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冶之等在丹桂看戏,正当赛活猴扮着武松,使动真刀,要杀张都监时,猛听得边厢里人声鼎沸。楼上楼下看戏的人,无不心下着惊,疑是火警,都想奔逃。幸亏有几个看清的天津人把手乱摇,大喊:“没有什么事!请大家坐下瞧戏!”

一面唤管门巡捕进来,拉了一个身穿短衣的人,往外如飞而去。众人始定了心,重新坐下。锦衣不解,问冶之:“这是为甚缘故?”

冶之也不知道,把手向马夫一招,先将携来的千里镜交给了他,然后问他:“边厢里为甚事情吵闹?”

马夫道:“听说是一个看戏的乡下人失了东西,查是被隔座的一个青插手偷摸去的,故此滋闹。现在已被巡捕拉到捕房里惩办去了。”

志和道:“什么叫青插手?可是此人名字?”

马夫笑道:“青插手并非名字,乃是江湖上切口。剪绺的叫青插手,犹如偷鸡贼叫采毛桃,大早里窃物的叫踏早青,窃人家晒晾衣服的叫戳天表。”

冶之道:“偏是偷东摸西的人,有这许多混号!人家听了诧异。”

志和又问马夫道:“这时候有几点钟了?戏馆可就要散么?”

马夫道:“已是十一点二刻了,台上《鸳鸯楼》演完就要散场。少爷可要先走一步?我去点起灯来。”

冶之道:“早走一步也好,免得挤个不了。”

遂分付马夫先去料理车辆,一面与包厢里贾逢辰及阿素打个手式。二人会意,点点头儿,立起身来,也都走了。锦衣见冶之等俱要回去,唤轿班点好了灯,却仍不肯坐轿,原要与幼安、少牧同行。二人那里肯从?锦衣始告别登舆,先自回栈。冶之、志和候马夫关照车子来了,别过幼安、少牧,登车向尚仁里阿素那里找逢辰而去,直至二点多钟方回。按下不表。

且说少牧见众人已去,因腹中觉得有些饥了,不等戏完,同幼安出了戏园,到宝善街春申楼吃了一盆肉丝炒面、十卷虾仁春卷,雇车回栈。是夜天气甚寒,微微的降了一阵春雪。幼安本是不惯夜深的人,又多吃了些面食,路上更冒了些风,身子有些不甚自然起来,睡在床上,遍体焦热。因恐少牧知道着惊,故而并不与他提起,只管盖着被儿蒙头酣睡。到了次日起身,觉得口干舌燥,寒热未净,因复和衣而卧。少牧见了,上前动问,并要唤茶房来请个医生,开方调治。幼安因自己知道不过是偶尔感冒,力阻不必。

到了午牌时候,茶房端上中膳,幼安吃了小半碗饭,胸口饱胀,吃不下了。少牧好生纳闷,要想私自倩人延个名医,争奈人地生疏;上海的郎中,又都不知请了那一个好。可巧李子靖与平戟三两人到来,见幼安有些不爽,子靖因戟三无书不览,医理一道,本甚高明,就央他开方调治。戟三也不推辞,诊过了脉,看过舌苔,说是寒食阻滞,并无大病,遂写了一张药方,无非桑叶、紫苏、防风、桔梗、焦、查炭等散寒消食之品。少牧大喜,将方交给茶房,到三马路昼锦里冯存仁药店撮了一帖药来,照方检过,令茶房煎好,送与幼安服下。戟三叮嘱:“服药之后,须要盖被取汗,睡一觉儿,明日一定就好。”

自己与子靖告辞回家。少牧央他明日到来转方,戟三诺诺而去。

隔房荣锦衣因闻幼安有病,进房瞧探;冶之与志和两个也一同过来,说了许多保重的话,冶之问少牧道:“今日幼翁既有贵恙,谅是决不出去的了。昨夜贾逢翁嘱我转邀荣锦翁与阁下三人,准六点钟在四马路聚丰园小酌,我已斗胆代允下了。少翁可肯同去,领领他的情儿?”

