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景皇帝王皇后內太子宮,得幸,有娠,夢日入其怀。帝又夢高祖謂己曰:“王夫人生子,可名為彘。”及生男,因名焉。是為武帝。帝以乙酉年七月七日旦生於猗蘭殿。年四岁,立為膠東王。数岁,長公主嫖抱置膝上,問曰:“兒欲得婦不?”膠東王曰:“欲得婦。”長主指左右長御百餘人,皆云不用。末指其女問曰:“阿嬌好不?”於是乃笑對曰:“好!若得阿嬌作婦,當作金屋貯之也。”長主大悅 ,乃苦要上,遂成婚焉。是時皇后无子,立栗姬子為太子。皇后既廢,栗姬次應立,而長主伺其短,輒微白之。上嘗與栗姬語,栗姬怒弗肯應。又罵上老狗,上心銜之。長主日譖之,因譽王夫人男之美,上亦賢之,廢太子為王,栗姬自殺,遂立王夫人為后。膠東王為皇太子時,年七岁,上曰:“彘者徹也。”因改曰徹。

  丞相周亞夫侍宴,時太子在側。亞夫失意,有怨色,太子視之不輟,亞夫於是起。帝問曰:“尔何故視此人邪?”對曰:“此人可畏,必能作賊。”帝笑,因曰:“此怏怏非少主臣也。”

  廷尉上囚。防年継母陳殺父,因殺陳。依律,年殺母,大逆論。帝疑之,詔問太子。太子對曰;“夫継母如母,明其不及母也,緣父之愛,故比之於母耳。今継母无狀,手殺其父,則下手之日,母恩絕矣。宜與殺人皆同,不宜大逆論。”帝從之,年棄市。議者称善,時太子年十四,帝益奇之。

  及即位,常晨往夜还。與霍去病等十餘人,皆輕服為微行。且以覌戏市里,察民風俗。嘗至蓮勺通道中行,行者皆奔避路上。怪之,使左右問乏,云有持戟前呵者数十人。時微行率不过二十人,馬七八匹,更步更騎,衣如凡庶,不可別也,亦了无騶御,而百姓咸見之。

  元光元年,天星大動;光耀煥煥竟天,数夜乃止。上以問董仲舒,對曰:“是謂星搖人,民勞之妖也。”是時謀伐匈奴,天下始不安,上謂仲舒妄言,意欲誅之。仲舒懼,乞補刺史以自效,乃用為軍候,属程不識屯雁門。

  太后弟田蚡欲奪太后兄子竇嬰田,嬰不與,上召大臣議之。群臣多是竇嬰,上亦不復穷問,兩罷之。田蚡大恨,欲自殺。先與太后訣,兄弟共號哭訴太后。太后亦哭弗食。上不得已,遂乃殺嬰。後月餘日,蚡病,一身尽痛,若擊者。叩頭復罪。上使視鬼者察之,見竇嬰笞之。上又夢竇嬰謝上属之,上於是頗信鬼神事。

  陳皇后廢處長門宮,竇太主以宿恩犹自親近。后置酒主家,主見所幸董偃。

  陳皇后廢,立衛子夫為皇后。初,上行幸平陽主家,子夫為謳者,善歌,能造曲,每歌挑上,上意動,起更衣,子夫因侍衣得幸。頭解,上見其美髮,悅之,欢樂。主遂內子夫於宮。上好容成道,信陰陽書。時宮女数千人,皆以次幸。子夫新入,獨在籍末,岁餘不得見。上釋宮人不中用者出之,子夫因涕泣請出。上曰:“吾昨夢子夫庭中生梓樹数株,豈非天意乎?”是日幸之,有娠,生女。凡三幸,生三女。後生男,即戾太子也。

  淮南王安好學多才藝,集天下遺書,招方術之士,皆為神仙,能為雲雨。百姓傳云:“淮南王,得天子,寿无極。”上心惡之,徵之。使覘淮南王,云王能致仙人,又能隱形升行,服氣不食。上聞而喜其事,欲受其道。王不肯傳,云无其事。上怒,將誅,淮南王知之,出令與群臣,因不知所之。国人皆云神仙或有見王者。常恐動人情,乃令斬王家人首,以安百姓為名。收其方書,亦頗得神仙黃白之事,然試之不驗。上既感淮南道術,乃徵四方有術之士,於是方士自燕齊而出者数千人。齊人李少翁,年二百岁,色如童子,上甚信之,拜為文成將軍,以客礼之。於甘泉宮中畫太一諸神像,祭祀之。少翁云:“先致太一,然後升天,升天然後可至蓬萊。”岁餘而術未驗。会上所幸李夫人死,少翁云能致其神,乃夜張帳,明燭,令上居他帳中遙見李夫人,不得就視也。

