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孙膑,吩咐孙燕进城,预备送殡。各事已毕,躬身拱手,对毛遂、蒯文通道:“借重师徒二位,到了十月初三,出殡之时,给我打着引魂旛,这是你师徒的执掌。”毛遂道:“好三哥呀,我救活了你,你倒来作贱我。”孙膑:“怎敢作贱贤弟。”毛遂道:“你还说不作贱么?你家出殡,倒教我师徒两个替你家打幡,这不叫作贱,叫做怎样?”孙膑笑道:“贤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知燕人诈死埋名,都是为何?”毛遂道:“我岂不知,你怕王翦的攒天箭又打你,故此诈死埋名。”孙膑笑道:“你哪里知道,定的是哭丧计。”毛遂道:“何为哭丧计?”孙膑道:“到了十月初三,我这里送葬埋殡,秦营知晓,一定要遣将劫丧。你师徒打着幡,引他到即墨岭下,显你的神通。将幡招展,风砂大作,惊乱了秦营兵马。我就拨动万韧车,杀他个片甲不留。你师徒起在空中,再祭风石乱打秦营,然后驱兵掩杀,他首尾不能相顾,两下受敌。名为哭丧计,这打幡的功劳,全仗你师徒的妙用,又何说我作贱你?”毛遂道:“原来有这等妙计,我哪里知道?说不得,我替你家打幡了。”孙膑又令展凯:“带领土工,即到即墨岭上,有了块卧牛吉地,中间开一个主穴,安葬老太爷的。再开两个金井,是大老爷二老爷的。再至即墨岭下,将三百辆万韧车,按五行金木水火土分开排列,每辆车上,贴一道灵符,着一名军士把守,听炮声为号,把符揭去,那各军士急速走开,自有妙用,临期勿误。”又令吴能:“你带子母炮手,帮助展凯行事,到即墨岭下,那万韧车上,各自一位子母炮,当展凯揭去灵符,你即放炮施行,不得有误。”三军领计去了,又吩咐将赵皇姑请至听令。秀英上帐,叩见已毕。孙膑开言道:“我燕人定下一个哭丧计,要擒王翦。到十月初三日出殡,你可提刀上马,保护燕丹贵人老少,但听炮声为号,贤侄媳即便杀回,赶杀秦兵,不可违误。”廉秀英得令,回他的本营准备不提。

孙膑又令全山大将:“领一千人马,在营左右埋伏,听炮为号,风石乱打之时,拼刀杀进秦营,不得有误。”六将领计去了,孙膑又令传点三千铁骑军,穿白挂素,护送燕国送殡文臣,其余兵将守大队,不许乱动。差遣已毕,口中念念有词。只见焦面鬼王来至座前,拱手口称:“真人有何法旨?”孙膑道:“无事不敢请尊神,今即墨岭下,有万韧车三百辆,借重尊神调阴兵三百,驱车辆赶杀秦兵,违者按天书听贬。”焦面鬼王遵令去讫。调度已毕,即专等至期行事,按下不说。

