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当下鸳鸯席上,先是鸳鸯掷了个“花园念经”出来。迎春便笑道:“杜将军不是念经之人,花园又不是念经之地,该罚三大杯。”鸳鸯笑道:“将军就不可以念经的么?放下屠刀还立地成佛呢么!”迎春道:“才掷起不要讲究,你喝了,好让下家掷的。”于是,鸳鸯喝了三杯。下该迎春,掷的是“西厢烧香”,因道:“老夫人原可以烧香,但西厢不是烧香之地,我罚两杯就是了。”下该秦可卿,掷的是“僧房寄柬”。迎春道:“崔莺莺不是寄柬之人,僧房寄柬更大不该了,要罚五大杯。”尤二姐笑道:“莺莺都跑到僧房里去寄柬,真不成个莺莺了,五杯还罚的少呢!”秦可卿喝了五杯。下该金钏,掷的是“僧房念经”。迎春道:“你是老和尚,啊!掷出本色来了。”

大家公贺了一杯。下该晴雯,掷的是“西厢操琴”。迎春道:“操琴不是红娘的事,罚两杯罢。”下该尤二姐,掷了个“萧寺赖婚”。迎春笑道:“赖婚是老夫人,怎么张君瑞倒自己赖婚来么?要罚三杯。”

下又该鸳鸯,掷了个“僧房灭寇”。迎春道:“僧房到底与萧寺有别,只罚一杯罢。”下又该迎春,掷了个“中堂操琴“,因道:“我再罚两杯罢。”下又该秦可卿,掷了个“花园烧香”。迎春道:“这回掷了个本色出来了。”秦可卿笑道:“我先一个人喝了五杯,这会子你们五个人只喝五杯,还是我不上算呢。”下该金钏,掷了个“花园灭寇”。迎春笑道:“花园不是灭寇之地,老和尚又不是灭寇之人,罚三杯罢,还便益了你呢!”下该晴雯,掷了个“僧房赖婚”。迎春笑道:“红娘不是赖婚的人,况在僧房里,越发大不合了,也要罚五杯呢!”晴雯笑道:“小蓉大奶奶他做莺莺,偏生我又做红娘。总是不该做这两个人的好,做了这两个人就罚的酒多了。”迎春道:“‘老和尚花园寄柬’,也是要罚五杯的。掷的好,就罚的少了。”晴雯喝了五杯。下该尤二姐,掷了个“西厢操琴“。迎春道:“这个就好了,虽然不是本色,却不罚酒呢。”

说着,只听那边席上,一齐喧笑起来。迎春忙问:“你们那边怎么了?”香菱道:“琏二嫂子他掷了个‘美人灵鹫放舟‘。那美人不是放舟的人,灵鹫又不是放舟之地,况且,美人也不应到灵鹫去,该罚五杯酒。他说连地府里他都去过了,为什么灵鹫就去不得呢?他要往那里去,不走旱道儿,叫个船去有什么使不得呢?林姑娘说灵鹫是山名,那山上怎么行船啊?这一句把琏二嫂子问住了,所以我们都笑起来了。你们这边倒没人赖呢!”迎春道:“也有人要赖呢,理上说不过去,就赖不成了。”因道:“酒也够了,大家吃饭罢。”

于是,都吃了饭,濑口已毕,散坐吃茶。大家又说了一会闲话,鸳鸯、秦可卿、瑞珠三人归到“痴情司”住去,凤姐、尤二姐、尤三姐三人归到“薄命司”住去,妙玉还到警幻宫里住去,迎春还回赤霞宫住去,香菱、黛玉、晴雯、金钏仍在绛珠宫住,暂且不题。

却说探春在江西布政司署内,生了一女取名照乘。这边巧姐生了一子名唤瑞哥。两个恰是一天生的。其年贾兰也生了一子取名祥哥,邢岫烟也生了一子名唤顺哥,薛宝琴也生了一子名唤春林。贾琮娶了平原侯之孙、世袭二等男蒋子宁之女为妻,还在贾赦那边居祝甄宝玉升了翰林院侍读学士。贾兰升了邢部员外郎。这年乡试发榜,贾蓝中了第九十六名举人,李婶娘子中了第一百二十三名举人,两处皆有报子到来。

