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阴绝户掌罗义,可已经到了下面,他仍然顺着山壁的底下,往南一连三个腾身,向石坡这边扑过来,口中嘘地吹了一下,鲍子威在石坡上答了声,他赶紧轻轻一翻也溜了下来。此时三阴绝户掌罗义两眼注定着铁壁峰上面,就在此翻下来的一刹间,上面已经有了动静,不是知道上面情形的,可辨别不出这种声音,咕噜噜的如同雷打过的尾声,声音不大,可是连续响着。三阴绝户掌罗义向要命郎中鲍子威低声说了“走”字,他头一个已经腾身跃起顺着山壁下往南窜过来,要命郎中鲍子威也是蓄势以待,跟踪往起纵身,在他身形纵起刹那间,耳中听得,他停身的石坡上面哼的一声,这个鲍子威身形可纵出来,他明明听到这种声音,可是他决不回身,决不察看,随着三阴绝户掌的背影,倏起倏落往这边猛扑过来。
三阴绝户掌罗义已经到了铁壁峰前,也刚要往起耸身猱升,他们这种地方所预备的盘绳绊索,也得他们来使用,上面垂下来的这条巨索可以是直通到铁壁峰底下,他们是固定的尺寸,这条巨索下端也有重东西坠着,用环子从山峰头一株最高大的古树杈子上面安着的滑车往下放这条巨索,有一定的尺寸,离着地有十四五丈巨索就不再往下放,这种情形下面这十几丈悬崖峭壁没有轻吊提纵术超群出众的功夫,也不能利用这条巨索,这一段你就上不去。三阴绝户掌罗义身形刚要往起翻,突然从南边猛纵起一条黑影,正向罗义面前扑过来,口中却招呼着:“老贼,吉时已到,你还不回去么?”这个人往面前一落,抖掌就打。
三阴绝户掌罗义双臂向左一抖,身形腾起已经向东纵出两丈多远,一斜身,隐约地看到这个人一身短衣,头上是扣着一个极大的草帽子,整个的脸全隐藏在草帽子下。要命郎中鲍子威他此时突然地往前一耸身把全身的力量灌到了双臂上,趁着三阴绝户掌罗义往东闪避纵身间,他可是照着这来人胸前打到,他这种式子攻得非常劲疾有力,尤其他随在三阴绝户掌罗义身后往铁壁峰当中这段扑过来时,紧贴着山根底下身形轻地方又黑暗,他这种袭击,自认为此人准死他掌下。鲍子威双掌打到,手指已然沾到这人胸前的衣服。此人突然一个凹腹吸胸,上半身微往后一缩,一个“莲台拜佛”式,双掌从下面蹿上来,往鲍子威的两腕子里一穿,猛然向外一炸,鲍子威的双臂被炸开,这个人跟着往前一抖掌,是正向他还敬这一招,整个地向鲍子威胸前打过来。这三阴绝户掌罗义他往外一纵身,可是反扑回来更疾,双足往东边一落,身躯往下一矮;再往起一长身,双足一顿反扑了同来,往这边一落,他这只右掌,照定了这个人的右臂上向下猛切,这一来把鲍子威救了,鲍子威身形往后倒纵,罗义这一掌劈下来,这个人猛然身形向右一带,双臂撤回去,口中喊着:“孽障!”一个“黄龙转身”式,身躯由左往后翻转,左掌抡起来,照着罗义的左耳轮击来,罗义往右一晃头,身躯往下一沉,口中喊了个“打”字,他一个“懒龙伸腰”式,双掌从右往左猛一抖,上半身也随着向左探,奔这个人右小腹上打到。
这个人一掌劈空之下,猛然一甩头,向左一晃身,身形顺着山壁下向南窜出五六尺。这个罗义他竟自猛往前一耸身,喝声:“你哪走!”身躯纵过来,右臂向前一探,右掌是骈二指向这人的面门右眼上戳,可是口中在喊着“打”字,左掌也穿出,奔这个人的胸口下横击来。这个人身躯向右一沉,跟着一横身,一个“野马分鬃”式,让开罗义的右掌,他自己也用右掌向罗义的左手脉子上切下来,可是罗义在此时他不想动手了,他是以进为退,用这凶猛的式子,这么厉害的手法,向这个人猛力进攻,此时他突然向左一晃肩头,脚底下已经甩足了力,腾身纵起。
