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闵熊儿在蓝山月牙岭古洞奉命守护萍姑,熊儿是万分着急,可是没有办法,闵熊儿可以说是人小心大,他总想着得到机会也在武林中江湖道多闯练一番,尤其是现在所遇到的这轻蹬人,更是江湖上难得的人物。当日在岳麓山遇到了天南逸叟武维扬,虽则事情失败,自己认为小小的年岁,能够得到这么出类拔萃的江湖人物赏识,虽然当时随着闵三娘能够脱身逃出是非场,当时的事情虽则很险,并不怕,自己认为很幸运。
赶到这次在蓝山九华岩,闵三娘把她的真心实意说出来,娘几个要合起力量,为江湖道上做一件不平凡的事,所以熊儿十分高兴。今夜又知道甘婆子母女、铁鹞鹰程天宠、痛改前非的陆七娘,赶赴龙山一决雌雄,这件事自己不能参加,真是万分扫兴。可是他们既然走了,熊儿倒是个明白孩子,他对于这个义妹小萍,守护她一点不敢松懈,好在陆七娘已然留下话,沿山一带,另外有人,也就是程天宠旧日的麾下姜秋野、黄浩,他们暗中监视着山头一带,以防意外。所以闵熊儿不时地到古洞转一遭,仍然回到里面。
他们走的工夫没有多久,萍姑到了晚间,精神十分好,伤处痛楚大减,气力也恢复了,看到闵熊儿里出外进的情形,小萍知道他着急,遂向闵熊儿道:“熊哥,我现在已经能够起立活动,今夜我是看得出来,你被我带累得不能跟他们一同前往龙山,我觉得很对不住你,可是我也一样地着急,熊哥,你不要失望,今夜的事,恐怕不容易就这么能够一阵成功,龙山铁壁峰双手金镖罗信背后尚有能人,要命金七老和陆七娘是死对头,你想这件事是多么扎手、多么难应付,恐怕不是一时能够解决的。”
闵熊儿想了想,小萍说的还是一点不差,事情不会那么简单,趁着这时兄妹坐在古洞中无聊,闵熊儿又细问起小萍一切的经过,小萍把没说详细的情形,又向闵熊儿说了一番。这时因为在洞中坐了一刻,闵熊儿站起,到了古洞外,看了看眼前这一带黑沉沉,今夜的天气很好,碧蓝天空,密扎扎的星斗,一阵阵山风吹过,草木发着响声。闵熊儿站了不大工夫,因为眼前静悄悄没有什么,自己刚要回身,突然听得偏着古洞的两边一片崖头上,草木的响声和微风吹的不同,闵熊儿伸手把腹中的软鞭扣环抓住,跟着上面唰啦的又有石块滑落之声。闵熊儿认定了这崖头上有毛病了,把金丝软鞭撤下来,一纵身向古洞的旁边一段悬崖下窜过来。
闵熊儿因为留守古洞,兵刃暗器全现成,自己刚要往这段崖头上纵身搜索时,突听得身后偏着东边唰啦的一声响,靠这山壁上长着的藤萝野草,分明是被人带动的声音。这一来闵熊儿大惊,自己此时可不敢骤然地发声喊嚷,一来是没辨清,是否有人侵入月牙岭,二来小萍尚不能动手。这个古洞不到近前是看不见,里面的灯光透露不出来,因为东边的声音较大,闵熊儿拧身已经纵过来,他身形刚往下一落,从东边月牙岭的岭腰,一条黑影飞纵下来,身形竟落在古洞东边一片荒草上。这一来可辨别清楚,一定是敌人了,因为姜秋野、黄浩就是有事到古洞这里来,也要先用铁沙镖报信,此时这条黑影一声不响飞扑下来。
