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水天一色浪排堆,百万艨艟破雾开。
倒影旌旗指水上,鱼龙争看蜃楼台。
却说金砺听得后面弓弦声响,忙把身一闪,正着在左臂上;苏维国弓沉箭镞,深入骨中,一时挡不住,“哎呀”一声,跌下马来。众人扶起,金砺咬着牙根,把箭狠命拔出,跃上马背,忍着痛,飞鞭又跑。王毅要想来擒时,无奈隔着兵马太厚,一时杀不进去。待苏维国赶到,早已去得远了,只得和王毅合兵追杀了一阵。赶了一程,赶他不上,恨恨回了转来,大家收兵来见成功。原来成功早已晓得金砺倔强,一时不易杀败,所以叫黄克功埋伏了几层,还不放心,另外每处补上一将,每人只带了三百名轻甲精卒,只等战得力尽筋疲之后,杀了出来,才得胜了。
闲话休提,当下成功论功行赏,各将都得了升迁。因是一场大捷,便修下一封告捷的奏章,叫行人徐孚远赍了,到广西去朝见永历帝报捷去;一面把重兵留守海澄,以防金砺再来复仇。诸事料理已毕,成功率领众将回思明州来。过不几时,徐孚远由广西回来。成功问时,徐孚远道:“圣上阅奏大喜,听说封元帅为王,特遣人赍诏前来,不日可到。元帅早点备迎接诏书和款待钦差的礼仪吧。”成功道:“有何可备,不过如此罢了。”徐孚远道:“受封王的诏命与寻常不同,至少也有个接诏亭、迎宾馆二处,此外各色礼仪也都要略备。不然,此地百姓久不见诏书,若草草了事,直与土蛮无异,何以使百姓睹王化呢?百姓不知王化,日久之后,更无礼仪。此刻纷乱之时,谁还有工夫修礼作乐,明天流到土蛮一样,岂不难弄?倒不如乘有诏书往来之时,修点礼仪,也使百姓见得点中原礼乐,不致平居无教,而且一边又可以表示敬王之意,岂不一举两得吗?”成功点头称善,道:“我就去备起来吧!”过了一日,成功叫人去朝阳门外起了一座接诏亭,又把旧的总兵衙门暂改作迎宾馆,两处都修饰好了。过不几日,恰好永历帝的诏书也到,成功率领文武各官,发了全副的钦差仪仗,远远地把钦差接了来。到接诏亭上,发了二十四声大炮,两边奏乐,然后钦差入亭南面立着。成功率领众人朝请圣安,山呼万岁,舞蹈如礼。钦差开读诏书曰:兹据延平郡公郑成功报称,与东人接战于海澄,全获胜仗,实属忠勇可嘉,览奏之下,不胜喜悦。郑成功着授招讨大将军加延平郡王之爵,加恩赏赐,得假永明王之号,便宜封拜。其余所有出力将士及阵亡兵勇等,均着郑成功斟酌施行。钦此。
成功和众人谢过恩。钦差道:“还有封延平王的御敕,到延平王衙门开读。”成功听了,叫众人陪着钦差,自己忙赶到衙中铺好红毡,排下香案,迎接了钦差入来。成功俯伏在下,钦差开读道:敕曰:唯予小子,承帝之余绪,播迁于海外,际社稷之颠沛,思有以光复先帝之前烈。唯尔勋旧不弃,能仰体天心,以海外之师旅,共伸大义,克壮厥猷。凡尔勋劳,实维上天所独用。特王汝以延平百里之地,以为天下风。尔其谨之,夙夜无少怠,以启上天之怒,以贻予小子之羞。尔其戒哉。
读毕,成功谢恩,起来把敕书高供着,然后送钦差到迎宾馆中歇息。那迎宾馆里早已结彩悬珠,四围鼓乐着,迎钦差进内歇下。就有文武各官员前来拜望,随后成功也来见过。说些朝廷事体。大家开宴饮酒,和钦差接风洗尘,成功便在迎宾馆中陪着。过了两日,钦差告辞起身,成功挽留不住,只得送了回去。一面叫人写了谢恩折子,一面把各将功劳论功行赏了一遍,然后择吉拜过了延平郡王、招讨大将军的印绶,百官都来贺喜。成功又赏恤各三军,及百姓有才能德行的蠲免逋欠。百姓家家结彩,个个欢呼,三军之士欢声雷动。
忙了三日,成功正在约束三军,停止贺喜,忽中军官进来报道:“舟山有三人来见。”成功问是何人,中军官道:“台州守将马信及冯用、张洪德三人,他们都是弃了城来的。”成功大喜道:“此处不便,请他衙门中相见吧。”中军官出去之后,成功令兵勇回营,然后自己也忙赶了回来,接见过了马信等三人,大家坐下。成功开言道:“三位老兄,此来何意呢?”冯用道:“小将等因仰慕元帅精忠,所以不愿再作东人的奴隶,弃城归顺而来。”
成功大喜道:“将军等忠义存心,故有此卓见,本帅何功?但将军等既来,必有所见教。”马信道:“小将他无所见,只是浙江一省,元帅何不攻取?”
