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齐鹏一手叉子扎空之下,看到了水花翻动的情形,陈振武一定是失风不利,此时他用十足的力量,施展开泅水术,身形在水面上也是一个旋转。武维扬正好把陈振武带起来,自己往上一浮时,已经看到齐鹏身形很快,踹着水正往这边窜过来,他的手叉子是奔自己的右肩头,武维扬此时下半身也是用足了力,把丹田气一提,单手拨水,身躯由左向后一翻,把这个陈振武下半身带着随着自己的身形一转。这一下子,齐鹏这一手叉子,正扎在陈振武的左肩头下,他任凭有多大的水性,如何地闭着气想挣逃,这一手叉子扎上,立刻水已经把他灌得晕过去。武维扬也趁势一撒手,双臂一分水,双腿一踹,已经出去一两丈。
这个齐鹏他可知道自己误伤了陈振武,送了他的命,越发地怒火交加,见武维扬已经窜出两丈外,他猛然身躯往下一沉,全身缩入水中,用足了力量从水面下猛窜过来,连人带手叉子是一块往武维扬拦腰撞。水中动手,不比陆地,有多好的功夫,不容施展,不要被手叉子扎上,只要被他身躯撞上,被撞的人气一散,就算完。齐鹏这次是安心拼命,他这次从水中窜过来,力量还是真猛,更是顺流。可是武维扬知道在这种地方,稍一迟延,离着龙山这么近,把党羽一勾来,自己今夜就算白费了手脚,还得被迫得脱身逃走,这次退出来是故意诱敌,自己不冒险收拾他,个人也太不利了,他手中有家伙,自己是赤手空拳,腰中虽围着家伙,不能用,身躯一窜出来,已经看到波浪上的水纹,自己赶紧一晃着头,身躯也往水中一沉,可是向左已经晃出三四尺来。这一下子齐鹏又完全扑空,他可是也赶紧往起一翻,往水面上探头换气。
武维扬在这种时候顾不得什么叫手黑心狠,气往起一提,双足一踹,右臂用力地向外一推,肩头向左晃,就在水面上方丈之地,身躯整个地一个大旋转,以“蜉蝣戏水”之式,全身猛翻过来。那个齐鹏换出一口气,他也在旋身追赶,可是武维扬比他快得多了,身躯已然很快地窜到,右掌向外一伸,一个“龙探爪”式,双足更是在用力踹水,使身躯往前进的势子加快,这一掌是正戳在齐鹏的右肋上,气一散,水已经灌进去。武维扬跟着身躯往前浮的势子,左掌又穿出,照着他左腋下,又戳了一下,这个齐鹏就算也跟着丧命江心。在料理了这两个人,幸喜没有别的党羽前来,不过自己那只小船已经向南漂流下去,更被水流冲向东岸那边,因为是江湾子,水流弯转之力。
武维扬望到船影子,自己赶紧浮着水往前窜过去,两手分着水,双足连续地踹着,穿着波浪,已经越过江心。幸而小船冲到东岸附近被挡了一下,船身横着正在江边一转,稍慢了些,武维扬用力地往前浮,到了小船附近伸手把船舷抓住,虽说是工夫不大,但是在水面动手,极其地耗费精力。武维扬抓住船舷,把身形长起,略缓了缓,轻轻地一按船舷,翻上小船。自己穿的是一身平常粗布短衣,此时这身衣服算裹在身上一样。
武维扬这个人从来没有退缩的时候,他是越遇到阻难,越横了心,因为现在不过三更将过,时候尚早,自己是非人龙山走一遭不可。不过这身衣服得换一下,赶紧把两只木桨抄起,把船头调顺了,贴着江边往前荡了荡,找到一棵树荫下黑影子的地方,把船停在这不过不下锚,船还是慢慢地移动,自己刚把头上的水抹了两把,和头发上的水抹了两下,俯身到舱中拿自己的包裹,这时突然从后面发出异声,这种水声听得出来是有人。武维扬一回头,只见三四丈外,偏着西一点的水面上,如同一条大鱼,身躯是半隐半现,可是非常快。武维扬就没敢抓包裹,赶紧地双手抄住木桨柄,用力一拨水把船往前窜出来,手底下是更不停,船身贴着江边是紧往前窜。可是趁势回头再看时,水中的人紧追了来,相隔着也就是不到两丈远,水中的人竞自一仰头,喊着:“小子,你就停船吧!二太爷要留住你。”跟着后面水花一翻,又冒上一个来,武维扬一看这种情形,分明又是龙山的帮匪来对付自己,个人水面上的工夫虽则不弱,但是在这种黑夜里,方才已经收拾了陈振武、齐鹏,已经很觉吃力。此时眼中所看到的人,水面上的功夫不弱,自己再下水和他们动手,倘若真个遇见水面上的劲敌,自己一个失风不利,个人的死生不足惜,被他们辨认出自己本来面目,这么毁在这太觉难堪了。
