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痕记

昼夜流,等春秋。生死路,早回头。——圣谕

海水滔滔么昼夜流,南山树林等春秋。

百鸟愁到生死路,作恶何不早回头!

山外青山楼外楼,世上有多少欢乐多少愁,

多少高楼饮美酒,多少流浪在街头。

今日不知明日事,为人在世么枉争闲气一场空 。

山在西来水在东,三山六水处处通。

长江流水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

日落西山又转东,劝人行善不要行凶。

今日不知明日事,做天和尚撞天钟。

行善终有益,挑祸两无功。

人没千年好,花无百日红。

酒字三点水,色字刀在头。

为人丢酒色,省得结冤仇。

财字么贝做旁,气字米安坐中仓。

丢啦财共气,何等不风光。

看看别人我不如,人家骑马我骑驴。

回过头来看看推车汉,比上不足比下余。

阿弥陀佛口中言,只要工夫不要钱。

场面看了没好处,骨子里格罪孽少啦点。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人生在世么能几何?

长命百岁么能有几个,满库金银买不到格地府阎罗。

空身来么空身走,不如大家趁早念弥陀。

收留偈文不必讲,开宣宝卷劝善人。

话说忠孝节义落难宝卷一部,学生开读,先还朝代,再还贤人出世。

先还哪朝皇登位,哪省州府出贤人。

昔日经典,学生今日所讲,要还朝代确然不难。

昔时昔年明朝嘉靖王皇坐殿,一统山河总太平。

嘉靖皇坐殿,江山稳便,文出忠良,武有能将。外国年年进贡,小邦岁岁来朝。乃至于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海不扬波。可算尧天舜日,四海升平,万民安乐。

君皇有道江山稳,山清水秀出贤人。

贤人出在其则不远啊,出在我们江西省南昌府,北门洞庭村。其人姓安,名叫远根,配同缘张氏为婚。

说到安家多安乐,万贯家财有名声 。

他家田地成框,宅基成方,安童成对,梅香成双,鸡鸭成群,骡马成行,夫妻双双。端坐高堂,活计不要做,一世风光。

出入安童骑骡马,扫地梅香耳坠金。

屋上瓦垄赛乌云,草积也堆到九霄云。

走出犬儿赛麒麟,千中意来万称心。

格么,生到几位令郎?生到几位令爱?

夫妻同庚三十六,男花女花未曾生。

肇就大行方便,蹲家大做好事,求子修孙。他家做哪些好事?

看见路坏挑土修,桥坏抽板换木头。

阴天落雨送人家钉鞋伞,黑夜暗星点路灯。

好事做了如天大,上界玉主早知闻。

玉皇大帝拿星宿文簿翻开来一看,该应安家有福,文曲星还没有下界。

打弹张仙奉玉旨,送子娘娘送子孙。

张氏梦吃仙桃子,六甲怀孕紧随身。

十月满足,瓜熟蒂落。

连痛三个紧痛阵,安家生下后代根。

三朝烧过解污纸,满月堂前取乳名。

取名叫做安文亮,慢慢抚养长成人。

文曲星君来出世,玉皇大帝早知闻。

玉皇大帝一想,文曲星将来有高官禄位,有大富大贵,要吃尽苦中之苦,方为人上之人,跟手打发舞鬼星下凡跟他作对。

张氏二次梦吃仙桃子,身有怀孕紧随身。

张氏二次六甲怀孕,十月满足,瓜熟蒂落。安员外又养到个儿子

取名叫做安文秀,到老终身不改名。

天星下凡,长起来不难。公子长到七岁,员外把先生请家来教他读书。教到安文亮有过目之才,教上文能知下文。教到二公子,安文秀懵懂了,先生不丢嘴,他不丢嘴;先生一丢嘴,滑石头上泼水;嘴里不念,就蹲下惹死厌;教教撒野,背住先生要打。安文亮读书用心了。

大公子读书聪明很,先生只要做领头人,

一笔读到十六岁,中了黉门秀才身。

员外一想: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家长子长大成人,应该娶妻换席。肇拿媒婆奶奶请得来,帮儿子呢说房夫人。媒婆奶奶就说呱:“员外,你家要找一房媳妇,倒有一个,东门顾老员外家有个小姐,叫顾凤英。”

说到小姐顾凤英,是个贤德女千金。

员外一听,喜之不尽 ,请媒婆奶奶到顾员外家说亲。格真正局气好了,

早起说亲晚下成,戌时小姐娶过门。

夫妻结婚三个月,六甲怀孕紧随身。

乃是上界安国星下界,到顾凤英腹中投胎转世。十月满足,瓜熟蒂落。安员外又养到一个孙子,

取名叫做安寿保,慢慢抚养长成人。

格么,安文秀也长大了,也有人帮说亲,拿南门周老员外家小姐周凯云,说把二公子安文秀。

行过茶来聘过礼,周凯云小姐要过门。

夫妻结婚三个月,也有六甲怀孕紧随身。

乃是上界安童星下界,十月满足,瓜熟蒂落,安员外又养到一个孙子。

取名叫做安禄保,拿他当作宝和珍。

天星下凡,长起来不难。公子长到七岁,也拿先生请家来,教他读书。那天员外身坐高厅,同张氏夫人讲讲就开心:“夫人,我你三十六岁做好事,四十二岁得子,我们今年总六十岁,想不到我养到两个儿子,寻了二房媳妇,又抱到两个孙子。

也是安家有福分,所以才到干功程。”

说乐极生悲,一点总不假。

员外讲讲多欢乐,一桩祸事倒来临。

阎王拿生死阳寿簿翻开一看,安员外同张氏,阳寿满足,要配他们魂归地府啊!

打发鬼使站起身,阴风窜窜早动身。

地头乌龟不生灾,土地领鬼上门来。

我们要长经短讲,闲言少说。

阎王出得勾魂票,夫妻两个送残生。

肇买棺木,收尸入殓,开丧吊孝,抬到坟堂,入土为安,栽桑植柏,做过追荐,招过灵牌,丧事结束。安文亮么就同兄弟安文秀说:“兄弟,往常父母当家把作,现在父母双亡,哥哥我要用功苦读,将来可以帮皇定国,兄弟你又不爱读格书,我看能格——

这遭家当交把你,你做当家把作人。”

“好!哥哥,你用功苦读,我来当家把作。”正好格几年,年岁丰熟,安文秀蹲家里忙里忙外,做买做卖,哭癞宝拖鼻涕——一把抓。家里金银财宝,就赚了不知多少。安文秀不是好星宿,因为他是舞鬼星下界。他眼睛一鞭,肚里翻腔,心就想了哇:只有千年爹娘,没得千年弟兄,我蹲家里忙里忙外,做买做卖,哥哥对书房里一坐,碗上靠筷,筷上拈碗,点事总不管,如果将来要分家,二一添足五,我不忙了吃大苦?左思右想,想得心宽,锅子趁热端;立等发火, 我能咱就走。上哪去?拿公亲请回来分家。公亲请家来么,安文亮就说:“兄弟,我们合得蛮好,一着没有争吵,请公亲家来做底高?”“哥哥,我们不能尽顾蹲做堆,我你都已长大成人,怀中抱子,足头蹲妻,最好拿这家当分一分。”

安文亮闻听这一声,兄弟连叫两三声。

“兄弟啊!

同我哥哥把家分,对不起父母二双亲。”

“格不格,要分。” 一个要分,一个不肯分。公亲为了难,“能格,你们也让父母做主。”安文亮就说:“我家父母双亡,到哪块做到格主。”公亲说:“在则为人,死则有魂,他们有灵位来堂,你们每人写一个阄团,一个写分,一个写不分。”这遭一捏,捏起来一个团,弄盅子对父母灵位面前一顿。“你长子安文亮如果拿到分,万贯家财二一添足五,两人分,不吃苦;如果不分,你们弟兄道理合合好,你二公子也不要作吵,你说这办法果好?”安文秀说:“好办法,我去写阄。”安文秀来到小书房里间,他坏了,拿两个阄团总写格分,安文亮又不曾去望望。安文秀就想:随你哥哥拿哪里个,总归分了格。这遭一捏,对盅子里一放,摆了父母灵位面前,烧香点烛。公亲就说:“你们弟兄两个跪下来,拜拜你家父母啊!”

安文亮跟手双膝来跪下,父母双亲叫几声。

“父母双亲,在则为人,死则有魂,阴灵何在,

兄弟同我把家分,父母格阴魂可知闻?”

公亲就说:“不要哭嘎,快点拿嘎一个阄团望望。”安文亮拿个阄团拆开来一望,

拆开阄团望望清,果要气死又还魂。

一望是格“分”,格再没办法嘎,万贯家财弟兄两个对份分,老大要蹲东庄,老二蹲西庄。

弟兄两个把家分,各砌烟囱自开门。

安文亮么同夫人顾凤英就说:“夫人,往常我家兄弟当家把作,现在分了家,我要用功苦读,

这遭家当交把你,你做当家把作人。

安童梅香好好用,不要做呼来喝去人。”

夫人当家把作,安文亮就用功苦读,叫儿子安寿保,一起来小书房,格真正用心了。

有公子,在书房,勤辛苦读,

读《春秋》,习《礼记》,昼夜操心。

低读就赛鹦哥叫,高读就赛凤凰声。

书声琅琅了不得,惊动玉主早知闻。

玉皇大帝端坐灵霄宝殿,听到书声入耳,掐指一算,已晓一半。啊呀!原来文曲星下界,却已长大成人,怀中抱子,足头蹲妻,也来书房干种用功苦读嘎,

顶多不过三年整,稳是头名状元身。

他还不曾吃到底高苦,要让他吃尽苦中之苦,方为人上之人。

玉皇大帝站起身,玉磬三响召真人。

拿火德星君召得来,“你替我速速下凡,要到洞庭村安文亮家去放天火三次,随你多烧哇,邻舍家草叶子不能焦;随你火烧了多旺,邻舍家草叶子不能黄。”火德星一听,浑身起劲,“我桩样不会,提到放火老内。”

火德星君奉玉旨,火势腾腾下凡尘。

火德星来到凡间一想,光有天火没有凡火,烧起来不得旺。妥!要出主意,也请土地。土地菩萨摇身一抖,变做飞蛾不丑。一阵风,对他家小书房里一攻。公子来下读夜书,翅膀一扑,对他书高头一伏。安文亮一望,飞蛾拿我字遮啦得格,“飞蛾,虫子虽小,五脏俱全,你也一条命 ,我不伤害你。”顺手拎起来对台子底落擐。哪晓飞蛾“呼噜”倒又飞上来格!又拿格字遮住得格。“啊呀,我不寻你,你倒寻我;真正寻我,我来等你投火。”冒老九,你抓住它两个翅膀烧,不关事,捉住它四个足,拿翅膀对火高头霍,哪晓一霍,格翅膀一拍,不得了,火星上屋,才上来只有多大?芝麻干大,转眼之间,绿豆干大,团团干大,汤碗干大,海碗干大,老钵头干大,筛子干大,盘篮干大。“呼”,不得了了格!

轰隆轰隆了不得,火势腾腾怕坏人。

安文亮来小书房放声喊:“不得了了格!

小书房里失得火,快做逃灾躲难人。”

安童梅香救火,也有好人,也有坏人。坏安童蹲下掺祸,“来啊,肇蹲他家没奔头了呱,弄不好将来啊,他家要穷落难,我要陪他出去要饭咧,不如趁火打劫,他家东库有金,西库有银。

多拿金来少拿银,我们改名换姓做生意。”

安童梅香拿金银财宝抢劫一空,总溜啦得格。公子么来下哭格,邻舍隔壁就劝:“少爷不要难过,房子烧了得么,真金不怕火来烧,拿金子银子挖出来,也好起房子格。 ”打开灰路,走到库房一望,空荡荡,金银财宝没得项。公子放声大哭:“不得了了呱!

我家不晓前百世作得多少孽,金银总来火中化灰尘。”

肇起房子没得格钱,只好卖田,田地卖尽,南山买木,北窑搬砖,木瓦匠请家来,兴工动土。

兴工动土三个月,房屋又造了簇簇新。

格天子上宅,安文亮就说:“夫人 ,我家房子起了不错,就是安童梅香没一个,木瓦匠钱总没得把,总是欠账格。

描金箱子白铜锁,外面好看里面空。”

安文亮说得轻,火德星君听分明。

逋了屋脊上听好了格:“啊呀!你还嫌丑咧,嫌丑也没得把你住咧。老诚句话,你不谢我,我逋你家不走,我来出劲放火。”困到半夜辰光,倒头翻腔,磉棵肚里冒白烟;一阵鬼头风,火对满间三屋攻。

“轰隆轰隆”了不得,二次天火不容情。

一家人好了溜了哨,不曾烧得死,浑身总烫坏了。

一家三口抱头哭,不伤身来也伤心。

木瓦匠去要工钱格,跑到杠一望,要底高咧,这人家多霉啊,房子才起好了,到又死煨啦得格。也有好良心木瓦匠就说:“各位师傅啊,人要有良心,过咱安员外在世,大行方便,大做好事,哪家不曾得到好处?家里没得吃,需要粮,总弄麻布袋去掮,到现在不曾还过钱。

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疼,吃水忘记挖井人。

他家一家三口,没得格蹲身之处。我们做做好事,去帮他家搭起格蹲身之处来。跟好人学好人,我们譬如烧香,自己带饭去吃,帮他家拿枯焦木头砧砧斫斫,到河边斫点芦头,帮他家四转夹夹。”肇弄点茅草盖盖,瓦檐草脊,前后巴壁;到隔壁王奶奶家借了一个坏箩,泥起一个泥。肇一家三口,蹲家烧缸锅。

哪晓心高命不高,逐日樵柴逐日烧。

杨青条子显青格,搬家来烧,倒哪烧得着?烧了锅洞里吱啊吱,

烧了满间三屋总是烟,安文亮读书眼睛不得鞭。

“夫人,你烧火么怎烧起干大格烟来嘎?”“丈夫啊,引火草不多,柴枝湿格,烧不着嘎。”“夫人啊!你呆呱,真正烧不着么,弄吹火筒一吹就着格,等我来。” 安文亮他又不会烧火,性子又躁,拿起吹火筒,肚子一涨,出劲吹 ,“呼”,一吹不得了了格,运气不通,火星出来对稻草上一攻,你说格稻草碰到火可得了?

乒铃嘣来乒铃嘣,茅棚又来火当中。

晓得不妙,双脚跳,像跑报,放趟子就溜。好在溜了哨哇,浑身烫了总是格泡。安文亮抱头痛哭,叫声:“夫人儿子,过咱辰光我家金地银地,现在火烧绝地,搭卷头棚来不及;火烧落地也不敢蹲,我们搬到格寒窑去安身。”一家三口,到寒窑落难。没得吃,邻舍隔壁做好事,也有送米,也有送粮,也有送钱。哪晓尽顾送啊送,没意思郎当,倒没得哪家送格。到格天早上么,安文亮就说:“夫人,日高三丈,不要困床上不颤,好起来烧早饭 。”安寿保今年八岁,就同父亲说:“爹爹,你不要喊母亲,烧底高咯,瓢撞升箩,有米不多。叫声父亲啊,我家现在,

草么没几根,粮么没半升,锅盖盖了紧腾腾。

有了朝顿没夜顿,哪晓得可有命残生。”

安文亮闻听这一声,可要哭死又还魂。

顾凤英小姐贤德格:“丈夫,你们父子不要难过。亲亲丈夫啊,没得吃我出去挑野菜,没得野菜挑我哪怕出门去乞丐,我们同甘共苦过光阴。”顾凤英小姐落难,出门去要饭;如果局气好哇,要到不少,回来一家三口吃一饱;如果局气不好,要不到,挺肚过,一家三口只好挨饿 。格天顾凤英来城里要饭打转,一走走到城门口,望见许多格人站杠望。顾凤英呢,头抬起也望格,

抬起头来看一看,可要欢乐八九分。

原来皇上开科取士。

小姐想到开科考,要同丈夫细谈心。

急急忙忙来到寒窑:“丈夫,出头之日到了格。”“夫人,到哪块有出头之日格?”“丈夫,现在皇上开科取士,你用功读书干多年,赶紧进京,

求到一官并半职,寒窑拆得造府门。”

安文亮闻听这一声,悲喜交集泪纷纷。

高兴是底高?求到高官禄位,一家三口不要受罪。格么伤心是底高?叫声:“夫人啊,

这堂到京都皇城么干么远格路,哪来有银子好动身?”

“丈夫啊,你不要难过,我家遭天火回禄三次,现在穷了落难,你家兄弟来西庄好了,有三爿典当、七爿钱庄、还有十二爿庄房,你到西庄同你家兄弟讲讲,

借嘎百两雪花银,好到京都跳龙门。”

安文亮闻听这一声,急急忙忙就动身。

一到到西庄,守门安童叫进宝。说到这个进宝,良心委该好。望见安文亮到,喜出望外,迎接到门外,“不知大少爷驾到,我有失远迎,多多有罪。”“进宝安童,不须客气,我来没得旁的事体,我家现在来寒窑落难,我进京赶考,身无分文,寸步难行,我要同兄弟讲讲,问他借点银子,好进京赶考,我家兄弟可来家?”“大少爷,你家兄弟来家咧,你蹲外间等等。”进宝安童来到账房里间,“二少爷,你家哥哥来了格,进京赶考,他没得银子,来问你借银子格。”安文秀一听,哈哈大笑,“ 进宝进宝,有句古话说得不假哇,说穿不穷,吃不穷,算计不到一世穷。过咱好了交我家哥哥分家,如果不分家,他家天火三次,我要陪他下汤锅,我家哥哥现在穷到这种功程,上我家来坍我家台。人家说个穷,他家有几十个穷。他叫精穷、烂穷,穷斯滥矣,穷人当中顶穷,穷人格祖宗,我银子好借把他了?

借把他掼了东洋海,何年何月氽家来?

安童,不要让他上我家来。上我家一来,弄不好,我家也陪他倒霉。你去跟他说,就说我不来家,出去做生意买卖格,要大半年才家来。让他误失考期,他就不来烦神格。”

进宝闻听这一声,可要气死又还魂。

嫡亲兄弟多慢怠,是个嫌贫爱富人。

格么,吃人家饭,受人家喊;端人家碗,受人家管。进宝也没得办法嘎,来到门前,同安文亮就讲:“大少爷,你家兄弟不来家啊,出去做生意买卖格要大半年才家来。”

安文亮闻听这一声,纸糊灯笼肚里明。

啊呀!真正人不好穷啊,人穷嫡亲兄弟总看不起我。安文亮就想:不怪张不怪李, 只怪我自己。

人家借把我是情份,不借把我是应份。

安文亮想想不得过哇,

擦擦眼泪站起身,一路啼哭转家门。

进宝安童,心里不得过哇,见安文亮哭得回转。

就急急走来急急奔,走上小姐绣楼门。

走到周凯云绣楼,拿前后经过同周凯云一讲。

周凯云闻听这一声,骂声丈夫黑良心。

“进宝,人穷不穷一世,人富不富千年。

三十年富贵轮头转,六十年河东转河西。

砖头也有翻身日,暴灰也有发热时。

格人到难中须搭救,不可推人入火坑。

进宝,我家丈夫嫌贫爱富,我就不能学他,我家母亲啊来我出嫁格辰光,把了压身银子二百两,我到现在都没有用,你帮我拿这银子,赶紧送到寒窑,交把我家伯伯安文亮,教他赶紧进京,

求到一官并半职,家来问问兄弟果该应。”

进宝闻听这一声,拿了银子就动身。

一到寒窑,走到窑门口,只听见里间来下哭格,走门罅罅里对里间一望,安文亮见没有借到银子,跟顾凤英、儿子安寿保,一家三口,来家抱头痛哭嘎。进宝敲敲窑门,安文亮说:“哪个?”“我进宝安童来了格。”拿窑门一开,“进宝来做底高?”“大少爷,你不要伤心,你当世上就没得好人,你家兄弟心黑,嫌贫爱富,你家弟媳妇好了。

压身银子二百两,叫我拿得来送把你。

你赶紧进京赶考哇。”安文亮拿银子对手中一托嘎,眼泪直落嘎!