那个鲍子威他已经顺着山壁往上猱升,罗义身形纵起也是往上蹿,口中却在招呼:“子威预备!”鲍子威已经上去有七八丈,三阴绝户掌罗义身形不停也猱升上四五丈来,此时那人竟自退过来,口中在喊着:“孽障们,还想往哪里逃,下来吧!”这个人喊声中,身形跃起也往山壁上扑来。罗义、鲍子威身形往上纵着,他向右移动的一刹那间,竟发出一声狂笑,一抖手,随着身形往起纵,已经用出一掌铁弹丸,向下面这人打下来,这二人果然被逼得脚底下一踹壁倒翻下去。可是这人好像不甘心,他往下一落,口中尚在招呼:“破铜烂铁不全给我留下,想上天,不成!”这次这个人却斜偏着南边避开罗义、鲍子威往上猱升后,横隔着三四丈远,竟也轻蹬巧纵往上猛扑。
此时要命郎中鲍子威头一个已经到了巨索那里,他伸手把巨索抓住,往上盘上去一丈五六,身躯停住,口中却在招呼:“罗香主你只管上来,我打发他。”三阴绝户掌罗义用力往上腾身,一连两三个纵身也抓住了巨索,可是这个人从南边竟也翻上有十丈多高,竟斜着向巨索这边横扑过来。鲍子威此时他左手抓住巨索,脚底下也缩紧了,右手握着最后的一支钢梭,这个人相隔也就是不到三丈远,鲍子威一声狂笑道:“送死的东西,你给我滚下去吧!”这次他是睹准了这个人的上半身,腕子上已经用足了力量,嘶的一股子风声,钢梭向这人的胸前穿去,芦笛跟着也吹起,这条巨索竟自向上很快地升起。追赶他们这个人“哎哟”了声,只听他还在喊着:“可要了我的命!”稀里哗啦的一片土石坠落之声,这个人竟向山峰下落去。
三阴绝户掌罗义、要命郎中鲍子威被这条巨索带着顺着山峰平滑的山壁,向上徐徐升起。刹那间已经升起又有十余丈高,离着上面可还有十四五丈,这条巨索忽然停住。鲍子威他是在罗义的头顶上面,巨索这一停住,他赶忙地把芦笛又吹了两下。就在他芦笛声刚落下去,这个铁壁峰顶,突然间乓乓乓连响了三声,三支冲天旗花,带着一溜火星,向天空中钻去,黑沉沉的峰顶,看看是特别清楚。
这一来三阴绝户掌罗义、要命郎中鲍子威两人不由得全“呀”了一声,鲍子威向罗义招呼道:“这是什么道理?”罗义恨声说道:“子威我们毁了!”就在这话声中峰头上更点起一堆烈火,在上面燃烧起一个高大的柴堆,烟火腾腾,火苗子窜起丈余高。就在火光涌起下,上面忽然现出三个人的身形来。此时三阴绝户掌罗义跟要命郎中鲍子威这两人停身处,离着上面还有十四五丈,可是上面火光很亮,看得清楚在山峰的边上站着三个少年。罗义、鲍子威仔细辨认之下,已经认出,上面三个少年两个是天南逸叟武维扬一手成全出来的沈阿英、沈阿雄,那一个却是天罡手闵智的侄儿闵熊。这一来罗义、鲍子威这两个人万也想不到这三个后生晚辈竟有这么大胆量,偷渡招魂涧,强登铁壁峰,置自己于死地,自己留在峰头上的尹福一定是已经遭了他们的毒手。
此时这两个人全停身在山峰半腰,上不来,下不去,任凭你有天大本领,也没法施展了。此时上面那个沈阿雄提着一口刀,站在上边那棵大树旁,一手握住了那根巨索,那口刀搭在巨索上,那个情形分明就要把巨索砍断。沈阿英却探着身子向下面招呼:“罗香主、鲍香主,二位老师,今夜的事,我们小弟兄也迫非得已,龙山铁壁峰两千多名旧日弟兄以及江湖上一班主持正义的人,生死全在二位老师傅手中。二位老师傅也过分的手狠心毒,这两千多人,眼看着要全毁在二位老师傅的手中,我们弟兄冒死强登铁壁峰,请老师傅们可以对两千多人放手吧,到现在势成骑虎难下,我们不得不这么做了。罗香主、鲍香主,你回头看,铁壁峰下所有的人,已在等候着二位香主,事情可以做个了断了。二位香主,若是仍然要想闯上铁壁峰,我们也只好跟香主们做宿世的冤家了,只有向这条巨索上探刀,二位香主在江湖上闯荡一生,最后落个粉身碎骨岂不可惜。听晚辈们相劝,把二位香主送下铁壁峰,一切事很好解决,只要二位香主能够退后一步想,就是武帮主,也不肯相逼太甚,二位香主还是下去吧!”