所以武维扬很快地双手用力把木桨拨了一下,船身猛往前一窜,武维扬很快地一俯身,把船舱中的那顶大草帽子抓起扣在头上,因为个人但分能掩饰行迹,不愿意露出本来面目,所以赶紧地往岸上一纵,蹿了下来。此时水中所发现的两个人,见武维扬从船上逃上岸去,他们立刻一直地扑到江边,这两人全从水中翻出来,内中的一个在暴喊着:“你还想往哪里走?二太爷们看见你就不会再叫你走脱。”头一个已经从水中蹿起来,窜到岸上,武维扬已经到了堤岸的顶子上,在一个树影下一回头,此时第二个在水花一翻之下,也跟着赶上来。这两人虽则全身是水,武维扬可看出这两人是久在水面上的人物,全是一身油绸子水衣,油绸子包头,并且从他两人的肩头上看见背后全背着兵器。更在这时听得江对岸那边有呼哨的声音,武维扬一看这种情形,自己要被这群恶徒们包围起来,人一多难免有认出自己的,那一来于眼前的这件事又要弄个一败涂地不可。何况三阴绝户掌罗义、要命郎中鲍子威,这两个人倘若真个在附近隐匿,龙山铁壁峰真个是他们暗地主持,这是自己的两个硬对头,武维扬安心先把眼前这两个人诱得离开了此处,自己此时也只好收拾一个算一个了。
武维扬容这两个水中现身的这两个人往岸上扑时,自己一连三个纵身,一直地向东窜出来,眼中已经看到离开堤岸不远又是往东去的一片水汊子,这一带并没有村庄镇甸,完全是荒凉的野地,一片片的苇塘跟大部农田,远远地更有大片的树林子,武维扬安心先把这两个人诱得离开江岸附近,避开江面上他们的党羽,只要把这两个人先收拾了,他的同党不同时赶到,自己就容易应付了。所以武维扬赶紧从树荫下一直地扑奔东南,不过暂时决不把形迹完全隐去,故意地脚底下略慢些,往前窜出十几丈来。那两个人更是紧追不舍,内中一个却在厉声喝喊着:“老贼,你想逃到哪里!二太爷们赶到,就算你的死期到了,既然在长江一带充好汉,你就始终别含糊了。”
武维扬决不搭理他,一连几个纵身,已经到了离开江岸边一箭多地远的一片苇塘前,顺着苇塘边转过去,武维扬也不愿意再往远处走了,因为在这里还可以望到江岸边,虽则武维扬停身站住。此时这两个匪徒也赶到近前,他两个人这种情形,非常地凶狠,立刻各自把背后的兵刃撤下来,一个是一口劈水刀,一个是一对钻船铁拐。武维扬一看这两人所亮的兵器,就知道是久走水面的人物,凡是使用这种兵器的全十分厉害,武维扬立刻把脸往黑影地方转了转,用手一指道:“你们这两个匪徒,老爷子和你们素不相识,竟自这么任意逞凶,你们是活够了。”
内中一个年岁约在三旬左右,左手提着那对钻船铁拐向身旁的那个同党说道:“这个老贼不像那个东西?”那个使劈水刀的却在冷笑一声道:“反正没有好人,先把他收拾了,早晚还找不到他么?”这两个人对于武维扬的话并没答,此时他两人一个抡劈水刀,一个抡钻船铁拐,猛往前一扑,两个人是左右夹攻,全到了武维扬的身边,一个劈水刀往武维扬的左肋下便扎,一个照着武维扬的右半边身双拐齐下地猛砸。武维扬对于这两个人面目太生,尤其他水面上的功夫在他们从江岸追上来身形和动作上,全是很厉害的人物。可是自己绝没见过这两个人,武维扬虽则自己的金龙鞭在锁云峰中失败时,已然失去,如今换了一条软鞭,现在因为对于这两人的来路辨别不出,自己不愿意露出一点旧时的形迹来。
