拜探,并有兵了一千多叙集于外衙厂地,未知何故。 请令定裁。
程爷闻言一惊,“缘何社镇台一刻带兵到来何事?”程爷少不免接进中堂,见礼下坐。程爷曰:“杜将军到来,未知有何见谕?”杜将军曰:“曾闻太子在夫人衙 中,特来君臣一会,且请到敝营中,召请齐各路藩王,会兵杀进汴京,诛奸灭佞,以报陆国母之仇。”太子闻言,只道镇台是忠良之辈,即出大堂曰:“难得杜将军 有此忠义之心。此事须与程大人慢于酌量乃可行也,是造次不得。
杜将军一见太子龙姿天表,料然不错,挥兵而入,曰:“请殿下回臣营中,以免招摇外人耳目,反为不美。”太子正要举步随去,有程爷曰:“且慢,殿下在本官街 中将已一月,今又何须到汝营中?”杜将军曰:“程大人,汝难道不知,司天监禅师夜观星象,已知太子落在河南南阳府。太后有懿旨到此。幸今在此,且解押回 朝,汝高升官爵,我有重赏,岂不为美?”程爷曰:“既要解回朝,与汝何干?殿下非汝营中拿捉下,乃本官在中途搭救到此,难道要汝多管押解?”杜将军曰: “大人不必发怒,末将不过代劳与汝押解,只因汝乃文员,只恐遇着陆凤阳同党等劫夺去,反为不美。
程爷怒目,“汝有军兵,难道本部无兵役不成?休得多管!”杜夫人在内堂答曰:“老爷乃文员,岂可押解?倘遇着陆凤阳等,他羽翼不少,劫夺去反害了性命,乃 自取其祸, 悔之晚矣。 不若持吾弟押解回朝,同分功劳为妙。”程爷大喝曰:“妇人家恶见,焉能知内里机关作弊!也罢,将军既要押解,本官也同行。文武同解交印,不干不属署理。
杜将军无奈依允,“大人既要同行,末将也回营,且带同太子去,明天共同登程如何?”程爷曰:“汝既带去殿下,好生供奉,不要吱晤卖放,本官断不干休。”杜将军曰:“岂有此理。末将带去殿下一宵,只恐大人疏失耳,末将岂敢将太子卖放?”当时带同太子回营,辞过程爷而去。
程光想来:“此贼带同太子而去,但一夜光景,未必敢将太子作难,倘有别情,本官岂肯干休。明天定必同行,殿下方得无碍。
先说社镇台将军将太子带回,想来命副将看守,又防卖放去;命家丁看守,又恐人心不一。不若诱他进后堂下锁,夫人郑氏看守,不许别人进探,方得无碍。是夜命 人送上佳撰与太子膳用。不想这郑氏夫人乃陆后娘娘中表之亲,与太子瓜葛之谊。细想丈夫不仁,要入奸臣党羽。拿解太子回朝,交与庞贼岂非储君一命送归虎口? 当时初交二鼓,众人略静些,暗暗取出黄金二锭、于粮、包裹出房,将后堂门锁开了,进内口称:“千岁,妾非别人,吾与汝母中表亲情,今夜特来放出千岁,逃往 别方,另觅忠良保驾,以免奸臣所害。妾丈夫不仁,难以好言相劝转,今有黄金五十两,干粮一束,可作路费矣。即速脱离此地,以免妾夫得知难以逃遁了。
太子曰:“夫人不可。须蒙汝良心放脱,只忧汝夫追究来一怒,岂容于汝?且由他押解回朝,正乃祸福由天所命,倘汝丈夫难为夫人,孤心反有不安。”郑氏含泪 曰:“臣妾乃女流之辈,一死何所攸关?殿下乃国家根本,岂得伤残。不须多虑,即速逃走出后园。妾早已立下此心。”频频催速,太子只得含泪依允,曰:“深感 贤慧夫人,忠心为孤,只可惜贤良一命死得惨伤耳。”当时急忙忙如飞逃出后门。幸得土城未闭,一程跑出西门,有路即奔,不分好丑地头,一夜中不知奔走道程多 少。
只有郑夫人将后堂门假哄锁即回归房中,思量丈夫时常酒后无德,吵闹生端,鞭挞奴婢凶狠,今私放子太子,岂能容得妾身?不免死为上着,免受他刑苦羞辱。闭上 房门,解带要寻自尽。一见牙床上一岁小孩儿杜清,一回头想来,“倘吾死后丈夫续娶来,只好贤良人将吾儿自然好生抚育,倘遇着不良之妇,岂不将孩儿贱挞?死 在黄泉心也不安。”持灯一看,此小孩鼻仰目露,面骨横生,料知此子不是善良人。有其父必有其儿,待长养成乃父陷害忠良之辈,不若将此子揸死,然后自尽,九 泉又得放心而去。”议毕忍性将小孩揸死,再吊上三尺白绫,一命呜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