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庄严法相遍圆通,五百由旬过化城。

一粒粟中藏世界,大千海时转光明。

黄金满地随时现,白玉为台踏步行。

嚼破虚空还色相,不知无灭亦无生。

却说云娘、了空辞别月岩禅师,母子、泰定、细珠和老师姑出海,同这一起东京进香女眷,到了淮上分别。那两个小尼僧莲净、梅心自从与云娘同船,同行共处,讲些佛法,言语投合,今知云娘别去,甚是依依,因问道:“老师父如今往那里去?我日后二人也好来寻访,同伴修行。”

云娘道;“是回山东武城县毘卢庵中。”

三人洒泪而别。云娘因去辞别卢氏,卢氏也要回山东。闻知山东路上大乱,盗贼太多,妇女不敢独行,因又搭了一个河南客船,从徐州起岸上汴梁,才回武城县。

那时金朝与南宋讲和,因此南北通行,无人盘诘。卢氏把淮安宅地典卖,葬了公公、丈夫,痛哭一场,别了老师姑,和云娘上山东。路上不消化斋,走了半月,到的汴京。正是金主亮登极,粘没喝、兀太子久已死了,燕京大乱。金主亮大杀宗室,将他伯叔兄弟、姊妹姑侄尽行奸乱,因此中外离心,大臣反叛。人主荒淫异常,要来汴京修造行宫,不日南侵淮上,造船千只,东昌、临清一带河路,乱成一块。这云娘不敢回乡,只得同卢氏赁个小房,在东京住下。

那汴河西沿烧的大觉寺傍边,靠西一带空园,几间大瓦房都烧了一半,多少几个穷兵住着,外门面上写一帖,是“内有闲房赁住,不争房价”。泰定、了空看了道:“如今大娘出家,和三娘、细珠住在一个房里,你我是一僧一道,路上行走还怕人盘问,这个京城如何好一处同住?不如寻个闲房,咱两人安身;白日在外化斋,夜间同宿。这个破房子,写着不争房价,一月给他三四百钱,住不上两个月回武城去了。”

了空道:“说得有理。”

问了住房的,道:“是几间官房子,没有正主,闲了二三年。不拘多少,你们出家人有甚贵贱。只是一件,房子破了,里边砖石门窗还多,不可作践。又有些古怪,夜里丢砖弄瓦的,不甚安静。你但不惊恐,尽你住几年,房钱不消论。”

泰定道:“且讲一月三百铜钱罢。”

众兵道:“随便罢,不消讲。”

说毕,泰定、了空去禀知云娘:“俺在河西沿几间破房子住下,各人取便,来往看问,到也不远。”

云娘点了点头道:“随你们便罢。”

说着,各人去了。泰定买了一把锁,将他和了空的破衲裰、扁拐蒲团、一套儿行脚衣妆,锁在一间破楼底下。白日了空往城里化斋,泰定至巷口打坐,时常照管云娘屋里薪水。卢氏的家资渐渐的消乏,云娘的首饰久已费荆云娘、卢氏也常使细珠在街上揽些女工,多少换钱糊口。

却说泰定一日在破楼下睡着,梦见南官吉进来,披头散发,手拿着一个金砖,送与泰定道:“我东墙下有四窖金砖,留下等你和慧哥。你只在这古井傍青石下,看有火起处找去。”

泰定醒了,听听正打四更,叫了空几声,全不答应。原来了空做梦到了武城县?卢庵,筑起一座七层宝塔来,都是黄金,安上舍利,放出佛光,把山门都罩了。忽然惊觉,泰定叫他说他的梦,了空也说他的梦;两梦相合,不知主何事。

泰定起来撒尿,只见东墙根下起来一块火,其色非红非青,半黄半绿,绕着墙脚往地下去了。泰定道:“此事甚奇,正应梦中言语!叫起了空来,照着火起处细找。原来一块石板压着井口,塌了半边,泰定使扁拐一试,全然无水,离地有八尺多深。一层层石磴下去,内堆满金砖元宝,不计其数。但见:井通四面,石压三层。金砖上黑漆光明,元宝上印文镌就。不数邓通之金穴,何用猗顿之铜山。有财无命,原从奸巧积将来;易散难消,偏向好人挥不去。

