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方举与蓝鸿离了太行山,同着严秀等七位英雄,直奔京都而去。一日到得京都,同在蓝鸿寓处住下。次日方举先到孟仲璧衙门拜会,有门官入内禀报。不一时孟仲璧出来迎接,请至书房内见礼坐下,献茶,叙了多少久别的话。孟仲璧问道:“贤契因何多日不见,一向在何处居住,今日方才入都?”
方举见问,就将前番一切细事告知。孟仲璧亦将祝贤前后之事说出,现在天子出榜寻访,他并无消息。方举道:“小侄此次来都正为此事。意欲相烦伯父,带领引见,面圣消假,方可寻访迹踪。”
孟仲璧道:“贤契,此来甚好。相应明日早朝面圣便了。”
方举起身,告别出来,回到离所来,就将会孟仲璧的话,告知蓝鸿与众弟兄等。
一宿已过,次日黎明,天子登殿,百官朝见已毕。当驾官说道:“有事出班面圣,无事卷帘退朝。”
只见左班中孟仲璧闪出,俯伏金价,奏道:“臣都察院孟仲璧有本启奏。”
天子道:“卿有何奏?”
孟仲璧道:“今有世袭永南公方举,来都消假,现在午门侯旨。”
天子道:“宣来见朕。”
孟仲璧领旨,来至午门,将方举领至金阶跪下,山呼已毕。天子道:“现在兵马司缺员,着卿补授。”
方举谢恩,天子退朝。
方举与孟仲璧一同出来,孟仲璧回了自己衙门。方举回至寓处,将此事告众人。不敢耽搁,次日收拾停当,到兵马司衙门赴任。将七位英雄一同带去。忙了几日,诸事已毕。一日,方举与众英雄在书房闲谈,说起祝贤之事。方举道:“我等来京已有数日,并未有信。须得一人前去奸相家中暗访,或可访出信来。”
众人道是。
“但是相府之中,外人焉得进去?”
严秀道:“日间不便,待至晚间我去一行。倘有机缘,那时再为商议。”
到得晚来,众英雄用过晚膳,约有三鼓时分,严秀起身与方举说道:“此时不早,正好前去。”
说毕,脱下长衣,带了朴刀,到得天井,一纵上屋,直奔梁燕山相府而去。
到了相府门首,见大门已闭。转身来至后面一条巷内,蹿上屋去。来到花园,四处一望,不见有人。下得屋来,穿花过柳,各处访寻。走至一处地方,只见香烟袅袅,他就躲在旁边细看。见一妇人,焚香拜祷,口中言语甚低,听不明白。他又转身走到后边,忽见远远微有亮光,前面有一个丫环,手执灯球。后面一个妇人,就是焚香之妇。心中想道:她等此时必要从我面前经过,倘若被他人看见,喊叫起来,惊动众人,到反不便。不若装鬼吓她一回。
随即闪在假山石后,手中握了一把泥土,等她走来,就将手中泥土洒下,巧污洒在那丫环头上。丫环喊道:“不好了,有鬼!”
一个筋斗,将灯球跌熄,后面那妇人听了,慌忙上前,将丫环扶起。三脚两步,往后面去了。他也随后出来,仍走原处,翻身上屋,回转方举衙门。见了方举,将适才之事,说了一遍。遂又说道:“明日待我再去一回,务要访出消息。”
到得次晚,他仍然上屋,奔梁相花园。又在各处细寻一遍,毫无动静。走至鱼池旁边,上面有一石桥,忽见对面来了二人,手持灯火,他就闪在树后,寻了两块碎瓦,拿在手中。等他二人走过,认定背后打去。一声响亮,只听得后边走的那人,“哎呀”一声,一个倒栽葱,跌下鱼池去了。那前面一人,回过头来细看,口中说道:“想是遇见鬼了。”急忙回身喊人救命。
严秀此时亦即走出花园,上屋而去。
再说相府众人,齐说花园作怪,人人惧怕,晚间俱不敢进去。
过了几日,方举与众英雄闲谈,说道:“严大哥,你两次入园,俱未访出消息。想必不在花园,或者将他藏在别处。”
严秀道:“不难。我今晚再到他家各处一访,看是如何。”
遂即取出一张白纸,用五色颜料画成人脸模样,糊成封套,收在怀中。方举问道:“这是何故?”
严秀道:“贤弟不知、我今晚前去,再将此物吓他一回。”
晚饭之后,严秀道:“此时正好去了。”
说毕,上屋,三入相府,仍走前路。
过了花园,走至一处,见三间书房,内中尚有灯火。想必里面有人,他就跳下屋来,走至窗前,用舌舔破纸窗一望,正是梁燕山一人在此独坐观书。他就将纸脸套在头上,靠着窗眼吹风。梁燕山正靠窗坐,可巧正吹在他颈之中。口中说道:“风从何来?”
