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大侠身形不停,从一片舱顶上飞纵上一只大官船,蓝大侠往这条船上一落,把这个人往舱面上一放,他可是被绑着。这时营官跟委员,可不认识这个人,蓝二侠把那个横江龙崔伦也放在舱板上,这时营官周大人问道:“蓝璧、蓝和这两个人是谁?你们要赶快说明。”蓝璧忙说道:“大人你叫他们亲口供述,他们所行所为,世上人没有他们再万恶的了。大人舱中所有的犯人,他们不会跑了,求大人把舱门推开,叫他们看看,也叫他们认识认识,这个万恶老贼,怎么令人可怕。”此时营官周大人往旁一闪,招呼里面的捕快,把舱门开了。
闵三娘等可早听见燕赵双侠已经现身,和办案的营官说话,可是这阵大乱就不知是怎么回事了。此时舱门这一开追云手蓝璧已经在招呼:“里边的众位难友们,开开眼。”闵三娘等一齐往舱门这里一挤,探头张望不由得齐声惊呼:
“哎呀,是他!他会没死?好万恶的老贼!”敢情在舱板上倒着的正是要命郎中鲍子威。这种事任凭你多么久经大敌的人也惊心动魄,这真是出乎情理之外的事,这是所有的人亲眼得见,他死在铁壁峰下并且棺殓掩埋,他竟会活着,在此处出现,这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事。
此时营官周大人扭着头向闵三娘等道:“闵柳氏,你可认识这两人?”闵三娘恨声说道:“大人民妇怎会不认得,一个是曾经在龙山铁壁峰,跟一个叫三阴绝户掌罗义的逞凶作恶,把龙山现在所有的弟兄们,威胁利诱,引入歧途。我们就为得救这两千多受老贼陷害,眼看着无法振拔的弟兄们,才请出一班江湖上主持正义的能人,把两个恶魔消灭。这个老贼就叫要命郎中鲍子威,他跟那罗义全死在铁壁峰下,大人方才也看见铁壁峰下两个坟,就是埋这两个老贼的所在。这两个人消灭之后民妇才遵着一班长辈的指示,叫这两千余名流落江湖的弟兄们,弃邪途、归正道,洗手做良民,免得他们散开,容易再堕落下去。所以才开办天龙渔场、林场、农庄,这两千余名弟兄各安生业。民妇真不知道这个老贼有什么法子,死而复生?他竟暗中作怪,想把我们这两千多人置之死地才甘心,民妇求大人恩典。这龙山从开办渔场被人暗中两次放火,险些把龙山全付之一炬。虎牙陀埋的那位老英雄,也是被人暗害,现在完全证明,死在他手中,死的人名叫金老寿。民妇此番被捕,很显然是他一手造成,求大人追究真相,只要能保全这两千余名无辜的弟兄,民妇纵然身落法网,死也甘心。”说到这,那个矮金刚蓝和,照着横江龙崔伦背上连击了三掌,他立刻缓醒过来,不住地哎哟。追云手蓝璧向营官周大人道:“大人你何妨就在船头问一问,这个老贼,他所作所为的事,连我蓝璧还有些不知道的事。劳你们的驾,把他们架起来,他是跑不了啦!提防着这个老鬼,他到现在没有脸见人,到真想做鬼了,不过他想再挣扎是妄想了,蓝老大把他已经拆了一半,就是不捆他也是走不了。不过这个老家伙,诡计多端,他的坏主意比蓝老大多,我真不放心他,你们架起来,我帮忙,他不说实话,我叫他受活罪,害这么多人叫他好好的死太便宜他了。”
这时过来两名捕快,把这个鲍子威架得跪在那,两位官兵把横江龙崔伦往那跪,这个横江龙双腿一折这一动他,从头上往外冒汗,不住地怪叫,蓝璧照着他头顶上一掌招呼道:“小子你也真给你爹妈现世,你这个横江龙,成了混世虫,咬着点牙吧。”此时那个要命郎中鲍子威他也疼得不能支持,可是强自咬牙,仍然是怒目看了看蓝璧,又看了看蓝和。营官周大人立刻呵斥道:“你叫鲍子威,你叫崔伦,所行所为从实招来,不必叫我费事了,衡阳道、衡州府、清泉县,告密的单子,不用问是你办的了。”这个鲍子威他却冷笑一声道:“赃官,不用跟老爷子狐假虎威,汉子做事汉子当,胜者为王侯败者贼,到现在姓鲍的还有什么事不承认,不错,是我办的。可是你们问问他们,是帮匪不是帮匪?”周大人道:“各处所出的盗案,也是你一个人做的了。”鲍子威咕了一声道:“你有什么证据?”