这个三阴绝户掌罗义、要命郎中鲍子威,两个人各自仗着一身惊人本领,不论在十二连环坞鼎盛时代,以及失败后,他们两个人始终是看不起江湖道上一班人。这两个人不论遇到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畏惧,决不皱一皱眉头,如今想不到被这三个无足轻重的后生晚辈制住了,这两个人真是羞愧死了。此时他们更回头看到下面,紧对着铁壁峰相隔着六七丈远,已经有一片灯笼火把,当中更站着一班人,罗义、鲍子威看到这班人,越发得不能忍耐了。
当中站的正是天南逸叟武维扬,他身旁是站着两人,左边是个身量很高的老尼姑,穿着灰色僧袍,光着头顶,两道长眉毛,看这情形年岁很大,在武维扬的右边,站着一个穷老道。往右边排下去,是铁拂尘悟因大师跟甘婆子、程天宠,这一班人左边尚有一个僧人,可不是少林僧慈慧禅师,这里边的人虽则始终有没会过面的,可是罗义、鲍子威已经猜测出,这是铁蓑道人、多指大师、那个和尚就猜测不出了。
罗义、鲍子威到此时知道绝望了,这班人全出现在龙山铁壁峰,自己焉能再逃出手去?此时天南逸叟武维扬高声招呼道:“罗香主、鲍香主,我们的事到此时可以做个最后的了断吧!武维扬决不做赶尽杀绝的事,二位香主,你们也过分的手狠心毒了,若不是铁蓑道人、多指大师、少林寺的大悲僧拔刀相助,此时恐怕我们这班人早断送在前面敞厅内了。”
武维扬刚说到这儿,从后面转出两个人,正是少林僧慈慧禅师,跟黑煞手方冲。这两人全带着伤,神情上狼狈异常。他们敢情在武维扬已经镇压住前后山一班党羽后,武维扬遂带着他们到敞厅前,叫他们亲眼看罗义、鲍子威阴谋毒辣的手段,只问他们是否知道罗义、鲍子威敞厅里所布置的阴谋手段。这一来慈慧禅师,跟方冲是又惭愧又痛恨,罗义、鲍子威心术也太恶了。他这种阴谋手段,对于慈慧禅师、方冲两人的面前,照样隐瞒着。这就是他们安心想把这班人也照样地断送在敞厅内,拿着慈慧禅师、方冲和他手下一班党羽,做了诱敌之饵,这种万恶的手段,慈慧禅师跟方冲任凭心术多么不正,也不能忍耐了,所以在武维扬面前低头认罪。
本来当日十二连环坞他们随着武维扬,虽则也照样的一场惨败,可是武维扬没有对不起他们的地方。鲍子威、罗义如今竟用这种万恶的手段,对付一班帮忙的朋友,所以这两个人是万分痛恨,跟随到铁壁峰前,看到这两个恶魔,已经悬身在铁壁峰制服在人家的手下,这两个人赶紧闯过来。
少林僧慈慧禅师高声喝骂道:“罗义、鲍子威,我们弟兄跟你有何仇何恨?你竟要把好朋友也断送在敞厅内,罗义、鲍子威你们这么万恶的心肠焉能不遭恶报!”黑煞手方冲也骂道:“罗义、鲍子威,如今我才认识了你这两个万恶东西,全是禽兽的行为,老师傅们没死,看着你们遭报了!”罗义、鲍子威此时被他们骂着也无法还口了。
罗义却高声招呼道:“武维扬,你用不着跟我们弟兄弄这种假慈悲,你这种手段,我老头子看惯了,你能够容谁?老师傅们落到最后的失败,这算是命里该当,这就叫胜者王侯败者贼,不过罗义、鲍子威跟你姓武的冤仇深结,宿世难消!”他说到这句,这条巨索已在震动,上面的沈阿英、沈阿雄、闵熊儿,已经动手把他们往下送。可是三阴绝户掌罗义他手抓着巨索,高声向鲍子威招呼道:“子威,大丈夫做事,能成则成,不能成则放手,我们弟兄难道真个落在他们手中,临死前受到他们凌辱么?子威,算了吧!不要忘了,罗义、鲍子威宁死不辱。弟兄们同生同死,倒也觉得痛快,子威,老哥哥先走一步了。”他话声中猛然双足一踹山壁,身躯离开巨索,从二三十丈高的地方落了下来,砰的一声,已经摔在铁壁峰下,脑浆崩裂。
这边所有的人全是同声惊呼,这时那个鲍子威,他也在一声高喊,顺着山峰滚了下来,“扑”的一声,也摔在山峰下一片荒草中。此时却有两个人,如飞地跑过来,一个扑奔三阴绝户掌罗义,一个扑奔要命郎中鲍子威,这两个人全是抚尸大哭。武维扬等在一片灯笼火把下,也全过来,察看两个哭的人。一个是陆七娘,他们无论如何反目成仇,总归是有父女之情。可是那一个在鲍子威尸身旁哭的,就令人可疑了,在灯光下,仔细看时,敢情正是横江龙崔伦。
武维扬看到这个崔伦这么哭,可就有些疑心了,厉声呵斥道:“崔伦,你赶是认为鲍子威死得冤枉么?龙山铁壁峰的事,是有目共睹,你看得清楚。过去的事,可以不提,现在这龙山铁壁峰若不是有西岳派、淮阳派,少林僧这么破死命暗中相助,龙山铁壁峰恐怕因为他两人要拿血洗过来了,你这么哭是什么理由?”
此时这个崔伦赶紧把泪拭了拭,转过脸来,向武维扬面前一跪,他看了看武维扬,和站在旁边的悟因大师跟甘婆子等,他悲声说道:“武帮主,你无论如何也得宽恕我,鲍香主的确是死有余辜,罪不可恕!只是我崔伦跟他的关系太深,我是他一手成全起来的,我崔伦父母的生养死葬,以及我娶妻生子,全是鲍香主的恩待,我个人受他大恩,丝毫未报,我不管他如何作恶,我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人。帮主、老师傅们,多恩典我崔伦吧!求帮主还要赏他一口棺木,他身后的事,我崔伦情愿料理他一切,一切费用,由我崔伦自己来担负也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