世上善人多得很,哪像照弟媳妇好良心。

眼泪就不得干,“父母双亲啊!在则为人,死则有魂,

我家兄弟对我么心良黑,也值不到弟媳妇别家人。”

进宝就说:“大少爷,你不必伤心,我家去喽。”“进宝,你跟我家弟媳妇讲,就说我说格,我安文亮将来没得好处也便罢,

有了高官并禄位,一重恩报九重恩 。”

进宝回转,小学生暂且不表。安文亮肇有了银子,同夫人顾凤英、儿子安寿保就讲:“夫人啊!我虽则进京么,实在不放心,你们母子来家,朝顿接不到夜顿。”顾凤英就说:“丈夫啊!你平时又不曾出过远门,你到皇城跳龙门,我来家实在不放心。”安寿保才只八岁,看见父母难舍难分:“父母双亲,你们不要难过,我看天明已亮,不如整顿行李,一家三口进京,也省得互相担心。”安文亮一听,喜之不尽,“孩儿说话在理,为父一面依你。夫人啊!我们听儿子格话,一家三口一同进京。”

整顿行李就动身,赶往京都去跳龙门。

在路登程非一日,天长县到面前呈。

天长县是个繁华之地,格闹热了,三里听到人说话,二里听到买卖声,看看——

一本万利是钱庄,二龙戏珠是典当。

三阳初开南货店,四时八节水果行。

五颜六色绸线店,六谷仓仓粮食行。

七星灯笼古董店,八挂灯笼是混堂。

九江推来瓷器碗,十字街上卖茶汤。

日落西山夜黄昏,要下住招商店堂门。

王老板开格饭店,安文亮跟夫人还有儿子安寿保,拿行李挑到饭店里间。

流水簿子登过号,客房里面暂安身。

来王老板饭店里间,住了一宿,吃一顿夜饭,吃一顿早饭,早上么梳洗完毕,同账房呢,要拿账结啦得,“账房先生,算算多少银子?”算盘一响,“银子用啦二两 ,你们做人家格。”安文亮就说:“夫人,把银子包裹拿出来,拿这饭店里账结啦得。”“丈夫,银子包裹么你背格,我也不晓你放了哪里?”“等我去拿,我摆了里床。”跑到房间里间,对里床一望,银子包裹没得项,“啊呀!银子包裹上哪去格?”八到八处寻,总寻到了,也寻不到银子包裹啊。一望格窗子开了杠,不得了了呱,可保挨贼子偷啦得格。”

安文亮看不见雪花银,一跤掼在地埃尘。

一发躁,拿起来一急,对后一倒,

安文亮栽倒尘埃地,口吐鲜血怕坏人。

他格儿子一望安寿保,心吓得直荡:“母亲,不得了了格,爹爹不晓得了底高急病啊?”赶紧帮背住头发,走心口慢慢抹,带捶带拍嘎。

格人不伤心心不死,捶捶拍拍转还魂。

虽则还了魂么,拿他抱到床上,目定口呆,话总说不出来。安文亮这个病是躁起来格,只要花二两银子,请一个郎中,帮他一看,弄点药一吃,毛病就好格。说个钱逼煞英雄汉,一点总不假,身无分文,没得郎中帮他看么,安文亮来个招商客店,就一天不如一天,一天不如一天 。

脸上如同表黄纸,眼落骷髅半寸深。

安文亮困了招商店,井底里淘沙渐渐深。

一笔住了半个月。王老板对他望望,不得了,这一家三口,对我堂一住,如果这个冤家,有个怎的,我生意做不成,倒要帮他忙丧。三十六计,也是赶他走为上策。同顾凤英小姐就说:“小姐,你家一家三口,住到我饭店里,住了半个月,我房钱不收你们一个,我饭钱不收你们一分,你们不能尽顾住堂啊,应该捅捅地方,不呢我生意总做不成。”“老板,我对哪里去了?人生路不熟,我没得地方摸嘎?”“小姐,你不要难过,离我们堂不远,有个关帝庙;庙宇不算好,总归不曾倒;好住人,我拿锅灶火木把你,再拿点粮饭把你们,我譬如做做好事。”

顾凤英闻听这一声,谢谢老板善心人。

老板打发堂倌,弄门板拿安文亮抬到关帝庙,把了锅灶火木,把了点米,对杠一擐,老板再也不去问账。你说格老板做好事,拿点米把他,够怎呢吃法子?不曾有几天,倒没得了格。顾凤英么,望望格关帝庙等等险要倒,坏了不得了,

东边山头对下壅,西面山头直隆通。

天阴落雨关不住格风,住了里面喝西风。

肚里又饿,身上又冷,叫声:“孩儿啊,不得了了呱,不得了了呱,

如今失落么天长县,肇不晓得格何年何月转家门。”

“母亲,你不要难过,真正没得吃么,我哪怕出去要把母亲吃。”“儿啊,万万不能,我格心肝啊!

你年纪轻轻么去乞丐 ,名声坏到九霄云。”

“母亲,要饭不是真正坍台事,我不是叫眼热要饭,叫穷了落难,没得办法才要饭。前辈古人落难格多了,母亲真正不相信,我比嘎几个把你听听——

朱元璋落难为天子,何文秀落难唱道情。”

寿保说到这一声,辞别母亲就动身。

公子才八岁了,对人家门口一撑,格个作孽嘎,“奶奶老爹哇,

你家多到点次粥次饭么不要喂狗,把点我离乡落难人。”

这公子你晓有多懂事,要到好格么,

带家来把父母吃,稀汤薄粥自己吞。

一笔要饭七天整,惊动南来北往人。

那一天来天长县城里要饭,要到王老板家饭店门口。王老板认得他格,因为前回住了他家饭店里间格,望见他要饭来了格:“小朋友,来啊,我问你话。”“老板,有底高事啊?”“你家爹爹走我堂饭店里搬到关帝庙,现在身体如何?”公子一听,二目流泪:“老板,我家父亲毛病变沉重了格。”“格你为底高不请郎中帮他看?”“老板,倒哪里有银子咯。”“不嘎,你格想救你家父亲?”叫声:“老板啊,

我只要救到生身父,粉身碎骨也甘心。”

“要救爹爹么便当格,我堂块饭店里,住了个陕西刘家庄格刘员外,他有万贯家财,要买一个书童,我帮他找了七十二个,他看了不中意,你要真正肯卖身救父,我去帮你说说。你卖到银子么,就好帮你家父亲看病格呢。”

公子闻听这一声,心总落到足后跟。

“老板,好是好格,我衣衫褴褛,自己看看总嫌丑,晓得他可要我?”“能格,你撑堂等等,我去拿员外喊出来。”王老板走到里间,“员外,出来,七十二个把你拣过去,总不中意,你倒来望望这位公子,看到你可欢喜?”刘员外走里间出来,对安寿保一相,虽则衣衫褴褛,一副仪表不丑。这副仪表,两耳垂肩,鼻直口方,额头上像把珍珠伞,像照格扶皇保驾人。

看看公子人一个,千中意来万称心。

刘员外呢凿凿头。王老板就说:“小朋友,来啊!他欢喜你格,你们两人谈谈。”刘员外肇就问:“小朋友,你叫底高呀?”“我叫安寿保。”“你今年多大了?”“员外,我今年八岁。”“格也好,我买书童,有格规矩,超过十岁不要,今年你八岁,格我要格,你果晓得市场格价钱?”“员外,我不做这生意,我哪晓得格?”“格我说把你听,有一岁只卖到一两银子,你今年八岁,只好卖八两银子。”“啊呀!员外,我干高干大,就卖八两银子啊!果好做做好事,加点我。”“加多少?”“哪怕加嘎二两,凑个整数头。”“人不大心倒大咧,情丧要我加二两了?”公子见他不肯加,双膝对他面前一跪,叫声“员外啊,

你今朝么做好事啊,搭救我离乡落难人,

员外啊!你做做好事积积德嘎,比我重生父母胜三分。

我们穷人家多嘎二两银子,日子好过多了。你家干种发财,一两二两银子算底高,茶店少吃杯茶,酒店少吃杯酒,稍微省一省就来下了格。雁高头拔了一根毛,能会飞来能会跑。员外,我求求你,再加嘎二两银子把我。”刘员外挨他一说嘎,心倒软了格,“好,既然你开了口,我就加你二两银子,格这个是卖身,不是卖青菜萝卜嘎,要写卖身契,我才好要你。”“员外,格总归算数格。”刘员外拿王老板喊得来,“王老板,你们堂果有哪个卖身契写得好嘎?”“有啊,我家汤先生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他写起卖身契保证好。”“拿汤先生喊得来。”汤先生来了就说:“刘员外,一张卖身契,要写了不受扳驳格,起码要五两银子。”安寿保就想:我一个人只卖到十两银子,也说上许多格好话。他写卖身契,倒也要五两银子,这五两银子也不晓哪出,我要问问清爽,“员外,格这写卖身契格银子哪把哩?”“你卖身当该你把,总不见得叫我把么?”“员外,格我不要他写哇 ,我浑空就卖到十两银子,肇把啦五两银子么,我卖底高身咯?”“格你不写卖身契我不好要你。”“员外,你借格文房四宝,哪怕我自己来写可好。”“你才七八岁格东西,你倒会写卖身契了,肇写起来像马撒尿,人也难看煞得格。”“员外,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弥陀虽小莲台坐,金刚虽大看山门。

你借文房四宝,我如果写了好么你就用,写了不好,哪怕撕了得啦到,写到好为止,总好了呢。”刘员外一想,对王老板说:“王老板,借张台子,端张凳子,拿文房四宝来,让他自己看,看他可得起来。”这遭搬张台子,拿张凳子,文房四宝统统借得来。“小朋友,你就凑它这台子高头,伏它台子上写。”“员外,不要,我只要伏地落写就好喽。”纸对地落一摊,腰一弯,笔抓了手里么就问,“员外,格以哪出名?”“不能以你出名,或者以你家父亲,或者以你家母亲?”“我家爹爹现在来下生病,不知生死如何,我看就以我家母亲出名果好?”“格也好格,以你家母亲出名写。”安寿保拿笔抓了手里,一头写就一头哭嘎。

有公子,写卖契,心如刀绞,

羊毫笔,提在手,眼泪珠抛。

上写着,顾凤英,安门顾氏,

家住在,南昌府,洞庭庄村。

我丈夫,安文亮,黉门秀士,

因皇上,开南选,去跳龙门。

带来了,妻和子,一同前往,

来到了,天长县,得病缠身。

只因为,招商店,身遭大难,

店主人,见贫穷,赶出店门。

来到了,关帝庙,暂且安身,

我赶紧,请先生,调治夫君。

有孩儿,出孝心,将身出卖,

卖纹银, 十两整, 救我夫君。

现卖到, 陕西省,刘家名下,

员外家,作书童, 改姓换名。

倘久后,有一日,逃走二字,

立据人,顾凤英,一人承当。

封面写好年共月,卖身文契顾凤英。

一张卖身契么写完成,果比黄连苦三分。

“员外,你倒望望看,写了好就用,写了不好哇,撕啦得啦倒,我来重写。”刘员外接过卖身契,从头看到梢,上下看到底,格字总写格蛇龙体?“啊呀!这字写了干好了,总说我格出笔好,竟比我胜三分,不要说十两银子,一百两,一千两,到哪块买到干好格书童,小朋友,这卖身契好用格,不过要你格母亲来画个字,我再好拿银子把你,才好要你了。”“员外,格你不要走哇,要蹲堂块等我了。”“我不跑,我蹲堂等你。”

公子跟手站起身,关帝庙到面前呈。

一到到了关帝庙,“母亲,爹爹有救了哇。”“儿呀,你家爹爹到哪块有救 ?”“母亲,我说把你听,我要饭要到王老板饭店门口,王老板饭店里,住了个刘员外,住陕西刘家庄,他要买书童,王老板帮他找了七十二个,他总不中意,王老板帮我一介绍,员外一看,欢乐一半,才上来只肯八两银子,回头我说说苦话,加我二两,十两银子,我卖身契总写好了格,母亲啊!你只要去画个字么,这遭拿到银子家来么,就好帮爹爹看病格。叫声:“亲娘啊!

只要爹爹毛病得好转,也算到孩儿孝顺心。”

顾凤英闻听此言:“儿啊!万万不能,不要说十两,一百两,一千两,一万两,我总不卖你。”“母亲啊!如果不卖身么,爹爹毛病不得好,我卖了身,卖到银子帮父亲看病。母亲,你不要担心我哇,我格亲娘啊,

你不要认为孩儿年纪轻,我小小灯笼肚里明。

我家家住何方,我总晓得来哪里格,我肇到员外家去么,你不要担心我受罪,我早晚勤力点,惹员外欢喜点,这遭到过年么守岁银子好多嘎点,回头么我带把父母好用,母亲,还有个好事情来后间咧,母亲你也想不到。”“儿啊!蹲人家做书童也有好事体了?”“母亲你听我分析,我就想:他住陕西刘家庄,陕西干大格堂子,哪里买个书童总买不到,可保这个人家没得格儿子啊,大概是买我家去做儿子格,要买我家去做儿子,格好事体来后间了,他倒一世蹲世上过咧,

只要等阎王出得勾魂票,我卷卷家当就动身。”

顾凤英挨儿子心倒说动了格,“儿啊!真正你要卖身救父啊,我个人不好养你呱,你家爹爹也有半份了,你要问问你家父亲,他如果同意格,你就去卖身,不同意就不要去。”安文亮病到底高功程?耳聋八灶经,耳朵听话总听不清,嘴里么作干,干了不得过。安寿保来到父亲面前,“爹爹啊!我去卖身果好呀?”安文亮曾听得清,当他说泡点茶吃吃果好?格他嘴里作干,欲得着,就点点头。“母亲,望啊 ,父亲同意格,来下点头咧。”

顾凤英闻听这一声,可要哭死又还魂。

“亲亲丈夫啊,

你拿这个倒头头么点一点,肇拆散我们母子两个人。”

“母亲啊,你不要哭嘎,快点走啊,如果员外一跑啦得,这遭不妥啊?”

不管母亲肯不肯,拿个亲娘拖了就动身。

一到了招商客店,王老板见小姐来了格,拿刘员外喊得来,刘员外就说:“小姐,你果愿意拿儿子卖把我?”“哪眼热卖儿子来,叫穷起来无奈,没得办法才拿儿子对外卖。”“格能格,既然同意格,你家儿子卖身契总写好了格,你只要画嘎一个字,我拿十两银子把你啊。”顾凤英不得过哇,没得办法,硬住头皮,到高头画起字来,员外拿了十两银子交把安寿保,安寿保拿十两银子对手中一托,对母亲面前一跪,“母亲啊,这是我格卖身银子,你赶紧拿家去,请嘎一个郎中,把爹爹看病,

父亲毛病得好转,孩儿想想也开心。

母亲,假使有不测之事,我格亲娘啊,你要花嘎一两银子么帮爹爹买衣服,肇花嘎点银子啊买棺木。我格亲娘啊,

你也帮我家爹爹么买块坟堂地,将来儿子家来好上父坟。

我格母亲啊,你多到银子么做盘缠,早点回转洞庭村。”

顾凤英闻听这一声,如同天打一雷阵。

一把拿儿子深深来捧住,心肝喊了不绝声。

哭泪叫声:“心肝啊!

我过咱养到你儿子当块金,包包撮撮长成人。

指望养儿防身老,啊晓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格心肝啊!今朝我们母子两个来分别,

肇不晓得格何年何月再相逢。

我格心肝啊!我十月怀胎带了你,三年乳哺枉劳心。”

公子哭泪叫声:“亲娘啊!你不好打打算盘么,

养到儿子沿小关节重,三五六岁丧残生。

我格亲娘啊!你要多吃饭来少思量,不要拿儿子挂在心。

我格亲娘啊!你要把身体来想坏, 哪做端汤奉茶人?

亲娘啊!你拿爹爹毛病来看好哇,你们夫妻合合好么,

三年二载生到个小弟弟,好拿我当做路边人。

我格亲娘啊!今朝受你儿子拜三拜,我也做不到么养老送终人。

公子眼泪抛,小姐来杠哭嚎啕。母子来分别,痛处割一刀。

顾凤英哭得朝前撑,员外也听了泪纷纷。

刘员外听了不得过哇,跑到旁边擦擦眼泪,这个小朋友多好,赶紧带他走哇!拿饭店房钱一一如一,算了冰清玉洁,叫了一部车子,赶紧跟我家去。

带了公子朝前撑,急急忙忙就动身。

一走走到半路上,刘员外就说:“安寿保,我告诉你真心话,我要真正买书童么,我有万贯家财,我到哪里买不到哇。我连找三房夫人,今年我六十二岁,没得格男,没得格女哇,我想想不得过,

万贯家财成何用,忙到头来一场空。

我要想出来买到一个好儿子,出来访了三年,都没有访到我中意格。今朝我看到你这位公子,我格外开心,

一心拿你作为螟蛉子,不知你小朋友肯不肯?”

安寿保一听,喜之不尽,

跑到前间忙改口,干父连叫两三声。

刘员外第一次听见叫父亲,格个开心了不得了哇。

嘴呲了像北瓜花,欢欢喜喜回家转。

来到员外家大前门,他家三房夫人出来迎接,“员外,你出去三年,买儿子到底果曾买到?”“夫人,我买格儿子好了,儿啊,赶紧出来叫母亲。”

赶紧出来忙行礼,亲娘叫啦两三声。

他家三房夫人对安寿保一看,欢乐一半。大奶奶就说:“员外,这个儿子果是买把我嘎。”二奶奶说:“不,买把我格。”三奶奶说:“买把我格,你们总不要争,你们来我家数年春,破血不曾生,绝得员外格后代根,才拿我三奶奶娶过门,我最小哇,这个儿子要把我才好。”员外一想,不得了了呱,早晓得要争么,买嘎三个儿子,又好分,又不要争。肇该个儿子怎弄咧?大奶奶、二奶奶就说 :“员外,平时对三奶奶最好,我们姐妹两个不作吵,今朝这干好格儿子你要分分好了,分不好,我们姐妹两个作吵。

揎揎锅子掼掼盆,大家日脚过不成。

员外一想,格倒为了难了哇。眼睛一鞭,肚里翻腔,“能格,要儿子分了好格,你们三人今朝坐夜不能困,帮我做双搀花鞋子,每人做一双。明朝到天明已亮 ,摆了菩萨台高头,烧香点烛,教儿子呢,拜拜菩萨,然后去望,望到哪个做格绣花鞋子最好,拿了哪一双,哪是他格母亲。恐怕我做事不公平,菩萨做证,总归做事公平格。”“对格,对格,对格,菩萨做证。”

一夜五更不必表,三双花鞋做完成。

天明已亮么,对菩萨台高头一放,烧香点烛。格安寿保跪下来拜拜菩萨,员外就说:“儿啊,你去望啊,哪双鞋子做了最好,拿了哪一双,哪就你格母亲。”安寿保不愧是安国星下界,心就想:我如果认了一个母亲,还有两个母亲要生气。公子懂事了,一个旋风冲上去,像照猪八戒抢苹果差不多,一捧就总捧住得格,

不要争来不要分,都是我格老母亲,

员外闻听笑盈盈,称赞儿子有才人。

三房夫人更加高兴,特别格大奶奶,一跳八丈高,“员外,菩萨做公证格,我们大家总有份格,总有份格。我是大老倌,要等我先带 。”二奶奶就说:“格么你带几天啊?”“这干好格儿子我带一天带得适意了,我起码要带到三天,才有把你咧。”二奶奶说:“好格,三天带下来轮到我了哇。”三奶奶就说:“你扩备带几天?”“格我比大奶奶欢喜他,我起码要带到三个月才过瘾咧。”三奶奶说:“好,你带下来肇轮到我。”员外一想:三奶奶最尖钻,要问问她咧。“三奶奶,你扩备带多少辰光?”“有句古话格呢,要得巧,到临了。临到我哇,格你们没得项了,我起码拿我家这儿子要带到寻媳妇,要等到抱孙子才有把你们咧。”员外一想:格不好,我买了了不得,点总没得格。“你们不要争,也等我来分。十天当中,你们每人带三天 ,三三九天,我老头子买了了不得,弄嘎一夜,陪我焐焐脚。你们说可好?”“好好,我们总带三天,你就带一天。”

讲讲说说多欢乐,争论没得半毫分。

员外就说:“儿啊,你肇蹲我家,你要依我家姓,我帮你呢要改名,你不能再姓安,

改名叫做刘天毕,小书房内念五经。

肇走这辰光对底讲,就不讲安寿保了格,要讲刘天毕。安寿保改名叫刘天毕,来陕西刘家庄刘员外家落脚。

也算得到安身处,再谈夫妻两个人。

再谈到顾凤英跟安文亮。安文亮啊,叫配他妻离子散。儿子不卖,他毛病不得好,儿子一卖,顾凤英请郎中,不过花了二两银子,弄点药给他一吃,一天比一天好哇。不曾有几天,恢复了八成账。看不见儿子安寿保么,肇就问:“夫人,往常我家儿子寿保,脚前脚后,脚左脚右,我最近怎看不见格儿子格呀?”“丈夫啊,你要看儿子我拿把你望啊。”拿个银子对手中一托,“丈夫,这个就是儿子啊。”“不嘎,格不是银子啊?”“银子就是儿子,儿子就是银子。”“不嘎,底高银子就是儿子,儿子就是银子?”顾凤英叫声:“丈夫啊!

