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过一趟故宫,就让人想到,作皇帝的人,为什么住这样多的房子?但同时又对皇帝取着同情而又可怜的心,他不就是终身幽禁在这几道高墙里面吗?住的真也不算多。几个城墙圈子以外,有多大的天地,恐怕他还是茫然呢。以这样的人把握住一国人民的命运,简直是瞎子摸象。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走尽天下名山大川,看尽人间桑田沧海之流,也不见得就懂得世道艰难,人生疾苦。汉高祖起自泗上亭长,和项羽厮拼了那样多年而统一天下。这个人应该是有办法的。然而祸起宫闱,几乎闹个传不二世,蹈了秦始皇的覆辙。这是个先跑路后作皇帝的。再看他的上手秦始皇,灭了六国之后,周游天下,他除了上山看云,临海观潮而外,更不能知道什么。“中道崩殂”,先匈奴而作“帝羓”。这似乎比那终身不出大圈圈里的小圈圈,小圈圈里的黄圈圈,也未见得有何高明之处。

清代的康熙与乾隆,都一再南巡,他们虽不完全是玩儿去了,但那政治的意味,也不见得怎样深厚。两次接驾的曹寅之家,就深感到那滋味。曹雪芹在红楼梦里曾说“银子花得像流海水似的”。康熙如此,乾隆只有加甚,这样的出城来瞧瞧,题些柳浪闻莺,断桥残雪的匾额,不但与国计民生无补,反是把老百姓拖苦了。这真成了那话:“我公不出,如苍生何?我公果出,苍生如公何”了。

算来算去,只有一个大禹是跑路跑出办法来的,可是考据家,又说这个皇帝有些靠不住。这真让逛故宫而吊古抚今的人儿大叹其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