单表秦营的细作,探听明白,至秦帐细细启奏。始皇闻报,对文武说:“如今孙门出殡,此事如何?”子陵奏道:“吾主万千之喜,吾料孙门出殡,他一家五口棺木,一定昭王相送,举家良贱相随,待为臣算定计谋,领了人马,前去劫丧,捉拿燕国君主。定取燕邦,就在此举。”始皇大喜,当下有蓝旗启奏:“殿西侯等旨。”始皇传旨宣进,王翦拜舞已毕,始皇道:“先行官病体如何?”王翦叩头道:“为臣只因义子王贲被廉秀英所害,不胜痛苦,偶染小疾。托吾主洪福,今已痊愈,特来请旨出兵,要拿廉秀英报仇。”始皇道:“先行官不必性急,方才在此议定,十月初三日孙膑出殡,在即墨岭安葬。金国师定下计策,要去劫丧,不知先行官意下如何?”王翦闻言心喜,口尊一声:“吾主,微臣正有此心,全仗国师妙计良策,此番必要成功。”傍边闪出了甘罗谏道:“启奏吾主,劫丧之计,不可取。”始皇道:“爱卿有何高见?”甘罗奏道:“臣想孙膑出嫔,满朝文武送丧,定有百万雄兵,相接而去。于今劫丧,胜负不知。况乘凶劫丧,非圣上所行之事,吾主要三思。”始皇闻言,沉默不语。子陵道:“丞相雄论,真为迂阔。岂不闻行兵诡计,趁今燕国君臣出城送殡,只用埋伏人马,可以一鼓而擒,强似今日攻城,明日交战,虚靡钱粮,枉守时日。此乃天意注定,望主公参详。”始皇道:“国师所说不差。”即忙传旨:“大小三军任凭调遣。后日孤不惜分茅裂土,以赏厥功。”子陵谢恩已毕,出离宝帐,回至本营,吩咐传集将。只见大小三军,鱼贯而入,上前打参。子陵道:“众位将军,今日燕邦君臣送殡,全仗你等拼力同心,捉拿燕王。平定易州,在此一举。”遂取令箭一支:“令元帅领兵三千,在即墨岭西山口埋伏,听炮响为号,引兵杀出,擒拿燕国君臣,算你头功。赵高领兵三千,在即墨岭南山口埋伏,听炮响为号,引兵杀出,扶持章邯,杀散护送军士,共擒燕邦君臣,不得有误。魏豹带兵三千,在即墨岭东山口埋伏,听炮响为号,引兵杀出,擒拿孙门一家眷属,不许放走一个。令李实领本部人马三千,在即墨岭北山口埋伏,听炮响为号,引兵杀出,帮扶捉拿孙门老小,不得违误。”又令王翦领人马五千,前去劫丧,追至即墨岭下,放炮为号,左右救护。其余的将佐,俱各守营保驾。子陵遣将已毕,进大帐复旨。众将遵命行事,等候十月初三日成功,这且不言。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觉是十月初二晚上了。孙膑吩咐孙燕道:“你且把空棺一口来。”孙燕令人取了空棺一口,送上青纱大帐,孙膑揭开,取顶大炮一个,安放在内,将盖盖上,用钉钉好。就提起笔来,在棺头上大书:南郡王亚父孙膑之柩。写毕,对孙燕道:“你明日护送灵柩,遇秦将劫丧之时,将我这口棺木留下,其余的催柩上山,安葬殡殓已毕,你即保定君臣,并燕丹祖母进城,这是你路上二件犬事。一应杀战,俱不用你,体今作速进城,明日午时之间,催柩出城,勿误大事。”孙燕领令,催马入城不表。

一宿晚景。次日五更,诸事齐备,送殡出城。排设得十分齐整,富丽非常。但见旗幡耀目,鼓乐喧天。童男童女,排班列队道士引道,燕昭王率臣执绋,老公主领二媳大哭。毛遂执幡先引,孙燕护柩在后相催。安排玄妙哭丧计,孙膑暗暗跟随。

不言孙府送殡,且说王翦探得明白,率领五千人马,追赶下来。厉声大喝道:“还往那里去,快些留下棺木,万事皆休,若有半个不字,教你个个都死。”小校飞报后队,说:“有秦贼王翦领兵劫丧,追赶而来,相离不远,请令定夺。”

燕昭王闻言,吓得面目失色。口称:“亚父,今遇王翦劫丧,这事怎处?”孙膑道:“龙意万安。”即吩咐三军:“保着丧车,只顾走路,不要理他。”大小三军领令,个个怀着鬼胎,保着丧车往前走。王翦领兵追赶,离有两箭之地,服见丧车在前,殡柩不远,越赶越走,不赶不走。谁知这是孙膑用遁甲法阻住了。王翦见燕国人马到了即墨岭下,赶上丧车。只见燕国人马,一哄上山,就丢下一口棺木。王翦抬头一看,见棺头写着孙膑之柩,心中大喜道:“好好的把这刖夫尸首撩了,他们虽然上山去,只用大队人马,把这座山重重围住,任他插翅也难飞。”遂吩咐将号炮放起。只听得一声响亮,惊天动地。