  李少君言冥海之棗大如瓜,種山之李大如瓶也。

  文成誅月餘日,使者籍貨關東还,逢之於漕亭。还言見之,上乃疑;發其棺,无所見,唯有竹筒一枚。捕驗間无縱迹也。

  上微行至於柏谷,夜投亭長宿,亭長不內,乃宿於逆旅。逆旅翁謂上曰:“汝長大多力,當勤稼穡;何忽帶劍群聚,夜行動眾,此不欲為盜則氵㸒耳。”上默然不應,因乞漿飲,翁答曰:“吾止有溺,无漿也。”有頃,还內。上使人覘之,見翁方要少年十餘人,皆持弓矢刀劍,令主人嫗出安过客。嫗归,謂其翁曰:“吾覌此丈夫,乃非常人也;且亦有備,不可圖也。不如因礼之。”其夫曰:“此易與耳!鳴鼓会眾,討此群盜,何憂不克。”嫗曰:“且安之,令其眠,乃可圖也。”翁從之。時上從者十餘人,既聞其謀,皆懼,劝上夜去。上曰:“去必致禍,不如且止以安之。”有頃,嫗出,謂上曰:“諸公子不聞主人翁言乎?此翁好飲酒,狂悖不足計也。今日具令公子安眠无他。”嫗自还內。時天寒,嫗酌酒多與其夫及諸少年,皆醉。嫗自縛其夫,諸少年皆走。嫗出謝客,殺鷄作食。平明,上去。是日还宮,乃召逆旅夫妻見之,賜姬金千斤,擢其夫為羽林郎。自是懲戒,希復微行。時丞相公孫雄数諫上弗從,因自殺,上聞而悲之,後二十餘日有柏谷之逼。乃改殯雄,為起墳冢在茂陵旁,上自為誄曰:“公孫之生,污瀆降靈。元老克壯,為汉之貞。弗予一人,迄用有成。去矣遊矣,永归冥冥。嗚呼夫子!曷其能刑。載曰:萬物有終,人生安長;幸不為夭,夫復何傷。”雄嘗諫伐匈奴,為之小止。雄卒,乃大發卒数十萬,遣霍去病討胡,殺休屠王。獲天祭金人,上以為大神,列於甘泉宮。人率長丈餘,不祭祝,但燒香礼拜。天祭長八尺,擎日月,祭以牛。上令依其方俗礼之,方士皆以為夷狄鬼神,不宜在中,因乃止。

  鑿昆池,積其土為山,高三十餘丈。又起柏梁台,高二十丈,悉以香柏,香聞数十里,以處神君。神君者,長陵女子也,死而有靈。霍去病微時,数自祷神君,乃見其形,自修飾,欲與去病交接,去病不肯,神君亦慚。及去病疾篤,上令為祷神君,神君曰:“霍將軍精氣少,寿命不長。吾嘗欲以太一精補之,可得延年,霍將軍不曉此意,遂見断絕。今疾必死,非可救也。”去病竟死。上乃造神君請術,行之有效,大抵不異容成也。自柏梁燒後,神稍衰。東方朔取宛若為小妻,生三人,與朔同日死。時人疑化去,弗死也。

  薄忌奏:“祠太一用一太牢,為壇開八通鬼道,令太祝立其祠長安東南。”上祝太畤祭,常有光明照長安城如月光。上以問東方朔曰:“此何神也?”朔曰:“此司命之神,總鬼神者也。”上曰:“祠之能令益寿乎?”對曰:“皇者寿命懸於天,司命无能為也。”

  上少好學,招求天下遺書,上親自省校,使莊助、司馬相如等以類分別之。尤好辞賦,每所行幸及奇獸異物,輒命相如等賦之。上亦自作詩賦数百篇,下筆即成,初不留意。相如作文遲,弥時而後成,上每叹其工妙,謂相如曰:“以吾之速,易子之遲,可乎?”相如曰:“於臣則可,未知陛下何如耳?”上大笑而不責也。

