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尚毅虽然十分惊异,可是自己不肯离开这里。他已经拿定了主意,任凭你是什么人,只要不向我挑战,我欧阳尚毅决不先行动手。他仍然隐身在城头上,等待着堵截陆七娘。

就在这时,忽然瞥见沿城墙下西南一片荒林小路间,隐约似有两条黑影,忽隐忽现,竟向城墙这里扑奔过来。欧阳尚毅认为这是那陆七娘和吴青了,自己赶紧把身形隐起。欧阳尚毅此番已预备了下毒手之心,因为凤尾帮中处治一个有地位的人,按帮规讲,决不准你任意责罚杀害,够上香主的身份的人,错非是内三堂、外三堂的老师们亲自主持神坛,才能宣布帮规。并且够了香主的身份,就是龙头总舵上也得请祖师的神刀神杖用刑处治。如今欧阳尚毅却要当机立断,不为这些坛规所累。好在自己是龙头帮主以下的首座,尚还担当得起。所以此时掌中已扣了三枚金钱镖,只要是陆七娘和吴青一露面,就要向穴道上和致命处招呼,好歹地先把他二人打伤,不叫他们逃出手去。这样对付人是欧阳尚毅入江湖道以来,四十年中所仅见的事。

那两条黑影刹那间已经渐渐地扑奔城墙这边。欧阳尚毅仔细辨认之下,认为大致不差,定是这两个叛帮背教之徒前来送死了。这时这两条黑影已然贴近了城下,他们又往西飞纵出去十几丈外,奔了一条残缺的马道,两人一前一后,飞纵上城头。欧阳尚毅此时已然看清,头里正是陆七娘,后面是吴青。自己往起一耸,竟施展开“蜻蜓三抄水”的绝技,贴着城墙边一起一落,只往那前面垛子上微微一贴,又复腾身而起,往前只两个纵身,已经相隔陆七娘和吴青只有两丈左右,猛然手扬处,口中喝了个“打”字,金钱镖脱手发出,一枚是奔陆七娘的左耳旁;那两枚却奔吴青上身打去。欧阳尚毅从不轻发暗器,这种金钱镖出手,劲疾异常,赶到这三枚镖离着陆七娘和吴青还有数尺远,蓦然间,在城墙外口竟有人“扑哧”一笑,但见三枚金钱镖同时“铮”的一声完全落向城下,全被人用暗器给截回去。

那陆七娘和吴青虽则没被镖打伤,可发暗器和发笑声,已经把二人吓得丧胆亡魂。这两人好似已知道什么人在此堵截,决不想动手答话,全是不约而同地往右一斜身,顺着城墙上面如飞地向西逃下去。

欧阳尚毅愤怒异常,认定是那金七老在此等候,故意地破坏自己,不叫自己得手。他此时看这暗中和自己为难的人,就在自己丈余外墙的外口荒草之间,双掌一穿,身形矮着,腾身纵起飞扑过来。可是欧阳尚毅身形往这一片荒草间一落,暗中潜伏的这人往起一腾身,已到了城墙的垛口,在垛口上轻轻一落,却往起又一纵身,竟往城墙下翻去。在他身形纵起时,欧阳尚毅惊异得哦了一声,已经看出此人并不是金七老。这人竟穿着一件两截儿长衫,分明是那以离魂子母圈威震净业山庄的活报应上官云彤了。欧阳尚毅不禁咬牙切齿,认为今夜有这么两个硬对头,自己非栽在他们手中不可,在痛恨之下,誓要和此人一拼。他脚下一点,也横蹿过来,追到垛口上。