贾蓝迎了举回来,先到宗祠内磕了头,然后到荣宁两府拜了众人,又磕头,定然请了贾琏、贾环、贾蓉并平儿等家去。

他家里内外也摆了几席酒筵,乃是贾琮、贾蔷、贾芸、贾芹、贾菌并各亲友等人,热闹了一天。平儿等至晚方回。

一日,贾兰下了衙门回来,便来回贾政、王夫人道:“今儿衙门里有信,三姑老爷内升了刑部侍郎了,大约不过三四十天,就可以到京了。”贾政道:“周姑爷的官运就很好,通共几年的工夫,倒升了侍郎了。”王夫人道:“可怜三姑娘,自从嫁出门去,多在外少在家。这会子,又快回来了。明儿还是内升罢,不做外任就好了。”贾政道:“做官是在皇上的意思,这说不定的,明儿再放了督抚呢,能够不出去吗?探丫头虽然这么样,到底是他的福命好,还有什么说呢!你都不知道为国忘家吗?”于是,家中总盼望着探春回来。%瞬息光阴,早到了十一月初间。这日午后,周姑爷到了家中。冲早陛见之后,便拜了本部同寅,然后到贾府拜见贾政、王夫人等,谈了半天别后事情,留了晚饭方回。次日,贾政等回看贺喜,并接探春回家。又过了一日,探春方才回来,先见了王夫人请了安,然后与众人相见。傅秋芳也来拜见磕头,探春忙拉住了,随教取出一对金花,一套刻丝尺头答贺侄媳。傅秋芳过来谢了。奶子抱了妞儿照乘过来,王夫人问道:“他是七月几时养的?”探春道:“是七月初一日养的,这会子四个月了。”平儿道:“这不同巧姑娘的瑞哥儿,是一天生日了么。他是早上养的,姑奶奶是什么时候生的呢?”探春道:“是辰时。”平儿道:“这也差不多的时候儿。我们小兰大奶奶也养了一个哥儿了。明儿这些亲戚家的人都来齐了,哥儿、姐儿有十四五个了,做个‘孩子会儿’倒有趣儿呢。”说着,桂哥、蕙哥、松哥都来了,一齐跪了给探春请安。探春笑着,连忙拉起他们来,道:“好孩子,一个赛似一个儿的,都很好。”奶子又抱了祥哥儿来了,探春便抱了祥哥儿过来,又说:“桂哥儿都长了恁么长了,他们都是四岁的了,松哥儿小一岁呢。我倒去了三年了,日子也快的很呢。”

王夫人因探春又去了几年才得回来,要留住到年才许回去,便搬在园子里怡红院,与宝钗同祝晚上探春说起,“去年薛大哥在扬州运司衙门,带了老爷书来,我问问他才知道些家里的事情,留薛大哥住了没几天,恰恰又升了,要往江西去了,就不能多留,赶着写了这里的禀启,就料理要动身了”。宝钗道:“我哥哥回来说,多谢妹妹、妹夫的情义是了不得的,又给他脱销了货,又多赚了钱,又省了力。他还没知道妹妹回来呢,我明儿教他到府上去道谢。”探春道:“亲戚家,这算什么了,又值得道谢。”

宝钗道:“谁稀罕谢吗?不过各尽一点儿心罢了。我哥哥回来的时候,离家没两三天路,路上又闹出个大乱儿来,性命又几乎送掉了呢!”探春道:“那是怎么着了?我看薛大哥近来比头里好了许多了。”宝钗道:“这回虽然不像上回是他胡闹,闹出大祸来,到底也还是他自己不好的缘故。他未出门之先,把这里头的家人鲍二复娶的女人多姑娘,弄了家去做校这鲍二因头里撵了出去,便勾合了周瑞的干儿子,约了一起强盗,趁老太太出殡的时候,弄了上房多少东西去。周瑞的干儿子被包勇打死了。报官缉捕,这鲍二虽没露出赃证,却惧祸远了好几年了。所以他女人流落为娼,我哥哥是在锦香院里娶来的。想必这鲍二又私下回来了,因不见了他女人,察访出来是在我哥哥家里,又打听实了我哥哥在外做买卖的路径。故此又约了几个强盗,在路上坊子里劈门进去,那伙人叫出鲍二的名字来,他拿刀就要杀我哥哥。那时亏了坊子里柳二爷在那里,他把这几个强盗都杀了,才救了我哥哥。柳二爷是和你二哥哥一起来的。你二哥哥还在旁边看着傻笑呢!”

