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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何人驾玉龙,荡摇银甲下长空。临高一览江山换,人在琼瑶世界中。滕神翦水,素女裁冰。花落梁园,絮飞灞岸。云母作楼台,看来天地不知夜;梅花飘楚笛,飞入园林别是春。万里江涛,玉裹银妆真似画;半轩梅影,珠辉月映不胜清。真个撒向樽前欺酒力,飞来纸上恼诗人。扬州观里发琼花,陈苑田中栽玉树。骚人闭户,恍然银阙神仙;学士烹茶,那羡冰山富贵。王子猷高情访戴,孟浩然野兴寻梅。处处有田堪种玉,村村无地不开花。正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迹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雪赋一篇吟好处,词章数段玩来真。

一日,唐高祖驾设早朝,百官朝拜已毕,宣秦王世民直临御前。高祖说:“首建大谋,削平海内,皆汝之劝,向欲立汝为嗣,汝固辞不从;且建成居长,为嗣日久,吾又不忍复夺其位。朕观汝兄弟,各怀异志,各不相容,若同处京邑,必有妒争之患。朕思忖,今着汝还居洛阳,自陕以东,皆汝主之。仍赐汝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跸,如汉梁孝王故事,岂不两全?”秦王泣曰:“非所愿也!只吾兄弟怀意甚歹,臣岂敢远离膝下?但得昏定晨省,此臣本心,安望居大位乎?”高祖说:“既吾儿孝友纯笃,朕复何忧?行止亦听汝所欲!”一壁厢散了文武不题。

却说六月中,高祖设朝,日中大会群臣,共议治平之事。见正西方一颗星,其大如斗,流光荧耀,过午不散。高祖大惊,问钦天监台官傅奕等曰:“汝掌司天,深明天文之道,此星何名?主何兆应?”傅奕、李淳风直至驾前密奏,“臣按天官书,此为太白阴星,乃上公大将军之象。此星出不经天,出东当伏东,出西当伏西。今过午为经天,经天则天下革命。况又见于秦雍州,分应在秦王,当有天下!”高祖问:“应在何时?”傅奕奏说:“合在八月上旬!”高祖说:“既如此,就着李淳风密以此星事状,授之秦王!”李淳风领旨出朝,径来至天策府,进入聚事堂,朝拜秦王。秦王问李淳风:“你来必有话说!”李淳风说:“主公!臣等已见两次太白经天,现于秦雍州之分,合应主公继登宝位。今日万岁临朝,至午亲见。问及臣等,臣等奏说,此星出不经天,出东当伏东,出西当伏西;今过午为经天,经天则天下革政,况又见于秦雍州之分,主二殿下当有天下。万岁即遣臣以此事状,密启主公得知。主公须预为之备。”秦王说:“帝王之位,非比寻常,自有天数!不可循私,离间我兄弟,再勿多言!”李淳风只得辞了秦王出府,心下自想:“还去与长孙皇亲计议!径至皇亲府,见了长孙无忌,把太白经天,奏闻高祖之语,及圣旨传论秦王,秦王推让之意备细说了一遍。长孙无忌说:“先生!待我计处停当,相约通报!”李淳风言别而归。

长孙无忌回转后堂与夫人于氏商议,把传位之事,说了一遍。“我如今要差人到霸陵川知会众总管,没有天策府印信文凭,要夫人去见长孙娘娘,暗暗地要包一纸印信文凭付我,不可使殿下知道。作速回府,以便行事!”于夫人即时打扮齐整,上了宝轿,家童径抬至天策府下轿。长孙娘娘闻报皇亲夫人来望,移步殿堂,迎进宫院。夫人依国礼朝贺娘娘,长孙娘娘以家礼相见夫人,分宾坐下。于夫人说:“娘娘恭喜!不日殿下登宝位了!八月上旬,该传天下。你哥哥要知会众总管人关,没有殿下的印信文凭,特来私与娘娘商议。”长孙娘娘说:“如要文凭不难!”一壁厢分付设宴,款待夫人。不多时,备下筵宴,长孙娘娘与夫人饮宴已毕。娘娘取出印信,印下一纸文凭,递与夫人。夫人接了藏在袖内,辞别娘娘,径回府中。见了长孙无忌,就把文凭亲递在乎。无忌万千之喜,即时修下书缄,差一个心腹家将,分付:“你快到霸陵川,寻见徐茂功,将这封书悄悄亲手递与他,要他知会众总管,早至长安。不可走透消息!”