闵熊儿拿定了主意,给他个先下手为强,身形往前一纵,掌中的金丝软鞭抖开,搂头盖顶照定了这条黑影砸去。这个人竟发着一声冷笑道:“来得好!”身形一晃,闵熊儿的鞭已砸空。可是闵熊儿手底下也够快的,身躯向左一转,金丝鞭用力地一带,唰啦地顺着一片荒草的草梢横卷回来,这一个“旋身盘打”招数开得非常疾。可是来人的身形轻快,实不在他以下,他这条金丝软鞭卷过来,这人身躯往起一耸,一个“旱地拔葱”,已经落到六七丈外。跟着闵熊儿鞭虽扫空,他的身形盘转之下,随着甩鞭之力,二次纵起,跟得可真够疾,人和金丝软鞭一块起,一个“飞鸟投林”式,鞭抖出去,追着这个人,用鞭头撩他,可是这条黑影已经落在荒草内。
赶到闵熊儿身形落下来,突然听得左肩头后有人喝声:“打!”闵熊儿赶紧右脚往前一上步,用力地向前一窜,鹞子倒翻身,这条金丝鞭又反甩出来,向背后就砸。这个人此时可不再闪避逃窜,口中喊着,“好鞭!”身躯向右一晃,闵熊儿的鞭又砸空,这个人一个“黄龙转身”式,翻身现掌,双掌齐下向闵熊儿的左肩头和胸前劈下来。此时闵熊儿已略辨出此人大约是个很年轻的江湖人物,不过穿着一身黑色短装,更是赤手空拳,只这三四招的功夫,闵熊儿知道是劲敌了。自己因为敌人这一招发得非常快,自己赶紧肩头用力向外一甩,从草探子中,猛向左一窜,窜出四五丈来,趁势把金丝软鞭一抖,反臂向后猛砸。可是这一鞭才打出去,突然身背后荒草又是唰啦一响,有人喊声:“接招!”这一来把闵熊儿可有些吓着了!
因为突然另有敌人扑到,他的金丝软鞭已然甩出去,急切间收不回来,右脚用力向左一滑,右手用力往回一带金丝软鞭,算是把鞭身猛撤回来,斜着向自己身后一撩。可是这时闵熊儿这条鞭竟被人抓住,先前动手的那人,他并没往前扑,口中却在招呼着:“相好的,还不认输么?”就在这个敌人喊声中,从岭腰这边,突然一个人扑下来,一条索子连环枪,随着往下扑的势子,口中喊着:“小哥,我来接应你。”这条索子连环枪已经向这个发话的敌人背上砸去。闵熊儿这时金丝软鞭被人抓住,抓他鞭的这个人,正在用力往外一夺他这条鞭。岭腰现身接应的人出现得出其不意,没带出一点声音来,喊声发出人已经扑到。闵熊儿也是一个急劲,他双手一掳金丝软鞭,一个“横身跺子脚”,向这人踹去。这个人竟自把鞭头松开,身形窜出去,口中在招呼道:“姓闵的,你不认栽,咱们再招呼几下吧。”此时那边两人已然动上手,闵熊儿也在奋力往前扑。
可是动着手,向来接应的人打招呼道:“那边来的是哪一位,别叫贼子们走脱了”,此时那个使索子连环枪的,也在答应道:“不用问我是谁,把这两小贼捉住了再说。”闵熊儿此时知道留守月牙岭,保护山头的黄浩、姜秋野,他们也是不愿意轻露姓名。这时两下里捉对儿动上手,他们渐渐地离开这片深草的地方,闵熊儿十分惊异,熊儿的目光锐利,已然辨认出这两个少年全和自己年岁不差上下,并且身手轻灵,所使用出来的拳术,自己就没辨别出是哪一派来,封拦格阻,攻守进退,自己和接应的这人所使的索子连环枪,全是软兵刃、长兵刃,在动手上占着极大的便宜。可是来人空手进招,应付有余。