  上喜接士大夫,拔奇取異,不問僕隸,故能得天下奇士。然性嚴急,不貸小过,刑殺法令,殊為峻刻。汲黯每諫上曰:“陛下愛才樂士,求之无倦,比得一人,勞心苦神。未尽其用,輒已殺之。以有限之士,資无已之誅。臣恐天下賢才將尽於陛下,欲誰與為治乎?”黯言之甚怒,上笑而喻之曰:“夫才為世出,何時無才!且所謂才者,猶可用之器也;才不應務,是器不中用也;不能尽才以處事,與无才同也。不殺何施!”黯曰:“臣雖不能以言屈陛下,而心犹以為非。願陛下自今改之,无以臣愚為不知理也。”上顧謂群臣曰:“黯自言便辞,則不然矣;自言其愚,豈非然乎?”時北伐匈奴,南誅兩越,天下騷動。黯数諫爭,上弗從,乃發憤謂上曰:“陛下恥為守文之士君,欲希奇功於爭表;臣恐欲益反損,取累於千載也。”上怒,乃出黯為郡吏。黯忿憤,疽發背死。謚剛侯。

  上嘗輦至郎署,見一老翁,鬚鬢皓白,衣服不整。上問曰:“公何時為郎,何其老也?”對曰:“臣姓顏名駟,江都人也,以文帝時為郎。”上問曰:“何其老而不遇也?”駟曰:“文帝好文而臣好武;景帝好老而臣尚少;陛下好少而臣已老;是以三世不遇。故老於郎署。”上感其言,擢拜会稽都尉。

  天子至鼎湖病甚,浮水發根言於上曰:“上郡有神,能治百病。”上乃令發根祷之,即有應,上体平,遂迎神君会於甘泉,置之寿宮。神君最貴者大夫,次大禁司命之属,皆從之。非可得見,聞者音與人等。來則肅然風生,帷幄皆動。於北宮設鐘簴羽旗以礼神君。神君所言,上輒令記之,命曰畫法。率言人事多,鬼事少。其說鬼事與浮屠相類;欲人為善,責施與,不殺生。

  齊人公孫卿謂所忠曰:“吾有師說秘書言鼎事,欲因公奏之。如得引見,以玉羊一為寿。”所忠許之。視其書而有疑,因謝曰:“宝鼎事已決矣,无所復言。”公孫卿乃因郿人平時奏之。有札書言:“宛侯問於鬼區臾,區曰,帝得宝鼎,神策延年,是岁乙酉,朔旦冬至,得天之紀,終而復始。於是迎日推算,乃登仙於天。今年得朔旦冬至,與黃帝時協。臣昧死奏。”帝大悅,召卿問。卿曰:“臣受此書於申公,已死,屍解去。”帝曰:“申公何人?”卿曰:“齊人安期生同受黃帝言,有此鼎書。申公嘗告臣:言汉之聖者,在高祖之曾孫焉。宝鼎出,與神通,封禪得上太山,則能登天矣。黃帝郊雍祠上帝,宿齋三月,鬼區臾屍解而去,因葬雍,今大鴻冢是也。其後黃帝接萬靈於明庭,甘泉是也。升仙於寒門,谷口是也。”

  上為伐南越,告祷泰一。為泰一鋒旗,命曰靈旗,畫日月斗,大吏奉以指所伐国。

  拜公孫卿為郎,持節候神。自太室至東萊,云見一人。長五丈,自称巨公,牽一黃犬,把一黃雀,欲謁天子,因忽不見。上於是幸緱氏,登東萊,留数日,無所見,惟見大人迹。上怒公孫卿之无應,卿懼誅,乃因衛青白上云:“仙人可見,而上往遽以故不相值。今陛下可為覌於緱氏,則神人可致。且仙人好楼居,不極高顯,神終不降也。”於是上於長安作飛廉覌,高四十丈;於甘泉作延寿覌,亦如之。

  上巡边至朔方,还祭黃帝冢橋山。上曰:“吾聞黃帝不死,今有冢,何也?”公孫卿曰:“黃帝已仙上天,群臣思慕,葬其衣冠。”上叹曰:“吾後升天,群臣亦當葬吾衣冠於東陵乎?”乃还甘泉,類祠太一。

