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叙至,甘婆子带着甘云凤、闵三娘,闯入铁壁峰总舵,程天宠带着沈阿英、沈阿雄、闵熊儿往铁壁峰后潜伏搜索。甘婆子这里从前山折转回来的一刹那间,眼前的情形一变,总舵前面,东南、东北两角,两根高耸天空的灯杆子折了下来,发现两个可疑的人闯入总舵。甘婆子先前疑心到甘云凤、闵三娘,自己恐怕她们被乱箭所伤,自己刚要闯下去救应她两人。甘婆子动手之下,连续打伤了十几名帮匪,自己刚要往下闯,可是在此时已然辨别出下面的两人,绝不是闵三娘、甘云凤。甘婆子灵机一动之下,认为既有人闯下去扰乱他,这是很好的机会,自己正好趁这个时候赶到后面铁壁峰下看看那三阴绝户掌罗义、要命郎中鲍子威在这时是否现身?甘婆子从高岗这边猛撤身退回来,往后面扑过来。甘婆子到了西北角这里,忽然发现铁壁峰前,那个号灯突然熄灭。这时忽然铁壁峰腰,离着下面有五六丈的地方,有两条黑影翻下来,这两条黑影一下来,全往铁壁峰的深草中落下去,甘婆子对于这种情形很疑心,认为或许就是三阴绝户掌罗义,跟鲍子威这两个人已经出现。甘婆子刚要往上扑时,在那片深草中突然连响起三声芦笛,这种东西完全和当初凤尾帮所用的一样。
芦笛声响起后,眼前的情形又变了,甘婆子本就避开高岗附近,因为岗头火堆太亮,不容易隐蔽身形。万想不到这时离开有半箭地一片呐喊杀声,火亮子同时现出来,整围着铁壁峰总舵远远包围着。并且帮匪布置非常的厉害,在同时岗头这边,靠北边的一百名箭手,竟分出三十名来,一转身全面向北,跟隔着半箭地远的第二道围子互相呼应,这一来两边的箭齐往当中射。甘婆子在这种情势下,知道今夜要是不跟他们破死命一拼,非被困在铁壁峰不可。甘婆子从一片乱草中往起一纵身,现在也得躲避着岗头一带的火光了,往铁壁峰猛扑过来,身形一穿过来仍然往西扑奔,先前看到黑影落下来的地方,现在只有铁壁峰前这一带横路没有灯火,比较着黑暗。可是甘婆子身形才落下来,突然纵身左侧一片荒草中,一个人猛扑过来。此人的势子很急,可是绝不发声,只有他身形穿过来,这片荒草瑟啦的响了一下,人已经到了。甘婆子就知道来的人手底下厉害。随着身形往这边落,带着一股子劲风,双掌竟向甘婆子胸前打来。这个人也是矮着身躯,甘婆子觉得他双掌的力量大,自己赶忙全身往后一缩,凹腹吸胸。甘婆子可不纵身躲避,这一手甘婆子十分冒险,自己也因为情势所迫,不肯叫来人再走开,安心要和他换两招,为是好辨别,是否是自己所要见的人。
甘婆子此时一个“莲台拜佛”式,双掌从自己胸口下猛往上一穿,跟着双臂向前一展,用“分云手”来斩他的两腕子。甘婆子此时手底下力量也用足了,可是这个人双掌打空之下,他猝然猛回把双臂一带,一横身,他这两双胳膊已经撤回去。可是此人变招得也快,身形一横过去,右臂反往外一抖,一个“大鹏展翅”式,这时他的身躯可随着往下一矮。此人手底下他是安心下毒手,这一掌竞照着甘婆子的丹田穴打来,这种手法十分厉害,他手底下奔的是敌人的致命处,这一掌要是打上,就得送了命。可是甘婆子也十分愤怒,自己在双掌递空下,赶紧地左肩头一甩,右腿往起一提,一扭身,这一掌算是对上了,两下的掌力往一处一碰。甘婆子是一个久经大敌的人,自己就没敢把力量全用上,赶紧地右脚往下一落,左肩头往下一沉,右脚尖一用力,一踹地,身躯倒纵出来,就这样,自己觉得右臂的筋骨全作痛,这一掌若是把力量全用上,虽则敌人逃不开,自己这只右腕也得受伤。
