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寿身形窜出去,罗信喊了声:“你还想走!”这个罗信是真下毒手,金老寿此番入铁壁峰,也是他这种狂妄自信,目中无人毁了他,这种地方,他就不该进来,这个罗信是安心收拾他,此时他早从椅垫子下,把一对金镖抓到手中,一抖手,双镖齐发,向门外打去,跟着里面一片兵刃响,所有敞厅内的人,赤手空拳的,此时手底下全有了家伙。他这只镖打出,金老寿一直地从门口窜出去,就叫无法闪避,不过这种人他有一股子罡气托着,总和常人不一样,身形纵出去,背后的双镖到,一翻身,已经用手磕飞了一支,但是那一支已经打在金老寿的左肩头,斜穿过去,身形往外一落,这一镖金老寿还不至于躺下,可是埋伏在外面的刁四义和柳森,已经齐打呼哨,他们首先地从两边屋顶上窜过来,各自把手中所提的竹筒子一甩。这种东西可厉害了,谁也想不到罗信竟会用这种下流手段,他这竹筒子中,完全装的是生石灰,这两筒子石灰甩出来,金老寿在平时,还能仗着他八步赶蝉独有的轻身冲逃窜开,此时在已经中毒之下,急切间也没防备到会有这种恶辣的手段,这两筒子石灰甩出来,金老寿虽则还是强自挣扎往外窜,可是那十几个提竹筒子的,也全把竹筒子的生灰甩出来,再想往前窜,一片白烟,甩到脸上眼就得瞎,要命金七老用手往脸上一抹之下,急得是哇呀呀怪叫。

此时刁四义、柳森把竹筒子一抛,这两个人首先扑过来,里面的罗信、万胜刀周明全往外紧扑出来,他们是预定好的计划,早就防备到这种蒙药倘若被金七老坚持着不肯入口,只要他往外一走,也叫他走不脱,金七老一扑出去,罗信镖发出,金背砍山刀也到了手中,周明等轻蹬人,随着罗信的身形往外一窜,他们是完全奉命分守四周,阻挡金七老。此时双手金镖罗信知道金七老已经中了毒,所以他更有了把握,先前是防备着金七老一切事不易瞒过他,所以自己手下这些人,除了刁四义、柳森在一个急切间撤身退去,其余的人,全隐在身旁,他们是一语不发,专等待动手,此时窜到门口,他们分两旁贴着窗下窜出去,可是动手的时候快,刻不容缓。黑熊刁四义、宣河舵主柳森,这两个人,手底下全是够狠的,生灰已然甩出来,抡刀扑到,左右夹攻。

就这样,这个要命金七老依然要做最后的挣扎,刁四义的一口刀已被他一翻掌,他可也不管是刀刃,刀背,运足了掌力劈出去,刁四义竟被震得身形晃出去。可是宣河舵主柳森这一刀,本是照金七老的胸口上扎来,金七老一拧身,躲双方的刀来不及了,扑哧一下,刀尖子穿着左臂上扎过去,金七老啊的一声暴喊,他把双臂一抖,两眼被石灰迷得睁不利落了。

可是那个柳森也是贪功心切,他忘了他动手的是什么人了,这个要命金七老一个“金龙抖甲”,刀虽然穿在左臂上,他丝毫不顾,双掌照旧地抖出去,柳森身形往前探着,砰的一声,柳森在一声怪叫中,整个的身躯被打出去,连第二声没喊出来,口喷鲜血,死在丈余外。可是双手金镖罗信背后可扑到了,这个要命金七老把柳森打出去,那个刁四义刀被震出去,他不肯甘心,二次地把刀圈回,仍然向金七老的肋上扎。金七老在此时仍要凭一双铁掌以“拨风八打”,要冒着敌人的环攻之下,往外窜,刁四义二次递刀,双手金镖罗信可到了,他这一刀带着风声劈下来。女屠户陆七娘本是藏在房山角檐头下,到此时她可不能再顾忌自身的危险了,倏然身形往下一落,已经一抖手,子母珠连续发出,向双手金镖罗信,左半边脸和右手腕打去,虽则陆七娘子母珠发得快,可是罗信这口刀他已然剁下来,他的后脑虽则被打中一粒子母珠,金七老迷离泪眼之下,身形一转,忙抓刁四义的刀,刁四义猛然往下一伏身,刀已然撤下去,罗信的金背砍山刀,噗的一声,砍在了金老寿的背上。这还仗着他后脑被子母珠打伤,往右一晃头,手底下的力量卸了三分,若不然金七老也就死在他这一刀之下,就这样背上砍伤很重,身形是踉跄往前闯去。