但见那东山口魏豹,西山口章邯,南山口赵高,北山口李实,一齐引兵杀出四面山口,秦兵呐喊,振天动地,把即墨岭围住。吓得昭王无措,孙膑从容道:“吾主放心,自有人马解围。”回头吩咐孙燕道:“吉时已到,且料理安葬。”孙燕领令,即禀过众人,率领一家老少,设计已毕,按棺不表。

且说王翦四将困住了山,心中大喜。吩咐家将取斧过来,把这口棺材劈开,仿照楚伍员故事,把这刖夫的尸首,打他三百,方雪此恨。家将领命,忙取斧在手,望着棺木头,咔嚓一声,将棺劈开,露出尸首。王翦举目一看,果然是刖夫的形容,不觉心头火起,提起鞭来打骂道:“你这刖夫,三卷天书,六甲灵文,也落得这种结果。你在天台修真养性,倒也罢了。又要下山来报什么仇恨?仗着杏黄旗,三卷天书,打我一拐,摆下火攻阵,烧的秦兵望风而逃。如今何在?难道怕你不成?”愈说愈怒,把鞭举起,照着孙膑天灵盖一鞭打下。只打得火星乱飞,把虎口都震麻了。王翦大惊:“好利害的刖夫,死了还是这等结实,倒是钢胎铁骨一般。”遂又提枪刺去,只听咔的一声,把枪都刺崩了。心中大怒道:“怎么如此结果,倒奈何他不得。”只得吩咐军士:“给我抬去罢了。”军士领令上前去抬,只见四个军士一齐动手,谁知用尽力气,莫能移动。只得吩咐加上八个人,也是如此。再加上十六名粗壮军士,亦如蜻蜒摇铁柱一般。王翦心上焦躁,好结实沉重的刖夫,传令拿干柴上来,把这刖夫烧了。这话,把祸就惹出来了,这棺材里头的原是一个百子信炮,孙膑用压法压住,王翦那里看得出来。叫声开烧,那些军士取了干柴,四面围住,用火引着,那口棺材登时就烧着,一声响亮,吓得军人乱跑。孙膑听得炮响,忙吩咐三军齐杀出来。秦兵站立不住,往后就退。只听得东西南北四方众兵围将上来,许多牛头马面推动轫车,车上四面都是枪刀。众将将符化了,顿时万轫车如风卷,望秦兵杀来。

王翦大惊道:“不好了,如此利害,今番决死而无疑了。”章邯道:“就死也不明白,又没有对敌的,却死在兵车下。”正言说着,那万轫车,快走如飞,往来奔驰,横冲直闯,杀得秦兵弃甲抛盔,尸骸遍地,血流成沟。毛遂师徒,又纵金光起在空中,来至秦营顶上,隐在云端,用手中幡往下连展三展,喝一声疾,顷刻间天昏地暗,飞石走砂。那全山六将,见风砂起处,大炮喧天,一齐动手,杀入秦营,冲得寨栅东歪西倒。六将手执兵器,又如一群猛虎,逢着就死,撞着就亡,杀得秦兵四散逃生。始皇、子陵、甘罗、英布、彭越急传将令,一齐拔寨,保着始皇落荒而走。全山众将在后追赶。这却不言。