上下同你来相讲,不伤身来也伤心。

儿子孝顺了,卖身救父啊,卖到陕西刘家庄,到刘员外家做书童去了格。”

安文亮闻听这一声,如同天打一雷阵。

执手指指:“你得了哇!拿我儿子卖了走,绝得我安家后代根,我叫你一不做,二不休,

还到我儿人一个,一笔勾销莫谈论。

还不到我儿香烟后,我你拆散夫妻结发情。”

肇撒野,背起顾凤英就打,

打一记来骂一声,拿她赶了就动身。

顾凤英不得过 ,挨丈夫安文亮赶出关帝庙。

擦擦眼泪站起身,要寻访儿子后代根。

顾凤英不走不关事。顾凤英一走,不得妥。关帝菩萨奉玉皇大帝旨意,要让安文亮吃尽苦中之苦,配他妻离子散。儿子卖啦得散啦得格,格么,夫人不曾得散,打发小将周仓,“放火,替我烧关帝庙,拿关帝庙着啦得,等安文亮吓溜啦得,肇顾凤英家来寻不到丈夫,这遭夫妻就拆散啦得格。”小将周仓一到半夜辰光,

点起南方丙丁火,火势腾腾怕坏人。

安文亮挨火光惊醒,抬头一望,火烧了旺荡荡,放趟子就溜。好了溜了哨,不曾挨烧得死,浑身总烫坏了。公子抱头痛哭嘎,“不得了了呱,

我前百世做了么多少孽,今世里苦到干功程。

我这阳日三间日子么不愿过,只愿死来不愿生。”

正好路旁边一棵弯膀郎树,安文亮想想难过,搬块石头,石头上垛小石头,人对小石头上一撑,腰带解下来,对格弯膀郎树上一绕,打起一个相思扣结,头要对里伸。生怕生死怕死,不得了了呱,

这相思扣外间是天堂路,相思扣里间是地狱门。

公子来杠寻短见,想到儿子后代根。

想到个儿子安寿保,眼泪不得干。“我格心肝啊!

我们肇今生今世也会不到 ,肇只好梦里三更会鬼魂。”

哭嘎哭,气对心上郁,狠狠心肠,头对里一伸,脚一踢,小石头对旁半间一滚,一口冤气对上喷。

一盏孤灯渐渐熄,到底可有救命人?

文曲星君不该死,来了一个救命人。

哪个?熊铁嘴,家住江西南昌府熊家寨。熊铁嘴是做底高格呢?打卦测字算命格,来天长县做生意,因为天长县是个繁华之地,生意也好,银子赚了不少。格天坐夜对家跑,拿银子送家去格。往常走杠跑惯了格,从来不撞头,不晓格天子暗星,安文亮来下上吊。熊铁嘴眼睛一蒙,只顾朝前冲,哪晓起一撞,碰的隆叮咚,一个倒栽葱,跌得头朝西脚朝东。眼睛睁开来一望,一个人来下直荡直荡。啊呀!一个吊杀鬼,熊先生算胆大格。啊呀!怎有个人来堂上吊格?走到他身边,心口头摸摸,心口头别嘎别,阳气也不曾息,“才上吊格,可保有救。”这遭拿他抱住得,走上间救下来,带捶带拍嘎。

人不伤心心不死,捶捶拍拍转还魂。

安文亮一醒,嘴里来下说胡话:“阎王怎又不收我呀?”熊铁嘴执手指指:“你这个后生家,我倒不是说你咧,赊蹲世上捱,不要对土里埋;阎王不捉你,你倒想发小鬼财咧。

有话同我来相讲,做你格消愁解闷人。

你家住何方?姓甚名谁?为底高年纪轻轻,要蹲堂上吊?”“我家住了远了,江西南昌府北门洞庭村,我姓安,名叫安文亮。”“啊呀,原来是大少爷,

抬起头来望望清,你可认得我当身。”

安文亮对他一望,“你不是熊先生?”“安少爷,你家住洞庭村,我家住熊家寨,我们前后只隔三个埭。你怎思量到寻短见格呀,快点跟我家去。

一把背住公子手,哪还耽搁片时辰。

走路上跑么,安文亮就问,“熊先生,到底这个人,可有格命?”“格怎没得命。”“你倒帮我算算看,看看我格命可好?”“好格,你属底高呀?”“我属老水牛格呢”“啊呀!牛就牛,也有底高老水牛对小水牛咧,真真,多大格牛?”“二十七岁格牛?”“几时生日?”“十月初三戌时生格。”“能呢,我来帮你掐掐八字看。二十七岁格牛,十月初三戌时生格,说癸丑年,甲申月癸亥日壬戌时,男看三方,女看四正,你有金有木,有水有火。缺少土,五行不全,四行坐命,六岁行庚,你家父母如何?”“先生,你照命中算。”“我说得好 ,你不要笑;说得不好,请你不要见恼。说戌时生得巧,

你家父母亡得早,这个八字才算好。”

“先生,对格,我家父母双亡。”“格你家弟兄几个呀?”“先生,你也照命中算。”“说戌时生得真,

高山上特估长两根,你家生到弟兄两个人。”

“先生,不假,我家还有个兄弟。

提到兄弟人一个,是个嫌贫爱富人。

你帮我算算今后运气怎样呀?”“我帮你算算看,甲乙丙丁戊巳庚辛壬癸,啊呀!不得了哇,运气意丑了,罗计星值年,白虎星临头。说罗啊罗,计啊计,请你不能着气;着着气,弄不好,只好死了成膈气。

罗计过去白虎来,你家可保破大财。”

“先生,不要谈,家遭天火三次,烧了寸草无根,来寒窑落难。进京赶考没得银子,问兄弟借银子,没有借到,还是弟媳妇心量好,借银子把我进京赶考。来到天长县落难,挨贼子偷啦得,我就躁起一场病来。来关帝庙,哪晓得我家夫人不把我晓得,拿我儿子总卖啦得。半夜辰光,关帝庙着火,我肇想想不得过么,我寻短见格。

不是先生来搭救,我哪里有条命残生。”

“安少爷,你不要难过,人么总归有一段星宿格,作兴就交到好运格。”“先生,我到哪年好交运 ?”“我帮你算,二十七岁到三十五岁,啊呀!这几年运气丑了,要吃大苦。三十五到四十五,好运来了呱,三十五到四十五之间,交到南方丁火运,丁财两旺。你到五九四十五岁春,稳中头名状元身。四十五到六十,这几年当中顺局格,有高官禄位,大富大贵。老运不丑,高寿好活到九十九。”安文亮就说:“先生,我要真正有干好格命么,

等我有了高官并禄位,不忘先生救命恩。”

讲讲说说朝前撑,南昌府到面前呈。

一到南昌府三岔路口,熊先生就说:“安少爷,我家住熊家寨,你家住洞庭村,我们不同路,你要听我格话了。听人劝一劝,错只错一半。家去慢慢熬,过了这个几年,将来你就享福格,我们就此分别。”

肇弯腰作揖打个恭,一个南来一个东。

安文亮作孽格,没得旁的地方去,还只好到寒窑落难,拿窑门一开,霉气对外栽。

里间结得蛛蛛网,堂灰半寸深。

打扫打扫哇,格么困哪里咧?没得床,乱稻草哇,铺了地落,也有两块老棉絮,一垫一盖,就该筛子干大两块,哪困得着?

翻来覆去困不着,金鸡三叫又天明。

说人无头儿不能走,鸟无翅儿不能飞,落难之中望亲人。 安文亮走投无路,一想:我也只有去问兄弟啊,同他讲讲,可好再借点银子把我,我二次进京,我还要赶考。

急急走来急急奔,西庄到了面前呈。

这下子守门安童不是进宝了哇,叫安能,这个安能坏了。抬头千重计,低头万重谋。望见安文亮来了,见他现在穷了,就瞧不起他,不叫他大少爷嘎,“安文亮啊!你到我家来做底高?”安文亮一听,啊呀,人真正不好穷,安童总瞧不起我。不要问他,名字为大,“安能,我来没得旁的事体,我来问我家兄弟借银子,我要进京赶考。”“蹲堂等等。”安能来到里间,安文秀来下算账,“二少爷,你家哥哥又来问你借银子喽。”安文秀一听,脸么一落,“我家这穷鬼哥哥,又来跟我绞正,这个穷坑啊,填不满呱。安能,你对他说,就说呢,我今朝不来家,叫他到明朝来,我拿银子借把他。你肇今朝帮坐夜,用松枝桃柴,硫磺火硝,拿他格寒窑哇,

替我点起一把无情火,拿我穷鬼哥哥丧残生。

烧烧烛来点点香,叫他早死一天好一天。”

格主仆来下丧良心,门外有个善心人。

进宝安童恰好走杠经过,静耳一听,吓啦大半条命。

急急走来急急奔,走上小姐绣楼门。

走到周凯云绣楼,“主母娘娘,不得了了格,祸从天降,

总说祸事天干大,祸比高天矮二分。”

“进宝,到底出得底高事体?”我们讲经,不要重三倒四,进宝把前后经过拿起来一说。

周凯云闻听这一声,骂声丈夫不算人。

亲亲丈夫啊!不看金刚看佛面,不看鱼情看水情。

同胞姐妹看娘面,你们千朵桃花啊一树生。

“进宝,进宝,我们要做做好事积积德,救救伯伯命残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前回我把银子借把我家伯伯格,大概进京辰光,不是弄抛啦得,挨强盗抢啦得,就是被人家偷啦得,不呢,他不会家来又借银子呱。进宝,肇要说银子么,我没得了呱。我头上有金银首饰,我统统探下来,你赶紧送到寒窑,叫我家伯伯不能蹲杠,拿金银首饰到街上典当里去当。

当嘎二百两雪花银,好到京都跳龙门。

求到功名回家转,家来杀了兄弟黑良心。

进宝闻听这一声,主母娘娘真是善心人。

进宝拿了金银首饰,

急急走来急急奔,要做通风报信人。

一跑跑到寒窑,敲敲门:“大少爷,快点开门。”安文亮拿门一开,“进宝来做底高?”“做底高哇,你也蹲堂做梦,

这个寒窑里间不能蹲,你赶紧上京都去跳龙门。

你可晓得你家兄弟要放火拿你烧杀得嘎,好了挨我听见,我同你家弟媳妇一讲,金银首饰嘎总把我拿得来格,叫你赶紧进京赶考哇。”安文亮闻听此言,更加感动,“我格弟媳妇啊,

格世上善人么多得很,哪像照我家弟媳妇好良心。

进宝,你帮我带句话家去,我安文亮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等我有了高官并禄位,剐肉烧香不忘恩。”

“大少爷,快点走哇,肇不走,他们一歇来放火,就不得了。”主仆洒泪而别。安文亮走到天明已亮,来到街坊,走到隆兴典当店,把金银首饰拿起来一当,典到一百两银子。

带了银子朝前撑,长江边到面前呈 。

一到长江边么,要过摆渡,准备拿点散碎银子出来把摆渡钱格,到怀里一扑,空笃笃,银子没着落。银子上哪去格?棺材袋袋通格,他又不望望,哪晓慢慢跑,肇个银子走个洞洞里,霍落霍落对下漏,倒总漏啦得格。

公子望不到雪花银,果要躁死又还魂。

对长江边一伏,嚅嚅突突就哭,哭泪叫声:“苍天啊!不得了了呱,不得了了呱,

破屋又遭连夜雨,破船遇上顶头风。

苍天啊!人家说风来成单,雨来成双,

霜来又打浮根草,霉来总是我倒霉人。

苍天啊!

我失了黄金么也微小可,我怎对得起弟媳女千金。

哭泪叫声:“苍天啊!

我这个日子么也不愿过哇,我情愿来投海送残生。”

公子狠狠心肠,走圩岸上对下一跳。

公子跳入长江中,只见波浪不见人。

东海龙王敖广,心血来潮,掐指一算,已晓一半,不得了,文曲星来下遭难。

文曲星君身丧命,我东海龙王做不成。

跟手打发巡海夜叉,寻到安文亮格尸首,拿他托出水面,

乘浪氽来朝前飘,来了一位老大人。

这位老大人家住何方?姓甚名谁?听小学生下文讲来。这位老大人家住安徽,其人姓徐,名叫徐进。他是府台之职,来京都皇城放考格。格天子打转,一早哇,来船头上小解,望见河里有东西氽得来格,吩咐校尉官,“校尉望望河里底高东西氽得来格,弄篙子钩起来望望看。”篙子上格铁弯钩一钩,钩了安文亮格衣裳高头,背背重镇镇格。一个人弄不动,两三个人做对手,一背背上来一望,啊呀 !一个死人。老大人胆大,到他心口头摸摸,心口头别嘎别,阳气也不曾息,落得河里不曾有多少辰光,“有救格,大家来帮做对手。”头朝底,脚朝上,颠倒熟,一捶一拍,冷水对外直冒,总冒出来格。

大人委该良心好,公子救了转还魂。

安文亮么还魂转,腾空站起身。

行走么两三步,枯木又逢春。

公子跪了平基板,救命恩人口内称。

“你这位公子不须客气,快点起来。你家住何方?姓甚名谁?你从何方而来?到何方而去?你怎跌到这河里格呀?

有话同我来相讲,做你消愁解闷人。”

叫声:“大人啊!

人家总说黄连苦,我比格黄连啊苦三分。”

前后经过说完成,腮边止不住泪纷纷。

老大人就说:“安公子,你不必难过,你格命苦了,有家难归,有国难投。要说进京赶考么,考期总过了呱,状元总点啦得格,我才走京都皇城打转格。

也要等啦三年整,好将纸笔跳龙门。”

公子闻听这一声,腮边止不住泪纷纷。

“不得了了哇,

江湖落难三年整,我晓得果有命残生。”

“安公子,你不要难过,我家儿子徐龙,今年七岁,也没有请先生,真正没堂子去,你到我家去。

教我家儿子把书念,算他恩师老先生。”

肇徐大人拿安文亮带到家中,教他家儿子徐龙。徐龙七岁,安文亮就教他读书。

也算得到安身处,此言丢开后谈论。

肇要等到什么时候再讲安文亮?要等他家卖身儿子安寿保长大成人,中了状元,封为当今驸马。安文亮进京赴考,中状元,中了儿子安寿保手里格,要等啦十八载,再谈安文亮。

不谈公子得到安身处,再谈小姐落难人。

再谈小姐顾凤英,一到了招商客店,就问王老板:“王老板,我家儿子可曾走?”“你这个女子,到能咱也望儿子,老早走了呱。”

顾凤英闻听这一声,可要哭死又还魂。

要说能咱到陕西去寻儿子,丈夫来关帝庙,我也不放心;要说上关帝庙去么,我没有寻到儿子,丈夫他又不认我。左思右想,我不如到关帝庙,同丈夫商议商议,夫妻两个一齐到陕西去寻儿子。她也不晓得关帝庙挨着啦得格。跑到关帝庙一望,关帝庙挨烧啦得格,顾凤英只当丈夫挨烧煞得格咧,对杠一伏,嚅嚅突突就哭,跑路格人走杠经过,就劝她,“小姐,你蹲堂哭底高呀?”“我家丈夫来这关帝庙,关帝庙着火哇,我家丈夫可保挨烧杀得格。”“小姐,你不要难过,如果你家丈夫挨烧杀得,他有尸首来堂,你寻尸首;寻不到尸首,他肯定溜走了,不曾挨烧得死。”顾凤英打开灰路一望,尸首没得项。心里就想,我家丈夫上哪去格呀?可保回转洞庭村格,要说能咱家去么,我不曾寻到儿子,丈夫又不认我,罢了罢了,我还是个人去寻儿子拉倒。

擦擦眼泪就动身,哪还耽搁赶路程。

那一天走到山西,来个阳关大道,突然腹中疼痛。为底高腹中疼痛?顾凤英小姐跟安文亮进京赶考哇,身有六甲怀孕,十月满足,瓜熟蒂落,要生产了。格个肚子痛起来不得过哇!

骑马坐船三分命,女子生产欠时辰。

一阵痛来痛过死,一阵痛来痛过昏。

顾凤英捧住格肚子蹲下哭嘎:“心肝,你早不分身,晚不分身,你到这个时候分身。”抬头一望,看见个马车棚,来格西北上,“我不如蹲这马车棚里产子么。”来到马车棚里间,拿腰带解下来。

连痛三个紧痛阵,生下一位小官人。

作孽了,催生婆总没得嘎,自己拿脐带掐断了,拿罗裙撕下一幅,拿小孩包好勒格,捧住个儿子就哭:“我格心肝啊!

你也苦么我也苦,苦只苦我们母子两个人。

心肝孩儿啊!我一心带你到陕西去,我鞋尖足小步难行。

我就把你丢这个马车棚里,有人把你抱家去,就算你福气;如果没得哪抱家去,只怪你投胎投错了。我走了哇!”走出骑跨只有二十步,小孩哇拉哇拉哭嘎。

自家身上落下来格肉,挨他哭得心上像突粥。

格果跑得向前?