大福神,财星助旺;守财虏,孽账随身。莫将郿邬斗豪华,好向给孤修佛地。

泰定取出一锭金砖来,俱是黑漆裹就,退出金色,每锭元宝有两行大字,是“贾仁家财,天赐忠义”八个大字,刻在上边。计四井相通,每井有一丈余深,不止百万。了空说:“此乃无故之金,不可轻龋”留下一锭,依旧用石板埋了。在乱砖破墙之下,多年古井,谁人来理。

到了次夜,泰定又梦南宫吉来说:“此乃我家旧物,留此等你多时,取回去做些佛事,超度我也好。天与你的,如何辞得。”

醒来时,泰定和了空说知:“这些金银如何取得去?多少取些来,回家替爹做些善事,也见他的灵应。但此金砖如何敢去卖,遇着公人盘诘,惹出祸来。”

次日,悄悄报与云娘得知,唬得个云娘面如土色,道:“泰定,你不记得当初全福因金子险不把我母子丧命?快快送回去!今日大家修行,受了南海菩萨的戒律,还起贪心!”

把泰定喝回去了。

也是天理人情,报应不爽。泰定将金砖藏在胳膊内,出的门来,见了一个人骑着白马,兵官打扮,走来看着泰定道:““你不是南宫老爹家泰定么?如何在这里?”

泰定抬头一看,

但见这个人:

稀稀几路白须,淡淡一方老脸。窄袖箭衣,久在金营称幕客;皂靴缨帽,还存师相旧家风。有缘岐(路)遇恩知,无限离情悲故旧。

你道此人是谁?原来是高秋岳。一向东京投在金?K室家营里,做个书办官,今年已六十岁了,还认得泰定是南宫吉家人。马上问道:“你如何做了道士,也不到我家看看?快随我来。”

泰定正带着金子没处摆布,见了高大爷是通家恩人,如何不喜!

说道:“小的忘了大爷的宅子,正找不见,随大爷家去磕头罢。”

跟在马后。不一时,到门首下了马。泰定随进去,磕了四个头,站在一边。秋岳便问:“你奶奶好么?几时找见你家哥哥,如今在那里?”

泰定把云娘从东京去,上了淮安,不得回乡,慧哥做了和尚,云娘已出了家,今年在南海才得母子相逢,如今在这西河边暂祝“小的因家主不见,也找了十年,才遇在一处。”

秋岳听说,叹道:“这等一家财主,不料人亡家破,子母分离,到了这等流落处!如今也少有你这样家人。”

叫人快安排酒饭给泰定吃。泰定道:“小的也吃了长斋,久不吃酒了。到有一件事和大爷商议,不可使外人听。”

秋岳忙把手下家奴赶开,两人在厅上悄悄言语。

好个泰定,他不肯说这金子的原因,只道:“这几年,家产净尽,片瓦不存,只有当初主人藏下的一个金砖。如今要卖了回武城县去,赎出卖的宅产来,给慧哥度日。正然没处去卖,遇着大爷,就是当初主人一样。把这金子卖了,打发他母子还乡,也是大爷和家主相好一场,足见生死不变其心。”

说毕,向搭膊底下取出一锭金砖;虽然漆过,两傍金色光发,十分好看。秋岳将金砖接来道:“可见是大家,在外流落十年,还有此物。你大娘怎么收得这样紧密?”

取天平一兑,足有四十八两。秋岳道:“这样乱世,也不便去卖,我兑四百两银子与你罢。”

泰定道:“大爷分付,有甚么多少。这还多费了大爷的!”