家将接了公文,出了长安城,晓行夜住,到了霸陵川。寻见了徐茂功的行馆,把公文递与徐茂功。茂功拆开看说:“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多拜覆皇亲大人,说我随即就来。”茂功即着家童,知会众总管,约日赴京。众总管都知道了,各人整治行装,陆续趱入长安城,俱到皇亲府歇下。三十六员总管,四十五员散将,都聚做一处。散话休题。

不觉八月上旬将近,李淳风又往天策府朝见秦王,力劝秦王行周公之事,以安国家存亡之机,正在今日。秦王曰:“虽有仇敌,无可奈何!”值房玄龄、杜如晦自外而入,秦王问道:“众人劝我举兵,早定大位,汝二人以为可否?”房、杜俱说:“此金石之言也,殿下当从其请!今不早图,恐有后悔!”秦王闻言,沉吟半晌。如晦又说:“前日英、齐二王奏闻万岁,特遣众将,各回省亲者,盖欲谋殿下,先去羽翼,以孤殿下之势。今殿下股肱羽翼尽已散去,一旦祸机窃发,不惟府朝涂地,实乃社稷之忧,愿早决计!”秦王道:“众言虽当,奈吾父皇在上,恐怒见责,实招不孝之名!”李淳风又近前奏说:“事不早决,追悔立至,况元吉凶戾,终不肯事其兄。当日曾与其护军薛实说道,‘我但除得秦王,则取东宫如反掌耳!’彼与太子谋乱未成,已有取太子之心。乱心无厌,何所不至!若使二人得志,天下非复唐有!殿下奈何徇匹夫之节,忘社稷之计乎?”秦王犹自沉吟道:“汝等且退,俟吾静以筹之!”众官辞别秦王,各回衙门去了。

又过数日,李淳风自想吉期已迫,秦王主意未定,恐误大事,径到长孙无忌府中。相见已毕,说:“皇亲大人!明日癸亥,合该交传宝位之辰,奈二殿下犹豫不从,特来请见大人计议。事不宜迟,非皇室至亲,不能辅就大功!”长孙无忌说:“先生!前日蒙示教,我已将主公麾下众官,聚集在此。有了定国诸臣,何愁大宝不定!”邀李淳风进入后堂,与众总管相见。李淳风说:“主公只在明日登位,今藉列位将军,随机应变!”说罢,长揖而别,出皇亲府去了。

天命当归真命主,经天太白现星文。

设朝高祖亲观见,术士淳风断得灵。

说与长孙施计策,用印修书到霸陵。

师师总管皆欢悦,纷纷散将尽知闻。

太平天子登基日,四方龙虎会风云。

其日晚间众总管一齐全装披挂,插箭弯弓。到了三更时分,众总管都来到天策府击门,一齐吆喝:“请主公即位!”守门官校击鼓,传报秦王。秦王分付不要开门,也不答应。众总管见击不开门,各人计议,取数十条红绵索,各人攀援而上,把天策府门楼拴缚停当,呐喊一声,众人踊力,只一扯,响亮一声,好似黄河倾两岸,华岳倒三峰,把天策府门楼扯倒。众总管齐拥进聚事堂,口称:“请主公登位!”秦王闻知,急忙走将出来,问说:“你众总管回家省亲,怎幺都在京师?”众官答应说:“闻知主公将登大宝,以此众臣不敢远去,都在附近地方伺候!”只见长孙无忌、秦叔宝、高士廉、尉迟恭、殷开山等,近前奏说:“主公!英、齐屡次设谋暗害,若不早除,必中其毒!”秦王叹曰:“骨肉相残,古今大恶!吾诚知祸在旦夕,欲伺其发,然后以义讨之,未为晚也!公等且更图之。”敬德道:“人情谁不爱其死,今众人舍死相随,乃天授也!殿下若不用臣言,臣将窜身草泽,不能留居左右,交手受戮矣!”长孙无忌说:“不从敬德之言某亦当相随而去,不能伏侍殿下了!且殿下以舜为何如人?使舜浚井不出,则泥于井;完廪不下,则灰于廪,安能泽被天下,法传后世乎?”秦王说:“凡事三思而行,勿今后悔!可令术士卜其吉凶。”适值张公瑾自外入见,秦王道:“来得恰好!为我卜之!”公瑾取阄投地曰:“卜以决疑,今事在不疑,又何卜乎?倘卜而不吉,岂得已乎!”众总管一齐拥上,替秦王戴盔贯甲,束带披袍,扶上灵毬马,簇拥出了天策府。众将先入,埋伏于玄武门侧。

秦王先到殿上参见高祖,密奏曰:“建成、元吉淫乱后宫,臣于兄弟无丝毫有负,屡欲杀臣,以为世充、建德报仇。臣今虽死,亦耻见诸贼于地下矣!”高祖愕然省悟曰:“竖子果有此事!亲当鞫问,以正典刑!”闪过长孙无忌、秦叔宝、尉迟恭、殷开山等,当驾叩头:“万岁!请驾到后宫,少坐片时,待定夺了天下,然后奏闻!”高祖起驾,退入后宫。