这时追云手蓝璧一声不响,到了他背后,猛然向要命郎中鲍子威两肩头下双手一插,口中又喊道:“老小子,你还狡展!”这个展字出口,鲍子威的浑身一哆嗦,牙咬得全带出声音来,他猛向后一仰头,噗的一口唾沫照着追云手蓝璧脸上啐去,蓝璧一甩头,算是没啐在脸上,口中却喊了个:“好小子!”双臂颤动,这个鲍子威他再也吃不住劲了。脸上由白转青,汗珠子顺着额角往下流,努着力地又一抬头,招呼了声:“蓝璧你撒手!”蓝璧一撒手,可向旁边两个人道:“抓住了他,死了你们偿命。”要命郎中鲍子威,微把身子扭了扭,扭头向追云手蓝璧道:“蓝老大,姓鲍的跟你可无仇无恨,我们这完全是窝里反,你强出头来这么应付我,我死作厉鬼也不肯和你甘休,你可提防姓鲍的死不了。”
蓝璧身躯向旁一转哈哈一笑道:“鲍子威,你死了那股子心吧!你这老贼,把阴毒险狠四个字做绝了,你还指望着活么?鲍子威为什么在这口气没咽前,多受这种活罪,蓝老大狠上来,可比你加十个劲,痛快说吧!我就不怕你再作厉鬼,你这活鬼又该如何,依然落在你老爷子手中。咱两人别斗口,痛快说吧。”要命郎中鲍子威到此时他可是知道燕赵双侠这两个老儿说得到做得到,手底下厉害,自己真想自杀全不成了,他全防备到,立刻抬头向这位营官周大人道:“衡阳道一带所有的盗案,完全是姓鲍的一手办的,赃官,这是够瞧的了吧!你可提防着,凡是我指名告发的人走脱一人,有人上告你,得财卖放沟通帮匪。”这个鲍子威真是死催的了,他到了这种地步,一到了船上,开口就是赃官,闭口就是赃官,这一下子他无形吃了大亏。
营官是本可以不必在这里细问,事情虽则有了变化,不能像先前那么办了,主犯捕获之后,一出鹅头荡就要屠杀龙山内所有的帮匪党羽,他很可以立时全案带回,仍然令缉私营的官船监视住了。鲍子威这一辱骂,营官是诚心叫他多受些罪,跟着追问他,自己的出身来历。鲍子威他也只得承认自己是凤尾帮的香主,他是口口声声盼望着官家把这里全部覆灭,为江湖上永远除害。这种话出口,营官就啐了他一脸唾沫,追问道:“天龙渔场没开办之前是什么人作首领,在这里枭聚凤尾帮旧日部下,到处焚烧杀掠,比盗匪还厉害!”这一来,鲍子威弄个张口结舌答不上来了。
本来这种奸猾刁狡反复无常在他没失败之前,任凭他兴风作浪,现在却由不得他信口雌黄。周营官跟着喝问这个横江龙崔伦,跟鲍子威勾结的情形,这个横江龙崔伦双腿已折,疼得他一阵阵发昏,更有一个要命鬼矮金刚蓝和,在旁边监视着他,他哪还敢再狡展多受罪,他是爽快招认。
他的确是要命郎中鲍子威的亲信人,龙山铁壁峰罗义、鲍子威最后逃命猱升铁壁峰,制服于沈阿英、沈阿雄、闵熊儿小弟兄三人的手下,当时他们绝没有再活下去的希望,论起武功本领来,三阴绝户掌罗义比鲍子威高得多,可是狡猾难惹,鲍子威比罗义就厉害了。这个老贼,无论到什么时候,他总离不开他那种狡猾的手段,并且是一丝不露空,这也是离开十二连环坞,武维扬屡次失败的缘由。铁壁峰半腰已然绝望,可是他在这种最后的一刹那间,依然要争这一点未必能成的希望,就是他多活一时,要找到一时的机会。并且他在峰腰,更看见了横江龙崔伦,躲在一班侠义道的后面,目注着他,他在这一刹那间,忽然得到了逃命的方法。