此时两人的兵器已经全递过来,武维扬口中喝声:“来得好!”立刻身形猛往后一退,已经退出四五尺。这两个人兵器全递空了,仍然紧追过来,这个使劈水刀的,身形各别的轻快,他一纵身已经追到武维扬的身边,这口劈水刀,照着武维扬的斜肩带背砍了下来。武维扬一个“怪蟒翻身”式,双臂向右一晃,身形一翻,已经从右往后转过来,右掌向外一抖,照着这个使劈水刀的右肋后打来。此时那使双拐的也同时扑到,趁着武维扬向他伙伴递招时,他手中的这对铁拐,以泰山压顶的势子,向武维扬搂头盖顶就砸。
武维扬这一掌打出去,使劈水刀的身形向左一晃,左脚向外一滑,右脚往起一提,“跨虎登山”式,身躯向左往起一拔,右手的力趁势往起一带,“倒提金灯”式,反向武维扬的右腕上斩来,同时那个双拐也砸下来。武维扬究竟久经大敌,一身的工夫不下四十年的锻炼,此时猛把右臂向左一带,一低头右脚也斜向左迈出去,双臂随着向左一晃,这对钻船铁拐已经落下来,可是武维扬的上半身已经向左闪出去,双臂一翻,运足了掌力一个“渔翁撒网”式,双掌照着铁拐上劈去。这对铁拐竟被震得向那壮汉的身左侧甩出去。
武维扬这一招使用的力量已经贯足,若是平常江湖中的人物,双拐就得给他震出了手。这壮汉身形微晃了一下,可是他跟着一个“玉蟒倒翻身”,双拐趁势横着从左往后一带,横扫千军,竟往武维扬左肋上横砸来,同时那口劈水刀一个“探步刺扎”,身形欺过来,往武维扬左肋上猛戳。武维扬此时这一连折了三招之后,也未免吃惊,这两个人武功本领实不是平庸之辈,自己再不敢存丝毫轻视,此时他两人手中的兵器,如疾风暴雨进攻。武维扬赶紧地也把一生所学施展出来,先把自己的门户蔽住,不往外递招,连用小巧的功夫闪展腾挪,小棉软巧,起落进退,身形快似飘风,武维扬口中在连续喝问:“恶徒们空有一身好本领,敢在三湘一带逞凶不法,还不赶快地说出你们姓名!是什么人叫你们这么做?老爷子可不惧怕你们以多为胜,不赶紧说出,我可要放手收拾你们了。”武维扬这么呵斥着,这两个人手底下丝毫不肯放松。
那个使铁拐的却在骂着:“老贼!你还敢口出狂言,你们这一带没有一个好东西,二太爷们非把你们赶尽杀绝不算完。”武维扬因为他们动手丝毫不留情,完全是往致命处下手,在这种时候,也实在无法再向他们追问,自己认为这种地方,实不宜再耽搁下去,恨声骂道:“老爷子跟你们何怨何仇,竟敢这么狂意行凶,口出不逊,老爷子索性打发你们吧。”武维扬此时把手底下的招数一变,竟施展开“嵩阳大九手”、“罗公八一式”。他这种武功一施展出来,身形掌法全和平常的武功不同,搂、打、腾、封、踢、弹、扫、挂,身形起落进退,快似飘风,捷如闪电,这种招数,在武术中是一种绝传的功夫,武维扬此时以赤手空拳,来对付这两人,要完全以这种掌法取胜,尤其这两个人全是劲敌。武维扬这一把“嵩阳大九手”施展开,这两人一对铁拐,一口劈水刀,立刻已经有些递不进招来。尤其武维扬这种掌法,“九九八十一手”完全是重手,只要被打上一下,就得被打个骨断筋折。此时这两个人,一对钻船铁拐,一口劈水刀,也把招数尽量施展出来,他们也是想刹那间把武维扬搁在这。武维扬此时手底下越发快,最担心的是江面上已经隐约地有昏黄灯光闪动了,离着龙山这么近,倘若大队的帮匪全越过江面,自己急切间不得脱身,眼前的事可就有十二分的不利,自己形迹一败露,这班甘心作恶的东西们,必要也用尽了力量来明着对付自己,个人不只于不能为地方消除隐患,为凤尾帮洗千载的骂名,恐怕自己也得留在这,所以赶紧把招数一紧,全神贯注这二人手底下的兵器。