探春道:“这么说,薛大哥会见二哥哥的了!”宝钗道:“那时我哥哥都吓死了。我们张伙计出来,他原认得他们两个人的,便与柳二爷作揖;那柳二爷他说并不姓柳,我们还有事去呢,赶忙就和你二哥哥连夜走了。我们张伙计不能强留,及至我哥哥醒了,他们都去了好远了,急的我哥哥跳脚大哭了一常这是他回来告诉我的。”探春道:“我记得薛大哥头里在路上也听见是遇了强盗,亏了柳二爷救的。后来柳二爷因尤三姑娘抹了脖子就出家去了。原来我二哥哥出家,也是和他在一块儿的。这会子又是他来救了薛大哥,虽然是他们生死有缘,这么看起来,他们竟有些道理呢!若论出家人就不该杀人,二哥哥在旁边傻笑,也不是出家人的行为。况且,出家人怎不在庵观寺院里住,反到坊子里来歇宿,杀人之后又连夜走了,这可不是事非无因么!”

宝钗道:“我也曾问来,都说是俗家打扮并非僧道呢!我听见了我哥哥告诉了我这一番话,第二天袭人便回来了,他上年错把甄宝二爷认作你二哥哥,那甄宝二爷是因赶不进城,又值下雪,在他那里借住的。后来他想起你二哥哥是做了和尚的,怎么错认了人呢?他也回来告诉过我的。不想前儿,甄宝二爷又同了个姓柳的到他那里去,说上年给他那里借宿,今儿特来道谢的,送了袭人两把扇子。袭人便拿来给我看,原来这甄宝二爷,又是你二哥哥了,袭人又错认了。你二哥哥和柳二爷是救了我哥哥,就同到袭人家去的,总是在那一两天里头的事。那两把扇子,一把是给袭人的,一把是给我的。”因叫紫云把扇子取来,道:“三妹妹,你是个明白人,看看这扇子评论评论。”

探春打开扇子,细细看了一遍,道:“他说‘归杨归墨总无情’,可见非僧非道了,或是从前做过僧道,这会子并非僧道了。‘此日无颜可对卿’这句,还只算是谦语,看他这些行为,与先前大不相同了。士隔三日,尚且当刮目以相待,何况他已出去了好几年了,皇上恩典已封了他文妙真人。这会子是真人不露相,并非无颜可对呢。姐姐享尽了四十年之福,便同归仙境,谅来也不是假话。太太为二哥哥出了家,也不知哭了多少。你该把这扇子送给老爷、太太看看去,也教老人家喜欢喜欢。”宝钗道:“我怕招得太太又伤起心来,我并没去告诉过。况且,我也总还不大信。”

探春道:“头里乱纷纷的各处找寻,我原说过是不中用的。这会子揆情度理,却与头里竟大不相同了。我才听见救薛大哥这一番,就说事非无因,再把袭人的事一想,更可知了。”宝钗道:“我前儿把扇子给四妹妹看了,他还说的奇怪呢。并且泄漏天机,还凿凿可据呢。你明儿问他,便知道了。”探春道:“我才刚儿也没和他大说什么,看他还是那么样么?”宝钗道:“我却也不知道什么,听见说他的道力很进了呢。”探春道:“我明儿到他那里谈谈去,就试试他的学问怎么样?”说着,收拾归寝。