即时叫泰定吃了饭,忙叫家下去接南宫大娘。

高秋岳夫人又是个好人,从那年别了云娘,至今十载,听得云娘到京,恨不得一时相见。问了泰定,知有卢三娘也在一搭,连忙抬了三顶桥子,使丫鬟连香领着到了寓所,把云娘、卢氏、细珠一齐请将来家,又使管家请将慧哥来。蜜食素菜,里外摆了两三桌,吃了三日不放。云娘急要辞回,秋岳道:“如今有上临清解米的回船,起一路官批,既是我的亲眷,再不消费事,送恁去罢。”

不二日,兑出四百两银子。云娘还不肯受,争奈一路盘费了卢氏许多银子,回家又没路费,泰定劝着,只得收了。

次日登舟,一家人口上船。不消半月,到了武城县,在毘卢庵住下。月岩禅师早已先在庵上,修得山门、大殿、禅堂、配殿,一进五六层;内外有五六十僧众,挂了接众的磬板,似大丛林里规矩。云娘暂在后方丈独宿一宵。早有王姑子知道,请在王杏庵家新舍的尼庵暂祝明日,泰定到城里旧宅子一看,倒的只落得一座高房,前楼和花园、翡翠轩,俱拆成一片平地,也没墙垣,做了个大路往来人撒尿的去处。问了傍人,已换了三个主子,赵监生、尚举人死了,又卖与刘学官公子刘进士,招人住着,通没修理。

泰定走到刘进士家,正遇在家,进去见了,说主母相公一向在外,回来要赎这旧宅居祝刘进士父子乃天理人家,又系旧交,即查原契,是三百五十金,情愿许赎,就少些也不妨,日后补完。泰定谢了。回来禀知云娘,将前日秋岳的银子取出,一天平兑了三百两,待搬过去再完。原来泰定心里记得当初贾乞儿讨饭,南宫吉托梦一项银子。久埋在高房下,取出来可以完事。

刘进士收了银子。泰定请云娘、三娘过狮子街旧宅来,云娘不肯,道:“等收拾完了,过去不迟。”

使细珠、泰定先上宅子里支锅盘炕去讫。

到了半夜,泰定叫细珠起来点灯:“我这门坎下有一窖银子,是我当初埋下的。”

细珠不信,道:“天生扯荒的精!有银子你还等到今日哩,不知几时拿去另寻老婆了!”

泰定道:“你跟我来。”

细珠手提着灯,把前后门关了,泰定才使铁锹一剜,取起大方砖来。那有当初埋的银子?只叫得苦,想是被人掘去了。取将铁锹来,用力一铲,只见扑通一声,是一个大井口,把泰定吊下去,有三尺深,都是金砖元宝,一层层排满。取出一锭来,八个大字,即是汴梁所埋之物。夫妇二人才向天拜谢,说天赐财神,情愿舍些修塔建寺,依旧掩埋了不题。

到了次日,叫将土工来,把花园、翡翠轩一带,分为两院,做一观音庵,另造起檀香像来。请云娘、卢氏过来住了。邓三家两口闻得云娘回来,买礼来看,隔了十年,都老了,时常做伴。问道老马,久已死了。云娘别招了两个贫婆做饭服事。泰定取了几筒白、蓝布来,换了云娘、卢氏的衣服,自己买个驴儿,也换了一件布道袍,常到毘卢庵看了空,听些佛法。叫将邓三来,把狮子街旧典当铺开起,油漆得一时崭新。

一县亲友闻得南宫官人母子回家,又赎回宅产,修理一新,不知家里还有多少银子,就有一班人儿来行贺,引诱泰定做些生意。泰定俱辞了去,却上东京谢了高秋岳一分大礼。秋岳说:“你家没有主子,寡妇孤儿,又都出了家,这乱世如何支得住?

还该做个小小前程,撑持门面。”

因此叫他纳了一百二十两银子,在东京锦衣卫里做个旗牌官,还顶着南宫大官人的缺,只不管事。因此泰定随了姓。满县人敬他忠义,又有家事,都呼为小南宫官人。从此度起日月,富倍于前,又修起南宫吉的坟墓,又做了许多日的道场,超度南宫吉的罪孽。

一日,和云娘、卢三娘、慧哥,王姑子、细珠随着,一同上了坟,回到毘户庵来参月岩长老。云娘说起:“当初曾舍一百八颗明珠在这里,岑姑子死了,寺上两遭遇火,不知落在谁手里。”

月岩禅师大笑道:“珠子到也有。可惜连我一件衲衣偷去了。”

了空看着月岩又笑道:“有了珠子就有了衣,有了衣也就有了珠子,只在眼前,不消寻觅。”

说毕话,取出一件破补衲裰来道:“可是老师父的衣么?”

