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观音阁的女尼僧正与查三公子、潘二公子说明拈香的两位小姐来历住处,不料两位小姐到阁中处处游玩已过,即同女尼僧出来,仍旧坐下。两个佳人的秋波也不时望那两个年少公子。看官须知,从来年少之人不问是男是女,心肠总是一样的,岂只男人见了美貌女人就动心相慕,那女子见了美貌公子,安有不动情之理?不过女人爱男子年少风流,只能想于腹内,口中不能言明;男子爱女子艳丽秀雅,就可言出口中,不大避忌的。况两位佳人素在留香院为妓,见了查潘两位公子如此情重,亦不忍漠视,遽然走去。佳人再看其二人,文文雅雅,必是官宦人家,如能接得到院中,一来心中相爱,二来老鸨见了,也是欢喜,是一举两得之事。心中只殷想念,只两个人的眼光,直向两位公子身上射来。只见生得皆是一表人才,品行端方,一个真如潘安再世,一个好似卫玠临凡,自从流入留香院中,也不知见了多多少少的大官宦家公子,大商人富翁,竟多美貌有材的,实是不少,总未见如此风流体格温厚。细细思想,想出一个妙策。

两个佳人立起身来,往那女尼内室而行,将手一招,招了一个女尼进内斟酌了半日,那个应酬佳话的名叫智空,外面应酬男人的名叫智海,素与留香院中来往。两个尼僧不过二十多岁的人,只个风流佳话之中,甚是在行。智空听了,吩咐遂即唤进智海,道:“现在外间查、潘两位贵公子,绮情绵缈,注意佳人。留香院内两位小姐也是看中那外面查潘两位,要我们两个女尼想出一个妙法,使他两对玉人撮合在一处。智海师兄,你是素称能言舌辨,妙算神机,快去将言打动,你我庵或有沾些余惠,亦是好的。”

智海答道:“师弟言之有理,确与愚尼的心心无二。两个公子天然凑巧,到我们庵中,也是佛天保佑的。平素时常闻人传说,如此一个省城,少年材貌双全,件件称难得,维有查潘两位公子。今日当面细看,果然名不虚传,愈看愈觉美貌无比。”智空道:“休要多讲话了,快去殷殷致敬,用言打动,与他在庵中摆下酒席,以成美事。”智海连连点头,往外而去。

查潘二人见其女尼年华生得甚可,品格颇佳,俱是俊俏生材,娇柔面貌,轻言巧语,必非贞淫之女。看了被智空唤去了半晌,方才笑容可掬的来前,查三公子望着智海,道:“请问师太匆匆进内,想必于留香院内信人有何要事商量?莫非憎恶我二人久坐在此,要下逐客之令么?”智海道:“岂敢。查三公子乃是苏省地方有名的翩翩佳公子,落落大英雄,只些深闺小院女子,谁不闻名仰慕,一谒荆州,畅谈为快?即是连宵达旦,尚不嫌迟,谁能得亲玉范,暂慰怅怀,虽是小尼一言扳驾,又恐不恭,以拂雅意,如蒙海涵,不拘小尼等厚有荣光也。”潘梅溪遂口问道:“师太,有言快望说明,不须过于小心。我等素是磊落不羁,胸衿豪宕,岂似现在世间的迂儒乡士,稍有一点名望,即是矫揉造作,拘拘于境?”智海听了,喜不自胜,道:“并非别事相求,现在荒庵有幸得承玉趾降临,当此春光明媚百花放艳,每多风流士女相慕相亲,不可空将韶华虚度。备有菲菜荒蔬,敢祈两公子慷赐金允,请至内屋之中,即那留香院的两位倌人,久慕高格,无从拜谒,今日有缘遇此,欲为偕献佛之举。小尼等必须苦其底理,以免当场唐突。”查三公子、潘二公子听了跃起,深深打了一恭:“敬请撮合之惠。又要惊扰云房,何以图报?只好异日另酬厚贶了。”

智海不时秋波斜睇,望着查三,又用巧言挑诱。查潘二人本是玩儿爱慕美貌,直跟来庵,闻了智海留住备酒款待,喜不自胜。二人跟了智海,曲曲湾湾,进了五七进屋宇,果然精舍三楹,古画玩器,排场精雅,真是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天井内边花木十分清香扑鼻,引得游人春兴绵绮,心胸快乐,中间一个紫檀木镶成象牙的一张圆台上面,摆下一席素菜,六副杯筋,二位倌人看见智海领了两个公子一路言谈而来,立起身来,迎出道:“久闻二位公子大名远震,如雷灌耳,愧妾等青楼贱质,柳阁囗音,屡欲一亲俊范,终是乏缘。今日无意相逢,乃蒙不弃葑菲,居然金允畅谈,实为此生已来不虚度光阴矣。”查潘二人一见各人含笑答道:“素慕芳踪,噪传苏省,海内之人,啧啧而谈,均以二乔为比。今日快睹芳颜,令人敢拜下风。”智空也来过邀请入席。查三公子心中暗想道:“女尼如此多情,备席相留。”遂将身边所带明珠一百另八颗,双手递于智空,道:“只点菲物,聊充芹敬,即望笑纳。”潘二公子也拿身带金豆二十颗,亦递于智海,道:“亦有微物,一并收下。”智空、智海二人卒意推辞,查潘二人极力相赠,道:“区区微物,何足推辞,盛情容当厚报。”智空等谦谢再三,坐席畅谈。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