到了次日,探春便和宝钗到栊翠庵中来,与惜春谈了一会宝玉的事情,又说了一会闲话。因抬头看见傅秋芳画的“天女散花图”,因道:“这幅画是和宝姐姐那里的‘移居图’一起画的么?这小兰大奶奶的笔墨,竟比四妹妹的高些呢。”惜春道:“我因为画的学而不成,就总不画了。他比我的画高多着呢。”宝钗道:“小兰大奶奶他倒喜欢讲究画呢,连他的丫头秋水,都会画的,并且诗也做的很好,我前儿也看见过他几首。”

探春道:“自从林姐姐死了,史大妹妹他们都去了,就总不兴头了。想起从前做诗起社来,那还是我起的头儿呢。咱们明儿把史大妹妹接了来,横竖他也是一个人在家里纳闷,倒还是在这里来散散儿的好呢!等他来了,我再领个头儿起社好不好?”宝钗笑道:“三妹妹,你倒还这么兴头,便是史大妹妹来了,也没几个人呢!不如把我们二嫂子邢妹妹索性也请了来,到底人多些。”探春道:“那更好了,四妹妹明儿也要算你一个人呢。”惜春摇头道:“我的诗自来不济,就和画是一样的,诗画总不讲了久矣,把笔砚都焚弃了,只有个棋还丢不掉,或者还可以下一两盘就是了。”宝钗笑道:“小兰大奶奶他除作诗画画之外,无事就是到这里来对着,他倒是时常来的呢。”

于是,探春便来向王夫人说了,教人到两处去接。王夫人道:“往常老太太在日,年年这时候请人作‘消寒会’,自从老太太不在了,就总没做过。咱们明儿也做个‘消寒会儿’,索性把巧姑娘也接了来玩几天儿。巧姑娘也会念书写字儿的,我听见说他很聪明,想谅也会作诗罢。”探春道:“正为人少呢,有巧姑娘来更好了。”于是,打发人到各处去接,俱回说明日早来。

这晚彤云密布,北风凛冽,早纷纷的下起大雪来了。探春向宝钗道:“可记得那年子下雪,在芦雪亭联句了么?”宝钗道:“怎么不记得,那时候云妹妹他们还自己烧鹿肉吃,平儿姐姐还不见了一只金镯子呢。”探春道:“倒是下雪儿有趣呢。明儿就以咏雪为题。”宝钗道:“单咏雪,题目太泛了,就不得有什么好诗呢。”探春道:“也像上回菊花诗,分出次序来,也拟他十二个题日,即如:看雪、踏雪、卧雪、煮雪之类,皆可以的。”宝钗道:“这都好,还有积雪、霁雪、春雪、听雪也都可以。”探春道:“咱们就先写出来看,开首是‘欲雪’使得么?”宝钗道:“很好,‘欲雪’之后便是‘大雪’,然后是‘看雪’、‘听雪’。”探春道:“这是四个了,底下是‘积雪’、‘霁雪’、‘踏雪’、‘卧雪’,还有‘立雪’可使得么?”宝钗道:“‘立雪程门’怎么使不得呢?‘立雪’之后就是‘煮雪’、‘春雪’,有了多少了?”探春道:“有了十一,还少一个了。”宝钗道:“再以‘残雪’结尾就是了。“探春道:“好,就是这么样,这诗要作七绝,任凭每人不拘几首,便十二首全做也可。还要想个题目出来,要作五律一首,梅花诗太熟了。宝姐姐,你想想看,有什么好题目?”宝钗道:“何不咏即景,就以‘消寒会’为题呢?”探春拍手道:“好的很,就是这么样。”因问外头“雪还下么?”文杏道:“还下呢,地上已有二三寸了。”探春道:“再一夜过来,这雪就很好看了。”于是,收拾归寝。