刹那间已经动手有十几个照面,突然岭腰上又有一人在招呼道:“师叔,两个小贼到了这里么?好!我来帮你收拾他。”喊声中从上面又扑下一人,这时那使索子连环枪的也在招呼:“伙计,我这个不用你管,你去帮助闵小哥,把这小贼先拾下来。”来人应声扑到,一口寒光闪烁的朴刀,如疾风暴雨的已然照着闵熊儿向这少年进攻。这一来,这个少年似乎有些慌张了,在闪展腾挪中,竟自招呼道:“哥哥,他们以多为胜,咱们不能吃这个亏,亮家伙!”话声中,虽然在一口刀、一条鞭进攻之下,这个少年,一个“倒赶千层浪”式,把眼前的两件兵刃荡开,身形倒纵出去,这样一缓式,这两个少年是同时往腰间抖出一条兵刃来,一个盘旋飞舞之下,全反向回扑。
闵熊儿一声惊呼之下,他用掌中金丝软鞭,一个“盘旋扫打”,身形猛往外一纵,口中在高呼着:“老师傅们住手,讲明白再拼。”因为闵熊儿已然认出两个少年,使用的同样兵器,这种兵器,不入兵器谱,闵熊儿所以才这么失声惊呼,叫黄浩、姜秋野住手。闵熊儿这一退下来,双手抓住金丝软鞭护住身躯,果然那边黄浩、姜秋野也各自虚点一招,撤身纵出来。这两个少年,倒也把兵器往回一撤,闵熊儿已在招呼道:“二位可是武帮主麾下沈阿英、沈阿雄?你们不必忙着动手,我闵熊儿要请示你们为什么这样对付我,是何居心?”
黄浩、姜秋野听到闵熊儿这样招呼来人,也全是十分惊异,他们对于这两个少年不大清楚,可是闵熊儿说出他是武维扬的麾下,两人也十分惊心,恐怕眼前有一步难关,不易闯了。此时这两个少年各把自己的九连环往腰间一围,内中一个哈哈一笑道:“闵小哥,你的目力真好,不错,我们正是沈阿英、沈阿雄。这两位老师傅是何如人?月牙岭上,我们早已发现了。闵小哥,请你不必怀疑,我弟兄决无恶意,动手的缘由,正为得借着这个机会向你领教几招,因为岳麓山我们因为不得已的情形,没有和你相会,不过知道你在闵三娘手下,练就了一身惊人绝技,十二连环坞,没有机会向你领教,好容易今夜在月牙岭找到你,我们若早上现出本来面目,你决不肯再动手了,十分失礼,闵小哥,你不要怪罪我们弟兄才好。”
弄得闵熊儿此时不知如何是好了,他终是个在江湖中没有多大阅历的人,沈阿英、沈阿雄是武维扬一手提拔起来的值坛弟兄,现在他两人既到了,龙头帮主一定是尚在人间,这一来可怎么办?闵三娘此次在三湘,冒名使用竹符旗令,也就因为武维扬没有下落,生死不明,才敢这么做,不过居心是为保全风尾帮过去的威名,要对付这班恶徒们,但是武维扬此时突然出现,闵三娘不论是何居心,先犯了大罪,所以闵熊儿弄得张皇失措,简直不能答话了。
此时守护月牙岭的黄浩、姜秋野,看出来人决不会动手了,闵熊儿张皇失措的情形,他完全是被武维扬过去的威望镇住。还是这个黄浩比较着老辣一点,也就是白天在岭上现身的那个樵夫,年岁大的人,他把一条索子连环枪也围在腰间,更向身旁的姜秋野一摆手,姜秋野也把刀插在背后,这个黄浩却拱拱手道:“这二位朋友,咱们全是素昧平生,谁也没见过谁,你们既全认识更好讲了。”跟着向闵熊儿道:“小哥,既是一家人,什么事不好讲,你也是将门虎子,难道一点事不能担当么,不要紧,有事在,这二位朋友既然说出动手决无恶意,我们又何妨好好地谈一下。”