此时陆七娘一个箭步已经纵身过来,敞厅前仗着有这片白烟雾,所有两边火把又撤出两三丈去,陆七娘遽然现身之下,任何人还辨不出她面貌来。

罗信刀砍中了金七老,金七老身形踉跄往前蹿去,罗信可是后脑打伤,左手一按伤处,他身形可往后撤,用刀护自己的面门。那个刁四义他却依然要捡现成的便宜,想要把金老寿亲手料理了,往后在江湖道中也好耀武扬威,他猛然一长身,往前一扑,口中喊着:“老儿,你躺下吧。”他这一刀往前戳去,陆七娘这时见罗信已经后退,往前一纵身,抡剑照定了黑熊刁四义的脑后便劈。

黑熊刁四义觉得背后风声劲疾,他赶忙右脚往后一撤,一翻身,抡刀往上一搪。陆七娘此时手底下也不肯再留情了,“太公钓鱼”式,剑劈下来,刁四义翻身撤步,横刀往上封。陆七娘掌中剑猛然往后一撤,剑尖一颤,“叶底摘花”“游蜂戏蕊”,这一招三式,看不见腕子怎么变化,只有剑尖颤动,哎哟一声,刁四义右肩头已被扎伤。可是金七老此时身形可站不住了,并且呼哨声起,唰唰的就是好几支弩箭过来,仗着生石灰的烟雾弥漫,只有左腿肚子被穿中了一下,尚没射中要害。陆七娘刺伤刁四义之下,身形已窜过去,可也怕金七老分不出什么人来,任意下手,口中在招呼着:“七老,我来救你。”陆七娘到此时咬定了牙关,安心冒百死来救他,好跟他解冤释怨。

口中招呼出去,一把抓住了金七老的左臂,掌中剑“倒挑珠帘”,在面前舞动,一斜身,把整个脊背,贴入金七老的怀中,竟把个要命金七老驮起来,但是把他背起来,陆七娘心里可就凉了,这分明是同归于尽而已,这怎么逃得开,金七老庞大的身躯,陆七娘任凭有多好的功夫,终属女流,没有那么大力气。死中求活之下,陆七娘的力气是加增了一半,拼着命地挥动剑,自己认定了东北山墙那边是逃走之路,身形是紧往房山角这里扑。在同时西边是一片哗乱之声。

这种情形下,甘云凤、闵三娘也全动了手,不以死相拼是不成了,甘云凤把子母珠连续发出,这一手暗器,打得是十分得力,把眼前危险的形势略缓了一下。一片呼号喝骂之声,闵三娘仗着亮银梭,也阻挡住了陆凤洲跟七星鞭周斌。此时甘云凤首先窜过来,身形落在陆七娘面前,口中招呼:“随我来。”甘云凤带领着陆七娘往敞厅东山墙这边转过来。闵三娘这里,却破死命地挡住了从东边窜过来的焦宏,两下里已在拼命地以死相拼了。

陆七娘不过是强自挣扎,转过了房山角这里,这时陆七娘虽则才逃出六七丈来,刚转到后墙下,已经力尽筋疲。此时四周的呼哨一声比一声紧,更有人高喊着:“弓箭手赶紧往东北圈住了。”此时闵三娘把一身本领尽量施展出来,掌中剑是疾风暴雨一般,唰唰的一连十几箭。那个焦宏虽也是江湖道中的好手,可是他已经一连两次,被闵三娘的剑削伤了左胯右肩,伤痕虽则不重,可是动作已经失去了灵活。闵三娘不敢恋战,一个“推窗望月”式,把焦宏的刀撩出去,一翻身,白鹤亮翅,闪身一展掌中剑,把焦宏的右胯削伤,身形紧窜出来,扑向东房山这边。此时陆七娘已在低声招呼道:“师妹,走不脱了。”甘云凤却很快地也把要命金七老的右臂抓住。金七老此时虽是觉得头大得像斗,眼睁不开,但是心里明白,背上的刀伤虽重,可是还要不了他的命,耳中只觉得嗡嗡的响,也听不见什么,尚还知道被人背在背上。