少牧道:“本来当得奉陪,无奈安哥有病,未便出门。烦冶翁转谢逢翁,只说心领是了。”

冶之笑道:“幼翁的尊恙,不过是感冒风寒,少翁出去之后,让他在房静养静养,必定好了。逢辰今晚这酒,原是三位的专席,幼翁既然不去,你如何也推却起来?难道不怕人家扫兴?”

志和也道:“少翁如放心不下,早些回来便是。”

少牧仍是执意不允。锦衣道:“话虽如此,少翁不去,逢翁那里未免却情;若是去了,幼翁一人在寓,也甚不便。我的长随荣升,他本来闲着,可要唤过来作个伴儿,一则幼翁要茶要水可以使唤,二则少翁在外也可放心。不知意下如何?”

少牧尚未回言,幼安听三个人你言我语,料着少牧拗不过去,因在床上答道:“牧弟倘要出外,谅我无甚大病,尽可放怀。但望早些回来,免我记就是。”

少牧尚要推辞,众人那里肯依。

冶之更催着就去,少牧道:“逢翁约的是六点钟,此刻不过四点左右,就使要去,何必这样性急?”

冶之道:“其中也有一个缘故:逢辰在聚丰园原说是六点钟,却先约五点钟在四海升平楼茶馆会齐同去。此时已四点半了,锦翁是有轿子的,他可独去,我与志和现有马车,你何不一同前往?这部车坐身很宽,三个人还可坐得。”

少牧沉吟半响道:“既然如此,待我换件衣服,二位先请分付马夫、轿夫端整车轿可好?”

冶之道声“请便”,即唤茶房喊马夫上楼,叫他将车配好;又唤锦衣的轿班提好了轿。那少牧开箱换了一件淡雪妃花缎灰鼠袍子、竹灰花缎洋灰鼠马褂,穿着已毕,走至幼安床边。幼安勉强起来,附耳说了几句话儿,少牧唯唯答应,随同众人下楼。幼安说声“恕送”,仍旧倒身睡下。锦衣果唤荣升过来作伴。暂且按下慢言。

再说少牧与冶之、冶和出了栈房,上了马车。锦衣也上轿而去。不消半刻多钟,马车先到。三人在升平楼门首下车,等着锦衣来时,挽手上楼。因工部局里的章程,所有车子、轿子,概不准在当街停歇,故嘱马夫、轿夫先自回去,晚间到聚丰园来接。这里四个人上得茶楼,要想拣个座儿,那知逢辰早已到了,靠在窗口一张大理石桌上,泡茶候着。一见众人,趋步上前,笑脸相迎,忙唤堂倌过来,动问各人用什么茶。锦衣分付泡碗雨前,冶之、志和俱是洋莲,少牧是红寿眉。堂倌依言自去整备,不多一刻,送到桌上。逢辰问:“幼安如何不来?不肯赏个脸儿!”

少牧道:“他因偶冒风寒,今日未曾起床,所以不能奉陪,嘱我转言道谢。”

逢辰道:“原来幼翁有恙,我还没有知道,这是错怪他了。停刻你回寓之时,尚烦致意请安,说我明日须要亲到贵寓。”

少牧连称“不敢”。逢辰回头问冶之道:“姓谢的既然不来,你可与我再邀些别的客人?”