跑三步,退三步,回头又看,

哭一声,我孩儿,苦命娇生。

你母亲,在车棚,也无办法,

我只好,写血书,自去逃生。

将布衣,扯一块,摆在尘地,

将指头,咬碎了,鲜血淋淋。

上写着,顾凤英,顿首百拜,

多拜上,路途中,过往之人。

我丈夫,安文亮,黉门秀才,

家住在,南昌府,洞庭庄村。

因皇上,开南选,去跳龙门,

带来了,妻和子,一同进京。

只因为,关帝庙,夫妻拆散,

我无奈,上陕西,去把儿寻。

今来到,马车棚,产下一子,

名叫做,安禄金,第二娇生。

格下文,有我儿,年庚八字,

是二月,初八日,子时降生。

他母亲,发狠心,咬下牙痕,

左膀上,咬一口,牙痕为凭。

我有心,将血书,多写几句,

我这个绫又短, 血又干,字不分清。

若有人,将我儿,抚养长大,

到久后,得相逢,我不忘你恩。

格张血书写完成,指头也咬了碎纷纷。

擦擦么眼泪,拿血书吹了有点冷氽干,折折好对官官怀里一塞,“儿啊!哪个拿你抱家去么,望到这个血书,你家父母叫底高?家住何方?为底高来这个堂子产子?你叫底高哇?几时生日?高头总有格。”顾凤英拿官官左膀捞起来,就咬紧牙关,照准他格左膀,起来一口,咬起个牙印子,小孩哇啦哇啦哭。

所以宝卷叫做《牙痕记》,万古流传到如今。

“儿啊!你不要哭嘎,不是母亲心狠,我也叫没得办法,我格心肝啊!恐怕你长大了么,我们母子两个跑跑么,如果看见不认得,这个牙痕印子好作为凭,儿啊!我肇走了哇。”

擦擦眼泪就动身,不管儿子死和生。

不谈顾凤英拿儿子丢了马车棚里,到陕西去寻长子安寿保哇,单谈顾凤英。这产下来格儿子来历大了,乃是西天武曲星下界,当方土地半条命总吓啦得格,所以我们要敬土地菩萨。当方土地当方灵,土地是他格救命人,跟城隍菩萨商议,“城隍菩萨, 不得了了呱,武曲星产了马车棚里,野中牲多了。

拿武曲星君身丧命,我们城隍土地也做不成。”

“赶紧,我们救武曲星君。”城隍跟土地,每人打一盏灯笼火,到了马车棚照了天总红格,这个不是凡火,这是神火,格么这马车棚是哪家格?山西北门有个王家庄,是王员外家格。王员外有万贯家财,今年六十二岁,连找三房夫人,男花女花总不曾生。大奶奶赵氏肇拿个内侄叫赵宝沿小带家来,想得这王家格家当。二奶奶张氏,破血不曾生。又找一个三奶奶蒋氏,

蒋氏结婚数年春,男花女花未曾生。

员外么闷闷不乐,来阳台上么散散心。四个安童来下陪他格,对西北上一望,看见火光冲天,“啊呀!安童,不得了,格不是我家马车棚来下着火?你们这些奴才,出去收租要账,大概苛刻了穷人,穷人跟我家做对,放火烧我家马车棚,让我家明年不好栽稻。安童,万贯家财成何用,我又没得格男,没得格女,忙到头来一场空。安童,我们去拿马车棚里火救熄得嘎,你们明朝到天明已亮,挨家挨户同人家说明了,穷人家借我家多少钱,借我家多少粮,种了我家多少田,我家一分总不要哇。

租田当作自产种,本利不收半毫分。

只要不跟我家做对,

我譬如修子又修孙 ,救救贫苦落难人。”

“好格,我们去救火。”每人拿一只水桶,走个圩岸上对杠跑,越跑火越近,越跑火越近,跑到杠点也不着嘎,格倒奇事,不是哪一个人看见格,干大格火上哪去格?安童跑到马车棚里间,一个小孩才分身格。“员外,来望啊,这官官多发禄格,才分身格,血脉也不曾干。”王员外拿官官抱到手里,一望还是个男孩儿,“阿弥陀佛,

该应老朽不绝后,天送一子后代根。

安童,我拿这个抱家去当儿子了,你们不能说拾到格。”“员外,说谎么有几种说法格。会说格,说圆罗罗谎;不会说,说长牵牵谎;最不会说谎,叫说忒节谎。说谎说忒节,弄不好只好歇。最好呢,花嘎一百两银子,到大王庄请格王奶奶,

王奶奶头毛长发得黄,催起生来老在行。

就说老太太黄昏头养格,不嘎,哪个不相信。”员外一想:好倒好格,我不是一房夫人,我三房夫人。要说把大奶奶赵氏,大奶奶把内侄赵宝带家来当儿子格,这个儿子把他,可保不好;要说把三奶奶蒋氏,三奶奶年纪又轻,做事不当心,心又狠,儿子把他要受罪;也只有我家二奶奶张氏,人又贤德,说话又和气。安童就说:“员外,愣忖你家二奶奶好,拿我们总当自家人,对我们再好不过。”员外一想:我就决定拿这个儿子,把我家二奶奶当儿子。”

急急走来急急奔,哪还耽搁转家门。

一到家么,总半夜朝点后喽,走到二奶奶房间身边敲敲门。二奶奶说:“哪个?”“我是员外来勒格,你快点开门。”二奶奶走床上起来,荧灯火一上,拿门一开,员外对里直栽,鞋子总不脱 ,对二奶奶床上一逋,二奶奶张氏就说:“员外,你可保老改变,你死了鞋子总不脱,对床上直逋,弄了人总脏杀得。”“二奶奶,你来望啊,这官官发禄格,把我做儿子了。”张氏望望官官,看了欢喜了,“员外 ,这官官走哪里抱得来格?”“我到马车棚救火 ,不晓哪生了杠块格,我拿他抱家来么,把你做儿子。”张氏就说:“员外,把我做儿子么,好是好格,不过有个大奶奶、三奶奶,弄不好,她们着不得嘎。”员外说:“不要紧,我会想办法格。”“不嘎,你有底高主意?”“我出了个主意,是土地菩萨死儿子,绝妙主意,人也好煞得格,你要依我了,弄点老棉絮,对肚子上绑绑,绑了肚子咕咕响,等人家看看象照要养,明朝呢,走大奶奶跟三奶奶面前一跑哇,等她们来看见,当你有怀孕紧随身。”“员外,格我晓得果弄得象?”“试试看。”肇弄点老棉絮,对肚子上一绑,绑了肚子鼓鼓显,看看等等险要养,“二院君,你倒跑起来把我望望看可象?”二奶奶又不曾带格身子,她哪会跑?跑起又哨,而且起跳,手么捧住肚子,“不好,不好,要抛,要抛,要抛。”“啊呀 !你做梦,哪家带身子像这腔调跑嘎。”“不嘎,格带身子跑也有讲究啊?”“格怎没讲究啊,我常看见人家带身子格妇女,我就眼热,格跑起来格腔调我告诉你,

走起路来撑啊撑,说起话来哼啊哼。

肚子倒有箩口大,八幅头罗裙后开门。

“格跑起来不像害病啊。”“就要格种景子跑哇,才像样了。”肇一跑一钉,像照害病。“蛮像格,蛮像格。”“员外,我这大肚子要装几天?”“时间不好长,如果官官一哭,弄不好只好歇作。”

大肚子装嘎三天整,拿催生婆奶奶接进门。

人家说十月怀胎啊,要带十个月。她这个哨了,比人家温床间育苗也哨点,只有三天。肇到第二天天已亮,蹲大奶奶、三奶奶面前一跑,三奶奶眼睛一斜,蹲下叫:“大姐,大姐,望啊,奇事。昨日二奶奶肚子瘪笃笃,今朝肚子鼓鼓显,像照等等险要养。”大奶奶说:“不好哇,妹妹,弄不好员外来哪里抱格野种,可保家来瞒我们呱?”三奶奶就说:“大奶奶,不要紧,这干大格肚子,顶多来这天把两天,催生婆奶奶要来催生,我们蹲家不要跑,跟她进去,如果二奶奶是真种,跟她拉倒,如果是抱格野种家来瞒我们格,格对她不肯歇,我们不上吊也寻绳——

揎揎锅子掼掼盆,大家日脚过不成。

就这种样子跟他搞,惹员外发躁。”“对格,跟他搞,我蹲家等,肇要得稳,逋了家等。”像癞猫一步不跑,也曾有三天。到了第二天,员外蹲下喊起来格“安童梅香,我家二院君要生产,赶紧到大王庄,拿王奶奶请得来。”

安童办事可真能,催生婆奶奶请进门。

大奶奶跟三奶奶赶哨也来了格,员外蹲门口拦门把守,“不嘎,你们来望底高?”“员外,二奶奶难得生产,我们是姐妹道理,我们进去不关事。如果一歇官官分身格辰光,假使她肚子痛么,我们也好帮安慰安慰,也好呢绞把毛巾帮她揩揩汗。”“喜欢,二娘娘头生子,多一个人望,要多养一天,你们两个冤家来望,养上两天,不痛煞得,替我死走。”拿门一关,三奶奶说:“大姐,肇望底高咧?”“不要紧,门关起来就看不见,好走门罅罅里对里间望格呢。”员外也促狭,两个冤家不晓可偷看了,我倒走门罅罅里对外望望看,一个对里望,一个对外望,两个眼乌珠一碰面。

啊呀!当真来下偷看咧,“安童梅香,翻箱倒笼,帮拿棉单总捧出来,替我拿窗子啊、门啊,统统总糊起来,肇看她们可看见。”催生婆王奶奶就说:“员外,你不要搞哇,人家这腔调说法格,头生子啊,多一个人望,要多养一天。其实不关事。”“奶奶,你不懂。”“底高?我不懂啊,我十八岁开始接生,今年五十八岁,我怎不懂啊?”“不,你坐坐。”员外把一百两银子拿得来,“奶奶,这点银子,送把你,你奶奶家去么,把老老买酒吃不醉,买茶不解渴,弄点旱烟敲敲,弄点潮烟烧烧。

“送上干多银子把我做底高呀?”“我不是真正喊你接生呱,我来喊你做做排场格,我家二院君,她没有带身子,我弄格老棉絮,绑了她肚子高头。”“不嘎,老棉絮绑了肚子高头,喊我来做底高咯?”“你听我说格,马车棚里一个官官我抱家来格,准备把二院君么当儿子,恐怕大奶奶、三奶奶不服,我肇弄这个阴促办法格。”“这回事,员外,你也不要犟,我一来装起来就蛮像。”王奶奶走到床身边,同张氏就说:“我帮人家接生,格官官要分身格辰光,肚子痛了不得过,总喊痛呱,你也要喊喊了。”张氏就说:“员外,怎样喊法子啊?”“不嘎,你多呆啊,喊总不会喊,就喊啊呀!痛煞得格,痛煞得格,总不会。”张氏没得办法,硬住头皮,你只要想,眼睛一闭,嘴一张,蹲杠出劲喊,“啊咿喂!痛杀得格,痛杀得格,倒头员外你害人,害人。”王奶奶呢:

“恭喜员外多有福,养格官官肥头胖耳朵。

到了三朝就会吃米粥,一吃而且一霍落。”

员外一看笑盈盈,可要欢乐八九分。

大奶奶跟三奶奶,来门外间倒听见了,三奶奶:“大姐,你可听见,里间来下促把戏了哇,弄不好抱了野种,瞒我们格,拿我们关门外间。”“不要紧格,妹妹,丑媳妇不得不见公婆,到三朝日子么,他总归要抱出来呢,要解怀,如果是真种,二奶奶有奶格,她怀解得开来格,如果是野种,她怀解不开来,没得格奶。”“你说格对,到三朝日子总归见分晓格。”格么,过起来快了,一到到三朝日子,二奶奶张氏拿官官抱出来,看格人多了。大奶奶呢,场面说好话,骨里丧良心,“妹妹, 你养到格儿子多发禄格,把我呢,抱了望望看。”拿官官接过来,弄手到他屁股上一掐,官官倒哭起来够,“妹妹,官官肚里饿了格,可保要吃奶了哇。”

二奶奶闻听这一声,脸总红到耳后根。

三奶奶眼睛一斜:“大姐,望啊!像格,象格,脸上总红了格。”二奶奶么,望她们来杠做格式,心里有数格,格没得办法嘎,硬住头皮,拿怀解开来格,哪晓又没得格奶,奶头塞到官官嘴里,官官吸不到格奶么也要哭。大奶奶跟三奶奶看见了,怒从心起,一把背住员外,“你格老东西得了哇,抱个野种家来瞒我们咧,拿我们关门外间咧,”撒野背起员外来就打。

打一记来骂一声,头上敲到他足后跟。

吃耳光子带个嘴巴子,员外嘴总挨打坏了格,“夫人,我嘴总挨打坏了格。”“打坏了格,还打,还打。”三奶奶顶哨,你只要想拿员外打到底高功程?

帽子撕了剩只角,长褂子撕了碎纷纷。

胡子挨揪了剩几根,肇又揎锅子又掼盆。

琴铃空弄琴铃空,房屋也打了直隆通。

员外家里做打架,到底可有善心人?

武曲星君叫该应不落难,观音老母,号称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端坐洛迦高山,心血来潮,掐指一算,“武曲星来下遭难了,我不搭救,何人搭救。”

大悲观音站起身,飘飘荡荡下凡尘。

一阵仙风,对王员外家一攻;仙风一散,对他家屋背高头一站。用杨枝净水对张氏头上一洒,张氏两个奶膀就鼓了蛮大,腾腾空倒有了奶了哇。官官吸到奶也不哭,也不喊。

员外抬头望了清,赛如拾到宝和珍。

“你们些八败命,扫帚星,你们望望是真种,还是野种?望啊,奶多了。”

大奶奶三奶奶来看见,气气闷闷上楼门。

气塌塌,就对楼上跑,肇不敢作吵了呱。格旁人不晓得么,员外他有数格。我家二院君又不曾带身子,弄格老棉絮绑了肚子上格,支哪块有个奶格呀?大概我这儿子来历不凡,我来帮儿子取名字咧,

取名叫做王天赐,天送一子后代根。

天星下凡,长起来不难。

一周二岁娘怀抱,三周四岁离母身。

五周六岁知冷暖,能言能语又聪明。

员外拿先生请家来,教公子读书。先生就问:“门生,你叫底高呀?”“我家父亲帮我取格名字啊,叫王天赐。”“来呀,这是乳名,我帮你取学名。”

学名叫做王应龙,小书房里念五经。

武曲星肇来王员外家落脚。

也算得到安身处,再谈小姐落难人。

肇谈顾凤英小姐,直奔陕西去寻儿子,因为才生产格,血么出了委该多。

拨动金莲朝前撑,可比黄连苦三分?

千里迢迢,路程遥远,翻山越岭,日子多难过哇。十指扒了血淋淋,吃尽千辛万苦。那一天走到陕西,来到格观音庙门口,因为身上血脉出了委该多,眼睛发花,头发昏。

一个跟斗栽了庙门口,哪晓得可有命残生?

正来这时,守门尼僧开山门,一望一个女子困了地落,抢三报哇,报与当家师知道。当家师赶紧出来呀,望她困了地落,身上总是格血嘎,把她搀到里间。

香汤沐浴洗个澡,浑身换了簇簇新。

抱了床上,弄姜汤把她服下去,昏迷一天一夜。顾凤英小姐醒过来格,眼睛睁开来一望,“啊呀!我怎来堂格呀?”当家师就说:“妹妹,你家住何方?姓甚名谁?你从何方而来?到何方而去?你身上怎有许多血格呀?”我们讲经不要重三倒四,顾凤英拿怎呢寻儿子格经过,来山西马车棚产子,从头至尾拿起来一说。当家师就说:“妹妹,说我格命苦,你格命也苦。你才生小孩呱,就出来乱跑哇,受尽风霜之苦,一旦产妇里得起病来,将来要害你一世了,看不好呱。你家儿子既然挨卖到陕西刘家庄,你不要出去找哇。我们出家尼僧,慈悲为重,你蹲堂好好养病,我打发徒子徒孙,大家出去帮你寻。”“师傅啊!格倒多谢你,

能够寻到儿子人一个,我一重恩报你九重恩。”

“小小此事,不要挂齿。”当家尼僧做好事,打发徒子徒孙,统统出去帮她寻儿子安寿保哇。陕西不是一个刘家庄,七十二个,挨家挨户问,哪晓得只有姓刘格,就没有访到姓安格。

一笔访了半年整,音信没得半毫分。

她们不晓得安寿保改了名字,叫刘天毕。你说访安寿保,倒哪块访得到。当家师就说:“妹妹,我帮你访了半年了哇,只有姓刘格,就没有姓安格。”

顾凤英闻听这一声,如同天打一雷阵。

叫声:“师傅啊!

我寻不到儿子人一个,我也情愿不要哇命残生。”

当家师就说:“妹妹,不要伤心,我这观音庙哇,观音菩萨显灵,她格灵感大了,你到菩萨面前讨讨喜讯,请菩萨帮帮忙。”顾凤英来到观音菩萨面前,烧香点烛,拜拜观音菩萨:“观音神明,有灵有感,

保佑我寻到儿子人一个,我将来大香大烛了愿心。”

当家师就说:“妹妹,你来讨讨喜讯。”弄签筒一摇,一支签对下一抛。当家师拿起来一看,欢乐一半,“妹妹,恭喜你,第三十六签,上上签。”签诗拆开来一望,高头写格底高?“三姓合一宗,以后必相逢。父子同鼎甲,日后受皇封。”“师傅,这底高解说嘎?”“妹妹,我说把你听:‘三姓合一宗,’你家将来成为三姓。”顾凤英不晓得哪三姓,大众听经格已经听到了格,她家儿子安寿保卖身卖到刘员外家,本身姓安,刘员外替他改名叫刘天毕,果是两姓。来陕西马车棚产子,养到格儿子叫安禄金,王员外抱家去呢,取名叫王天赐,先生取学名叫王应龙,果是三姓。“‘以后必相逢’,妹妹,你不要担心,早晚一天,你们会会面格。‘父子同鼎甲’,你家这丈夫呢也不要担心,将来他运气好了,弄不好你家丈夫将来中状元,也是中你家儿子手里,叫父子同鼎甲。‘日后受皇封’,将来你家有高官厚禄,大富大贵。”

顾凤英闻听这一声,谢天谢地谢神明。

等我有了高官并百禄,独修观音庙堂门。

当家师就说:“妹妹,你肇哪里总不要走,就蹲我堂块,一天三顿,有吃有困。”“师傅啊!格我只吃不做,哪对得起你们咯?我格针工蛮好格,我帮你们绣绣观音菩萨幔子可好呀?”“格顶好哇,我堂块就推板个绣观音菩萨幔子格。”顾凤英格针工好了,绣格观音菩萨幔子,绣了活落活样啊,就赛活格一样,人人看了见爱哇。肇来观音庙里落难,也算得到安身处,此言丢开后谈论。

再谈陕西知府叫徐洪基。徐洪基老大人,同缘宋氏夫人,没有生到儿子,就生到一位小姐,小姐名叫徐素梅,胜如仙女下凡尘。那天小姐来绣楼更衣,啊晓换衣裳不当心,露了个风,

小姐得了风寒症,寒寒热热紧缠身。

请郎中帮她看,吃药如吃水,化纸如退鬼,毛病不得好,老太太就想了哇:我家这宝贝女儿,也不晓得格底高古怪病,这个毛病怎不好格呀,不要问她,到观音庙去求求菩萨格。来到观音庙弄点仙丹回来,弄开水一漂,小姐一吃,毛病好了蛮哨,毛病好了格。老太太就说:“女儿,你前日得病,观音菩萨显灵,帮拿毛病看好了格,二月十九,观音菩萨圣诞,你要备好香烛纸马,

观音庙里还还愿,报报圣人一重恩。

“母亲,我晓得格。”备好香烛纸马,到二月十九,

小姐跟手站起身,梅香跟了紧随身。

到了观音庙,烧香点烛,跪下来头就直凿,“观音神明啊!我前日许愿么今日了,曹官取出簿来消。”烧香还愿准备走了哇,一望望到格观音菩萨幔子,“啊呀!这个针工绣了多好。

总说我格针工好,竟要比我胜三分。

就问当家师傅:“师傅,这个观音菩萨幔子哪绣格?”“我堂格落难女子, 叫顾凤英,她来堂落难好几年了哇。”“师傅,可可以带我进去看看?”“好格,她来后半间来下绣咧。”一到后堂,顾凤英来下绣花,徐素梅看看她格针工,就格外见爱,

走到前间忙见礼,拜见她女工老先生。

叫声:“师傅啊!