此时窜到这敞厅后面,甘云凤刚招呼了声:“你把他放下来。”陆七娘实在支持不住,个人身躯往后一仰,把金七老放下去。就在这刹那间,左手尚抓着金七老的左臂,突然那万胜刀周明一声不响,从敞厅后坡窜下来,他是人和刀一块下,这里虽则黑暗,只于是辨别不清面貌,因为前面有一片火把的光,并且知道金七老被人救着往这里逃来,他身形猛扑下来,这一刀照定了金七老的后脑剁下来。此时甘云凤陆七娘,一个是左手抓金七老的右臂来搀扶他,陆七娘抓着金七老的左臂,不过甘云凤是正在金七老的面前,陆七娘是气喘吁吁之下,周明的势子太疾,陆七娘只得奋力地一抖掌中剑,呛的一声,崩在了周明的刀上。此时甘云凤却在用力地往前一拉金七老,把金七老的身躯往前带出两步去,翻身一剑向万胜刀周明劈来。

可是此时万胜刀周明刀被震开之下,身形往旁一撤,一个抽撤连环探臂往前一递刀。陆七娘剑也是用力地封上去,她更因为不敢把金七老的胳臂松开,金七老的身形往前一窜,陆七娘的脚下也被带得往北一错步,万胜刀周明这一刀竟自斜扎在陆七娘的左肩头下,右臂上。闵三娘听得有人袭击再扑过来,陆七娘哎哟一声,身躯窜出去,这条左臂也是血流如注,仗着这里已经离着后面铁壁峰很近,到处有高大的树木,和很深的乱草。闵三娘更同时扑回来,奋不顾身地把万胜刀周明挡住,这口剑上下翻飞,万胜刀周明,竟自被迫得往后退去。

此时甘云凤已把要命金七老架着到了一株大树下,陆七娘带伤也退下来,甘云凤在急切间问:“师姐,怎么样,还走得了么?”陆七娘道:“不要紧,左臂虽伤,还有右臂呢。”甘云凤架着金七老也是倚在大树边,但是前面的人,这就扑过来,不过很可疑的按眼前的形势,决不会容他们迟缓停顿,可是眼前只有这个万胜刀周明一个人,前面喊杀声很急,不过没有人跟着追过来。

甘云凤很着急地向陆七娘道:“璞贞,前面是出不去,转着铁壁峰后,可有我们走的道路。”陆七娘恨声说道:“可惜接应不到,我们弄着金七老,走得开么?”此时这个金七老身贴在树干前,他的脊背往树身上一碰时,背上的伤口很大,疼得他一声怪叫,竟自把一双豹子眼睁开,可是跟着就要发昏的神情。此时甘云凤却向金七老身边用极严厉的口吻,招呼道:“金老寿,你是四十多年闯荡江湖的人物,你要做垂死地挣扎,这么死在龙山,你也甘心么?把你丹田气提起吧,还不随我走,就要死在乱刀之下了。”

此时要命金七老只是头昏得太厉害,抬不起头来,他可是近二十年来,除了吃酒之外,再没有他所好的,他这种丹田气坚,自己虽则头昏,心里尚还了然,可辨不清身旁的人是谁了,只听得出是女的,心里也是像火烧一般,在耳边听到这种鼓励他要拼命地逃出虎口。这个金七老他竟自哇的一声怪叫,胸头一阵翻腾,一张口,把他腹中所饮的酒,全吐出来,跟着努力地睁着眼,自己奋力地一抬腿,往前一迈步,身躯一晃,可是他把自己的真气完全提上来了,眼前虽辨不清一切,可是他居然说出:“我能走。”甘云凤向陆七娘也呵斥了个“走”字,也真难为七娘,此时不顾自己的伤痕疼痛,左手提着剑,用右手来架着七老的左臂下,甘云凤也搀架着金七老的右臂,贴着树荫下,直扑这个铁壁峰前,这一带全是半人深的荒草,一排排的参天古树,两个人架着金老寿一路狂奔,果然比较先前省了极大力气。这个金七老也不知道他是明白,还是在昏迷着,可是他脚底下非常快,不过陆七娘、甘云凤全觉得出他不会辨方向了,并且脚底下踢到石块时,也不知道躲闪,没有人搀扶着,早已摔在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