月岩长老道:“正是了。”

接过衣来,用手一捏,那缝的衬布儿依旧完全,上面却添了一个金针。长老拔起金针,抽出一个黄袋来,一百八颗明珠溜亮光圆,递与云娘,低头一看,正是自家故物。

诗曰:

珠从罔象于何求,不是明人莫暗投。

赤水归来还独照,牟尼顶上起重楼。

又:

赵州八十犹行脚,须信心头未了然。

及至是珠无一事,始知虚费草鞋钱。

云娘看珠已毕,忙把金针取看,不似人间钢铁,只见金光明亮,照得一殿都是佛影。了空细说,“是南海婆婆送我缝衣的”,才知是菩萨的显应。将这针和珠依旧送与长老,长老叫了空收在身边。云娘想了想道:“我有个愿力。了空,你可成此孝心——日后化出钱粮来,寺后起一座七层宝塔,安放金针、珠子,供养为舍利之塔。可惜我们年老,不能成此愿力,将此功德留与你做罢。”

长老向云娘道:“佛法愿力不是轻口许的,凡有愿力,一世不完,来世苦修才得圆满的。七层宝塔乃数万金银的布施,武城县一个小小地方,如何满得这愿?”

一言未毕,只见小南宫员外泰定向长老、云娘前跪下,说:“此塔不难、我替母亲、慧哥完结此愿罢。”

长老大惊道:“你一人如何有这等福力?”

泰员外才把天赐黄金的事说了一遍。云娘才知向来赎产兴家,另立门户,原来天报忠义之仆一段因果。自此,泰定回家把宝藏取开,一面兴工在毘卢寺后筑起七层宝塔;层层是佛,安放金针、明珠在上。塔成之日,金光夜现,远近善信男女,上千上万的人随喜,俱道:“泰定忠义,了空孝母,所以天赐黄金,完成佛事。”

那日,做了七昼夜道场,忽夜间云娘梦见南宫吉,依旧冠带,笑嘻嘻走来,对云娘作揖道:“多承你和慧哥虔心超荐,我今已蒙佛力解释冤愆,永不堕轮回,托生人世,从此永别。”

又向泰定说道:“你一生忠诚,天赐二子,世享福禄。”

言讫而去。醒来却是一梦。次日,云娘说与慧哥、泰定,二人也说梦中如此。大家欢喜,感谢佛力。

到了道场将毕,忽然来了一枝人马,前后红旗黄伞,罩定一个少年将官,只有二十多岁,却是生得齐整。来到寺前下马,便问道:“可是武城县毘卢庵了空长老的禅林么?”

了空慌忙迎出去。一见了空,将偏衫袖子扯住道:“师兄,你好快活!

撇得我在苦海,就不慈悲我了?”

云娘、卢氏、王姑子,都躲避在后斋堂去了,只落得月岩、泰定,都出来迎接。你道这小将军是谁?

鸳鸯帐里谈经伴,龙虎巢中罗刹娘。

柳叶已抛珠勒马,梨花新弃绿沉枪。

摩登不破阿难戒,天女难登弥勒床。

阿闪国中还寻婿,蜜成蜂老又寻香。

原来是淮西大寇李全寨中,梨花枪杨夫人女儿锦屏小姐。原招了空为婿,两人谈经说法,不肯破戒,许下结伴修行。因李全亡后,杨夫人投在大金麾下,做了土官夫人,领他的兵马镇守淮西。如今夫人又死了,小姐将后事付与营将,却来找寻了空,今日才得相见。