成功道:“本帅何时不遣人攻打,无奈多不能得。将军既有所见,何不指示?如果有机,本帅亲行也无不可。”马信道:“小将之意,元帅宜用水师浮海,沿着海边而行,此去温州、台州各沿海的,都可以掠定;然后和舟山通信结援,再取宁波,入绍兴,取杭州,一面分兵下金华、衢州各地,全浙在元帅掌握之中。元师何为而不取呢?”成功大悦道:“本帅遵命了,但今年已迟,洋面风逆,行船不便。待明年春回风转,本帅当和你同行吧!”马信等三人称谢。当下成功把三人款留住了,过了几时,命他到营中去做游击去了。
有事则长,无事则短。到了第二年,成功便挑了五万精兵,六百号大船,船上一切篷索、舵橹装置一新,火炮、弓弩件件备足,然后带了李有德、王毅、万春、陈肇基、李彬、龚曰飞、黄克功、陈森、罗孝德等一班大将,和马信、冯用、张洪德三人,沿着海岸而行。不几日,先到了温州,张洪德便向成功道:“温州守将虞犹龙和小将做过朋友,等小将写信问他,看他降不降。如肯降时,也免得多动干戈;不降时,攻他也未为晚。不知元帅以为如何?”成功道:“如此最妙,本帅岂欲多杀人?你就写去吧。”张洪德答应了,当下写了封信,叫人私地送了进去。虞犹龙心想要降,又无奈知府王煌是个大顽固,不肯归化的;要不降时,又觉得大义上难容;思来想去,只得写了封信,回复张洪德说:“知府顽固,难以开化,只得徐图机会”;叫他“只管攻城,得便时自当将城献上”。张洪德把信给成功看过,成功便传命上岸攻城。王煌却早已把城守得严密,成功攻了一日无效,只得暂退。到得夜里,成功心想要设计破城,还未睡觉,一人独自坐在帐中想法。忽听得营外大乱,晓得有变,慌忙叫人传令各营,不许妄动,违令者斩;自己却把后营兵马调齐,杀到前营来一看,原来是王煌来劫寨的兵马。当下见劫不进去,正在要退却,被成功的兵马杀到前面来,两下里接住,混战了一阵,不分胜败。因黑暗中交兵不便,王煌忙命鸣金收军。成功怕中伏,也不追赶,收兵回来,一查点时,各营俱安然无恙,一点不伤。成功笑道:“他想把这法子来劫我,真是不自量了。”到了次日,又命攻城。正在攻时,王煌立在城楼上向下大叫道:“你们不用攻,可请元帅答话。”军士听了,报到成功军中。
成功正要出去,黄克功忙道:“不可!仔细他有奸计暗算。万一伤了元帅一点,三军岂不易乱吗?”成功点头道:“我岂不知,本要亲身而往,也只为以诚待人的意思。你既以全军为言,本帅只得不去了,但哪个替本帅一行呢?”王毅道:“末将愿往。”黄克功道:“不好,他们虽不曾见过元帅,大约元帅的神气也想得到,终瞒不了人。王将军的神气不象,如何做得来。陈将军一行吧?”陈森答应了,领了一支兵马,簇拥着到城下,匹马当先,向上叫道:“守城军士们听着:本帅在此,有何话讲?快快出降吧!”说声未了,冷不防一支箭直向咽喉射来。陈森忙把身一闪躲过,大怒道:“你请本帅来就是为此吗?”只见王煌手扶敌楼,满面堆笑,向陈森道:“元帅休怪,这是军士们射耍子,不提防触了元帅,幸而不曾伤着吗?”陈森道:“不伤着又怎么样?”王煌道:“本府既请元帅来了,岂肯出此?因为有一事要和元帅商量。”一面说,一面回顾后面。陈森晓得有计,只假作不知,听王煌又说道:“此刻天下纷争,生民涂炭——”“飕”的一箭,又从王煌背后直向陈森胸前奔来。陈森正听着说话,躲闪不及,“哎呀”一声,往后便倒。