这活报应他竟自从城头上猛翻下去,身形只往城墙的半腰上一贴,“燕子穿波”式斜纵上去,竟落到城根下荒草间,下面又黑,立刻踪迹渺然。欧阳尚毅自己认为,今夜不止于要败在这两个对头之手,女屠户和吴青也定要逃出手去,此时不是负气的时候。活报应上官云彤只好任他避去,先行捉拿女屠户和吴青要紧。欧阳尚毅把身形往下一矮,纵跃如飞扑了过来,向西追出有一箭多地远。这一带的长城年久失修,离开关口越远,残破得越厉害,上面荒草丛生,连那城墙的半腰上也生长出树枝来。追赶了这一箭地远,欧阳尚毅在应付这种局面,手段可并不弱,他早把身形隐秘起来。并在追赶女屠户时,竟自把轻易不肯脱掉的长衫脱去,更运用开自己三十余年来所锻炼的轻功提纵术、草上飞行的绝技。这种“草上飞行”可是名不符实,只是相沿的年代很久,全不肯再改变名目,事实绝没有那么轻的身形。在树帽子上施展轻身提纵法,那已经是绝顶的功夫,若在草梢上,那是绝没有的事。这种名目不过是形容得到极处,在草地上身形起落,全凭脚尖一点之力,脚底下只要凭借着一点力量,即可二次腾身,踏在草地上时,草梢倒下去草根不断,人飞纵过去后,着脚处的草仍然能恢复原状。

欧阳尚毅此时,一边搜寻着两人的踪迹,一边沿着长城往西飞驰过来,眼中忽然望到一处靠城墙的外口,残缺的地方很大。因为在自己的计算下,他们往城外翻时,在这双方劲敌追击下,绝不敢施展“壁虎游墙”之功,因为那种功夫是背贴到城墙上,没法子再隐蔽形迹,所以他们必须找一跃而下的地方,才敢翻下去。既然追出这么远来,望不到陆七娘、吴青的踪影,眼前这段残破城头,正是他们可以翻下去的地方。这时欧阳尚毅已经借着一片荒草把身形蔽住,往城外仔细打量时,贴近城下虽则有着脚的地方,但是前面有一段极大的山沟,正作为护城的城壕。这个地方,以他二人身上那份本领,似乎还不容易就渡过去。除非仍然向东翻回去,扑奔关口一带。可是关外也有营幕,也有防守的官兵。欧阳尚毅认定了反正他们离不开附近一带,定要设法飞渡这道山沟,自己遂也从这城头上翻下去,落在了城根下,竭力地隐蔽着身形,穿着丛林茂草,往前面排搜下来。才出来有二十余丈远,耳中似乎听到些异声。贴着城根下竟自有一片芦苇,约有七八丈长的地方,芦苇的梢时时在颤动着。欧阳尚毅索性稳定着身形,不出一点声,贴在城根下静静地看着。刹那间,自己停身之处忽然“叭”的一声,不知从什么地方飞过一块石头来,撞在城墙上落到草中。稍沉了沉,三四丈外几株榆树旁,地上又有一声响,有一件东西打在地上,跟着上面树枝“哗啦”一声,枝叶折落,上面的宿鸟惊飞起来。欧阳尚毅仍然是不去理它,跟着东响一声,西响一声。过了片刻,那芦苇丛中发着一片轻微的声响,竟自从里面慢慢地溜出两条黑影,脚底下走得极慢,不带一些声音,只有分拨着芦苇发出些微声,若不是身临切近的人也不易觉察。欧阳尚毅注目观察,果然是女屠户和吴青。

这二人从芦苇丛中出来,彼此一语不发,直奔山沟边,顺着山沟往西稍动着,还不住地往山沟里查看。因为山沟里有五六丈的地方,又在黑沉沉的夜里,辨不清对面的形状,不敢贸然施展轻功往对面纵。欧阳尚毅既看到他们,索性看看他们用什么方法要渡过这条山沟。他们二人凑到一处,附耳低声商量了一下,竟自顺着山沟边往西紧走下去。欧阳尚毅知道他两人不会再逃出手去了,索性等他们走出数丈外,自己才贴着城墙根荒草略少之处,轻着身躯,也渐渐地往前移动,在后面跟缀。顺着山沟又走出来十多丈远,见两人已经停身在山沟边上不动。那陆七娘又连着抛了几次石块,向四下试探是否有人跟缀,她忽然竟自大胆把火折子取出,背着身子把火折子晃着了,伏身在山沟边上,向山沟查看一时后仍然举起。

这时,身后的吴青发了话。他说道:“七娘,我看我们已经走到了尽头,你不用再挣扎下去,人活百岁终须死。我吴青在江湖中也闯了二三十年,今日落到这种地步,也算我命该如此。咱们不如临死落个干净,跳在山涧里,不比被擒获落在他们手中好得多么?我们落个临死不屈,还不失绿林道英雄本色。七娘,你认为怎么样?”