冶之道:“你若客少,稍停到聚丰园时,可写请客票,到兆富里去请经营之,包你一请便来。”

逢辰道:“这便很好。”

众人正在说话,忽见有两个妇人,一个年约二十以外,一张削骨脸儿,微微的有几点细麻,身上穿一件八分新蓝宁绸羔皮女袄,下系洋雪青绉纱绵裤,元色绉纱绣花裤带拖下有一尺来长,一双高底脚儿半帮花淡湖色绉纱鞋子,却走一步扭一扭的,装做真正小脚一般;一个年约四十以外,头颈里擐了一块白绒绒的围颈,身上是广蓝洋布棉袄,元色绉纱棉马甲,青布裤子,元色布裙,是个佣妇模样。走了过去,又跑了回来,顷刻之间有三四次。少牧明知是个雉妓,上海叫做野鸡,虽然苏州也有,举止却是不同,故此细细的瞧了几眼。那雉妓误认是看上了他,暗使佣妇过来,笑嘻嘻的说道:“大少爷,你瞧甚么?可到我们姑娘家里坐坐?”

少牧在稠人广众之中,不提防有妇人与他兜搭,况且到了上海,从未见过这样的人,是破题儿第一遭,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只当不曾听得,回转脸儿向窗外瞧。谁知这雉妓又认少牧是个嫩脚色儿,不能对着众人当场出彩,因搭讪着脸,扭扭捏捏的走至窗口阑干那边,将身一靠,恰与少牧打个照面,微微笑了一笑,顺着手儿走过来,要想拉他。冶之等看此光景,一个个多掩口而笑,弄得少牧无可奈何,不由不讨起厌来。

也是事有凑巧。其时茶楼上面,来了一个古古怪怪、拘拘执执的人。此人姓方,名叫学正,别号端人,乃直隶宛平县人氏,年纪五十余岁。曾入黉宫,未登乡荐,为人开口圣贤,闭口道学,乃少牧的父辈至交。近年处馆上海大南门内,训蒙度活。这日因到升平楼寻一个书局里的朋友,要买一部《经策统纂》,预备秋间下场,求取科名。上得楼来,东张西望,奇巧遇着少牧。正要走近去接谈,见这雉妓在那里勾引着他,心中大怒,且不与少牧讲话,双眼一横,厉声喝道:“谁与你纠缠不清!好个不要脸的妇人!”

那雉妓是不防着的,倒把他吓了一跳。正待还口,旁边那个佣妇斜着一双老虫眼睛,把端人瞧了一下,开口说道:“人家的事,干你甚么?要你这样费心!”

端人一听此言,勃然大怒,虽已上了年纪,那无名火不知顿时冒有几多的高。少牧听得有人说话,仔细一看,见是端人,因系父执,连忙立起身来,口称:“端叔请坐。”

端人竟如没有听见,只是瞪着眼睛,要合两个妇人寻事。究是锦衣有些涵养,想这种人不犯着与他一般见识,向冶之、志和、逢辰等递个眼色,一齐过来相劝。那时靠楼梯一张桌上,另有一个廿余岁的大脚妇人,与着一个男子同坐吃茶。这男子似乎认得雉妓,走过来向肩上轻轻一拍,涎着脸儿说了几句解劝的话,竟被他劝下楼去。端人方与少牧坐下,问他:“几时到的?现寓那里?”

少牧一一回答过了,问端人:“近在那里设帐,来此何事?”

端人也细细告诉一遍。

逢辰要少牧转请端人同到聚丰园去,端人本已应允,谁知尚仁里花小兰家的阿素,因这日院中烧开帐路头没人吃酒,并且小兰是上天乐窝书场的,书场上这夜又是打唱日期,必须寻个客人点几出戏,故到升平楼来。见了逢辰等众人,因隔夜先曾说过,笑眯眯走到身边,一屁股坐在旁侧那张骨牌杌上,嬲着要逢辰摆酒,冶之点戏。原来冶之昨夜丹桂看戏之后,同逢辰到小兰家中,阿素见了,甚是亲热,说小兰是小先生,不妨大家照应照应。冶之本已有了阿素的意,立刻叫小兰唱了一个堂唱,开消了两块洋钱,算是攀过相好的了,说明以后叫局、吃酒、碰和一切,与贾逢辰无须回避,故此今日要强拉他前去点戏。端人看此光景,又有些瞧不上眼,托言尚有别事,起身告辞。少牧久知他性情古怪,不敢强留。逢辰见少牧不留,又见此人有些不能亲近,也不十分相强,拱拱手儿由他自去。阿素与众人嬲了半天,先是冶之允了八点钟到天乐窝点戏,后来逢辰也拗他不过,说定点了戏便来吃酒,好在未邀别客,就把聚丰园一局,改着到尚仁里去。阿素始欢欢喜喜的先自走了。