跟着扭头向这两个少年道:“我在下,姓黄名浩,这个是我师侄姜秋野。二位朋友,今夜月牙岭现身,我们论理不该过问,这是关系着凤尾帮的事情,只是我们在月牙岭奉命守护山头,就不能不置身其间,要问明来意了,除非是离开月牙岭,我们决不多管,二位是亲弟兄,恕我黄浩语言冒昧。”这时闵熊儿被黄浩用话这么一领,自己觉出个人这种地方太嫩了,江湖道中人,遇上事,天塌了有地接着,武维扬到了这该怎样,就让是事情不可开交,不敢说话,又搪得了么。何况我们娘几个又没有什么亏心的地方,暗用竹符旗令,也对得起武帮主。遂赶忙向前说道:“黄老师说得很是,你们虽非凤尾帮中人,现在情形不同,是应该过问的,彼此全是寄身江湖人物,又何妨多交个朋友。”闵熊儿跟着指着这两个少年,重新给黄浩、姜秋野引见。
沈阿英首先发话道:“闵小哥,这两位师傅,大约全是川边大侠甘老前辈的麾下。我们弟兄到三湘来,已经多日,这一带的情况,略有所知,今夜到此处来,正为得有要事和三娘相商,我们更要见另一个人。闵小哥,彼此的事是另说另讲,对于闵三娘本身的事,我们也知道个大概了,只是眼前的情形,恐怕要有多少人毁在这场事上,我们存着一番善意而来。我试问一声,在春陵山排云峰受伤的那个姑娘,大约就是闵小哥你的义妹了,从这件事上,免去了许多风波。我们今夜到这里来,正为得向三娘报告一件事,更愿意和住在月牙岭古洞中的这位带发修行人相见,她大约就是过去凉星山女屠户陆七娘吧?”
闵熊儿道:“尊兄难道单单是为她而来么,我们也要问一声,是否武帮主也到了三湘地面,彼此何妨爽快些说。”这时沈阿英一旁说道:“我们此番突然出现任何人难免有疑心之处,但是我弟兄,过去不过蒙武帮主抚养成人,传授我们一身本领,我们在十二连环坞,从来也不参与帮中事,因为我们不过是值坛弟子,没有我们过问的权力。此次来到三湘地面,既没有武帮主的命令,更不是跟随他前来,我们完全是出于个人的行为,不过眼前有我们必须下手的事。我们暗中细查这一带的情况,这才知道了甘老前辈和你们娘几个所有的行为,我们弟兄两个后生晚辈和这轻蹬人无怨无仇,你们更是居心保全凤尾帮的威名,不叫凤尾帮瓦解之下,落到这种骂名,千载耻辱,就是武帮主亲自前来,他能对你们有仇视在心么。我们弟兄年轻,现在已经是自己来斗闯荡江湖,可这三湘地面遇到了这种意外的事,大约也就是我弟兄痴心妄想的下场头,现在我不只于没有恶意,我们还要求助于甘老前辈。闵小哥,你是凤尾帮掌内三堂闵香主的后代,我们是一家人,黄老师和这位姜老师,全是名震江湖武林中最敬重的甘老前辈麾下,我们对于这班人,只有敬戴,焉能存丝毫仇视之心。闵小哥和二位师傅,请你们不要怀疑误事,眼前的事有极大的风波,三娘现在哪里?甘老前辈已经离开双塘口,是否到这里?可否容我们弟兄相见,我们也好说明真实来意,以免误会,以免误事。”
这时姜秋野一旁答道:“这位沈师傅,既然一再表明,我们这班人决不存仇视之心,我们又何妨到洞中一谈。”闵熊儿虽则说是强自镇定着,他终是对眼前事惊疑不定,听到姜秋野的话,忙地说道:“姜老师说得对,我虽然年纪小,一切事不敢妄自做主,但是我所知道的事,也可以坦然奉告,咱们到洞中细谈一下。”闵熊儿说着话,头前引路,扑奔洞口。哪知这时萍姑已然因为闵熊儿出来的工夫太久,不见他回洞,很是担心,已经走到洞门口那里,正在向四下张望,还没敢高声招呼,这时听到有说话的声音,从东边走过一行人来,萍姑这才招呼道:“熊哥,你和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