陆七娘竟自“哦”了一声道:“怎么,你想死?我可没想到你这么没有志气,我陆锦云可算是痴心的妇人了。遇到这么点阻挡,就至于这么灰心,那刀架在脖子上,你定然叩头求饶命了。哼!我错看了你!”

她说到这里,吴青低声呵斥道:“七娘,你这全是什么话?你敢轻视我。我觉得我跳涧而死,我是死在你的身上。不是为了你,凭吴青怎么会落到了这种地步?我绝没有一句抱怨你的话,我认为咱们是冤、怨、缘。你若是这么轻视我吴青,我可要对不起你了。”

陆七娘冷笑一声道:“吴青,你对不起我又该怎样?敌人已经四下追赶我们,我们应该临死也挣扎一下,不能白白地落在他们手内。所以我认为你在这种时候要想投涧而死,是太没志气,不到了最后一步,我决不肯甘心。我认为无论怎样,也要设法飞渡过这段山涧,我们只要逃开今日这个局面,依然会有我们的天下。以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事到临头,连一个女人都保护不了,你叫我怎不恨你?吴青,不要错了念头,你我全有一身本领,掌中刀,囊中暗器,再不济也能料理他两个。要往鬼门关去,也拉个做伴儿的。活不了时,七娘自然会告诉你。我看前面那一段很窄,或许蹿得过去,随我来!”她竟一把抓着吴青的胳膊,顺着山沟边往向外突出的沟口扑过去。

欧阳尚毅认为,真要是容他们蹿出山沟去,张凤洲、唐鹤寿不一定准赶到了,非被他们逃走一个不可,还是即刻下手为是。他立时一个“旱地拔葱”式,向那山沟边上猛扑去。他是贴着一片树林子边上,从几株较矮的小树上越过去,身形纵起丈余。突然从小树的那边也飞起一人,竟猛往欧阳尚毅的身上扑来。这人出现得十分突兀,欧阳尚毅身形悬空,这非和他撞在一处不可了。欧阳尚毅猛然丹田里气往下一沉,把往上耸起的式子卸了,身形一落,脚点着小树帽子,在那枝叶上一点;脚底下借着这点力量,竟自倒纵了回来。可是突然发现这人竟落在小树上。欧阳尚毅身形往地上一落,一抬头打量这人,这人在树顶上竟自“扑哧”一笑道:“香主别来无恙?”

这一下子把欧阳尚毅气得羞愤欲死,这分明是在十二连环坞净业山庄以一对离魂子母圈会斗群雄的活报应上官云彤。他竟自在这时赶到,来阻挡自己捉拿淫孀陆七娘和吴青。欧阳尚毅在愤怒之下,双掌一分,已经腾身而起,用“龙形穿手掌”向小树帽子上打去。欧阳尚毅此番对于活报应上官云彤,也算是用上进手的招数,要和这活报应一决生死。身形扑去,这是连人带掌一块儿进。可是他往树顶上一看时,活报应明是占着优势,不过他不知安着什么心意,决不接招,偏偏等着欧阳尚毅身形已经到了树帽子上,他才往后一个“金鲤倒穿波”,从树帽子往上拔出来,倒翻下去,竟往一人多高的荒草丛中落下去。欧阳尚毅更不顾忌活报应的暗算,丝毫没有停留,也向这片荒草丛中扑进来,可是人已失踪。这一耽搁不要紧,女屠户和吴青竟在这时也是死中求活地猛然向出沟对面翻过去。

欧阳尚毅从入江湖以来,就没栽过这么大的跟头。已经到了自己手中的人,竟自仍然被他逃出手去,自己还有何面目再在江湖上闯。咬牙切齿之下,也从山沟这边飞纵过去。可是陆七娘和吴青此时已把身形隐去。欧阳尚毅才翻过山沟来,跟着听着身后有人低声招呼:“欧阳香主不要着急,我们从高处已然望到他们的踪迹。方才若是能够跟踪追赶,也不会叫他二人逃走,欧阳香主焉能抵敌这么些人?”