  上於未央宮以銅作承露盤,仙人掌擎玉懷,以取雲表之露,擬和玉屑,服以求仙。

  栾大有方術,嘗於殿前樹旌数百枚,大令旌自相擊,繙繙竟庭中,去地十餘丈,覌者皆駭。

  帝拜栾大為天道將軍,使著羽衣,立白茅上,授玉印;大亦羽衣,立白茅上受印;示不臣也。

  栾大曰:“神尚清淨。”上於是於宮外起神明殿九間。神室:鋳銅為柱,黃金塗之,丈五圍,基高九尺,以赤玉為陛,基上及戶,悉以碧石,椽亦以金,刻玳瑁為龍虎禽獸,以薄其上,狀如隱起,椽首皆作龍形,每龍首銜鈴流蘇懸之,鋳金如竹收狀以為壁,白石脂為泥,濆椒汁以和之,白密如脂,以火齊薄其上,扇屏悉以白琉璃作之,光照洞徹,以白珠為簾,玳瑁押之,以象牙為蔑,帷幕垂流蘇,以琉璃珠玉,明月夜光,雜錯天下珍宝為甲帳,其次為乙帳,甲以居神,乙以自御,俎案器服,皆以玉為之,前庭植玉樹,植玉樹之法,葺珊瑚為枝,以碧玉為葉,花子或青或赤,悉以珠玉為之,子皆空其中,小鈴鎗鎗有声,甍標作金鳳皇,軒翥若飛狀,口銜流蘇,長十餘丈,下懸大鈴,庭中皆壂以文石,率以銅為瓦,而淳漆其外,四門並如之,雖昆侖玄圃,不是过也。上恒齋其中,而神犹不至,於是設諸偽使鬼語作神命云:“應迎神,嚴裝入海。”上不敢去,東方朔乃言大之无狀,上亦發怒,收大,腰斬之。

  東方朔生三日,而父母俱亡,或得之而不知其始;以見時東方始明,因以為姓。既長,常望空中獨語。後遊鴻濛之澤,有老母採桑,自言朔母。一黃眉翁至,指朔曰:“此吾兒。吾卻食服氣,三千年一洗髓,三千年一伐毛;吾生已三洗髓、三伐毛矣。”

  朔告帝曰:“東極有五雲之澤,其国有吉慶之事,則云五色,著草木屋,色皆如其色。”

  帝齋七日,遣栾賓將男女数十人至君山,得酒,欲飲之。東方朔曰:“臣識此酒,請視之。”因即便飲。帝欲殺之,朔曰:“殺朔若死,此為不驗;如其有驗,殺亦不死。”帝赦之。

  東郡送一短人,長七寸,衣冠具足。上疑其山精,常令在案上行,召東方朔問。朔至,呼短人曰:“巨靈,汝何忽叛來,阿母还未?”短人不對,因指朔謂上曰:“王母種桃,三千年一作子,此兒不良,已三过偷之矣,遂失王母意,故被謫來此。”上大驚,始知朔非世中人。短人謂上曰:“王母使臣來,陛下求道之法:唯有清淨,不宜躁擾。復五年,與帝会。”言終不見。

  帝齋於尋真台,設紫羅荐。

  王母遣使謂帝曰:“七月七日我當暫來。”帝至日,掃宮內,然九華燈。七月七日,上於承華殿齋,日正中,忽見有青鳥從西方來集殿前。上問東方朔,朔對曰:“西王母暮必降尊像上,宜灑掃以待之。”上乃施帷帳,燒兜末香,香,兜渠国所献也,香如大豆,塗宮門,聞数百里。關中嘗大疫,死者相繫,燒此香,死者止。是夜漏七刻,穴中无雲,隱如雷声,竟天紫色。有頃,王母至:乘紫車,玉女夾馭,載七勝履玄瓊鳳文之舄,青氣如雲,有二青鳥如烏,夾侍母旁。下車,上迎拜,延母坐,請不死之藥。母曰:“太上之藥,有中華紫蜜雲山朱蜜玉液金漿,其次藥有五雲之漿風实云子玄霜絳雪,上握蘭園之金精,下摘圓丘之紫柰,帝滯情不遣,欲心尚多,不死之藥,未可致也。”因出桃七枚,母自啖二枚,與帝五枚。帝留核著前。王母問曰:“用此何為?”上曰:“此桃美,欲種之。”母笑曰:“此桃三千年一著子,非下土所植也。”留至五更,談語世事,而不肯言鬼神,肅然便去。東方朔於朱鳥牖中窺母,母謂帝曰:“此兒好作罪过,疏妄无賴,久被斥退,不得还天;然原心无惡,尋當得还。帝善遇之。”母既去,上惆悵良久。