你到我家去拿针工么教会我,我不会差待你当身。”

当家师就说:“妹妹,你格福气好了,这是知府家小姐,见爱你这针工,你听我格话,上她家去,教她掺花纳朵,她家父亲是父母官,你同他讲讲,肇要寻你家儿子安寿保哇,就不费吹灰之力。”“好格,师傅,格我上他家去教她掺花纳朵,描龙绣凤。”徐素梅就拿顾凤英接到徐府。格么,徐素梅今年多大了?小姐二八十六春。不曾有个门当户对人,老大人就养到这个女儿啊,拚不得把人家,要留家招一个爱婿。拿媒婆奶奶请家来,媒婆奶奶就说:“你家要招一个女婿,堂块倒有一个。就堂陕西刘家庄,刘员外家一个儿子叫刘天毕,交你家小姐哇,两人同庚,二八十六春。格真正门当户对,不晓多好配了,他才中了黉门秀才。”徐洪基一听,喜之不尽,“啊呀!要说刘天毕嘎,黉门秀士来我手里中格,他家也就该这个儿子,可肯上我家来咧?”媒婆奶奶说:“不要紧,等我去说说看。”肇拿庚帖写好了。

媒婆奶奶站起身,哪还耽搁去做媒人。

一到刘员外家,“恭喜员外!贺喜员外!”“二位奶奶,我家喜从何来?”“恭喜员外,帮你家公子来做媒人。”“准备拿哪家小姐说把我家儿子啊?”“丑人家不说格,筛子顶上数一数二格,就堂块知府,徐洪基老大人家一位小姐 ,叫徐素梅,交你家儿子配了,天生一对,地生一双。

他俩鸳鸯成一对,倒是天长地久人。

就是不晓得你可肯拿儿子呢,到徐府招贤婿?”刘员外一想:啊呀!我家儿子到知府家去,跟他家小姐成婚配对,真正是高攀,再好不过哇。

肇谨遵台命四个字,结做亲翁两个人。

肇行过茶聘过礼,择好黄道吉日,格天子徐府招女婿闹热格,张灯结彩,笙箫细乐,锣鼓喧天,喇叭涨号。

前敲鼓,后敲锣,喇叭涨号,

有笙箫,和细乐,闹热盈盈。

一到黄昏戌时,

七盏星灯朝北斗,一对喜烛照南星。

格寿香寿烛上寿台,寿星纸马供起来。

弯下腰来拜三拜,嫁到夫家发大财。

夫妻盈花烛,五子便登科。

长命百岁寿,千载万年和。

夫妻拜拜堂,然后入洞房。

抬起头来看,摆设亮堂堂。

一夜夫妻百夜恩,姻缘好比海能深。

一到天明已亮,刘天毕抬头一看,望见床上一对鸳鸯枕,这个鸳鸯绣了多好,

总说当年我家母亲针工好,竟要比她胜三分。

“这一对鸳鸯是哪做格呀?”“我家师傅,一个落难女子,我来观音庙请家来格,她叫顾凤英。”“她住哪里?”“说住江西南昌府洞庭村。”“啊呀!不得了哇!不是张三其别个,肯定是我家老母亲。”赶紧跟徐素梅下楼。顾凤英来后厅,也来杠绣花,刘天毕抬头一望,

不是张三其别个,正是生身老母亲。

走到前间一把就拿母亲捧住得格,“我格亲娘啊!你抬起头来么望望我,你格认得我当身。”顾凤英摇摇头,不认得他,为底高?因为过咱安寿保八岁卖身,是个小朋友。现在十六岁,人长大了变了样了哇。格么顾凤英不曾变样,所以儿子认得格娘。这个娘就不认得格儿子啊。刘天毕哭泪叫声:“我格母亲啊!

我不是张三么其别个,我是你格儿子寿保落难人。”

顾凤英闻听这一声,悲喜交集泪纷纷。

我格心肝孩儿啊!我想你想了八年整,不伤身来也伤心。

心肝孩儿啊!总说我们母子么今生今世么会不到,

哪晓得格枯木又逢春。

徐素梅赶紧改口,弯腰奉揖,拜见婆婆。顾凤英么按道理看见儿子也有媳妇,应该是高兴,不过她高兴不起来哇,

看到儿子人一个,想到格丈夫又泪纷纷。

“我格心肝啊!

你家爹爹跟我分别八年整,也不晓是死还是生。”

顾凤英就朝也想丈夫,夜也想丈夫,

朝思夜想成了相思病,弄了么寒寒热热紧缠身。

刘天毕见母亲得病,心如刀绞,到处请名医郎中帮她看病,吃药如吃水,毛病不得好哇。顾凤英就说:“儿啊!你不要蹲堂白费心机,我不是真正得病。要得我格毛病好,只要你家爹爹到来临。”刘天毕就想:我到哪块访到我家父亲咧,也只有拣顶好格郎中,帮她呢看病。格天访到个外儿郎中,拿他喊到家,帮母亲看病。外儿郎中把脉一搭,嘴直咂。“先生,你咂底高嘴?可是我家母亲毛病医不好哇?”“不是的,

样样药我总有,缺少药引宝和珍。”

“先生,你要底高药引?”“要亲生儿女身上格肉剐下来做药引,这遭一煨,把你家母亲一吃,毛病就好格。”“先生格容易格,我就她家儿子啊,到我身上剐。”这外儿郎中出来骗钱呱,他又没得格倒头本事。刀你磨磨快焉,钝里钝巴,格咱没得消毒药嘎,弄点馋吐,就赛如消毒格。刘天毕拿左膀捞起来,格外儿郎中且先吃一刀,肉老鼠对下一抛,鲜血直,弄香灰赶紧一,鲜血打转。

也是当年留古话,香灰止血到如今。

外儿郎中就说:“我这一贴药,你家母亲一吃就好,你要拿五十两银子把我。”刘天毕就想:我不在乎这点银子。随手拿五十两银子交把这外儿郎中。外儿郎中骗钱格,骗到五十两银子,人总欢喜煞得,赶紧就走。不过这个刘天毕是孝心,

孝心感动天和地,皇天不负善心人。

药王菩萨掐指一算,已晓一半。啊呀!想不到安国星,干种良心好哇,割肉煎汤把母亲吃嘎,这一等善人实在少哇,肉老鼠怎好看病,也等我去咧。

药王菩萨站起身,仙风阵阵就动身。

药王带了灵芝仙草下凡,一阵风,对徐府一攻。徐素梅来下帮婆婆煨药,乘她不注意,拿灵芝仙草对下一撂。这遭这个药好了,能够吃得百病消灾。徐素梅拿药煨好了,端到婆婆病床,“婆婆,我把药煨好了格,你吃嘎。”“媳妇啊!你不要端喽,我不吃。”“婆婆,以前端得来格药,你不吃不关事,今朝你不能不吃嘎,你家儿子为你割肉煎汤,把身上肉剐下来格把你吃。你如果再不吃,也对不起你家儿子。”

顾凤英闻听这一声,心肝喊了不绝声。

“儿啊!想不到你对我有干种孝顺,媳妇,我再不想丈夫喽!再想丈夫,我也对不起儿子啊。”顾凤英所以不想丈夫么,是服得格一贴药嘎,毛病渐渐就除根。

刘天毕高兴了,母亲毛病好了格。

不谈母子多欢乐,再谈万岁坐龙廷。

文武百官早朝启奏万岁,“万岁,你多少年代不曾开南选,荒失了多少念书人。”万岁天子一听,果然相信,圣旨一道,

一个雷阵天下响,要考尽全国念书人。

皇榜挂到陕西,刘天毕晓得,“母亲,皇上开科取士了哇,我果要进京赶考啊?”“儿啊!应该要进京,

求到一官并半职,宗亲三代有名声。”

不过哇,八年之前,你家爹爹进京赶考哇,我们一家三口来天长县关帝庙拆散啦得,如今到你了哇。孩儿,你到京都皇城么龙门跳哇,为母实在不放心,我有锦囊言语关照于你,

早出门,要谨防,云腾致雨,

夜归来,要恐怕,露结为霜。

一路上多年古庙你不要住,多年饭店你不要蹲。

多年古庙有妖精,多年饭店有强人。

你到了京都帝皇城,遇到三朋并四友。

逢人说了三两句,真言不可告旁人。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莫知心。

人心隔肚皮,虎心隔毛衣。

不怕白虎当堂坐,君子一边藏小人。

锦囊言语关照你,不能疏忽半毫分。”

来家没好歹,出门要有格新鲜。刘天毕翻箱倒笼,好衣裳裤子对外捧,怎呢扎扮格?

头戴逍遥八字巾,身穿鹦哥绿海青。

手里拿把泥贡扇,文质彬彬念书人。

辞别母亲站起身,带了安童上皇城。

格刘天毕么在路行,行走不消停。

为了赴考事,连夜里赶进京。

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

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 。

格桃花村上歇歇脚,杏花村上用点心。

逢山不看山中景,遇水不问浅和深。

经中言语省一省,来到京都帝皇城。

京都皇城不比寻常小镇,三里听到人说话,二里听到买卖声。店面对店面,招牌像雪片,摆饰摆了不晓多像样。

石灰店里雪雪白,乌煤行里暗通通。

皮匠店里忙不住,银匠店里口吹风,

手拿钳子口衔鬃,饭店门口摆胡葱。

酒店门口盅碰盅,混堂门口挂灯笼。

遇到一般好世兄,解开鸾带拍拍胸。

你洗澡来我会东,混堂里洗澡不伤风。

东街敲锣唱把戏,西街打鼓唱新闻。

南门卖格鹦哥绿,北门卖格燕尾青。

街坊景子无心看,下住招商店堂门。

格饭店里格堂倌,人么没多高,嘴皮薄绡绡,说话轻飘飘,一张快嘴赛镰刀,翻过来葫芦撤过来瓢,望见刘天毕一到,堂倌呢嘴里来下闹——

外间明不明来昏不昏,可有进京考童生。

辛辛苦苦上皇城,歇宿我家饭店门。

老板如同活财神,柜台赛如紫金城,

钱桶好比聚宝盆。

来我家里住一夜,稳中头名状元身。

刘天毕一听,喜之不尽,真正三遇三,七遇七,来了早,不如巧,吉兆讨了蛮好!再拿行李挑到里间,

流水簿子登过号,客堂里面暂安身,

招商客店来住下,专等考期跳龙门。

考期一到,万岁天子吩咐正副考官,端坐南察院;吩咐催考官,背插黄旗,手提金锣哇,四城门敲哇,东城门敲到西城门,嘴里放声喊:

诸州各县考先生,辛辛苦苦上皇城。

今朝不把科场进,错过一时等三春。

所有考童生,统统标名挂号,入场无事。考试完毕,宗师大人拿丑格削、好格搭嘎。搭到最后一篇文章,高头写底高?

刘天毕格文才好,独占鳌头状元身。

也点榜眼,也点探花,三十六名进士,七十二名翰林,

榜眼出得贵州地,探花么出在外罗城。

赐他们三匹白马游看皇城,散心三天,好上殿交旨。

状元公子游皇城,家家户户总知闻,

大户人家高搭彩,小户净水洒街。状元一到,个个迎接。

状元游皇城,兵马紧随身。

前呼并后拥,观看状元身。

白马紫金鞍,骑出万人观。

不知谁家子,皇城里中高官。

状元年纪轻,文才值钱多。

观看十五六,一去便登科。

游看皇城三天,上殿交旨。万岁天子龙心大喜:“状元公子,本来我要到各州府私访,奈我龙体不安,

状元之职加封赠,七省巡按你当身。

恐怕我以前来各州州府颁布的政策,不符合现在的事实,你去可以随时随地改动,哪个如果不服,拿尚方宝剑一口。

尚方宝剑赐把你,先斩后奏替朕行。”

“谢主隆恩!”有尚方宝剑在手,谁敢不低头,到御校场点兵三千。

点了三千兵和马,七省巡按出皇城。

不谈巡按出京来私访,经中另表一段情。

下文单讲何来?再谈到安文秀家夫人周凯云。周凯云是个善心人,见丈夫安文秀连嫡亲哥哥总不认,不借银子也微小可,情丧还放火拿哥哥烧杀得,想想跟这个人没得搭煞头思。日里不跟他同桌,夜里不跟他同宿。

安文秀三四十岁格人,没得格讲讲说说格人不自在啊,“真正我家夫人不肯跟我同坐,不肯跟我同宿,我来找它一个偏房咧,好跟我讲讲说说,谈谈心,也不晓多开心。”拿媒婆奶奶请得来说亲,要找一个偏房。媒婆奶奶就说:“你今年不是十七八,廿二三,你三四十岁格人,哪有二十岁格小姑娘肯把你咧。”“媒婆奶奶,你只要帮我说到格黄花女,我不白你,二百两银子个人,现成现擐,而且不欠账,还加三斗陈大米;真正嫌少,肇老本蹲加两口,为你们办酒。”媒婆奶奶一听,喜之不尽,干多着杠,好局气,眼睛鞭,肚里来下翻腔,“来啊!有呱,堂块南门,王员外家有个小姐叫王赛祥,今年三十二岁,老黄花女,还不曾把人家咧,我们去帮做媒,王员外肯定也不肯推诿咧。”“格赶紧去帮说嘎。”

媒婆奶奶站起身,哪还耽搁去做媒人。

到了王员外家,“恭喜员外,恭喜员外!”“喜从何来?”“帮你家女儿做媒人。”“媒婆奶奶 ,不是赶你们走哇,我家女儿不把人家。”“你家女儿三十来岁,也不好把人家咧,放家养老丫头咧。”“我说把你听:我家这女儿,夫人拿她养下来,请瞽目先生排八字格,说她命里星宿不好,就怕把到人家要作吵,说她是华盖星,男子犯华盖,家当穷了对外卖;说女子如果犯华盖,把到人家去,要穷人家三个埭咧。我这个人良心好了,不拿女儿上人家去害人,索性摆家养老丫头,不把人家。”“来啊!王员外,我们帮你家说,随你家女儿多会败,也败不掉哇。”“哪家?”“就堂块西庄安文秀家呢,他家该三爿典当,七爿钱庄,十二爿庄房,上他家去做一个偏房。你说,他家可在乎你家女儿败点啊。”王员外就说:“既然你们要帮做这一门亲啊,同安文秀说明了,回头我家这女儿上他家去,家当挨败啦得,不能怪我。如果他同意格,礼盒银子一分不要,而且全副妆奁贴把我家女儿。”两个媒婆奶奶一听,喜之不尽,局气不丑,老本登到手了哇。

急急走来急急奔,要告诉公子得知闻。

一到到安家,告诉安文秀一情二节。安文秀高兴了,分文不要哇,还取到一个黄花女,好格好格好格,拣了周堂择吉日,华盖星小姐娶过门,

肇华盖星进了安家门,要吵了安家家不太平。

要吵到底高功程?吵了他家妻离子散,听小学生下文讲来。王赛祥心就想:我蹲他家么只做到个偏房,做不到格大奶奶。我能够做到大奶奶么,我就掌到大权。左思右想,“胆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只有拿这大奶奶害啦得,我肇就好做大奶奶,就掌到权。

万贯家财归我有,享尽荣华度终身。”

格天来花园里乘凉,又是夏天头,进宝安童撑了旁半个。王赛祥眼睛鞭,肚里翻腔,“进宝,这花园里风好了,我吹了适意了,就怕肚子要吹坏了,你去帮我问大奶奶借一件棉袄,等我笃笃肚子 。”进宝来到周凯云绣楼上,“主母娘娘,二奶奶问你借件棉袄笃笃肚子,你可借把她呀?”周凯云一想,她才到我家来格,问我借东西要说不肯,格不像样,这个棉袄是冬天头穿格,夏天头么总收了杠,“进宝蹲堂等等啊,我来拿哇。”哪晓运气不通,格天进门风,一吹把荧灯火吹熄了格。王赛祥一看,欢乐一半,机会来了格,我好去掺祸喽。一到安文秀身边,“丈夫啊!你晓得周凯云为底高不准你上楼,今朝挨我看见了呱,我来花园里乘凉,望见格进宝,贼头贼脑,到周凯云楼上去格,对她楼上一躲哇,跟手就熄火,可保困了妥了哇。”

安文秀闻听这一声,可要气死又还魂。

“进宝,进宝,你们这一对狗男女,得了哇!

我拿奸夫淫妇来捉住,怎肯饶恕你当身。”

安文秀气气闷闷,来到周凯云绣楼。周凯云才把棉袄拿出来,正准备上火,安文秀来了格,一把背住进宝,“你走得了,对哪里走?

千岁奴来一岁主,你奴仆竟敢来欺主人。”

一把背住进宝,走楼高头对下一擐,推板点脚总跌断了格。进宝也算好, 脚不曾跌得断,走地落爬起来,浑身疼痛。一想:不得了了呱,我中了计了,

这安家地方我不能蹲,天涯海角去逃生。

爬起来就溜。进宝离开安家,作孽了,没得办法,来江湖上落难,只好要饭。

左手里, 枯竹子,谨防恶犬,

右手里, 讨饭碗, 乞丐营生。

不谈进宝多受苦,只谈周凯云是个冤枉人。

安文秀对她不肯歇嘎,捣拳没柄,背起来就钉,

打一记来骂一声,头上敲到足后跟。

你跟进宝有个长和短,败坏我安家门风罪不轻。

这安家地方你不要蹲,替我回到娘家去安身。

你只要想,安文秀心黑了,弄门杠拿周凯云赶出。周凯云想想不得过,

擦擦眼泪就动身,果比黄连苦三分。

一走走到青道庵,想想不得过哇。望见青道庵门口一颗弯膀郎树,“罢了,罢了,我不如上吊,吊杀得拉倒。”

周凯云要想寻短见,来了尼僧救命人。

青道庵格尼僧,走里间出来格,望见一位小姑娘上吊,一把拿她背住得,“啊呀 !妹妹,你年纪轻轻,怎做这个傻事格呀。家住何方?姓甚名谁?你有底高话同我讲讲。”周凯云拿前后经过一说,“妹妹,你格命真正苦咧!有家难归,有福难享,遭到这个冤枉事体,你不要做傻事体,蹲我青道庵里落脚。”“师傅,我识字格,我蹲堂块么,帮你抄抄经书可好呀?”“顶好哇,我堂就推板个抄经书格。”周凯云蹲里间帮抄经书,当家师对她也好哇,拿她当姊妹看待。她家儿子安禄保,上界金童星下界,见父亲拿母亲赶出去,你说哪里格儿子不要娘,天天出去寻母亲,一笔寻了半个月,来青道庵寻到了格,“母亲啊,你倒定心蹲堂抄经,孩儿日夜想你啊。母亲,你跟我家去啊。”“儿啊,我肇也不回转安家。

青道庵里天堂路,安家好比地狱门。”

“母亲,你不家去,我也不回去,我也陪你蹲堂抄经。”母子来青道庵落脚。

再谈王赛祥。王赛祥坏了,格天来花园也来下乘凉,格安能,安能是个安童,来格假山石身边,来下唱春腔,唱格底高呢?我们靖江土话叫唱十八摸,格个难听了,不得进耳朵格,一唱一拍,一唱一拍,拿假山石来杠做拍子。王赛祥听了耳朵节节竖,安童梅香不要听。王赛祥就说:“安童,哪来下唱?”“安能,这是超腰锣格人唱的下贱话,人总难听煞得。”“你们拿他喊得来,你们肇家去休息,我同安能有话讲。”格些安童梅香走了格,肇拿安能喊得来。“安能,你唱了多好听,可好再唱嘎一遍把我听听啊?”“二奶奶,我这唱格没襻格东西,人总难听煞得格,要么我唱嘎一个文静点格把你听?”“不要,我就要听才间格。”真正是哪家猫儿不偷嘴,哪家犬儿不开荤,有句俗话格呢:栽秧要栽了元麦田,儿子只要养二十年。青春美貌只有几载,风流要趁少年来。

安能冤家年纪轻,三月里芥菜起邪心。

拿王赛祥来捧住,帮她解带脱衣襟。

这一对狗男女,就来安家家呢,后半间花园里,凑了六秋亭高头,

做了一夜欢乐事,鱼欢水合散散心。

一到四更天,安能醒了格,“二主母,外间不早喽,我走了哇,如果挨人家来看见,弄不好呢,没得好名声。”“安能,慢动走,你可想交我做长久夫妻?”“啊呀!二主母,我你偷偷摸摸,相相满足,做长久夫妻,我就怕没这种福嘎。”“福分是有呱,只要看你果有色样,我来问你,你家可有哪里格亲眷来监牢里做事体?”“有格,我家有个娘舅,叫钱铁头,来衙门里间做牢头。”“格好呱,你去呢同娘舅讲讲,帮想嘎一个绝妙主意,

拿安文秀害到监牢问死罪,万贯家财对份分。”

酒色红脸面,财帛动人心。安能一听,喜之不尽,拿娘舅喊得来,同钱铁头讲。钱铁头就说:“外甥,

在我在我都在我,这是滴点小事情。”

说无巧不成书,一点不假。正好监牢里有四个死罪犯,叫底高?一个叫穷大胆,一个叫胆大穷,一个叫穷不怕,一个叫不怕穷。四个老朋友做底高格?杀人放火,拦路抢劫格,挨捉住得格。肇判了死刑,关了监牢里间。钱铁头就说:“你们四个死罪犯,你们可想活命?”“牢头伯伯,哪个不想活命?”“要活命,我肇问你们,你们果会咬人啊?”“格怎不会啊,你拿头伸过来,我一口拿你耳朵就咬啦得格。”“你格狗贼,你格狗贼,你格狗贼,教你咬我呢?”“格咬哪个?”“你们蹲监牢里日夜喊冤,我肇呢同知府老爷说,你们有冤枉大事,要重新质审,肇到公堂上重新质审么,问你们冤从何来,你们就说,‘我们四个人不是主犯,洞庭村安文秀家三爿典当、七爿钱庄、十二爿庄房就是靠我们四个人,出去拦路抢劫,杀人放火得来格。安文秀是主犯,他坐地分赃,我们不曾得到一点点,我们是冤枉格。肇拿安文秀么害到监牢里,

