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市沦陷以后,伪特份子,挟其势力,为虎作伥,国人饱受涂炭,然皆噤若寒蝉,敢怒而不敢言,虽以做戏鬻艺之身,亦莫不饱受压窒,张君秋以一伶人之身,犹未幸免焉。

一日,银行界之顾某,宴客于寓,第以无声色不欢,遂召张君秋往,事遭某伪特之忌,遂诬主人私设长短波收音机,并作“发报”工作,促“日宪”往拘焉。至时,乃前后包围,入宅搜索,客人十三名无一幸免,惟一人入厕,久而泻肚,闻声未外出,遂漏网,余则悉被驾上汽车,押往沙滩“本部”。

时天色仓茫,一日宪,持刺刀,逼君秋脱去外衣,乃换日宪为犯人特制之棉衣裤,视之,渍渍者斑斑皆血迹也,既更衣,即裤带之什,亦概须解去,乃威逼入笼,笼者,以木制为栏,如笼房也,笼内稻草横铺,秽气四溢,君秋既进入,乍见隔壁木栏中,一中年胖子正张目四望,视之,则小说家还珠楼主是也,还珠瞥君秋至,以目示意,勿使人知为相识,盖恐有不利也。既入夜,则乃询君秋何以亦入狱,君秋茫然不知所答。

夜深,冷风瑟瑟中,有人哭喊,狼嚎鬼叫,惨不忍闻。少顷,隔壁一女犯,伸其蓬垢之首向君秋云:你修修好,把我给掐死吧!免得受罪,君秋益觉悚然。

翌晨,适为伪国府还都纪念:广播电台举办“合作戏”庆祝,戏目为谭富英,金少山,张君秋之二进宫,珠联璧合,缺一不可。电台日人,出具保结,保君秋出狱唱戏,戏完之后,则仍须回所谓“日本宪兵队”焉。君秋一夜未寐,朝来查见身上有红点斑斑,盖虱咬也。含悲忍泪犹须敷花簪粉,装腔作调,戏散后,复由日宪二名,押解回队。亲友慰问,亦不敢向前,举目相送,视君秋则已珠泪婆娑矣。越二日,以君秋事涉嫌疑,遂告无罪,然则已饱受五日牢狱之灾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