他想好,只要摔不死,当时不弄个骨断筋折,他就有逃得活命的希望,所以他从峰腰巨索撒手,他更慢了一刹那,上面阿英、阿雄、闵熊儿,知道他决不会再跑了,这些个风尘异人全在面前,把巨索往下放,这样鲍子威身躯离开巨索比罗义又矮下来好几丈。他在一声暴喊之下,一撒手时,却往山壁上紧贴往下滚,这段峰腰,他们上下全在二十丈左右,因为下半截有着脚的地方,不是那么平滑如镜,这样他身躯滚下来时,更不住地向山壁上抓了几下,把自己的鼻孔嘴唇全捣破,鲜血涂了满脸,身躯坠下来,实是摔在一片荒草中。
他更用他自己独有的功夫,闭穴法,这种功夫,就是假死。可是要有人真个注意,守在他面前瞪眼看着他,他这种方法就败露了。因为这种闭穴法能够叫全身僵硬、四肢冰冷、呼吸停顿。其实可不是完全呼吸停顿,能够闭到一盏茶时,必须换一口气,在换气的工夫,手足和脸上,全要恢复一下热力,可是跟着又凉了。他这种地方就容他施展了,那个横江龙崔伦更是紧扑过来,当时更有陆七娘扑向罗义身边痛哭,这个崔伦他到了鲍子威身边,就是想看看他断了气没有,若是还能挣扎,他就许当时破死助他逃命。并且一班侠义道们站得远,这边又黑暗,崔伦一到迎前,鲍子威很快地用手捏了横江龙崔伦的脚面一下,任凭目力多好的,他倒的地方又是片荒草,谁也不会发觉。
横江龙崔伦知道他没死,立刻计上心头放声痛哭,跟着用那种感动人的话,来哀求武维扬等,果然竟被蒙蔽过去。任何人也再想不到他还有什么诡计,并且崔伦立刻找来席子把尸身掩盖。他当时是决不逃,并且身上也真个的摔伤,一身的功夫,不容易施展了,当时若是逃走,走不脱,铁蓑道人等全在这,他哪会出得了龙山。崔伦是抽冷子告诉鲍子威只管放心,若想安然脱险,只有埋到土中后,那才是十拿九稳的,把所有人瞒过。鲍子威知道横江龙崔伦这些事会做得到,仗着这两具尸身用席盖着,就没有人再来看了,就让是当时有人掀起席子,仓促间,也一样看不出来。这个横江龙崔伦等讨了去给他二人买棺木的差事,他悄悄带了一口极薄极快的利刃,买这两口棺木,故意地是一口好、一口坏一些。他把这口成色略次地作了手脚,把盖合缝的地方,抽冷子下了几刀,明面上决显不出来,棺材有了透气的地方,人放在里面,照样地能呼吸。棺木回来,他是帮着动手,把鲍子威装在棺材里,临到埋的时候也是招呼着一班弟兄们,他并且亲自动手。坑本来就很浅,他更尽力地把石沙堆在上面,这种东西,掩盖在棺材上完全有隙缝,他趁着全山一切事没就绪,武维扬让龙头总舵给闵三娘,他悄悄地到铁壁峰下,更把土石扒了几个洞,把棺盖更撬得隙缝大一些。