却说孙膑在即墨岭上,安葬了父兄毕,遂令孙燕、展凯、展力、吴能率领三千人马,保护昭王君臣、燕丹公主、二位嫂嫂举家眷进城。孙燕等领了将士保送家眷去了。孙膑在即墨岭上,看见秦兵死得可怜,不上四五十骑了。细想:“秦兵万余,被我一阵兵车,杀尽诛绝,只剩数十骑残兵,眼见得王翦等命在顷刻罢了。”就将杏黄旗摘将下来,西北上一指,喝声开,万轫车忽然两下一分,开出一条大路。王翦、章邯、赵高、魏豹、李实五将,正在阵中等死,见车飞开一条大路,舍命往外逃生。孙膑收了神术,焦面鬼王领阴兵归位,这万轫车不动了。廉秀英见秦兵闻出阵,勒马提刀,领着本部人马三百,随后赶来。高声大喝:“秦贼,你往那里走。”秦将见燕兵追来,心中大惊。章邯道:“罢了,强如狼虎死在兵车阵里,待我等他到来,和他拼个死,也死得明白。”说话之间,来将相离不远了。赵高道:“这不是个女将吗?”王翦举目一看,大怒道:“一定是廉秀英贱婢,他杀我的义子,正要拿他与我儿报仇。”说话未完,小姐催马上前,大喝:“杀不尽的秦贼,还敢逃生,快下马受缚。”王翦勒马提枪,大骂道:“你这贱婢,莫非杀我子的?”小姐大怒:“秦贼,怎敢骂我,你莫非就是王翦?你在界牌关杀我哥哥,若饶你情理难容。”说罢,催马抡刀就砍。王翦提枪相迎,战有二十余合。小姐心中暗想道:“我同这贼杀到何时尽了,不如先下手为强。”想定主意,拖刀往下败走。王翦不知是计,随后追来。小姐在怀中取出九股红锦套,抛在空中,大喝:“秦贼休赶,看我的宝贝取你。”王翦闻言,抬头一看,只见九股套索,如撒网一般,落将下来。说声“不好了。”回马就走也不及了,却被套索罩住。秀英小姐轻舒粉臂,活擒过马来。章邯、赵高、李实见小姐捉了王翦,吓得魂飞千里,那里还敢上前去救,慌忙逃生去了。小姐也不追赶,掌得胜鼓回营不表。

且说那海潮圣人,坐在蒲团上,忽然心血来潮,掐指一算,就知道来意,心中大怒。吩咐金莲子:“我有七件宝贝交给你,你可下山,前往秦营,扶救你师兄,须要见机而行,不可有误。”金莲子忙叩头接了法宝,连忙收拾,辞别师父,驾云而起,望秦营而来。催云正走,远远望见半空中一朵毫光,有两个道人,也驾在空中立住,手中拿着那幡晃来晃去。忙拨开云雾,往下一看,只见风砂滚滚,许多燕兵赶杀秦兵。金莲子心中大怒,忙在怀中取出三件法宝,往上一抛,大喝:“两个妖道,还在此弄什么妖法,看我法宝来了。”毛遂、文通师徒二人,正在云端弄法,飞砂走石,打得秦兵大败,心中欢喜。忽然空中万道金光,落将下来,将毛遂师徒二人缚住。金莲子忙念咒语,往下一指,顿时风砂立定。

且说始皇,慌忙急走,走了多少的路,见得风砂住了,忙传令下寨。招集残兵,只剩二十余骑,心中大怒道:“孤家二三万人马,杀得一阵,如此大畋,果然劫得如此好丧。罢了,不如收拾人马,转回国中,各分疆土,待时而取罢。”金子陵叩头奏道:“龙意万安,胜败兵家常事,何容挂心。我想燕邦危在旦夕,不免转回国中,再点人马回来,与他战个高下。”不表。

且说金莲子,按落云头,来到秦营,高声喝道:“快去通报,就说金莲子要见。”蓝旗官忙来到大帐跪下,奏道:“营外有一位道人,口称是金莲子,绑住两个矮子要见。”只见金子陵奏道:“龙意万安,而今下山的是我师的门徒,他今来到,必有好意。他的神通广大,法术无边。有他在此,何愁六国不平。还望我王亲自带领文武出营迎接才是。”始皇道:“孤想,从魏天民、黄叔阳、朱惠珍一班道人下山,今日要摆诛仙阵,明日又要摆阴魂阵。屡次损兵折将,如今又来了。”子陵说道:“想当初不得其人也,如今他奉祖师旨意下山,前来扶助,还望主公传进来,才知吾主是有道明君。”话犹未了,只见章邯等一班败将,面奏王翦被擒一事。始皇闻奏大惊,子陵奏道:“臣料王翦不有大害,望吾主万安。”始皇心中不悦,无奈率领文武出去,迎接金莲子入帐。不知毛遂、文通二人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