  後上殺諸道士妖妄者百餘人。西王母遣使謂上曰:“求仙信邪?欲見神人,而先殺戮,吾與帝絕矣。”又致三桃曰:“食此可得極寿。”使至之日,東方朔死。上疑之,問使者。曰:“朔是木帝精為岁星,下遊人中,以覌天下,非陛下臣也。”上厚葬之。

  上幸梁父,祠地主,上親拜,用樂焉;庶羞以遠方奇禽異獸及白雉白鳥之属。其日,上有白雲,又有呼萬岁者。禪肅然,白雲為盖。

  上自封禪後,夢高祖坐明堂,群臣亦夢,於是祀高祖於明堂,以配天。还作高陵館。

  上於長安作蜚簾覌,於甘泉作延寿覌,高二十丈。又築通天台於甘泉,去地百餘丈,望雲雨悉在其下。春至泰山,还作道山宮,以為高靈館。又起建章宮為千門萬戶,其東鳳闕,高二十丈,其西唐中,廣数十里,其北太液池,池中有漸台,高三十丈。池中又作三山,以象蓬萊、方丈、瀛洲,刻金石為魚龍禽獸之属,其南方有玉堂璧門大鳥之属,玉堂基與未央前殿等去地十二丈,階陛咸以玉為之,鋳銅鳳皇,高五丈,飾以黃金棲屋上。又作神明台井幹楼,高五十餘丈,皆作懸閣輦道相属焉。其後又為酒池肉林,聚天下四方奇異鳥獸於其中,鳥獸能言能歌舞,或奇形異態,不可称載。其旁造奇華殿,四海夷狄器服珍宝充之,琉璃珠玉火浣布切玉刀,不可称数。巨象大雀,師子駿馬,充塞苑廄,自古已來所未見者必備。又起明光宮,發燕趙美女二千人充之。率取年十五已上二十已下,滿四十者出嫁,掖庭令總其籍,時有死出者補之。凡諸宮美人,可有七八千。建章、未央、長樂三宮,皆輦道相属,懸棟飛閣,不由徑路。常從行郡国,載之后車。與上同輦者十六人,員数恒使滿;皆自然美麗,不假粉白黛黑。侍衣軒者亦如之。上能三日不食,不能一時无婦人;善行導养術,故体常壯悅。其有孕者,拜爵為容華,充侍衣之属。

  宮中皆畫八字眉。

  甘泉宮南有昆明,中有靈波殿,皆以桂為柱,風來自香。

  未央庭中設角抵戏,享外国,三百里內皆覌。角抵者,六国所造也;秦併天下,兼而增廣之;汉興雖罷,然犹不都絕。至上復採用之,併四夷之樂,雜以奇幻,有若鬼神。角抵者,使角力相抵觸者也。其雲雨雷電,无異於真,畫地為川,聚石成山,倏忽変化,无所不為。

  驪山湯初始皇砌石起宇,至汉武又加修飾焉。

  大將軍四子皆不才,皇后每因太子涕泣,請上削其封。上曰:“吾自知之,不令皇后憂也。”少子竟坐奢氵㸒誅。上遣謝后,通削諸子封爵,各留千戶焉。

  上巡狩过河間,見有青紫氣自地属天。望氣者以為其下有奇女,必天子之祥。求之,見一女子在空館中,姿貌殊絕,兩手一拳。上令開其手,数百人擘莫能開,上自披,手即申。由是得幸,為拳夫人。進為婕妤,居鉤弋宮。解皇帝素女之術,大有寵,有身,十四月產昭帝。上曰:“堯十四月而生,鉤弋亦然。”乃命其門曰堯母門。從上至甘泉,因幸告上曰:“妾相運正應為陛下生一男,七岁妾當死,今年必死。宮中多蠱氣,必傷聖体。”言終而臥,遂卒。既殯,香聞十里餘,因葬雲陵。上哀悼,又疑非常人,發冢,空棺无屍,唯衣履存焉。起通靈台於甘泉,常有一青鳥集台上往來,至宣帝時乃止。