赶到后来这个横江龙崔伦,他也是破出死去,这种事办着很险,这个要命郎中鲍子威,任凭他多么狡诈多么厉害,反正精气神,他不能比别人加多少倍,何况他身上伤也不轻,不过四肢没摔折断。这要是弄着他走时,被任何人发现就算完,从棺材里把他架出来,赶紧把鲍子威藏在深草中,叫他运用内功,舒展气血。崔伦把棺材盖仍旧盖好沙石仍然堆起。其实第二日,程天宠看到了这个坟头子有人动过的情形,这种出人想象之外的事,就不会往这上想,所以当时仍然被蒙蔽过去。横江龙把鲍子威架到后山,仗着他道路熟,越过了招魂涧,他把鲍子威送到一个岩洞内,他略微安置赶紧地翻回来。可是在第二天白天,他带人亲自把两座坟整理好。
他因为鲍子威需用的东西,他全没给送了去,他悄悄地趁着白天,前山正在纷乱之时,他悄悄地赶奔这个岩洞给鲍子威送药送食物。这次是很险,陆七娘险些发现他的破绽,当时全是疑心他怀着什么私心,不想在龙山这里再待下去,他一定是隐藏私蓄财物预备脱逃。所以连闵三娘等一番计议之下,仍然断定他一定是想去,这一来只对他监视,决想不到对鲍子威有什么牵连,这是不近人情的事。可是这个横江龙崔伦,他却十分注意地应付这班人,他个人形迹上十分谨慎,他轻易决不往北山去,他去时全是十拿九稳没有人监视,另有一条道路,他从虎牙陀前往北翻过那段高岗,再奔鲍子威隐匿的崖洞,鲍子威决没急着离开龙山。
在崖洞中一直地过了一个多月,他的伤痕完全好了,精气神恢复如初,他才悄悄地离开龙山,变装易服,在一个小镇甸上落住脚。在这种情形下,以他这份本领,跟他的奸猾狡诈,更没有一个人再注意到他身上,所以任凭他施展了,这是很显然的情理。在天龙渔场开业之日,这种时候,他是不想下手,不过是愤怒难忍他才悄悄地入龙山,在大柜放了一把火泄愤,可是他赶紧离开龙山铁壁峰。这个恶魔的打算,他是安心把龙山铁壁峰一手覆灭到底,他安了极毒辣的念头,所以他决不轻举妄动。在衡阳一带他先行撂下多少重大的盗案尽拣那有势有力的士绅官宦人家下手,可是他不留痕迹,他决不明着在被盗的人家留名留暗记,嫁祸于人,他知道那种办法不能整个地把龙山铁壁峰覆灭到底。他前后作了十几案,内中有六七案所得的财物价值巨万,他除去个人很少的一点用度之外,他把这种赃物完全送进了龙山铁壁峰后山一带,全是容易辨别的地方埋藏起来。像铁蓑道人等一班人可完全走了,他们相率地离开三湘地面,有的回了北方,有的奔了四川之南一带,这次的事,真是任凭他放手去做,毫无阻挡。
地面上作下这么多的案,各处府县办案的捕快们,为了案原不上,不知受了多少责比,可是作案的鸿飞冥冥,找不到一点迹象。在这个时候要命金七老可是早已离开龙山铁壁峰,金七老他固然是也没有想到鲍子威会死而复生,他可认定了恐怕是凤尾帮在一班生死不明渺无下落的党羽中,他们对于闵三娘现在执掌凤尾帮残余旧部龙山铁壁峰以良民的面目在此立住了脚,把握凤尾帮失败后残余的势力,他们怀着妒忌之心不甘服,要安心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