事到临头也只有舍命一拼了。这时唐鹤寿、张凤洲已经赶到。欧阳尚毅遂向唐、张二人呵斥道:“无论如何,非在天明前把这二个叛帮背教的奸夫淫妇生擒活捉不可。不得已时,你们尽管下手取他二人性命,若再叫他们逃出手去,我欧阳尚毅只有拔剑自刎。”

可是欧阳尚毅此时心慌意乱,不能再辨别事情的厉害,以唐鹤寿、张凤洲二人对付陆七娘和吴青,还未必能得手。那海鸟吴青也是凤尾帮中著名的人物。而唐、张二人在追过来的路上,不是受那金七老和活报应的阻挡,而是那燕赵双侠老大蓝璧、老二蓝和。欧阳尚毅知道这些后,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认定了今夜是自己的生死关头,金七老和上官云彤已难对付,这要再加上燕赵双侠,我欧阳尚毅焉能抵敌这些人。他吩咐完了后,立刻一下腰,腾身纵跃,向前搜索下去。

唐鹤寿、张凤洲,一个扑奔东南,一个扑奔东北,也往前追搜下来。这种地方,路径荒僻难走。因为离开关口那边已远,这是一座接连乱山头的地方,到处里乱草树木,坎坷难行。欧阳尚毅不顾一切地,顺着一条小山道如飞地向前追赶,已经离着那山沟有一里多地。这里是一段极险要的地方,乱石成堆,荒草过人,一处处野木横生,荆棘满地,脚踏在上面得留着十二分神,稍一疏忽,就容易被荆棘藤蔓绊倒。欧阳尚毅仗着一身轻功,本领过人,在这上面轻蹬巧纵,身形起落如飞,闯过一段极难走的路,往一处较为宽大的小山头上扑上来。因为到了上面能够仔细辨别四下的道路。离着上面还有两丈多高是一个斜坡,欧阳尚毅脚下一点地,腾身纵起,才往那上面一落时,突然在道旁一排小树林中,有人带着轻蔑的笑声说了句:“你才来!”

欧阳尚毅恐怕遭到他的暗算,身形往头上一落,赶紧往旁一闪身,喝问道:“什么人?”可是并没有答声。欧阳尚毅知道此人隐身在树林后面,怒声叱道:“既要和我欧阳尚毅做对手,竟自这么藏头露尾,你算什么江湖道的朋友,欧阳老师倒要见识见识你。”

说话间伸手把背后的剑撤出鞘来,左手剑诀往剑身上一按,往下一矮身,腾身纵起,竟向小树林中猛扑进来。这种行动分明是犯着江湖大忌。可是欧阳尚毅不顾一切地往小树林中闯了进来,剑在头里,身形往里一穿时,掌中剑已经往起一挥,随着落下去之势,这口剑在自己头顶上一个剑花盘旋了一下,树上的枝叶被这口利剑斩得四下纷飞。欧阳尚毅已然穿入林中,这后面并没有多宽的地方,隔开这排小树只有六七尺远,就是突起山头一座石屏,高有三四丈。欧阳尚毅脚下一停,猛听得头上面有招呼道:“欧阳老师,到今日你还执迷不悟,要为那贪心过重的武维扬作最后挣扎,这实在太不明智了。依好朋友的劝,趁早洗手江湖,不管他们这笔闲账,任凭他自生自灭岂不是好?”

欧阳尚毅在上面的发话中,把身形已然退到树林的枝叶下,一抬头,见石屏上面站定一人,面貌虽然看不真切,但是他那两截长衫看得清清楚楚,正是那活报应上官云彤。欧阳尚毅已然把剑交到右手,往左一拧身,呵斥了声:“欧阳老师要看看你的一身绝技才肯甘心。”

他脚下一点,已经往后斜纵上来,约莫着已够上了远近,一扬手,喝声“打!”立刻两粒银丸脱手打出。上面的活报应哟了一声,一晃身竟自把两粒银丸让过去。可是欧阳尚毅再往上一纵,脚点突起的岩石,又一振右臂,三枚金钱镖连续打出。这种手法真是劲、疾、准,活报应“哎哟”一声,向后倒去。欧阳尚毅乘声竟蹿上石屏,见石屏后黑沉沉,疑心活报应已葬身下面,耳中忽听身后下面有人拍掌狂呼道:“不用吊丧,我还活着哩!”