众人又略略坐了一回,已是上灯时候。冶之因到天乐窝去尚还太早,邀志和等往华众会打几盘弹子,消磨这一会儿。志和也甚高兴。逢辰惠了茶钞,一同下楼。少牧因匆忙之际,不曾与楼梯口方才解劝的这人招呼一声,这人暗恨瞧他不起,冷笑一声,与着大脚妇了说了好一回话,直到八点多钟始去。

看书的须要记着,这一部《繁华梦》伏线甚多。那适才与少牧勾搭的雉妓,乃江北人,名唤王月仙。初时生意不甚大佳,后来姘了一个安庆流氓,住在荟香里内,改作住家野鸡,专做仙人跳的事儿。后书杜少甫泛舟寻弟,与乡人钱守愚一同到申,钱守愚误入圈套,大受诈累;又欲图诈邓子通未成。后话甚多。那与大脚妇人同桌吃茶、上来解劝的人,祖籍南京,姓计,名唤善谋,别号万全。为人诡计多端,专一拆梢滋事,是一个极不安分的人。却每日里鲜衣华服,在四马路茶寮烟馆走来踱去,惹事寻非。那个大脚妇人是他姘妇,也是雉妓出身,名王月卿,与月仙乃是姊妹,所以认识。他来相劝的时节,原望在少牧身上有些油水寻的,即使不然,那茶钞自必与他惠去。谁知睬也不睬,因此怀恨于心,日后屡屡生事。这虽多是后文,我先略略交代一番,也晓得这部书机神一片,并不是胡乱诌的。

如今应先说本回书中“天乐窝引起情魔”这节话儿。那冶之与志和等到华众会,打了三盘大弹,逢辰又合冶之打了一盘小弹。锦衣、少牧是不会的,并不动手。志和在身边摸出一只金表一看,不知不觉八点半钟,催着冶之快到天乐窝去,点过了戏,好去吃酒。冶之答应,五个人出了华众会,向东到天乐窝而来。门口有人高喊一声:“上来五位!”

楼上接应,便有堂倌过来,领到第二排台子上坐下,泡了五碗茶来。

其时书台上已经唱过开篇,王者香在那里唱《钓金龟》。接下是客人点的王宝钗《落花园》、《祭塔》,翁梅倩《目莲救母》、《乌龙院》,王秀兰《清官册》、《一捧雪》,洪漱芳《八阳》、《赏荷》,金宝仙《取城都》、《天水关》,周湘云梆子调的《大香山》、《春秋配》各戏,或是十出,或是八出,最少的乃是两出。冶之唤堂倌取过粉牌,写了十出京戏,叫催尚仁里花小兰来。逢辰道:“十出不太多么?”

冶之道:“我们终算有些名气的人,若点三出两出,脸子上过不过去,说甚太多?”

逢辰始不再言。

少顷,听得楼下高喊一声:“先生上来!”

冶之只认是小兰到了,引颈望时,却不认得。但见那人年约十八九岁,不长不短身材,雪白一张瓜子脸儿,生得十分娇媚。上身穿一件外国五彩缎洋灰鼠袄,周身水钻边镶滚,行动时雪亮的耀人眼目;下身是淡湖色绉纱百折裥裤子,水钻边的裤脚,并不系裙,一双洋雪青缎子平金绣弓鞋,看来只有三寸左右,与那跟来的一个小大姐手牵手儿,走上台去。冶之目不转睛的几乎看出了神,志和、锦衣也各暗暗赞美。

少牧自到书场之后,见了这许多花枝般的人儿,不比升平楼遇见的是个雉妓,看不上眼,全不在心;此时只恨那些妓女,一个个叫不出他名字,分不出李艳张娇,见逢辰甚是熟悉,故向他细细动问。忽然看见又来了一个绝色的人,也是夙世里有些风流冤孽,情魔一动,这心就拿他不住起来,急问逢辰:“此人是谁?”