这两个人一照面,话风中虽有可疑处,但是他们动手那么疾,不容盘问,不容思索这种情形下,是绝难两立。那个使劈水刀的,此时翻花扑飞,裹住他身形,往前一扑,随着身躯旋转,他竟用连环猛砍,身形纵起来,一个“举火烧天”,随着身形往下落,刀已经剁下来。尤其这两个人手底下全那么厉害,他们在这刹那间,两人完全取上下左右夹攻之势,劈水刀奔头顶杀下来,钻船铁拐一个“铁牛耕地”式,双拐带着风声,奔武维扬的两腿,这就是叫你顾得上,顾不了下,俟虚捣隙地递招。武维扬此时身形全仗着小巧灵活,可是他这种非常人物,也才能应付眼前这两个劲敌,身形那么轻快,可是双掌只要一发出来,完全带着劲风,不只于敢往身上递招,连兵刃也是一样地凭掌力往外封。
此时上下三件兵刃全到,不过是先后一发之微的那么一点的快慢,刀到,武维扬此时可已经照顾到铁拐,随着他矮身盘旋,已经扫过来,对付这种敌手,用平常的招数,那是非败不可。武维扬左掌突然往外一穿,左臂向上举,掌风一横,“拨云见日”的式子,硬往他刀身上找,这种横着往外劈,敌他的力量,可是右掌跟着往下面突出,右脚向前一迈,硬往对面这个怀中撞过来,这完全是败中取胜的方法,右脚一探出来,掌打出,身形随着向前晃,左脚往起一提,背后这对钻船铁拐,完全从左脚下扫过去。可是明知道他们全是连环进招,不容迟缓,这个使劈水刀的,刀砍出来,反被荡了一下,右臂向外一晃,武维扬的右掌已经打进来,掌风已然到了,这个人用力地一甩右肩头,右脚,瑟的一下,向外向后猛一滑,这个身躯就斜着向后栽去。
可是那个使钻船铁拐的,他这种盘身扫打,身形是矮着疾转,可是功夫真纯,手底下是真快,招数变化得真疾,双拐扫空抡出去。这个人丹田气一提,身形猛然往起一长,双拐翻起,一个倒翻身,反欺过来,这一对钻船铁拐,照着武维扬的两肩头砸下来。武维扬此时好险了,就仗着一右掌把使劈水刀的逼出去,铁拐的风声到,武维扬左脚是提着,左腿向外一甩,是一个“斜身蹬脚”式,可是这一手完全凭功夫运用,身形看着是往右探出去,腿已经拧成交叉形,可是全身向下一俯,双拐已经砸下来,若是就这么往外封,或是往外纵,武维扬是非受伤不可,上半身撤出去,右腿也得被他猛落下来的拐尖子扫上。这种钻船铁拐的拐头,可不是平的,形如判官笔,这种家伙是在水里用,能够破坏船只,在船底上一下,船准漏,所以这种尖子扫上就是重伤,筋肉完全可以挑断了。
武维扬身形往下一扑,反往左猛一晃身,这完全是用“老鹰盘空”的式子,不过他这种把身躯塌到地面,换式子太不容易了,可是真比用尺量的还准,只跟铁拐往下沉的式子差着半寸,把后脑后背完全晃过来。武维扬一个“老兔挽鹰”式,他的身形没长起来,双臂突然往起一翻,从自己的面前往外猛一抖双掌,“当啷”他的双拐碰在一处,被打出去。可是那使劈水刀的在狞闪,武维扬那一掌之下,这种式子几乎分不出先后来,他身形斜探出去,可是猛然左脚一用力,身形一拧,也是斜倒着身躯,左脚往回一缩,往外一抖,他用的是“倒踢金灯”式,这一脚是正照着武维扬的后胯上踹来,可是他这一招算是完全把自己毁了。
武维扬双掌已把铁拐荡出去,这一次掌上的力量又用足了,这个壮汉连身躯全晃动了,他已经借势向东穿出去。这个使劈水刀的这一脚已经踹过来,武维扬猛然肩头微往左一晃,身躯可是往北闪,面向东,左掌往外一抖,身形随着往外探之力,微往起一拔,右掌已经带回来,口中更发着恨声,嘿的一下,这一个“孔雀剔翎”式,正正地照准了这个匪徒的右腿腕子上劈下来。就在武维扬这一掌往下一沉,突然背后的芦苇地,瑟啦的一声疾响,武维扬觉得自己这条右臂靠脉门下被人猛往起一撩。武维扬赶紧右脚往西一上步,左肩头向后一甩,身形没翻过来,只有头斜了斜,一个“摔碑手”式,反抖左臂向后击去。就这样,这个使劈水刀的腿腕子,也被武维扬的指尖扫上,仗着救他的人接应得是不差发毫的工夫,他身躯一栽,险些扑在地上,用力一窜算是向南纵出去。武维扬这一左掌向后反击出去,只听得一人低声招呼:“武帮主,不要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