众军士们忙拥着尸首,如飞地往大营便走,王煌笑着下城去了。这里陈森被人拥到大营,成功听见大惊,忙命人抬了进来。众人答应着抬到中军,陈森一骨碌爬了起来,倒把众人吓了一跳,道:“你如何了?”陈森道:“不要紧,略伤一点。末将早已晓得,所以把一面随身镜塞在护心镜里,所以不曾大伤。”成功命解开看时,果然两面镜都被射破作数块,胸前倒只皮肉略伤了点。陈森随向成功说了几句,成功大喜,忙把攻城的军尽数撤回,把众将都传到中军来,先向李有德、王毅道:“你二人领二千兵马,如此如此去行事。”二人答应了。遂向万春、陈肇基道:“你二人也可领二千兵马去,这般这般。”二人正答应着,成功要再派时,中军官进来报道:“捉住一个奸细。”成功道:“且慢。”随向王毅道:“你本要扮作本帅,如今可替本帅审奸细吧。”王毅道:“末将装得不象,此刻如何可用。”成功道:“正要你不象,方叫他相信我军无将,方肯入网。”遂又向陈森道:“你要避开。”
陈森点头会意。成功向黄克功道:“我和你做随军吧!”黄克功也点头会意。
当下陈森避到后面,成功走了下来,脱下蟒袍,只穿着盔甲,和黄克功两人立在旁边,却叫王毅扮作自己模样,坐在当中,然后把奸细提了上来。一问时,原来是虞犹龙送信的人。王毅道:“如此可以不必了吧!”成功忙使了个眼色,然后问那人索了书来,拆开了铺在王毅面前,自己立在旁边,看时,上略云:
昨夜劫寨,今日暗箭,皆事起一霎,龙初未尝与闻,致失挽救,负罪之至!元帅大安否?贼人所倚以为腹心,有骁将胡锡恩、知县孙浦霖二人;今日伤元帅者,胡也。贼侦元帅创重,今晚即举兵劫寨,宜预防之。龙当一面拦阻,或乘机献城,临时再定。
成功看了,假作向王毅说了几句,即命人把奸细关起,也不审问;然后再把众将集齐,成功仍旧上坐。王毅便问道:“此刻既是虞犹龙的送书人,如何要假扮?既假扮了,如何又不审问?这什么缘故?”成功道:“敌人狡诈,此刻奸细晓得是真是假。如是真的,罢了;如是假的,我看连虞犹龙性命都要不保,我们还可以向他说真话吗?至于不审问也是为这缘故,不晓得他真假,说真话也难,说假话也难,所以且蒙他一蒙,就真的时,也无大害。”
王毅道:“既已捉住,还怕他真假什么!”成功道:“用兵的诈变无端,捉住难凭。你就把他杀了,他奸细之中还有奸细,被他的侦探得知了,就让你杀了一个,他所探事情已了然了,何用回报呢?此举虽似多疑,但用兵谨慎,不得不着着防到罢了。”王毅这才大悟。当下成功又向黄克功道:“此信虽然真假不可知,但劫寨一事本帅也料他必有。如今信上又如此说,就让他果是假信,他也必有此心来探我虚实,我只不还他回复,他也只道我事急,更必行无疑了,先前退兵一计,倒可不用。只是胡锡恩想来也必有其人,不可不防;如能生擒来降了他,也可得一用。”黄克功道:“要降他容易,只要如此如此,包管肯降。”成功大喜,向着李彬、龚曰飞、陈森三人道:“这事要三位将军去办去,但兵马要多,可带五千去,临时本帅再派兵相助。”