站起身来,推窗一望,猛见一个人头,脸分五色。“哎呀”的一声,跌倒在地。慌忙爬起来喊道:“有了鬼了!”
急奔后面而去,吓得魂不附体,坐了多时,喘息方定。开口与姬妾说道:“不好了,书房出了鬼了。”
姬妾道:“怪不得,前日听得人说花园有鬼,还说是他们说谎呢。今是太师爷在书房亲见,果然不错。”
再说严秀见梁燕山被吓跑回内室,他也就回转方举衙门落下,即将此事告知众人。
方举笑道:“三日之间,奸贼受惊不小。”
众人谈笑一回,各人安寝。次日方举朝毕,与蓝鸿一同回来,进了书房,众弟兄相见礼毕,坐下,就将严秀三探相府,装鬼吓人,寻访祝贤下落,并无音信的话,告知蓝鸿。大家叹息一番,蓝鸿道:“据小弟看来,祝贤弟想必不在奸贼家内。或者逃躲在外,也未知。”
严秀道:“我等弟兄几人,明日出去,分头细访。不论客寓,庵观,寺院,总要进去探访一回。”
方举道:“是。”
次日天明,大家起身。用过早膳,七位英雄,一同出了兵马司衙门,分头而去。访了几日,仍然无信。
一日,严秀与邵翼二人,信步出城,见前面有一尼庵。严秀与邵翼说道:“我等何不进去,随喜片刻。”
邵翼道:“好。”
于是二人进得庵来,见里面花木甚多,十分幽雅。严秀道:“你看此地虽是尼庵,到还有趣。”
走至大殿左廊下,有一朱红小门,进去一望,见里面三间客位。天井中有个大大花台,栽了十余棵牡丹花,浅白深红,真是国色天香,十分茂盛。有尼姑上前献茶。他二人赏玩片刻出来,仍上殿瞻仰佛象一回。且自按下。
再说李梅林做了梁燕山第九房姬妾,合府人等皆是称她小夫人。一日坐在高楼,心中烦闷,与祝贤说道:“兄长在此,约有月余,外面消息不通。就是有人寻访,谁人知道在此。我意欲往城外尼庵进香题诗一首,留在墙上。内中闲人游玩甚多,看见诗中之意,或者有人前来救你出去。”
祝贤道:“难得贤妹如此用心,感恩不尽。”
梅林道:“既是自家兄妹,何出此言。”
于是别了祝贤,下得楼来,吩咐丫环出去唤轿伺候,我欲往城外庵内进香。丫环领命而去。不一刻,将轿伺候现成。梅林坐入轿中,出了相府,直奔城外尼庵而去。后面家人跟随。到得庵内,有家人前去报知尼姑,说道:“相府小夫人到了,快快出来迎接。”
再说严秀与邵翼二人,正在大殿上游玩。忽见一众家人进来,说是相府小夫人到此。他二人欲要出来,见轿子已进山门,一时回避不及,只得掀起桌围,暂且躲在供桌之下。
只见尼姑出去迎接,那小夫人下轿,到得殿前。家人点齐香烛,两旁钟鼓齐鸣,小夫人深深下拜,口中祷告一番,听不清爽。拜毕起身,尼姑上前说道:“请小夫人客位献茶。”
尼姑在前引路,梅林到得客位,见牡丹开得有趣,赏玩一番,坐下吃茶,与尼姑闲谈一回。说道:“你庵中可有笔砚,借我一用。”
尼姑听了,即刻将文房四宝呈上。梅林磨得浓墨,手提笔管,站起身来,就在粉壁墙上题下新诗一首,系藏头诗,以牡丹为名,其中暗写祝贤尚在人世之意。写完将笔放下,辞别尼姑出门上轿而去。
严秀、邵翼见她去了,方才出来。尼姑见了,说道:“得罪二位施主,请施主客位用斋。”
小尼姑已预备现成,二人来到客位,见佛婆已将午膳送来,摆设齐正,只得坐下。尼姑在旁相陪。严秀道:“方才进香的小夫人是谁?”
尼姑回道:“就是当朝首相梁太师第九房姬妾。”
严秀道:“是了,怪不得如此气概。”
饭毕复又起身,到牡丹花下领略国香。猛然抬头,看见墙上新诗一首,墨犹淋漓未干。
严秀问道:“此诗何来?”
尼姑回道:“就是方才小夫人之笔。”
严秀念道:“祝告观音大士前,贤人随处遇良缘。未知是否天心在,死与生兮有数焉。”
下书邓尉仙姬题。
严秀看了又念,念了又看,总疑诗中有寄意之处,苦于一时难以解释。见桌上现有笔砚,有了一张白纸,将诗抄下,揣在怀中。复又摸出银包一个,递与尼姑道:“在此打扰了,些须菲敬,望祈笑留。”
那尼姑道谢毕,他二人起身出来作别而去。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