拿他冤家判死罪,你们逃到一条命残生。”

你说哪不要活命,四个老朋友么听见有生路,肇日夜蹲监牢里喊。钱铁头同南昌邱知府说,“大人啊!四个死罪犯就怕冤枉呱,来下日夜喊冤枉,最好带得来重新质审。”邱知府一听,果然相信,拿四个死罪犯,带到公堂,重新质审。四个死罪犯坏了,就拿钱铁头教好了格话说出来,害安文秀是强盗头子,

一口拿他咬了紧卜卜,这件冤枉海能深。

邱知府一听,果然相信,不分青红和皂白,拿安文秀捉得来,将他逼打成招,

逼打成招判死罪,关进监牢做罪人。

行文向上,回文打转。

上司回文来打转,一百天杀罪不容情。

安能高兴了,同王赛祥就说:“二主母,肇好分家了呢,安文秀判了死罪,一百天就要挨杀格。”“安能,不曾好分家了。斩草不除根,来年要逢春,他家还有个儿子哩。”安能一听,喜之不尽,“要害这个细冤家,不费吹灰之力,在我在我都在我,这是滴点小事情,如此如此,设计设计。”安能寻到青道庵,望见安禄保跟他家母亲周凯云来下抄经书,安能做鬼眼皮一耷,蹲下哭格:“小少爷,你倒定心,陪你家母亲蹲堂抄经,你家父亲见你出来寻母亲,个把月不家去,总要躁坏了格,日夜来家想你,想起忧儿病来呱,你也好家去望望你家爹爹。”

公子闻听这一声,亲娘连叫两三声。

“母亲,我家爹爹再不好点,他是我生身父亲,为了我得病,孩儿无论如何总要家去望望。”“儿啊!格你家去,我不陪你家去。”

两足不知生死路,将身闯入是非门。

一到到家,望不到格父亲,叫王赛祥叫姨母:“姨母,我家爹爹上哪去格?”“儿啊!你倒家来呱,你家父亲为了想你,日夜发寒发热,见你今朝家来么就格外高兴,到街上去买菜格,把我望望看,你跟你家母亲来青道庵里吃素吃素,总饿了干肠瘪肚,我早先打发安童,杀了一只鸡子,鸡肉马上要好吃格。我下了一碗鸡汤面,鸡汤面格鲜了。儿啊,你吃。”安禄保么以为她是好心,不晓得这个鸡汤面不好吃,肚里有砒霜毒药来里间,他又不晓得格。一碗面吃下去,

五心烦躁不得过,七孔流红丧残生。

安能躲了旁半过,“二主母,揪住得呱,死啦得格,这个尸首果要抬出去窖啦得?”“安能,不好对外抬,如果对外抬,人家老百姓看见要议论,要怀疑我起底高坏心。”“格这尸首怎弄?”“安能,你多呆啊,弄嘎一把铁锹到后半间花园里,挖嘎一个坑,起码开嘎十来丈深,

拿格尸首对下掷,揉揉肚子不做声。”

肇到后半间花园里,安能拿把铁锹,对下挖,挖了有几丈深。安禄保来历大了,上界金童星下界。

金童星君不该死,王禅老祖早知闻。

云梦山水帘洞鬼谷师先师王禅老祖,心血来潮,掐指一算,已晓一半,“啊呀!金童星来下遭难了,跟我有师徒之份,我不搭救,何人搭救?”

王禅老祖站起身,飘沙荡荡就动身。

默默念起真言咒,狂风大作下凡尘。

腾腾空起风,个个风大了,大到底高功程?

大树吹了连根倒,小树吹了扳弹弓。

年纪大格吹了爬爬跌,后生家吹了格倒栽葱,

磨子吹了掉烧饼,石吹了滚场心。

真正翻腔,拿公子吹了上天,

雾里走来云里奔,云梦山到面前呈。

风一吹,对山脚一丢,王禅老祖拿公子尸首抱到水帘洞。肇放下来,弄解毒丸塞得他嘴里,曾有多歇歇,嘴里对外吐血,总是紫血嘎。

毒气拔得干干尽,苏苏醒醒转还魂。

公子眼睛睁开来一望,看见王禅老祖,鹤发童颜,仙体道骨。

走到前间双膝跪,师傅连叫两三声。

“师傅啊!

万贯家财成何用,不如陪你办修行。”

“徒儿,你真心跟我修道,我教你本事,我来教你仙法嘎。”肇公子来云梦山跟王禅老祖学法,等他本事学好了,我再讲他。

也算得到安身处,肇谈安能丧良心。

安能拿格坑开好了格,上来一望,死人没得项。“二主母,不得了了格,死人跑啦得格。”“你格奴才,你格奴才,说大头昏话,死人也跑得掉了?”“才间格风大了,可保挨大风吹啦得格。”“尸首吹走么顶好,省得来窖,拿这潭头平啦得格。”“格二主母,肇总好分家了呢?”“慢动,还有个大祸害了,周凯云也在庵堂咧。不拿这个老倌忙啦得嘎,我就做不到一家之主,如果挨她晓得,我起坏心拿她家儿子害啦得,拿她家丈夫安文秀害了监牢里,判成死罪。周凯云肇去伸冤,弄不好我你不得过身,也要拿周凯云害啦得。”“格怎骗得家来咧?”“安能你不好去,她身边两个梅香还来家咧。”安能拿一点红、一点青,两个梅香喊得来。“梅香,帮我到青道庵去,拿你家主母娘娘喊家来。能够骗家来,不白你们两个梅香,赏五十两银子个人。”一点红、一点青是周凯云身边最要好格梅香。她们听到这个话,二目流泪:“二主母,你到安家家来呀,吵了他家妻离子散,你丧尽良心,情丧还害主母娘娘,

千桩事情总依你,这件事情办不成。”

“你不去啊,安能,把绳子拿得来,拿两个梅香替我捆起来。”横一绕来竖一绕,绕做一个稻种包,拿她们手对手一扎,脚对脚一捆,弄绳子对二架梁一吊,吊了柴房里间,头朝底脚朝上,弄鞭子打。

打一记来掉过身,果比黄连苦三分。

“二主母啊,你拿我们一刀么剁两段,不做伤天害理人。”

“安能,她们不肯去啊!不要把她们吃,拿她们饿杀得拉倒。”俩梅香作孽格,挨吊了柴房里间,七天七夜,没有喝到一口水,没有吃到一粒米,就活活挨吊杀得格,两个梅香死了阴魂不散。

阴风窜窜朝前撑,阴曹地府去把冤伸。

阴魂来到阴曹地府,口叫:“冤枉!冤枉!冤枉!鸢飞戾天冤不小,要望你阎君把冤伸 。”阎君端坐森罗宝殿:“两个女鬼,你们冤从何来?”我们讲经不要重三倒四,阴魂把前后经过拿起来一说,阎君一听,“啊呀 !这两个梅香心良不错啊。鬼使,把长生簿子拿出来,查一查,看一看,到底阳寿果满足?”鬼使报得来格:“阎君,一点红今年是十六岁,阳寿九十六,一点清今年十八岁,阳寿九十八,总有八十载阳寿。”阎君就说:“要放你们还阳打转,不费吹灰之力,不格呢,你们如果还了阳,还是来安家,也要挨受罪,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不如就蹲我地府里间啊,我封你格小小神职。一点红、一点青听封赠:夜行神之职你当身,每天帮我出去夜行。看到人家做好事,也要记起来,看见人家做坏事,也要记好了格。

善恶簿子交把你,点点滴滴记分明。”

不谈梅香封做夜行神之职,单谈到安能,到第八天,柴房门开开来一望“二主母,不好了格,两个梅香,鼻子管里没得风,可保送了终。”“吊杀得格,死了拉倒,弄芦席包包,拿尸首抬到乱坟场去窖啦得。”肇拿尸首去窖啦得格。“二主母,肇主母娘娘周凯云怎骗得家来咧?”“安能,说胆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今朝帮坐夜 多弄点松枝桃材,弄点硫磺火硝,到青道庵去,

点嘎一把无情火,拿她格冤家送残生。”

安能一到半夜,带了松枝桃材,硫磺火硝,到了青道庵,四转摆起来,火刀火石一敲,火星直冒。

有三更,和半夜,安能放火。

东边邻,西边舍,哪个知闻?

一歇歇,就如此,火势腾腾。

王赛祥蹲家望见青道庵着火,一跳八丈高,我家这安能多有用,肇着起来格,着起来格!

周凯云贱人身丧命,我肇独吞家产不容情。

安能一到到家,“二主母,肇总好分家了呢。”“肇分底高家咧,大老娘娘死啦得,小少爷么挨药煞得,安文秀来监牢里判了死刑。肇你就是员外么,我就是院君。

万贯家财归我有,我你享尽荣华过一生。

安能一听,不晓多来劲,我肇也不好奢乎奢乎来。翻箱倒笼,好衣裳裤子对外捧。

头戴逍遥八字巾,身穿鹦哥绿海青。

手里拿把泥贡扇,假马式腔有钱人。

到街坊茶店吃茶,赌钱吃酒,就蹲外间瞎瞅。格么周凯云到底可曾挨烧煞得?叫该应她不该死,格尼僧可曾挨烧煞得?也不曾烧得死。格天子尼僧,也有周凯云,大家总出去做交易,人头不够,叫周凯云也去凑人头格。夜里不曾家来啊,宿得来人家格,所以这个庙里一个人总没得,烧格空庙。到了早上走人家家来,当家师一望“啊呀!不得了,不晓哪个夜里放火,拿我们庙总烧啦得格。”也有尼僧就说呱:“师傅啊 !好了我们不来家,如果哪一个人蹲家总没得命,师傅啊,我们肇蹲哪里落脚格?”“徒弟,不要难过,我家师姐来法华庵,

这个地方不能蹲,法华庵里去安身。”

一到到法华庵,肇人多了格,不要周凯云抄经书,叫她到厨房里间帮做事体,上街去买菜,买了家来烧把尼僧解用。那天周凯云到街坊去买菜,挑一担菜在街坊上跑,安能来格茶店里吃茶格,走楼上下来,抬头一看。

抬起头来望望清,魂灵总冒到九霄云。

不得了哇,格个冤家不曾挨烧煞得么,也来下买菜了么,望她上哪去咧。跟她后间跑,望她进了法华庵,安能急急忙忙回转,告诉王赛祥前后经过。王赛祥就说呱:“周凯云在世一天,我你总不得过身。”如此如此,设计设计。

拨开云雾见青天,打发她冤家离眼前。

到底王赛祥用底高毒计?听小学生下文讲来。安能还扮做安童,备一顶轿梁,打发四个安童抬轿。一到到法华庵,轿梁落平,安能同尼僧就说:“请问有个周凯云小姐格来堂?”“来厨房里,来下烧饭了。”“你速速通报,我是她家安童叫安能,我有话同她讲下子咧。”周凯云走里间出来格,“安能,有底高你说格?”安能做鬼,眼皮一耷,蹲下哭,“主母娘娘,你倒用心蹲堂诵经,你可晓得小少爷嘎,到青道庵去望你啊,格庙挨人家放火烧啦得,当你挨烧煞得格了,蹲家日夜啼哭,现在饭总不吃,两天不曾吃一口茶,不曾喝一口水,我干干看到你啊对这里间跑,所以今朝特地弄轿梁来接你,你也好家去望望你家儿子啊。”周凯云就想:我家丈夫对我心黑嘎,我家这儿子好了,格无论如何我总要家去。同当家师一讲,家去要看儿子。走进轿梁,

轿子抬了朝前撑,晃兜晃兜就动身。

一到到塘河边,轿梁落平,周凯云出来一望,“安能,你拿我带堂块来做底高呀?”安能冷笑一声。正来这时,一只快艇来了格,来了一个彪形大汉,身高八尺,腰宽六围,拿周凯云小姐对夹肘里一夹。周凯云小姐两脚搔,嘴里放声喊:“救命救命啊!

日天日白打抢良家女,这个塘河边可有救命人?”

两个彪形大汉就说:“你这个女子不要喊,是你家安童安能拿你卖把我们格,我们花一百两银子买你格。”

周凯云闻听这一声,纸糊灯笼肚里明。

执手指指:“安能,安能,我对你不薄,

我交你一无冤来二无仇,你良心怎黑到干功程?”

两个彪形大汉,见她要喊么,弄棉团团朝她嘴里一塞,用绳子拿她捆好了,对船舱里间一擐。

开起船来就动身,广东晋江面前呈。

拿她带到广东晋江县,这两个彪形大汉是人贩子,专门贩人格。拿周凯云卖到八仙院里,你说卖到八仙院里果有好事?格康妈婆要罚她接客嘎。周凯云死总不肯,叫声:“婆婆啊!

我是三贞九烈女,我不做低三下四人。”

“你不要哭,我沿小不种田,就靠来女子身上寻点黑心钱,你不接客就不要接客嘎。来,弄绳子拿你捆起来。”手对手一扎,脚对脚一捆,对二架梁一吊。

打一记来骂一声,果像鲤鱼跳龙门。

作孽格!身上总挨打坏了格,上身打做皮肉块,下身打了血淋淋。叫声:“婆婆啊!

你就拿我一刀剁两段,要我接客万不能。”

“真正不肯接客格,马上绝你格食,没得把你吃,拿你饿杀得拉倒。”周凯云不得过哇,心就想:没得吃要挨饿杀得格。那天困到半夜,二目流泪,身上疼痛不得过哇,困不着格,“苍天啊!

我也不晓前百世做得多少孽,我怎就苦到干功程?

罢了罢了,

我悬梁高挂身丧命,倒好留到格清白好名声。”

周凯云小姐一心寻短见,两个梅香来了格。哪个?就是来柴房里挨吊杀得格一点红、一点青,阎王封她们夜行神格。格天子夜行,正好夜行到广东晋江县,听到主母娘娘哭声。“啊呀 !主母娘娘来下哭。”按落云头一阵风,对八仙院里一攻。阴风一散,对踏板上一站,阴阳阻隔,只好托梦把她,“主母娘娘醒来,主母娘娘醒来。”不是她们格人,而是她们格魂。周凯云就梦见这两个梅香:“梅香!你们怎来堂格呀?”“主母娘娘!

上下同你来相讲,不伤身来也伤心。

为了主母娘娘人一个,送了两条命残生。

前后经过说完成,“主母娘娘,你不要难过,要活命格,只要听我们两人格话。你枕头底落有一把小攮子,雪亮放光,是我们两个梅香送把你格。康妈婆不是教你接客嘎?到明朝,堂块广东晋江县知府家儿子,他贪淫好色嘎,要到楼上来撩戏你。你老诚不客气,他如果撩戏你,就把刀拿出来,照准他格颈脖子,起一刀。拿他冤家身丧命,你家侄儿救你出牢门。你不要当梦中之语,切记!切记!不能忘记!主母娘娘啊!

我们有心跟你多讲么三两句,鸡啼狗咬不能行。

主母娘娘!我们一心要到你头上么摸一把,

又怕你天明一亮头要疼。

我们走了哇!”

嘴喊走么一阵风,撮醒小姐一梦中。

“啊呀!我怎做到这个梦格呀。”到枕头底落一摸,一把小攮子雪亮放光,心就想了哇:不要问它,说寻死不如闯祸,我今朝吊杀得么也是死;我如果杀得人,犯了法,也是死,死么反正个死,没得垛起来死。单看明朝格有知府家儿子来?

哪晓到天明已亮,果不其然,康妈婆上来格,“小姐,我不是你前世里格老子,买你家来养你了,堂块有知府张召家儿子张宝哇,他指明了要交你调情泄欲,你今朝肯也得肯,不肯也得肯。

随你冤家肯不肯,今朝硬吃硬做散散心。”

话言未了,张宝贼头贼脑,色之迷迷,格真正淫心深似海,色胆大如天。一到周凯云楼上,翻腔,要想强奸,周凯云小姐早已准备好了格,小攮子抓了手里,张宝他不晓得嘎。周凯云望见他头伸得来格,刀抓了手里,照准他颈脖子起一刀。

颈脖子里面穿嗓过,知府家儿子送残生。

周凯云第一次杀人,你晓吓到底高功程?吓得魂灵总不来颈脖子里,手里呢抓一把刀,嘴里蹲下放声喊:“不得了了格!我杀得人了格!”

拿起一闹不非轻,哪晓来了许多人。

康妈婆来了格,望见知府家儿子困了地落,鲜血直流,周凯云手里拿个刀,“你这女子得了哇,

你拿知府儿子身丧命,你是违条犯法人。”

康妈婆吩咐安童,拿周凯云小姐弄麻绳捆绑,手对手一扎,脚对脚一捆,拿杠子对当中一掺,横过来抬。像照过歇人家卖老母猪差不多,到衙门里去报。知府张召听说儿子挨这个女子杀啦得格,吓到底高功程?犹如高山失足,胜如大海崩舟。

跟手就坐堂,张召坐堂,衙役帮忙一声“堂威”,“替我拿凶手带上。”周凯云来到公堂上,青天老爷叫几声,“你这女子胆有天大,

你拿我儿身丧命,绝得老身后代根。

国家有萧何国法,欠债还钱,杀人要判死刑,

拿我儿子身丧命,立斩之罪不容情。”

周凯云挨张知府捆绑法场上,

监斩官,执文簿,威风凛凛,

刽子手,拖钢刀,只等时辰。

落魂炮放了咚咚响,催斩鼓敲了不绝声。

小姐绑了法场上,到底格有救命人?

一盏孤灯渐渐熄,巡按大人到来临。

七省巡按刘天毕来了格。刘天毕怎得来格呀?也是两个梅香,一点红、一点青,托梦把刘天毕,叫他赶紧到广东晋江县,要到法场救婶母,

早去能够得会面,晚去只好会鬼魂。

刘天毕得了一梦,所以身骑快马,带了几个校尉官。好马吃一鞭,一打一溜烟,慢走如同天边月,快走过像照天星。

打马加鞭朝前撑,广东晋江面前呈。

午时三刻一到,刽子手着躁,拿一把刀,来到法场之上,“你这个女子,你犯法不得不杀,看刀!”嘴里喊看刀,巡按大人到了格,“刀下留人!”张知府说:“什么人?胆有天大,竟敢大闹法场?”刘天毕执手指指:“张召,张召哇,你抬起头来望望我,你可认得我这人,我七省巡按到此,你不迎接嘎,如若你不相信,堂有尚方宝剑把你看。”张召半条命总吓啦得格,走到前间忙见礼:“拜见巡按老大人。”“张召,不须客气,这个女子有冤枉大事,不能开刀问斩,要重新质审。”肇赦文一道,拿周凯云走法场上救下来,带到公堂,刘天毕坐堂,心里就想:她是我婶母,我是她格侄儿,君不拜臣,父不拜子,婶母拜我侄儿,我要作孽格。”把万岁龙牌拿出来,对案桌上一挡。

龙牌拿起挡一挡,孽障没得半毫分。

肇拜么拜万岁,不拜我。周凯云:“拜见巡按大人。”“本府问你:你为底高要拿知府家儿子身丧其命?”周凯云肇就拿两个梅香怎呢托梦把她,安能怎呢心黑,拿她卖到八仙院,康妈婆怎呢不肯,她为了保留贞节,知府家儿子怎呢要想去撩戏她,前后经过说完成,刘天毕步下公堂。

一把拿格婶母来捧住,婶婶连叫两三声。

叫声:“婶母哇!