了空迎上殿来,只见这小将军行了五体投地三参的礼,却与了空平拜了,才和月岩长老问讯。卸了戎妆,却是幅巾道袍,挂了一串数珠,一双小小方头禅履。月岩长老甚是纳闷。了空请进方丈,请出云娘一行人来相见,细说前因,才知云娘是婆婆,这小将军是干媳妇儿。锦屏又拜了云娘两拜。大家坐在一团,摆上斋来吃了。只见锦屏小姐唤家将捧出一盘金银来,约有千两,送与了空,助寺上功果,自己却将头发分开,跪在佛前,求云娘剃发。长老大喜。原是有了法名——是了缘,与了空叙兄弟的。自己做就一套禅衣僧帽,即时一个新比丘尼,满口经典,久已受了菩萨戒。先拜了佛像,后拜长老、云娘,即时发遣营将人马回淮上去了。从此与云娘作伴不题。

且说莲净、梅心,自淮上与云娘分别之后,虽已出家,扫清恶孽,然未免有前世一段因缘,只觉心中戚戚,闷闷不乐。

到了东京,大觉寺已焚烧尽了,四围小房又被老少兵丁占去,卞、鲍二寡妇也先后死了,福清姑子又同这起嘛喇和尚引去,不知去向。因没处安身,只得原投谈能姑子,在汴河桥当日福清净室小庵中住下,化斋度日。一日到一常善人家,说起:“近闻得山东武城县毘卢庵,新到了空禅师讲法,又筑一座宝塔,舍利每夜放光,远近善信上千上万的去听经。俺们东京的人也都去随喜,听了空禅师说法。咱如今不久也要去。”

莲净得了此信,回来对梅心说了,道:“这毘卢庵中了空禅师,就是云娘的儿子。咱和你终日念他,如今在这里终日化斋,不是常法。

不如和你同上武城县毘卢庵,一则听些佛法,二则寻访支娘,皈依了他。咱看云娘平等,久后得成正果的。”

二人计较已定,遂去约了些同伴善人,择一出行好日,一齐上路,往武城县来。

忽一日,路上来了一个和尚,挑着蒲团,一瘸一拐走至近前,见了莲净、梅心,慌忙问讯道:“二位师弟往那里去?”

莲净说道:“俺到武城县毘卢庵了空禅师处受戒。”

你道是谁?

原来这侯瘸子自从跟了那道人,终日挑担,各处化斋。只因行走甚是艰难,也跟了年余,那道人嫌他,竟不顾他,自己去了。这侯瘸子无奈,要做道人,又不会弄玄虚、唱道情,也只得将头剃了。遂买个小磬儿,到人家门首,不用开言,打一声儿就有钱米,不费一毫力气。自由自在,终日穿城过府,到处化斋。

这日遇见莲净、梅心,闻他到毘卢庵受戒,因想道;“我出家多年,终日糊口,久后自然堕落,若不听经受戒,怎有出头好处,何不同他们去走走。”

因说道:“我也要到毘?卢庵受戒的,望二位师弟慈悲,带我去罢。”

梅心说道:“师兄要去,同往何妨。”

因此作伴,一路同去。

不一日,到了毗卢庵中,先拜了佛像,后拜长老与了空。莲净、梅心因在南海船中会过,俱是熟的,随请云娘出来拜谒,说:“弟子不远千里,特来赴法皈依。”

长老道:“他自在狮子街观音堂中焚修。”

随叫了空领他去。那瘸子不便同行,遂在寺中歇宿,当一火头。后来无病而终。

却说了空领了二尼僧去拜见云娘,说来皈依的。相见甚是欢喜。从此在观音堂与云娘、了缘作伴,晨昏焚诵。

过了数年,卢氏不在了,葬在茔旁。云娘享年八十九岁,一日唤将了空、了缘来,念了四句偈言,瞑目合掌,只见满天瑞彩,一屋香云,冉冉向空而逝。了空痛哭一场,将云娘盛殓,即择日葬在新筑高塔下,做了九日道常引得远近善信之人俱来观看,不下数万人,人人啧啧称羡,俱赞云娘为善之报。后来,了空、了缘仍守旧规,一力苦修。了缘寿至八十,了空寿至九十六,俱无疾而终。后人见此一段奇因,

有感而作诗曰:

生前淫奢逞雄心,转眼繁华一旦湮。

鸿爪雪泥踪易灭,花荫月色影须沉。

生事事生彰果报,害人人害若回轮。

昭昭天道人多昧,特借南宫作劝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