这个人的动作跟甘婆子是一样的,他这边同时往西穿出去,甘婆子被逼得反往东退回来,身形往这边一落,可是偏着北边一片大石堆上面,唰啦的一声响,上面的石块滑落了一大块。一条黑影从上面猛扑下来,这个人往这边一落,他也是往甘婆子身上猛扑,人到双掌已然递到,“双推手”往甘婆子左肩头右肋后猛打来。甘婆子这时正是面向北,觉得这个人双掌已经递到了,甘婆子一个黄龙倒转身,身躯是从左往后一翻,脚底下可是斜往东北一探步,把来人的双掌避开。甘婆子左掌已经打出去,“云龙探爪”往此人的左肩头下反击来,这个人突然一扭身,已经蹿出去,他竟往那个石堆后隐去,可是跟着一声芦笛响起。
这种声音跟方才吹得不同,声音极长,甘婆子此时十分愤怒,因为自己已经和这两个人动手,但是始终没看到他俩的面貌,甘婆子一俯身,往前猛着一纵,往这片大石堆追过来。可是甘婆子才扑到石堆旁,在这高岗北边的第二道围子所出现的帮匪,跟连着附近岗头上所有的箭手们,似乎全被他这一声芦笛指示了进攻的方向,呐喊着杀声,瑟瑟的乱箭射出来,齐往西北角这一带扑过来。这班帮匪们的动作很快,赶到甘婆子到了乱石堆旁,靠北边一大队箭手已经扑过来。甘婆子虽则十分愤怒,可是她认为多杀伤这些帮匪们有什么用,自己所要找的是三阴绝户掌罗义、鲍子威、罗信等,所以甘婆子往左一拧身,仍然是往西南扑过来,一连两个纵身已经闯过西北角,这一带比较着黑暗。甘婆子身形一到了那个号灯的桅杆下,可是这时从西北那边一条黑影嗖嗖地穿过来,甘婆子心想你来得正好,我老婆子今夜非看清你的面貌不可。
甘婆子这时身形已经矮下去,所来的这条黑影相隔着还有三丈多远,甘婆子往起一长身,正要把身形纵起猛扑过去。可是耳中忽然听得身后这根桅杆上面有人在唉哟了声,跟着这根桅杆咦吱吱一声响,桅杆几乎折断,上面一条黑影猛窜下来,向前面落去。这一来甘婆子因为没辨清楚上面下来的究竟是什么人,白己把身形收住,就在这刹那间,这个人正扑到迎面那条黑影落脚之处,那一带的荒草瑟啦瑟啦的暴响之下,这两条黑影倏东倏西,忽进忽退,两下里也就是作一接触,从西北扑过来那个黑影子,竞向铁壁峰左侧逃去。
甘婆子此时依然没辨出眼前人的面貌,自己一纵身,往前猛扑过来,口中在低声招呼:“你是什么人?”可是这个人他身形不停,顺着铁壁峰下横窜着这片荒草坡,一直地向铁壁峰的西南角。甘婆子因为他并不答自己问的话,可是这种情形,又绝不是自己的敌人,甘婆子仍然紧追过来。眼前已经到了铁壁峰的西南角,前面这条黑影,看情形是要往铁壁峰旁退下去,甘婆子非要追上他不可,可是前面这个人突然把身躯往下一矮,已经隐人荒草中,此时忽然用极低的声音招呼道:“老婆婆,你还不去救你两个同来的人,我现在不是和你相见的时候,快去!”这两句话发出后那边的一片深草,连续发着响声,此人已向铁壁峰后如飞而去。
甘婆子因为他分明告诉过自己,闵三娘跟云凤已经被困了,自己再不敢追赶这人,赶紧地一转身,从西南角这边穿过来,紧往岗头一带连纵身形。甘婆子一翻上这片高岗后,眼中依然望到靠这片山岗的南边,跟北边全是一样,在岗头上十几处火堆,依然在燃烧着,烟火腾腾,可是离开没有多远,一片火把的光亮,如同一条火龙,半圆的往高岗这边包围过来。甘云凤、闵三娘从乱箭中往西南角这边退,两人手中两口剑全是各自舞动,上下翻飞,拨打着乱箭,虽是这样,靠西南角这边已经有大队帮匪堵截,她两人的情势很险了!