  望氣者言宮中有蠱氣。上又見一男子帶劍入中龍華門,逐之弗獲。上怒,閉長安城諸宮門,索十二日,不得,乃止。

  治隋太子反者,外連郡国数十萬人。壺關三老鄭茂上書,上感悟,赦反者。拜鄭茂為宣慈校尉,持節徇三輔,赦太子。太子欲出,疑弗实。吏捕太子急,太子自殺。

  上幸河東,欣言中流,與群臣飲宴。顧視帝京,乃自作《秋風辞》曰:“泛楼船兮汾河,橫中流兮揚素波。簫鼓吹,發櫂歌,極欢樂兮哀情多。”顧謂群臣曰:“汉有六七之厄,法應再受命。宗室子孫,誰當應此者?六七四十二,代汉者,當塗高也。”群臣進曰:“汉應天受命,祚逾周殷,子子孫孫,萬世不絕。陛下安得亡国之言,过聽於臣妾乎?”上曰:“吾醉言耳!然自古以來,不聞一姓遂長王天下者,但使失之非吾父子可矣。”

  上欲浮海求神仙,海水暴沸湧,大風晦冥,不得御楼船,乃还。上乃言曰:“朕即位已來,天下愁苦,所為狂勃,不可追悔。自今有妨害百姓費耗天下者,罷之。”田千秋奏請罷諸方士,斥遣之。上曰:“大鴻臚奏是也。其海上諸侯及西王母驛悉罷之。”拜千秋為丞相。

  行幸五柞宮,謂霍光曰:“朕去死矣。可立鉤弋子,公善輔之。”時上年六十餘,髮不白,更有少容,服食辟穀,希復幸女子矣。每見群臣,自叹愚惑:“天下豈有仙人,尽妖妄耳!節食服藥,故差可少病。”自是亦不服藥,而身体皆瘠瘦。一二年中,慘慘不樂。三月丙寅,上昼臥不覺。顏色不異,而身冷无氣,明日色漸変,閉目。乃發哀告喪。未央前殿朝晡上祭,若有食之者。葬茂陵,芳香之氣異常,積於墳埏之間,如大霧。常所御,葬畢,悉居茂陵園。上自婕妤以下二百餘人,上幸之如平生,而旁人不見也。光聞之,乃更出宮人,增為五百人,因是遂絕。

  始元二年,吏告民盜用乘輿御物,案其題,乃茂陵中明器也,民別買得。光疑葬日監官不謹,容致盜窃,乃收將作匠下擊長安獄考訊。居岁餘,鄴縣又有一人於市貨玉杯,吏疑其御物,欲捕之,因忽不見。縣送其器,又茂陵中物也。光自呼吏問之,說市人形貌如先帝。光於是默然,乃赦前所繫者。岁餘,上又見形謂陵令薛平曰:“吾雖失世,犹為汝君,奈何令吏卒上吾山陵上磨刀劍乎?自今已後可禁之。”平頓首謝,忽然不見。因推問,陵旁果有方石,可以為礪,吏卒常盜磨刀劍。霍光聞,欲斬陵下官,張安世諫曰:“神道茫昧,不宜為法。”乃止。甘泉宮恒自然有鐘鼓声,候者時見從官鹵簿似天子儀衛,自後轉稀,至宣帝世乃絕。

  宣帝即位,尊孝武庙曰世宗。奏樂之日,虛中有唱善者。告祠之日,曰鵠群飛集後庭。西河立庙,神光滿殿中,狀如月。東萊立庙,有大鳥迹,竟路白,龍夜見。河東立庙,告祠之日,白虎銜肉置殿前;又有一人騎白馬,馬異於常馬,持尺一札,賜將作丞。文曰:“聞汝績克成,賜汝金一斤。”因忽不見,札乃変為金,称之有一斤。廣川告祠之明日,有鐘磬音,房戶皆開,夜有光,香氣聞二三里。宣帝親祠甘泉,有頃,紫黃氣從西北來,散於殿前,肅然有風;空中有妓樂声,群鳥翔舞蔽之。宣帝既親睹光怪,乃疑先帝有神,復招諸方士,冀得仙焉。

  白雲趣宮。

  汉成帝為趙飛燕造服湯殿,綠琉璃為戶。

  一畫連心細長,謂之連頭眉,又曰仙蛾妝。

  高皇庙中御衣自篋中出,舞於殿上。冬衣自下在席上。平帝時,哀帝庙衣自在押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