欧阳尚毅一回身往下面看去,只见活报应不知什么时候已翻下去。欧阳尚毅从没吃过这种亏,双掌往胸上一错,才要纵身扑下去,下面那活报应却招呼道:“我穷酸是清官,不爱财,还你这个。”“个”字一出口,一扬手,三枚金钱镖脱手打出。欧阳尚毅赶紧向左一晃,这三枚金钱镖擦着肩头打过去,他更不再提防上官云彤二次的暗算,往前一耸身,飞纵下来。

欧阳尚毅这下真急了,安心和活报应分生死存亡。他这一扑下来,上官云彤竟把身形施展开,倏起倏落,快似离弦之箭飞纵出去,口中还在嚷着:“把钱扔了又心疼,我叫穷酸,你叫穷狂。回头见!”

这段山道也真个令人头疼,荆棘满地,野草横生,一丛丛的小树,有的连道路也遮蔽了。欧阳尚毅追出一箭地来,在一个转角的地方,竟又失去了那活报应的踪迹。他此时急火攻心,虽然在这种情况下,明知道自己栽在了活报应手中,可是眼中所见到的人是凤尾帮的仇人。到最后一步,自己不能后退。他顺着这条荒凉的山道,如飞地追寻下来,又追出几里多地来,再也找不到他,并且跟唐鹤寿、张凤洲也散开,更不见女屠户和吴青的踪迹。欧阳尚毅认为,今夜就是自己最后关头。被人戏弄还算小事,把女屠户和吴青放走,自己身为凤尾帮内三堂的首座,有何面目再回临榆总舵。他越想越觉得心里着急,道路渐渐地开展,也不像先前那么荒凉了。他仔细辨别方向,还是绝没走差,再往前走,过了榆关这一段山道,就到了驿路大道上。

欧阳尚毅往前又出来十多丈远,眼前是一股子岔道,往偏着东走,不用问是奔官站大道;偏着西却不知什么地方了。他认为吴青、陆七娘绝不敢在这一带停留,他们至少也得离开榆关百余里,不然就紧赶下去。我欧阳尚毅虽然已经失败,在这种时候,他又何不急于回临榆总舵,早去一时,不过早难堪一时,还不如趁此时天色未亮,我索性再追下十余里,找他们必然经过的地方,潜伏在那里,等候着他们。万一天不佑恶人,也许仍然叫他们落在我手内。

欧阳尚毅主意拿定,从这三岔口往东去的山道上纵身时,耳中听得“哧”的一声轻笑,这声音分明出在往西去的那条路上。他才一转身,忽听那边有人说道:“欧阳尚毅,你也该放手了,还是往这里来对。”

欧阳尚毅一听这声音,既不是活报应,也不是要命金七老。他往起一腾身,飞纵过来,直扑往西去的路口。这条道路并没多宽,并且山道还是往高处走。方才发话的人分明就在这附近,可是怎么搜寻也没有敌人的踪迹。欧阳尚毅遂不顾一切,顺着这条山道往上盘旋,到了这个斜坡上面,竟自怔住了,见往前去正有一座峰头阻挡着,上面孤零零一间小庙。欧阳尚毅好生灰心,自己就这么被人戏弄?实不甘心,可是搜寻不着敌人,空急死有什么用呢?看这情形,暗中这人决不会逃走。一转身,仍然要退下这条山道,忽然听得身后又有人招呼道:“告诉你回头,你不回头,趁早给我放手吧!”

欧阳尚毅喝了声:“什么人,敢戏弄你欧阳香主?是好朋友,和你欧阳老师较量几招!”