甘婆子此时双足一顿,身形纵起,从西南角这边的一群帮匪头顶上穿过来。身形往岗头上一落,不往前面赶,就在这里一个盘龙疾转,双掌一挥,把眼前的帮匪打出三四个去,更顺手夺了他们两张弓,口中高喊着:“不要命的东西们,还不给我躲开!”甘婆子手中这两张弓舞动,一连两个翻身,砸得这些个帮匪,东逃西窜,立刻把西北角的岗头道路打开。甘婆子这时把手中这两张弓舞得呼呼的风声。此时闵三娘、甘云凤发现西南角这里一乱,更见到甘婆子在这里现身,这两人把手中剑挥动,猛扑过来,甘婆子招呼了声:“随我来!”反身一纵,已经窜下岗头,直扑铁壁峰的西南角。
甘婆子此时自认不易走开,可是带着闵三娘、甘云凤退下来时,竟自丝毫没有阻挡,一直地绕过铁壁峰,仍然扑奔那条山涧,铁壁峰那边呐喊杀声,但是并没有人追过来。
甘婆子这个人,应付事情,倒是很有随机应变,当机立断的力量,一直地往西出来有二十余丈远。甘婆子猝然向闵三娘、甘云凤低声招呼了声:“你们只管走,不要等我,我非把这两个老贼看清楚了不可。”甘婆子往回一翻身,倏起倏落,循原路退回来,身形才往东纵出六七丈。闵三娘、甘云凤是遵着她的嘱咐,是连话全没敢答,这姐两个知道甘婆子仍然要把形迹隐去。可是这姐两个往前出来没有多远,甘婆子那里已被人挡住,嗖嗖的一连几个纵身,又追上了闵三娘、甘云凤。云凤迎着甘婆子低声问:“阿娘,怎么?”甘婆子向她肩头一拍,口中说:“不要响,走。”可是甘婆子背后一条黑影也跟踪而至,正是铁鹞鹰程天宠。
甘婆子也是被他截回来,程天宠他赶紧越过前面这段山涧,隐身在偏着北面的一片乱林中。甘婆子到这里他猝然现身,也是一样情形,不叫甘婆子开口。甘婆子看他的身形动作不像吃了亏的。可是阿英、阿雄、闵熊儿全没在他身边,甘婆子因为他不叫开口,自己也赶紧地撤回来,追上闵三娘、甘云凤,全是潜踪隐迹,拣那极黑暗的地方,扑奔山涧这边。这种情形,甘婆子也算是对敌人面前输了一招,处处地自己小心着,谨慎着,不敢轻视敌人,不到万分不得已下,不现身。可是现在往铁壁峰后这一退下来,就叫失于检点,任何精明强干的人,有时候事情没发作,也一样地不能觉察。这还仗着甘婆子、程天宠那么成名的人物,对付这场事,不骄不狂,所以和敌人还能争最后一招,倘若在这时再有轻敌之意,只怕铁壁峰的事没有解决,自己这班人先得落个一败涂地了。
他们一直扑奔山涧这边,这里虽则依然是黑沉沉阴暗了,可是已从这里走过几次了,总算是熟道。越过山涧之后,还是不见阿英、阿雄等,甘婆子紧贴到程天宠的身边,低声问:“他们怎么样?”闵三娘也是惊慌失措地向这附近一带不住地察看着,此时也紧赶到甘婆子的背后。可是铁鹞鹰程天宠,虽则离着甘婆子这么近,依然把右手遮到嘴边,只说了“不许问”三个字,并且现在变成了他在头前引路。