原来张、尹二妃,窃知秦王来意,飞骑报知建成。建成急召元吉商议。

元吉忙来东府见英王说:“大哥!今宜勒兵不朝,以观形势!”英王说:“秦府兵备已严,你我且当俱入朝参,自问消息,再作准备!”二王遂并马同进朝门,直至临湖殿。觉有变动之象,二王连忙勒转马头,便欲出宫。秦王望见,乃大呼曰:“反贼至此,欲逃何往?”持枪欲刺建成,建成勒马便走。秦王追赶,左手飞鱼袋内取弓,走兽壶中拔箭,扯开弓,搭上箭。正待射时,秦叔宝看见,策马趱近秦王马后,把弓只一推,箭一声响,正中建成背窝,两脚蹬空,倒下马来。长孙无忌刺斜里跑进,—刀斩讫。

后面尉迟敬德领七十骑续至,正遇见元吉前走。左右一齐正要射他,忽见元吉坐下马,失了前蹄,将元吉掀在马下。秦王持枪直刺元吉,因打马赶上,慌忙了一些,其马奔入林中,为木枝所绊,坠不能起。元吉骤马至前,遂夺秦王手内的弓,将欲射秦王。忽被敬德跃马持鞭,大呼:“不得无礼!敬德在此!”元吉惊惧,丢了秦王,遂弃马奔入武德殿去。后面军人大喊,弓弦响处,是敬德射中元吉,带箭而走,被敬德赶上斩之。随后东宫齐府将帅,领三千兵拥至,来攻玄武门时,门已紧闭,无由得入。人马聚在一处,喊杀震天。敬德将建成、元吉首级出示,众将见了大惊,乃大呼曰:“吾等为主报仇,不就此杀人,更待何时!”

方与敬德交战,未及数合,只见秦府千余骁骑,汹涌而入,内外夹攻,众兵大溃。秦王急止之曰:“勿得动手!吾杀兄弟,不干汝众之事!”东宫齐府兵将听见,渐自散去。

时高祖正与宫人游舟,在海池戏乐,只见敬德擐甲持矛,直至帝侧奏说:“英齐二王作乱,秦王已率兵诛之,恐惊动陛下,遣臣将首级报知!”高祖大惊,抱头而哭曰:“不意今日乃见此事!”裴寂奏说:“二王今日自取其祸,万岁自宜保重!”高祖曰:“父子天性也,虽自招祸,二儿于九泉之下,亦怀痛恨。吾今不能治家,何以立国?”言罢又哭,昏绝于地。众官劝止。后人有诗为证:太白经天事可惊,故交秦府动刀兵。

高皇自是无筹略,致子双亡一羽轻。

萧瑀、陈叔达近前奏曰:“东宫、齐王,自兴兵以来,未始与谋;既立之后,又无功德于天下,徒疾秦王功高望重,共为奸谋。今秦王已讨而诛之,陛下若处以元良,委之国务,无复忧矣。”高祖曰:“卿言正合朕心!”乃降手敕,令内外诸侯,俱受秦王节制。又传令以礼殡葬英、齐二王,然后召秦王入朝,呜咽泣下,曰:“建成、元吉何罪?不请于朕,汝遽杀之,恐难逃不义之名!”秦王亦泣曰:“昔御园中使黄太岁试槊,淮安王府饮臣鸩酒,此皆有意欲害世民。幸天理昭然,得以不死。今日之事,实出无奈。况二人乱伦篡逆,其情屡见,若不先举,世民必死于二人之手矣!”父子相向大哭。有间,高祖从百官之请,即下诏传位于秦王。秦王受命,遂即位于东官显德殿。你看:祥云馥郁,遥知麟现东川;瑞气氤氲,恰睹凤仪郑地。青锁闼,千条御柳垂;建章宫,百啭流莺绕。玉炉中沉烟缭绕,金殿上仙乐轻清。琼簪珠履,披袍束带拜丹墀;绣袄锦衣,执斧檠瓜随御驾。云移雉尾开宫扇,日绕龙鳞识圣颜。

百官赴阙,舞蹈扬尘。山呼万岁。朝贺已毕,改武德九年为贞观元年,称号太宗皇帝,尊高祖为太上皇,张、尹二妃为皇太妃,退居长乐宫。册立长孙氏为皇后。文武百官,俱加爵禄。遣人召魏徵来见,魏徵俯伏殿前。太宗曰:“汝何为离间我兄弟?合得甚罪!”百官见说,尽皆恐惧。魏徵容色不变,举止自若,对曰:“先太子早从徵言,必无今日之祸。”太宗大怒曰:“败臣到此,尚自不屈!”喝令推出斩之。敬德跪曰:“此等忠臣,正当容留!”太宗笑曰:“我亦知玄成经济大才,素抱忠义,故戏之耳!”亲举酒压惊,拜为詹事主簿。徵乃招王珪、韦挺入见,俱拜为谏议大夫。凡是二宫将士,亦各有封赏。大赦天下。以高士廉为侍中,房玄龄、宇文士及为中书令,萧瑀、封德彝为仆射。诸若秦府将士,并皆重用。是日,杀牛宰马,大赏士卒,开仓赈济,百姓大悦。

忆昔太宗居宝位,近臣传诏赐皇封。

唐朝景运从兹盛,舜日尧天喜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