陈森等答应了。成功向张洪德道:“虞犹龙处须是你熟,你可同万春同去吧。”
张洪德答应,各人自去办事去了,不提。
却说王煌当下射倒了陈森,大喜,回来商量劫寨事情,孙浦霖便道:“此事还要去看过。如他营中不乱,他元帅必不死,此计还不能行呢!”王煌称是,就同了孙浦霖,同上望楼,看敌营时,只见旌旗不乱,各将却纷纷入中军,歇一歇又纷纷退了下来。孙浦霖道:“不怕他了,虽然不死,也是伤重,大人不见他望病的各将官吗?”王煌道:“不错,我计可行了。”当下下得城来,虞犹龙便来谏阻道:“不可劫寨,事险最为下策。无论敌人狡诈,就使不诈,郑成功练兵素来严整,若劫他不入,恐怕比昨天还要不好呢!”胡锡恩听了,不悦道:“他今天受我一箭,就整齐也要变作散乱了,还怕他什么狡诈!至于用兵,原是险事,俗话说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虞将军既怕险,今夜休去,在这里守城便了。”王煌也道:“我不叫你去,你不用怕。”虞犹龙只得诺诺连声而退。当下忙写了封信去通知张洪德,等了许久,连人也没有了,不晓得什么缘故,心里十分着急。看看天晚,王煌便叫虞犹龙等守城,虞犹龙无奈,只得守着。王煌便命孙浦霖和千总杨堃,先带了一千兵马在四围树林中伏下,专杀逃走的敌兵,有事便鸣炮,出来救应;自己和胡锡恩二人带了二千兵马,自往成功营中而来。踱过吊桥,行了一里余,一声喊起,左边李有德,右边王毅,两支军大刀阔斧杀了过来。王煌心慌要逃,被李有德截住,不能逃出。胡锡恩一马抢出,接住王毅便杀。王煌忙命起炮,谁知孙浦霖的兵却早被万春、陈肇基两支兵马杀了。王煌等了许久,不见救兵到来,晓得不好,不顾死活的一马逃回,兵勇随后跟着也逃,李有德把兵马紧紧追逼。王煌走到吊桥边,大叫开门,虞犹龙欲想不开,只见敌兵已紧逼在马后,这才开了。王煌一马抢过吊桥,李有德的兵早已踏平壕沟抢入城中去了。王煌见势头不好,恐怕入城倒要受困,拨转马头,落荒而走。这里胡锡恩、王毅二人,战了一百余合,因见王煌逃走,恐怕有失,忙撇了王毅赶了回来。王毅不舍,紧紧追来,正走到吊桥边时,只见城上遍插旌旗,灯笼火把照耀如同白昼,却是敌营的旗号。胡锡恩晓得城陷,不敢进城,勒着马望西北角上而逃。王毅也紧追来,胡锡恩大怒,勒转马,奋起神威,力战王毅。战来战去,王毅一边退,胡锡恩一边进,不觉走了二里多地,前面有座土山,王毅跑了上去,胡锡恩正要追上,只听得上面大叫道:“来将快快下马,你主人已投降在此,你还不降吗?”胡锡恩立马看时,只听得一声号响,山上灯笼火把忽然尽明,照见密密层层的旌旗戈甲,数十员大将簇拥着“帅”字旗下一员元帅,正是自己一箭不曾射死的郑成功。胡锡恩心下狐疑道:“他还不死吗?我主人又怎么会投降呢?”一边想,一边问道:“我主人降在哪里?”山上听了,把件东西丢下道:“给你个凭证吧!”