逢辰答道:“这是上海有名的巫楚云,住在西荟芳里。品貌甚好,曲子又高,应酬更不必说,乃是头等。他家共是姊妹三人,楚云最小。长名峡云,次名岫云,多是色艺双全,却算楚云更是出众。少翁你看如何?”

少牧道:“果然甚好。”

冶之遂怂恿道:“少翁既然赏识,何不点几出戏?将来有甚应酬,就好叫他的局,岂不甚妙?”

志和道:“停回到花小兰家吃酒,少翁就要叫局,何不试他一试?”

逢辰听了二人之言,也便竭力撺掇着他。少牧被众人你言我语,没了主意,又因心上爱着这人,遂唤堂倌过来,照着冶之一样写了十出戏文。那小大姐拿了银水烟袋,便来装烟。但听得楼下又喊了一声:“先生来!”

方是小兰到了。阿素同着他上了书台,也取烟袋下台装烟。

台上楚云因有堂唱来催,先唱了一支《牧羊卷》,果然响遏行云,听的人无不喝采。又令后场换道笛子,唱了一支《佳期》。与大姐丢个眼风,大姐会意,收了烟袋,说声:“各位大少爷,停刻请一同过来。”

等候楚云下落书台,依旧手牵手下楼而去。少牧一眼看着,直至走得看不见了,方才回过脸来,觉得心上边如失了一件贵重东西一般,忐忐忑忑个不了。

小兰候梅倩等唱过点戏,他年纪虽小,倒是个大喉咙儿,唱了一支《黑风怕》、一支《打龙袍》,虽不十分入彀,也还亏着他不甚脱板。阿素见小兰戏已唱过,因家中台面端整久了,催逢辰等一同到家里头去。冶之本来也要去了,与少牧把点戏洋钱并书茶小帐一齐付讫,一窝蜂同着阿素下楼。阿素先去伏侍小兰上了轿子,回身与众人要行。忽然少牧想起幼安有病,独自一人在栈,不便过于夜深,要回去了。逢辰那里肯依,说:“从来没有请客吃酒、空着肚子放他回去的事。虽约的是聚丰园,如今改了花酒,不过不恭敬些,断断不能不去。”

冶之、志和也均苦苦相留。少牧一则却不过情,二则心上有了楚云,方才书台上面隔着较远,未免不甚清楚,若在席上叫他来时,好细细的看一个饱,因此也就允了。

逢辰等方与阿素往西而行,进了大和丰土栈弄堂,转湾往东,不多几步,已到院门。小兰本是楼下房间,相帮的喊着:“客人进来!”

只见小兰早已回转,笑眯眯的迎将出来。众人进内坐定,娘姨绞过手巾,泡上茶来。逢辰央志和写请客票请客,志和问:“请的是谁?”

逢辰道:“一张是你方才说的兆富里去请经营之,一张可到百花里花笑红家请康伯度。”

冶之道:“不是洋行里头的康老大么?”

逢辰道:“正是此人。”

志和遂依言写好,交与阿素,分付相帮速去。阿素在湘妃榻上开了一盏烟灯,装了一筒洋烟,递与逢辰吸过;又装一筒,递与志和。正要吸时,忽听相帮喊声:“阿素姐!客人进来!”

连忙与逢辰一同立起身来。正是:既然有酒欢今夕,未可无人到此间。

不知来者是谁,这席酒吃到几时方散,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