我不是张三么其别个,我是你家侄儿寿保落难人。”

“啊呀!我家两个梅香托梦一点总不假,真正你侄儿来了格?”“婶母,本来我也不来啊!也是你家两个梅香托梦把我呱。所以我身骑快马,从速赶到。好了来了巧,不呢性命难保。”刘天毕肇同婶母就说:“你不要难过,我侄儿不来则已,我来到此地,要拿你婶母救了回转。”跟手拿张召传得来,“张召,本府问你,你来晋江县为官几年了?”“我上任三载,复任三春。”“你做官六年,你这六年当中,做格清正官,还是做格糊涂官?”张召就想:要说做糊涂官,要挨杀,“巡按大人,我做官清如水,明如镜,

人家总说河水清,我比清水胜三分。”

“张召,你不老实格,你家儿子,如果来路上跑跑挨我家婶母杀啦得,我家婶母要以萧何国法定罪。依照萧何国法,强抢民女问充军,撩戏民女判死罪。不要说你家儿子死啦得,就你老乌龟身丧命,土地庙里去把冤伸。我家婶母拿你家儿子杀啦得,不但没得罪,而且有功,帮地方上除害,张召,你如果做官清正格,说清正官流芳百世,

我进京当皇保一本,保证你官职向上升。

如果你做官不清正,陪你家儿子一同行。”

张召闻听这一声,可要气死又还魂。

刘天毕巡按大人肇拿婶母周凯云走广东晋江县救了回转,备一顶轿梁,

身坐轿梁站起身,南昌府到面前呈。

一到到南昌府,老百姓来下议论,“走哇,去看杀人。”刘天毕就说:“老伯伯,堂块南昌府杀底高人?”“安文秀怪不到干种发财了,三爿典当、七爿钱庄、十二爿庄房,总是杀人放火抢得来格,判了死罪。今朝午时三刻开刀问斩。”刘天毕一想:啊呀!格不是我家叔父啊,叔父来下遭磨难,我要救他命残生。一到法场之上,正要开刀问斩,刘天毕来了格,拿安文秀走法场上救下来,重新质审。安文秀拿前后经过一讲,说:“是邱知府逼打成招,我是冤枉格。”肇拿监牢四个死罪犯,穷大胆、胆大穷、 穷不怕、不怕穷四个冤家喊得来。“你为底高栽害安文秀做强盗头子?”“我们本来不想害他格,牢头伯伯钱铁头教我害格。”这个钱铁头也不是好东西,拿钱铁头带到公堂,拿起一打招了供,说受了外甥之托,为了发财,肇想这个阴促主意来害安文秀格。刘天毕怒目圆睁,拿四个死罪犯,还有钱铁头,统统绑到法场上,腰斩两段不容情。拿叔父安文秀,免去死刑,送了回转。王赛祥跟安能晓得不妙,带了珍珠八宝准备溜格,哪里溜得走哇?刚刚刘天毕到家,吩咐校尉官,拿安能跟王赛祥这一对狗男女捉起来,“你们来安家家呢吵了妻离子散,拿安家家害到这种功程,对你们肯歇嘎!”把他们拖到曹市口,请打磨匠用金钢钻到他们头上凿,拿水银对下一灌,拿起来一筑,活蜕壳。

皮是皮来肉是肉,五脏擐到城头上,

百鸟衔起当点心。

行好得好终身好,作恶没得好收成。

正来这时,皇上圣旨到,要求刘天毕从速进京,不能耽搁。刘天毕一想:圣旨难违。

跟随圣旨站起身,来到了京都帝皇城。

凤阁龙廷九重霄,嘉靖皇帝坐早朝。刘天毕来到金殿,山呼万岁完毕,万岁皇开金口,帝露银牙,“我召你进京非为别事,只因我皇女长大成人,她见爱你这小伙子,见爱你的文才,

我拿皇女许配你,东宫驸马你当身。”

“万岁,我是有妻之夫啊,我家夫人叫徐素梅。

如果我跟公主来成亲,对不起小姐女千金。”

万岁说:“不要紧,出圣旨一道,拿徐素梅传到金殿,收她为皇女。”肇两人把刘天毕个人,

到了周堂择吉日,皇宫里面配为婚。

不谈刘天毕招了驸马,来皇宫落脚嘎也算得到安身处,肇谈经中一段情。顾凤英马车棚里产下来格儿子安禄金,王员外抱家去,把张氏夫人做儿子,来书房里读书,格真正用心了。

一笔读到十六岁,满腹文章紧随身。

王员外年纪大了,哪晓陡得患难。王员外得格底高病呢?瘟疫病。

员外得了瘟疫病,呜呼哀哉送残生。

员外一命身亡故,哭坏张氏一个人。

张氏夫人抱头痛哭嘎,叫声:“员外啊,

你倒一命身亡故,肇丢下我们母子靠何人?

我格员外啊,你怎狠狠心肠走得向前格,

哪怕抬起头来么交我说拉三两句,我想想么也没得干伤心。”

王应龙公子也不得过哇,“我格爹爹啊,

你来黄泉路上慢慢走来么慢慢跑,慢慢跑过奈河桥。”

母子哭到肝肠断,安童梅香来解劝。人死不得复生,花谢才得逢春。买棺木收尸入殓,开丧吊孝,抬到坟堂,入土为安,栽桑植柏,丧事结束。张氏交王应龙母子哭到肝肠断。格大奶奶赵氏高兴了不得了,老东西沿能死啦得格,过咱呢,抱格野种家来瞒我们,本来万贯家财总是我家内侄赵宝格,这野种肇长大了格,将来要跟我家内侄分家,二一添作五,老身忙了吃大苦。赵氏眼睛鞭,肚里翻腔,左思右想:胆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如此如此,我设计设计。

拿格细冤家来害死,省得格家产对份分。

赵氏起坏心,做一碗汤团,做了一碗馄饨,王应龙跟赵宝来小书房里读书。赵氏来了格,“内侄,你欢喜吃馄饨,我拿馄饨端得来把你解用。儿啊 !你呢就欢喜吃团,你就吃这个团,你们两人不要绞。”“晓得格,不绞。”赵氏走了格,赵宝么他肚里饿哇,正好把一碗馄饨吃下去格,王应龙来下作底高?来下吟诗作对,上联倒想出来,下联想不出来,心里就想:下联想不出来,我这一碗汤团我就不吃格。摆了杠总冷了格,赵宝就说:“兄弟,这个团摆堂总冷了格,你真正不吃嘎,我倒欲得着格。”“好格,哥哥,你吃格,我肚里不饿。”赵宝不吃这个团不关事,为底高?馄饨肚里不曾放药,这个团肚里有砒霜毒药,赵氏准备拿王应龙药杀得格,好了王应龙不曾吃。格赵宝拿个团吃下去,不得过哇。

药性发作了不得,七孔流血送残生。

说欺心没得好结果,一点总不假。

赵氏委该丧良心,自家人弄送了自家人。

王应龙晓得不妙,急急忙忙走到母亲张氏房间:“母亲,大事不妙,祸从天降,叫声我格亲娘啊,

总说祸事天干大,这祸比天高哇矮二分。

姨母弄一碗团,准备拿我药杀得格,好了我不曾吃嘎。哥哥赵宝吃呱,肇吃杀得格。”张氏一想:不得了了格!“儿啊,备不起赵氏一报官,拿你如果来捉住,千个残生活不成,浑身长嘴难辩驳,你跳了黄河洗不清。我格心肝啊,

是非堂子不能蹲,海角苍苍去逃生。”

张氏夫人赶紧整顿行李,五百两银子打一个包裹,拿个安童叫王安格喊得来,“王安,我家儿子遭了冤枉大事,你们主仆两个赶紧出门逃难。

等拉三年并五载,风声冷淡转家门。”

肇到半夜辰光,拿花园门推开来,

主仆推开花园门,海角苍苍去逃生。

那天子走到钱塘江圩岸高头,肇要过河。一张桥哇,走桥高头跑。王安不是好人,心就想,我身上有五百两银子包裹,我要想得到这五百两银子,只有拿王应龙扛他河里淹杀得。王安走后间格,王应龙走前间,走格桥高头跑么,王应龙哪晓得王安起坏心。王安趁他不注意,走他身边起一扛,王应龙走个桥高头对下一栽,

公子跌到塘河中,只见波浪不见人。

不谈公子死和生,再谈王安黑良心。

王安高兴了,肇这五百两银子就我呱。放趟子就溜,一到到黑松林。黑松林一只饿虎,三天没有打到食,肚里饿了不得过。看到格王安跳哇跳哇,跑起来不晓多哨,老虎欢乐不过,嘴张了杠等好了格,望见他过来,咬起一口。你只要想,头总挨咬抛啦得格。

王安委该丧良心,猛虎将他当点心。

不谈王安心良黑,肇谈到公子死和生。

王应龙么走格桥上挨扛下来,到底果曾挨淹得死?他不会弄水,你只要想,水总吃足得格,

顺浪氽了朝前飘,来了个员外有钱人。

员外是山西金家庄人氏,其人姓金,名叫金万富。金万富做底高格?贩珍珠八宝格,中国的绫罗缎匹对渤海国贩,渤海国的珍珠八宝对中国贩,肇发得财,称员外。那天一早哇,珍珠八宝批了不少,早上么来船头上小解格,望见一个东西氽了来格,“安童,河里格底高东西氽了来格?帮捞捞看。”篙子上格弯钩郎一钩,干干钩了王应龙衣裳高头,背背重镇镇格,个人背不动,两三个人做对手,一背倒背上来格。“啊呀!一个死人。”金万富一望,一位公子也是位少年,怎跌到这个河里格呀?到他心口头摸摸,心口头别嘎别,阳气也不息,“有救呱!安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帮做对手,头朝底,脚朝上,颠倒熟。”一捶一拍,冷水对外直冒,水总出来格。

员外委该心肠好,公子救了转还魂。

公子跪在平基板,救命恩公叫几声。

“你这位公子不须客气,从何方而来,到何方而去?你怎跌到这河里格呀?”王应龙把前后经过拿起一讲,员外说:“啊呀!你格命真正苦了,有家难归,有园难投。我跟你有缘分咧,今朝我不起早哇贩珍珠八宝,你跌得这个河里顶多不过一个时辰,淹杀得你就救不活格,干干我把你救上来,拿你盘活得嘎。你哪里总不要去啊,我又没得个儿子,

可好算我螟蛉子,传接我老身后代根?”

王应龙高兴了,我原没得堂子蹲了,

走到前间忙开口,恩父连叫两三声。

金万富望望儿子身上总湿格,珍珠八宝不去贩了,拿儿子带家去了,拿衣裳裤子替他换啦得格。

香汤沐浴洗个澡,浑身换了簇簇新。

“儿啊,你肇日里蹲小书房读读书,如果觉得闷沉,好到花园里去散散心。”王应龙来小书房里格真正用心了。

有公子,在书房,勤辛苦读,

读《春秋》,习《礼记》,昼夜操心。

低读就赛鹦哥叫,高读就赛凤凰声。

书声琅琅了不得,惊动位小姐女千金。

金万富没有生到儿子,但是生到一位小姐。小姐名叫金红艳,胜如仙女下凡尘,夜里困了床上听到书声入耳,就问:“梅香,梅香,哪个来下读书?这个书声多入耳。”“小姐,我告诉你听,你家父亲贩珍珠八宝,来河里捞到一个儿子,收为螟蛉之子,是你家哥哥,不但书声好听,小伙子体面了,我送午斋点心把他吃格,格漂亮了不得了。”“不嘎,到底有多体面?”“哪说得出来咯,我看看要害病。你去望望,晓得你可有命咧?”“情丧干种体面来?”金红艳小姐到了明朝夜上,不把梅香晓得,轻手轻脚走楼上下来格,一到到小书房,公子还来下读夜书。过咱是隔纸窗,小姐弄馋唾一抹,窗子上一个洞,肇眼睛睁了杠对里望好了。望见公子来下读书,格个小伙子体面了,犹如潘安转世,胜如宋玉还魂。看他两耳垂肩,鼻直口方,虎背熊腰,英雄气概。

额头上一把珍珠伞,像个格扶皇保驾人。

看看公子人一个,千中意来万称心。

小姐敲敲门,王应龙就说:“哪个?”“我是你家妹妹。”拿门一开,“小妹,夜已深更,你到我小书房有何贵干?”“哥哥,我也不是花前月下,也不是骨气轻浮,我看到哥哥这小伙子,我赞扬你长了美貌;听到你读书,书声入耳,我称赞你才学高哇。

我格终身许配你,你不要做推三托四人。”

“啊呀,小妹,万万不能。只因我被姨母陷害哇,有冤枉大事,如果我格姨母赵氏一旦报了官,官兵要到处捉拿,拿我如果来捉住啊,千个残生活不成。有个长和短啊,误失了爱妹不该应。”“哥哥,上刀山,入苦海,我是情愿格。今朝妹妹抬举你,不要做推三托四人。你也愁官兵来捉你了,我家贩珍珠八宝格,我家金银财宝,不知多少,我同父亲说明白——

山西地方我不要蹲,我你海角苍苍去逃生。

我们逃出山西,官兵再就捉不到你格,

躲啦三年并五载,风声冷淡转家门。”

“妹妹,格也好格。”金红艳肇同父亲说明白,金万富也赞扬女儿格意见,肇又是儿子,又是女婿啊。所以金万富肇格外高兴,同女儿就说:“既然你们要出门逃难,出去路程遥远,不晓到哪天子得打转。金子银子重,多带了身边也背不动,金条值钱咧,你们多带点来身边。”你晓带多少金条,三十八根打一个包裹。

跟手推开花园门,兄妹两个去逃生。

离开山西朝前撑,来到格南京一座城。

一到到南京城,才进城门,城头上许多格人哄了杠块。这城门口倒哪有干多人格?一看告示贴得杠,有人家要卖房子,陈百万家四十九间转盘楼,造价十万两银子,现在削价卖,只要卖一千两银子。王应龙一听,“妹妹,格倒是奇事,干好格房子就卖一千两银子。”肇就问年纪大格,“佬佬,这人家房子干好,为底高卖了干种便宜啊?”“后生家,这房子不好买啊。里间有妖精作吵,陈百万拿房子起好了,倒敢蹲里间了。妖精作吵,如果困到半夜就性命难保;妖精吃人,安童梅香不晓吃啦多少咧。三天前间,有人家买这个房子,图便宜买家去格,才住了一夜,半条命总吓啦得,妖精出来吃人。肇今朝哇拿这房子退啦得呱,你望啊,弄不好又要便宜喽,就怕一千两银子也卖不到咧。”哪晓果不其然,不曾有多歇歇,一个老朋友站出来格,“哪买房子格,四十九间转盘楼,现在削价卖,只要卖五百两银子。”“巧事,妹妹,人家不买,我们买下来,反正就五百两银子,好住就住,不好住么,擐就擐了五百两银子。”肇用五百两银子拿四十九间转盘楼买下来格,金红艳吓得不敢住,“哥哥,假使妖精出来吃人怎得了?”“妹妹,你不要怕,我首先到铁匠店,教铁匠师傅打一把钢刀,磨磨快,以防妖精来吃我们么,我们格刀好做防身之器,好剁它格头格。日里呢我们看见格,到夜看不见,怎弄?我到灯笼店,我买三百九十二盏灯笼。每一间房子里间挂八盏,照耀如同白日,它妖精就不敢出来格。”“哥哥,格倒不要当心了。”“妹妹,你放心。”一到半夜,哪晓果不其然,一道金光,一阵妖风,妖精出来了格。身穿金盔金甲,手拿一把钢刀,扎眼铜铃,大了吃人。

牙齿一敲一蓬火,轻轻一喊响雷阵。

“哥哥,不得了了格,妖精来了格。”“妹妹,你不要怕。”王应龙拿刀抓了手里,望见妖精要来吃他,王应龙就想:你就是吃到我,我要揪到你一刀才肯歇。望见妖精对堂扑,手拿钢刀对他头上就起一刀,妖精吃得痛,一声嚎叫,调过身来就溜。“你格冤家,就干茄,也怕这把刀格。”追到花园里,望见妖精撑了杠,王应龙刀抓在手里,来一个大劈华山,又是一刀对下一劈。妖精身子一缩,一阵妖风,对泥肚里一攻。“妹妹望啊,这妖精钻烂泥肚里去格,望啊,也有个鬼鬼洞来堂,用铁锹来撬了。”这遭弄把铁锹撬啊撬,只听见疙瘩一响,“妹妹啊,可保妖精挨撬到了哇,不晓这底高东西来下响咧?”望望一块石板,拿石板撬上来,抬头一看,欢乐一半,你晓里间底高来?有十缸紫金,十缸乌金,金银财宝多了。可保宝贝来下作怪,赶紧请人,拿紫金交乌金走泥肚里弄上来,“我再对下撬撬看,看到妖精躲了哪里?”一撬撬到个铁箱子,妖精可保钻了铁箱子里间去格。拿盖子撬开来,望望一副金盔,一副金甲,也有钢刀一把。一望一本书,翻翻一个字总没得。格倒奇事啊?这书怎没得字格呀,望望来格底落嘎还有一封书信,凡人叫书信,仙者叫锦囊,拆开来一望,高头写底高?

天书一本妙无穷,金盔金甲赠应龙。

送把应龙亲徒弟,沙场得胜讨皇封。

底落而且落得款,王禅老祖顿首百拜。“我帮你看了十八载,宝贝交把小官人。”“啊呀,原来是王禅老祖留把我格。”公子跟手双膝来跪下,谢谢虚空活神明。肇拿铁箱子也搬上来,王应龙肇发得财了哇。

王应龙么发得财,安童梅香买家来。

到了八月中秋,皓月当空,万里无云,王应龙来花园里间把无字天书拿出来,心就想,这高头一个字总没得,格有底高用咯?金红艳小姐就说:“这仙家留把你格,肯定它会露字格,赶紧烧香点烛。”焚起黄木大香,点起通宵红烛,双膝跪下,跪下来祷告:“师傅啊,跟我如有师徒分,天书上面露分清。

弯下腰来拜三拜,无字天书写分清。

“哥哥望啊,高头有了字喽。”王应龙一看,高头写底高?教他怎呢打拳,怎呢练本事。刀法枪法,刀枪剑戟,怎呢舞法,怎呢射箭。落底么么高头也露出兵书战策,教他行兵布阵。“这一本宝书,

我现在有文没得武,将来吃到武将格苦。

我不如来依无字天书高头,我来学本事。”肇王应龙拼得吃苦,每天日里学文,到夜就来花园里学武。

一笔学武三年整,文武全才有名声。

不谈公子本事好,再谈皇皇坐龙廷。

肇谈万岁天子坐殿,只因西番国作乱,战表打进中原,万岁端坐金殿,撞钟击鼓,召集满朝文武,“众位爱卿,只因西番作乱,哪能替孤担忧,提兵调将,带兵平西?