胡锡恩把枪挑起看时,是一颗首,血迹模糊,正是王煌的面目。原来王煌逃出来时,早被陈森拿住杀了。当下胡锡恩大怒,把首级一摔,一马抢上山来,只听得“扑通”一声,连人带马一齐跌落陷坑中去。陈森命人把几十柄挠钩搭起,双手倒绑好了,起兵望城中来。郑成功等也都到知府衙门中歇下,张洪德便引着虞犹龙来见,成功慰劳了一番,然后问陈森道:“胡锡恩在哪里?”
陈森道:“在下底。”成功命人把他去引了上来。跟人答应着,去不一歇,把胡锡恩带上。成功一看,果然是一表人材,品貌不俗,忙命人把绳解了,叫上前来,道:“胡将军,本帅有话相劝,不知你肯从吗?”胡锡恩诧异道:“你这里到底有几个元帅?”成功笑着指着陈森道:“他也是一个。”胡锡恩看了看,道:“不错呀!他本来是元帅,如何有两个来?”陈森笑着把缘故说明了。胡锡恩道:“哦,原来如此。如今有何话说?”成功道:“本帅有件事不明白,将军是满洲人是中国人?”胡锡恩道:“我是中国人,你难道不晓得吗?”成功道:“你既是中国人,如何却助满洲人来杀中国人?”
胡锡恩道:“天下都如此,助的也不止我一个。他气运当兴,这有何话说。”
成功道:“天下人人不做将军,只做本帅及本帅这里的各将军,他清朝真能兴吗?气运一事,更不足凭。如以为天授,何不临阵时都用天兵天将?如以为人助,这分明是人不好了,人不助他,他能有气运吗?气运本跟着人的,将军却又去跟气运,这岂不是颠倒自欺了吗?将军再替他出力,岂不愚吗?将军自想,所为何故?”胡锡恩道:“气运虽不可凭,但清朝待我厚恩,我当感恩知报。”成功道:“本帅且问你:譬如有个强盗抢入人家,把人父子兄弟一齐杀死了,夺了人的家产,住了人的房屋,只留几个小童服侍自己,却把些果饵骗这小童。小童欢喜了,又替他去杀不到的人,把偌大的家私、偌大的仇忘记了,每日只以贼杀自己同室的人,以报强盗之知遇。你道这小童如何呢?”胡锡恩答不出话来。成功又道:“以将军之英雄才略,何患不能显身扬名,却畏畏缩缩地跟着一个知府,伺候着他人,封不过骁骑将军,位不过参游都守;据本帅想起来,为将军可惜呢!”正说时,万春、陈肇基二人入见,缴令迄,成功问所获多少,陈肇基道:“一共杀死敌兵一百二十四名,生降五百八十三名,杀死千总杨堃一员,生擒知县孙浦霖一员。”成功道:“降兵照例收入,敌官把他杀了吧。”陈肇基答应了出去,不一歇在营门前呈了一颗首级。胡锡恩心中一动,又不能说出,只得问道:“元帅何不把他劝降了呢?”成功一听,晓得已有降意,便说道:“此人才无可取,恶又难逃,所以杀了。”胡锡恩道:“如此请斩我吧。”成功道:“何故呢?”
胡锡恩道:“罪将有放暗箭之罪,请正法了吧。”成功道:“孙浦霖他背了天下公义,将军不过得罪本帅一人;至于将军之才,实为天下之用,本帅岂能修一人之私怨,弃了天下之才吗?”众人也跟着劝道:“元帅为天下大事,延揽雄才。将军豪杰,不可自弃吧。”胡锡恩不觉心服道:“元帅如此,罪将还有何言呢?”成功大喜道:“将军如此,本帅亦无忧矣。”当下胡锡恩谢过了罪,成功赏了游击衔,暂在营中效力。记各将的功劳,开宴贺喜,歇兵几日,留了一将镇守温州,分取各县,一面再进兵望台州一路而来。
台州是马信从前镇守的地方,城内兵将多是马信旧人,所以成功船到之时,马信便写了一封劝降的谕帖射入城中。城中各将接了之后,商量一遍,把清朝所派的文武官吏一齐杀了。成功大喜,慰谕了一番,都各仍原职,留兵助守;遂也不歇兵,望宁波进发,却得了舟山被陷之信。正是:世事不平如日月,盈亏中昃太无端。
此外有有趣的新闻,且等下次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