次日,一早起来,小蝉进来回说:“雪已住了,地上都堆了有七八寸厚了。”探春见窗纸上已照得彻亮,因问道:“出太阳了么?”小蝉道:“还没出太阳,是雪照的亮,走出外头去都亮的射眼呢。”探春、宝钗梳洗已毕,李纨、马氏早同了傅秋芳过来。宝钗道:“你们好早啊!”李纨道:“今儿是‘消寒会’,又是这么好雪,我多早晚就起来了。史大妹妹他们都要来了,你这会子还说早呢!”宝钗笑道:“我才刚儿说三妹妹是见雪欢。这会子,连你也是这么样,就怪不得了。”马氏笑道:“大嫂子,你看宝二嫂子他说你是见雪欢呢!”李纨笑道:“咱们都是一样的妯娌,我见雪欢,他也是这么样。”

探春道:“大雪兆丰年,为什么不喜欢呢?”李纨道:“你今儿起社,我是不大做诗,只好看高兴,不过一半首儿。倒还是让我主坛,评论评论次第罢。“说着,人回:“巧姑娘来了,在太太那里呢,请奶奶们都上去罢。”

于是,众人都到王夫人上房来,只见巧姐儿来了,平儿已在那里。接着,史湘云也来了,大家相见已毕,坐下吃茶。王夫人道:“我今儿特请你们过来,也学老太太做个‘消寒会儿‘,也没什么外人,再教人把姨太太请来。少刻就在暖香坞那里赏雪,你们就在那里收拾下两间屋子,住几天逛逛去。我们三姑娘要和你们做诗呢!”史湘云道:“我想起头里起社做诗来,那还是三姐姐起的头儿呢!这会子还这么兴头,你再起个社罢了。”宝钗笑道:“告诉你罢,题目都拟的现成的了。”

湘云道:“宝姐姐,你先把题目说说我听呢,咱们就早些去做罢了,还等什么呢?”宝钗笑道:“我知道你这个诗疯子,是听见不得的。你且莫急,人还没来齐呢!”说着,邢岫烟也来了,大家相见过了。王夫人问:“暖香坞可收拾停当了么?”

底下人回那里都已预备齐了。王夫人便道:“你们就都先到那里去坐罢,我等姨妈来了,再一起过来。”

李纨等答应了,便大家都到园子里来。进了暖香坞,只见里外皆是大铜火盆笼着火,玻璃窗里映着园里雪景,甚是好看。

外面厢房里,婆子们预备茶水伺候。探春道:“笔砚还不够使呢,我们共算几个人要使?”史湘云道:“不用这么累赘,你只教他们多拿几副来就是了。”于是,探春教伺候的丫头们又去取了几副笔砚来。

探春便把拟的诗题粘在壁上,大家观看。湘云道:“诗题就好,我做这《欲雪》、《听雪》、《立雪》、《卧雪》四首罢。”因取笔,把这四题下注上“湘”字。邢岫烟道:“我做这《霁雪》《残雪》罢。”因也取笔,注上“岫”字。宝钗便把《看雪》、《踏雪》、《煮雪》、《春雪》四题,注上“钗”字。巧姐道:“还有《大雪》、《积雪》两个题目了,这让我来混诌罢。二婶娘,给我注上罢。”玉钗便注了“巧”字。李纨道:“我单做《消寒会》一首五律,这个我就不做了。”探春道:“小兰大奶奶还没注,就十二首全做也使得,不拘拣几首做也使得,那就不用注了。我是也不注,横竖随便做几首罢。那一个题目是要每人一首的。”于是,七个人各自舒纸磨墨,拈笔起草。平儿、马儿盾了他们支颐构思,闭目作想,点头摇足,负手抱膝,各样不同,因笑道:“还是我们不会的倒好,免了烦心。”便同到窗下来看外面雪景。

不一时,薛姨妈来了,邢夫人也带了蒋氏来了,那边尤氏也带了胡氏来了。王夫人便同到暖香坞来,大家相见已毕。人回摆饭,当下薛姨妈、邢夫人、王夫人、探春、巧姐一桌在里边坐。王夫人道:“今儿也没甚外人,我们在里边坐了,你们在外边也不用过来伺候,晚上也是这么样罢。”于是,外边平儿、马氏、蒋氏、胡氏、傅秋芳坐了一桌,邢岫烟、史湘云、尤氏、李纨、宝钗坐了一桌。少顷饭罢,未知众人诗成是怎么样,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