得胜班师回朝转,封功楼上重封赠。”

问到文官不答应,问到武将不作声。

三百文来二百武,可像泥塑木雕人。

万岁天子急得龙泪滔滔,“不得了了呱,朝中缺忠良将,没得个扶皇保驾人。”文武百官启奏万岁,“你不必忧伤,只因朝中这些老将都已年老力衰,不能领兵督帅,说英雄出于少年,

要得西辽能平定,考尽全国练武人。”

万岁一听,果然相信。圣旨一道,一个雷阵天下响,考尽全国练武人。皇榜挂到南京城。王应龙公子得晓,皇上开考取士,辞别金红艳小姐,进京赶考。

经中言语省一省,直奔京都帝皇城。

一到到京都皇城,赶了干干也巧,正好来下开考,标名挂号。武考与文考不同,武考要比本事好。第一力气要大,金狮子拂格金生铁铸格,千斤之重,一百二十个考童生,都没有举起来。轮到王应龙不费吹灰之力,拿格金狮子呢举起来,来学场转三转,而且身上不放汗,拿格金狮子舞了旋溜溜转。这手拿起一擐,格手拿起一兜,

左手撩了右手兜,狮子衔花滚绣球。

右手撩到左手来,果像照加官出戏台。

要比拳法,上打雪山盖顶,下打枯树盘根;左打黄鹰掠翅,右打猛虎翻身。一捣拳钉一个潭头,一脚跟踢一条圆沟。脚一跺陷下去几尺,单飞蹦到九尺五,双飞蹦到九霄云。要说刀法,钢刀舞起来像渥闪,滑水不进半毫分,刀快不见人,人快不见刀。十八般兵器,件件不拣。要说箭法,一箭能射十三个金钱孔,箭箭射入穴中心。要谈行兵布阵,他能圈子里杀到圈子外,里四门杀到外三门。格文武百官来看见,果要称赞八九分。万岁龙心大喜,拿王应龙传到金殿,

王应龙来听封赠,武状元之职你当身。”

“万岁,我不但本事好,我的文才也不错。”万岁天子验过王应龙的文才,格做点文章,贯通直落,写的字而且好看。万岁龙心大喜,将他加封。

王应龙来加封赠,文武状元你当身。

肇也点了榜眼,也点了探花啊,三十六名进士,七十二名翰林,赐他们三匹白马,游看皇城三天。上殿交旨,万岁天子龙心大喜,“状元公子,只因西番作乱,

状元之职加封赠,平西元帅你当身。

我赐你十万大兵,征剿西辽,

得胜班师回朝转,封功楼上重封赠。”

有点兵簿在手,谁敢不低头,点起十万兵马。

元帅身坐中军帐,帅旗叉上九霄云。

刀对刀,枪对枪,刀枪剑戟,

狼烟炮,一声响,地动神惊。

元帅来出征,兵将紧随身。

兵丁听号令,放炮好像响雷阵。

元帅来挂帅,兵将随身带。

临阵防乱箭,各带滚龙牌。

长枪对短枪,盾牌对鸟枪。

刀对刀来么枪对枪,可像北海里浪头子颠。

枪如南山初出笋,刀如北海浪千层。

先锋官走前间,要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也扎大营,也扎小营。

小营里面歇歇脚,大营里边用点心。

不谈王应龙带兵去平西,肇谈高丽不太平。

肇谈高丽国,康庄三王所生一女,叫高玉霞。

说到玉霞千金女,观音圣母格小门生。

观音老母托梦把高玉霞小姐,“徒儿,我已经帮你算过了格,要享清福没你份,要享洪福你是有格。你的根基不在高丽,而在中原国,你跟王禅老祖格门生,金童星安禄保,你们有宿世姻缘。

婚姻不是才间定,五百年前配为婚。

你奏于你家父皇得晓,要写战表一道,你到东三关摆起擂台来。安禄保要到东三关来打擂,等到夫妻来会面,结成天长地久人,切记切记,不能忘记,我乃去了。”高玉霞小姐得一梦,交父皇一讲,康庄三王写战表一道,送进中原,嘉靖皇帝端坐金殿,挑选不到能将。文武百官启奏:“万岁,能人都已被王应龙带去平西,

要把高丽打太定,皇榜张挂午朝门。”

万岁一听,果然相信,张挂皇榜。

皇榜张挂午朝门,张挂皇榜选能人。

皇榜一挂不非轻,王禅老祖得知闻。

王禅老祖掐指一算,晓得一半,拿金童星安禄保请得来,就是安文秀格儿子,过咱呢,挨安能跟王赛祥,弄砒霜毒药拿他药杀得准备去窖格,王禅老祖拿他度得来格,拿他救活得,教他仙法教他本事。王禅老祖就说:“徒儿,你的本事也学好了格,仙法也到了手喽,万里江山千斤重,你徒儿要肩挑八百斤,清福没得你享,要享洪福你是有格,你赶紧揭下皇榜。现在呢,万岁张挂皇榜,只因高丽国有战表一道,高玉霞小姐跟你宿世姻缘,你到东三关打擂。

等到夫妻来会面,结成天长地久人。”

“师傅,我乃晓得。”肇辞别师傅,脚穿腾云鞋,驾雾腾云一到到京都皇城,揭下皇榜。看榜官报,报与万岁天子知道。万岁天子试过呢,安禄保的本事,他跟仙家学格,格个本事吓杀人了。

总说王应龙格本事好,安禄保还要胜三分。

万岁拿他传到金殿,跟手就重封:

安禄保来听封赠,征东元帅你当身。

赐你三千兵马,你到东三关打擂,

得胜班师回朝转,封功楼上重封赠。

点了三千兵马,一到到东三关。高玉霞站了擂台高头,“中原蛮子,哪位能人登台比手,不敢出战,你们就是儿孙。”安禄保一听,“气死我也,你这黄毛丫头,口出狂言。”

一个旋风冲上去,要与小姐定输赢。

高玉霞就说:“我不打无名之辈,请你报出名姓。”“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住江西南昌府北门洞庭村,我是安文秀之子,我叫安禄保。我家师傅王禅老祖,鬼谷仙师,我奉师傅之令来跟你交战格。”

小姐闻听这一声,千中意来万称心。

高玉霞一想:我格丈夫来了格,我倒单看看他的本事如何?

嘴里说话藏藏响,各拿本事定输赢。

一打秦王三跳涧,二打鲤鱼跳龙门。

三打三路朝天吼,四打投唐又上身。

五打五龙归大海,六打祁山不容情。

七马八脚朝前打,八大拐仙怕坏人。

九打九龙摆八卦,十面埋伏果惊人。

安禄保是金童星下界,高玉霞小姐是玉女星临凡。

格棋逢对手难取胜,将遇良才没输赢。

有小姐,朝上打,雪花盖顶,

有公子,朝下打,枯树盘根。

左打黄鹰掠翅,右打猛虎翻身。

有小姐,朝山打,山摇地动,

有公子,朝海打,海起灰尘。

战了一百回合,二百个照面,高玉霞小姐战啊战,浑身放汗。小姐一想:我家丈夫本事超过我,跟手着躁,对姻缘圈高头一跳。安禄保哇他又不识得,“黄毛丫头,你果是打不过发躁上吊?来,你不要上吊,我来背住你格脚格。”康庄三王正在这时来了格,

一把拿个安禄保来捧住,贤婿连叫两三声。

“不嘎,你为底高叫我贤婿?”“我是高丽国的一国之主,我叫康庄三王,我就生到这位小姐,她奉师父之令,摆这个擂台啊。我家女儿不是上吊哇,姻缘已到。

拿我家女儿来打败,终身许配你当身。”

安禄保一听,喜之不尽,“不过有一个,我家军纪严明,不可临阵招亲,

临阵招亲问斩罪,我么哪有命残生。

我要得到降书降表,等我班师回朝,肇奏于万岁得晓,奉皇圣旨,肇配为夫妻,跟你家女儿成亲。”康庄三王一听,“说话在理,一面依你。”赶紧写降书降表,让安禄保班师回朝。高玉霞就说:“父亲,夫到天边妻要行,格我也跟他回国格。”“好,你们一起回转。”打起逍遥鼓,唱起欢乐歌,

兵马队队动身走,班师回朝讨封赠。

来到京都皇城,兵归演武厅。正来这时,王应龙带兵平西,拿西番打平定,也已得到降书降表,班师回朝。来到演武厅,肇拿兵马安排已定,带了降书降表,跟安禄保一起上殿。来到金殿,王应龙就说:“万岁,我带兵平西,得胜班师为朝。”安禄保就说:“我征剿高丽,东三关打擂,也已经得胜班师为朝。”

万岁如果不相信,降书降表看分明。

万岁龙心大喜,“该应我格洪福大,得到擎天柱两根,你们乃有功之臣,孤家将你重封,带到封功楼。

格王应龙来听封赠,平西侯王你当身。

安禄保来听封赠,征东侯王受皇恩。”

奏于万岁天子,肇跟高玉霞成亲。

高玉霞来听封赠,征东侯王家正夫人。

王应龙也奏于万岁,我家有小姐叫金红艳,她又是我格妹妹,又是我格夫人,现在来南京落脚。这遭到南京,拿金红艳传上金殿,奉皇圣旨,配为夫妻。

金红艳来听封赠,平西侯王家正夫人。

王应龙启奏万岁,“万岁,我来南京买房子,我得到十缸紫金,也有十缸乌金,干多金银财宝,我来献把国家,为国家担忧,为老百姓着想。一旦国家发生战争,如遇饥荒,十缸紫金、十缸乌金可发三年军粮军饷,老百姓也不要受罪。”万岁龙心大喜:“王应龙,你真正为国家着力,国家将你重封。

王应龙来加封赠,敌国富之职你当身。

王应龙有了高官禄位,就想到母亲张氏,不晓得果来家受罪。肇奏于万岁,要回家探母。王应龙带了三千兵马,一到到山西王家庄。张氏作孽格,你晓他格母亲挨赵氏逼到底高功程?来磨房里推磨,格个日子不得过啊。家去一望,你晓他母亲瘦到底高功程?

脸上如同表黄纸,眼落骷髅不像人。

王应龙怒从心起,拿赵氏捉得来,“赵氏赵氏,你也得了哇?拿我家母亲害到这种功程,过咱也害我。”拿赵氏拖到三岔路口,

赵氏委该丧良心,将她一刀两段送残生。

张氏看到儿子,有高官禄位回来格,母子会面悲喜交集,“我格心肝阿,

总说我们母子么今生会不到哇,哪晓得格枯木又逢春。”

“母亲啊,你来家罪受了足格,孩儿晓得格。母亲,从今往后,我再也不让你母亲受罪,你有出头之日了,我带你进京。”肇拿母亲张氏带到京都皇城去享福。刘天毕驸马老爷也想到母亲顾凤英,肇到陕西,来到徐府,拿母亲顾凤英也接到皇城享福,万岁天子也将她们重封。单谈刘天毕到了二十六岁贺生日。当今驸马贺生日,万岁天子当事体办了,皇宫张灯结彩,笙箫细乐。

前敲锣,后敲鼓,喇叭涨号,

有笙箫,和细乐,闹热盈盈。

贺寿完毕,来光禄寺备御膳,刘天毕是几时生日呢,六月十八。格天子天气委该暖,坐了光禄寺吃饭么,王应龙他是武曲星下界,格暖了不得过,拿上间衣裳脱啦得格,穿件背心,哪晓左膀格,牙痕印子倒露出来格。顾凤英坐他身边,头回过来对他一望。

抬起头来望望清,果要哭死又还魂。

大吃一惊,“啊呀,这个不是我格儿子啊!过咱啊我产他马车棚里,左膀咬格牙痕印子,他这个左膀怎也有牙痕印子格呀?我倒来问问清爽他家住何方?姓甚名谁?”肇就问王应龙,“你家住何方?姓甚名谁?”“顾氏太太,我住山西王家庄,我父亲是王员外,母亲是张氏。”

顾氏闻听这一声,心肝喊了不绝声。

“我格心肝啊 ,我不是张三么其别个,

我是你个生身老母亲。”

王应龙不认她,“顾氏太太,我家有父亲有母亲,你哪好冒充是我格母亲。”“儿啊,我过咱把你生了马车棚里格,而且我有血书一封,你如果不相信,你问问你家母亲。”王应龙走到母亲身边,“母亲,我到底果是你亲生格呀?”万岁天子也来杠了,张氏不敢说谎,“儿啊, 你确实不是我亲生格,你家父亲来马车棚里抱家去格,而且呢有一封血书来里间,我保留了十八载,我收了好好格。既然顾氏太太是你格生身母亲,她只要拿血书背出来啊,你也不好不认她了。”万岁天子把张氏拿血书接到手,“顾凤英,你说他是你的儿子,格么你写格血书,你果记得嘎?”“万岁,格我怎不记得。”“好,来背把我孤家听听。

如果一字来背错,你是违条犯法人。”

顾凤英一头背,就一头哭,血书高头写格东西从头至尾啊,

上上下下背到底,一字不漏半毫分。

万岁天子拿血书交把王应龙:“王应龙,你看看她是不是你的生身母亲?”王应龙接过血书,拿血书看完成,亲娘也叫了不绝声。哭泪叫声,“我格母亲啊,

只怪儿子不晓得,忤逆了我格生身老母亲。

肇王应龙有了生身母亲,他要问母亲要生身父亲,“母亲,我家生身父亲叫底高?现在来哪里?”“儿啊,

问到你家生身父亲么人一个,不伤格身来也伤心。

十八年前间,我跟你家父亲带你家哥哥——你家哥哥刘天毕,就是当今驸马,他本身叫安寿保,你们是嫡亲弟兄,一家三口进京赶考,来天长县关帝庙拆散。

已经分别十八载,不知死来不知生。”

万岁天子就说:“顾氏太太,你家丈夫十八年前间进京赶考,他是学格文,还是学格武?”“我家丈夫是学文格。”“顾氏你不要难过,既然是学文格,他只要健在,他肯定早晚一天,要进京赶考格,我不如再来考文考。”拿刘天毕传到金殿,这下子宗师大人,不让旁人做。

刘天毕来听封赠,宗师大人你当身。

肇皇榜张挂十三省,考尽全国念书人。

皇榜一挂不非轻,徐进老大人得知闻。

安文亮来安徽徐大人家落脚,教他家儿子徐龙来下读书,徐龙也已长大成人。徐大人就说:“安公子,你来我家十八载,我家儿子靠你教他读书,现在长大成人。皇上又来下开文考了哇,我拿路费盘缠把你啊,你今年四十五岁喽,赶紧从速进京。”

拿我儿子带了把京进,师生两个跳龙门。

安文亮肇带了门生徐龙,好了徐大人把了路费银子,来到京都皇城。赶了也巧,正好开考。考试完毕,刘天毕拿丑格对下削,好格对上搭,搭到最后一篇文章。高头写底高?安文亮,

状元不中张三其别个,中了我家生身老父亲。

“校尉官,帮拿安文亮传得来。”安文亮来到高厅,要拜宗师大人。刘天毕一想:他是我格父亲,君不拜臣,父不拜子,好让他拜了?赶紧拿安文亮捧住得嘎,“你不必客气,一旁坐下。”倒一杯香茶把他解渴。刘天毕来到里间,一跳八丈高,“母亲,肇不要难过了哇,爹爹来了格。”

顾凤英闻听这一声,赛如拾到宝和珍。

一把拿格丈夫来捧住,悲喜交集泪纷纷。

总说今生会不到,哪晓枯木又逢春。

亲亲丈夫啊,我你今朝来会面,一世活得两世人。

肇也有叫父亲,也有叫伯父,也有叫公公。安文亮就说夫人:“我就该一个儿子, 过咱八岁卖身,卖到陕西刘家庄格。倒哪块有两个儿子格呀?”“丈夫,我过咱跟你进京,身有六甲怀孕,我来山西马车棚又产下一子,叫做安禄金。王员外抱家去,改名叫做王天赐,回头先生帮他取格学名,叫王应龙。现在这第二个儿子官职不小,他是平西侯王,又是敌国富之职;我家这大儿子是当今驸马。”安文亮高兴了不得了,嘴呲得像北瓜花,

该应我安家有福份,所以才到干功程。

万岁天子就想:他家儿子总封格侯,这个老子官职嘎,不能封了比儿子小,要封大嘎点才好咧。拿安文亮传到金殿,万岁皇开金口,帝露银牙,

安文亮来听封赠,安亲王千岁你当身。

万岁天子见他们全家团圆,感到高兴,来光禄寺备起御膳,为他们吃团圆酒。吃吃酒么,安文亮就开口:“夫人,熊家寨格熊铁嘴算命不丑,过咱我要寻短见,好了他拿我救活得。他就帮我算命,说我廿七到三十五,这几年要吃大苦,三十五到四十五,说我交到南方丁火运,五九四十五岁春,我才中到状元身。哪晓果不其然,我今年正好四十五岁,我中了状元。”“丈夫,人算命没得菩萨灵。我来陕西落难,来观音庙里,观音菩萨显灵,付一个签把我,说三姓合一宗,你说我家现在果是三姓。他叫安寿保,刘员外买家去叫刘天毕,果是两姓;这个儿子叫安禄金,王员外抱家去叫王应龙,果是三姓合一宗。以后必相逢,我们今朝坐堂吃酒,真正欢乐不过。父子同鼎甲,丈夫,观音菩萨说了一点总不假,你格状元也是来儿子手里中格了。日后受皇封,我们现在有高官禄位,大富大贵。”

讲讲说说多欢乐,谢谢虚空活神明。

文武百官就说:“你们不要以为你们家是拆散了嘎,其实你们家不曾拆散,一个来山西,一个来陕西,一个来江西,讲讲说说也是来一个家里。”

万岁闻听这一声,龙心欢乐八九分。

不谈万岁多欢乐,安文亮要回家荣宗祭祖,万岁一一准本。安文亮带了三千兵马,全家老少哇。

离开皇城朝前撑,南昌府到面前呈。

一到到南昌府,坐了轿子里间一望,看见个叫花子要饭格,身上穿了拖爿挂爿。安文亮对他一细望,啊呀,不得了,格个不是进宝安童?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哇,

过咱不是进宝安童心良好,千个残生活不成。

赶紧吩咐校尉住轿。安文亮走轿子里间出来格,望见进宝来下要饭,赶紧拿格讨饭篮子擐啦得,“进宝,你果认得我哇?”“啊呀,你不是大少爷嘎,大少爷嘎,

你求到功名回家转,我心总乐到足后跟。”

“进宝,你怎受到这个罪格呀?”进宝拿前后经过一讲,“进宝,你肇不要受罪了。”

香汤沐浴洗个澡,浑身换了簇簇新。

肇跟安文亮合坐一顶轿梁,坐轿回转。一到到家,周凯云望见伯伯安文亮有高官禄位,坐轿回来,

周凯云走到前间忙见礼,伯伯连叫两三声。

“伯伯,你回来格,过咱你家兄弟对你心黑了,不借银子微小可,情丧打发安能去放火拿你烧煞得格,你不回来则已,

既然伯伯今朝回家转,我来帮你把冤伸。”

周凯云到厨房拿一把厨刀,要杀安文秀帮伯伯报仇。安文亮见弟媳妇要杀兄弟,赶紧对周凯云面前一跪,“弟媳妇啊,

看看我伯伯格份中情,饶饶我家兄弟一个人,

我们说破就从今朝起,同欢共乐过光阴。”

“伯伯,你肯饶他,我不饶他。”拿起个厨刀,又要杀他。刘天毕急得没办法,对婶母面前一跪,“叫声婶婶啊,

你如果不饶叔父人一个,我跪死你面前不起身。”

周凯云望见当今驸马跪了面前,“贤侄,你快点起来,真正呢要饶你家叔父格,从今往后,我跟他拆散夫妻情份。他是他,我是我,

我前百世作了多少孽嘎,今世苦到干功程。

你帮我起造一座庵堂,

我身入空门做尼姑,修修来世好收成。

依我这个条件,我就饶他一条性命;不依我格,我一刀拿他剁两段。”“婶母,我依你格。”肇才把安文秀保下来呱,刘天毕帮周凯云起造庵堂,周凯云吃素修道,肇安文亮荣宗祭祖,格安文秀你不要去祭祖焉,他不肯,跟了去。哪晓祭祖打转,说人可饶人,天老爷不饶人,因为安文秀委该心黑,玉皇大帝站起身,打发雷公菩萨下凡尘,吃一个大雷,安文秀不曾躲得掉,五雷击顶。

脑壳子打了粉粉碎,呜呼哀哉送残生。

安禄保就哭啊,“爹爹啊,只怪你父亲么作得孽,五雷击顶送残生。”帮父亲收尸入殓,开丧吊孝,抬到坟堂,入土为安。安文亮肇拿进宝安童,还有呢熊铁嘴,过咱救过他格命格,也带了进京,奏于当今万岁。进宝跟熊铁嘴,受万岁重封。万岁天子见安家功劳浩大,肇帮他重新起造原来呢烧拉房子哇,造起一房宰相府,十大功劳午朝门,回头安家子孙兴旺。安家后代多了,刘天毕生到三子,一子传接续刘家后代,一子传接皇宫后代,还有一子就传接徐家后代;安禄保生到二子,一子传接高丽国后代,还有一子传接安家后代;王应龙生到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一子传接王家后代,一子传接金家后代,还有一子传接安家后代。

回头男子长大做公卿,女子长大封夫人。

后来有风流才子、自在臣相,就从顾凤英来山西马车棚,产一个儿子,左膀咬格牙痕印子,

取名叫做《牙痕记》,万古流传劝善人。

安文亮跟顾凤英老运通了,回头呢,老运不丑,寿高九十九岁。那一天贺寿,儿孙满堂,回头一笑而亡。

忠孝宝卷,说到这种地步,总算有头有尾,有始有终。

经到头来卷到梢,大众和佛有功劳。

马国林讲录

姚富培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