铁鹞鹰程天宠现在好像加上了一成仔细,他时时地变换着方向,绝不是一直地往回下退,这时天色已经到了五更左右,四个人这种走法,非常快,在天快亮时候,已经到了盘龙嶂的附近。铁鹞鹰程天宠头一个越过这片断岭之后,却故意地往南翻过半里多地来,在一片乱松林内,招呼甘婆子、闵三娘、甘云凤道:“我们在这里可以歇息一下了,索性天亮后我们再赶那一段路。”甘婆子等听程天宠这么说着,知道他是故意地使诈语,对于盘龙嶂这个地方,不敢一直地回去,恐怕有敌人跟踪隐缀。闵三娘此时心似刀扎,她实在惦念着闵熊儿、阿英、阿雄,但是不敢开口了。
好在工夫不大,天光已经亮了。铁鹞鹰程天宠,围着乱松林前转了一周,他这才翻了回来,凑到甘婆子等身边,眼中还不住地察看着四周,用极低的声音,向甘婆子等报告道:“从此时起,我们最好不再提他三个的去向,他们已把形迹隐去,隐匿在极严密的地方。可是敌人的布置十分可惧,师姐难道你没发觉有人暗中相助么?”甘婆子点点头低声道:“他们究竟怎么样?你这么放手不管他们,难道没有危险么?”铁鹞鹰程天宠道:“情势所迫,我不能不离开他们,我在这一带踪迹太明。虽则双塘口一带我没正式和他们相见,但是现在才发觉三湘一带帮匪太多了,认得我的人也太多,只有我早早离开他们,他们倒可以在附近一带隐匿,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地下手,不准什么时候得到机会。可是他们心志非常坚决,决意地这么做下去,连我也怕反坏了他们的事,这才在一个极好的时候,我撤身退下来。我们从现在起,口头上说话要谨慎,时时要提防着。我们形迹落在敌人的眼内,就是我们这班人形迹败露了,也要把他三个的行踪去向掩饰下去,不叫他们察觉出来,究竟落在什么地方。并且这三个少年全不是他们注意的人,这是他们极占便宜的地方,我们绕路回盘龙嶂,趁着白天歇息一下,我们也好仔细计划一下,要变换潜踪隐迹的地方。”
甘婆子、闵三娘、甘云凤一听,小弟兄三人没有危险,略微地放了心。此时树林子附近一带,宿鸟飞鸣,天是大亮了。甘婆子等在晓露未干之下,穿着荒林野草,这一带连自己走着,全得时时地辨识着远处的景象,不然连自己也容易把方向走错,把路走迷了。
来到盘龙嶂下,草上飞余忠,他这多半夜的工夫,始终没离开盘龙嶂西的高地上,隐身在乱石后面瞭望着这一带。他也是十分担心,此次入铁壁峰,去的人,全是十分冒险,此时看到大家的踪迹他连忙迎下来。可是看到回来的人,单单不见了三个小弟兄,余忠也是十分惊心。他迎着甘婆子、闵三娘,刚要开口时,甘婆子已向他摆手,闵三娘更向他摇头示意,不叫多问。好在天亮了,到了盘龙嶂下,把身边带的包裹全解下来,全是背贴着山壁,坐在这里歇息着。铁鹞鹰程天宠看了看外面离开六七丈外,才有隐蔽身形的地方。此时是一个白天,附近一带,稍有一点动静,容易觉察。程天宠更在低着声音向大家说道:“我们现在讲话,只叫他贴近身边的人,能听得见,就是对面草棵子里藏着人,他也只能看到我们嘴动,听不出说的是什么,只有这样才能保持得我们眼前一切行动。”甘婆子、闵三娘等全认为他这个话很对。现在应该这么加倍地谨慎了,程天宠把干粮袋、水袋取出来,大家随便用着,这才叙述带着三小到铁壁峰后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