可是他口中答着话,在一转身时,暗中又摸到三枚金钱镖,身形一斜,眼中向小庙那边查看。只见一条黑影正从小庙后面落去。欧阳尚毅往下一矮身,再往起一长,一个旱地拔葱式飞过去,从那小庙的顶子上一落。这次可叫他看清楚了,只见这人身形矮小,虽然背着脸,大致已然看出。脚下一点小庙顶子,腾身扑了过去,口中却在招呼:“前面敢是蓝氏双侠吗?再不留步,我可要无礼了。”

欧阳尚毅是身形快,手底下也快。话声中,身躯才往前一落,把掌中的三枚金钱镖扬手打出一枚。那人一斜身,这枚镖擦着他的脑后打过去。可是欧阳尚毅第二枚金钱镖也随手打出,正奔此人的左太阳穴。可是这人一低头,钱镖二次打空;欧阳尚毅第三次金钱镖又打出,奔这人的胸前,最后这一枚腕力足,手劲大,这人的身形却又猛往右一扑,三枚金钱镖全打空了。欧阳尚毅已然看出正是蓝璧,双掌一错,猛扑了过去。

追云手蓝璧往右一纵身,又自避开,口中却在招呼:“欧阳尚毅,你和我老头子拼哪门子命?淫徒荡妇被你老儿得财卖放,两人全逃出手去,你也对得起良心么?你真算造孽了。”

蓝璧口中说着话,脚底下可不停,连着腾身纵跃,竟向乱山头上纵去。

欧阳尚毅也叱道:“可惜燕赵双侠就是这么怕死贪生,不敢跟我动手过招,你算栽了。”

他也一边喊着一边追。忽然身左侧丈余外一块大石头后面,有人猛一长身道:“这好不要脸,燕赵双侠比你还强得多。着打!”随着打字出口,一块拳头大的石头飞击过来。欧阳尚毅避开石头,才看出又换了矮金刚蓝和。欧阳尚毅气得眼中冒火,想不到今夜自己遇到这么些麻烦。燕赵双侠蓝璧、蓝和,这是最难惹的主儿,谁沾惹上他们弟兄,简直就得自认晦气,他们得不了便宜去,就跟你没完没了。活报应上官云彤、八步赶蝉金老寿这两个恶魔,更是江湖路上出了名的刁钻古怪,无论走到什么地方,他们办出事来,全比别人厉害三分。今夜这班人和自己做了硬对头,这一点不假,是我欧阳尚毅的末路穷途,走上了最后的道路。越想越觉眼前的事严重了,欧阳尚毅也安心以自己一生所得的威名,和一生所学,跟这几个硬对头拼最后一招。这种心念一动,欧阳尚毅哪还肯再存丝毫退缩之心,身躯往下一矮,双掌一错,猱身而进,往那巨石旁扑去。

这次矮金刚蓝和却不再撤退败走,竟自一声狂笑,也往前一扑,迎了上来。欧阳尚毅拼死来的,脚尖往山石上一点,右掌探出,向矮金刚蓝和华盖穴上就点。蓝二侠口中说着:“有本领就施展吧!”身形往右一晃,挥右掌往欧阳尚毅的曲池穴上便切。欧阳尚毅右掌往外一展,左掌递出,“黑虎掏心”,向蓝和右肋上击来。蓝和右脚往后一滑,身躯微往后闪,欧阳尚毅这一掌只差着一寸打不上他;可是蓝二侠却把左掌往外一横,明着是往欧阳尚毅的左臂上一擦,可是掌锋才贴近了他的臂弯下,竟自反着向外一横,翻掌背、现掌心,向欧阳尚毅的左肋骨上击去。欧阳尚毅往右一个盘旋,身随掌走,竟反欺到蓝和的左臂后,双掌往外同时发出,“金鸡抖翎”,往蓝二侠的背上击来。可是蓝和身形往下缩,欧阳尚毅双掌打空,蓝二侠用“摘星换斗”式,身形矮着,双掌翻起来,向欧阳尚毅双臂骨环上击来。欧阳尚毅脚尖一用力,双臂往起一抖,“鹞子钻天”,腾身跃起,斜着出去五六尺,竟往一块巨石上落去。可是蓝和丝毫不肯容情,跟踪而进,竟向那巨石上扑击过来。欧阳尚毅没容蓝和脚下站稳,“金龙探爪”式,斜探着身子,一掌打出;蓝和脚底下并没找稳,欧阳尚毅这一掌劲疾,蓝和脚着巨石,倒身后仰,身躯竟自倒纵出去,仰面朝天式往那下面的一段斜坡上落去,身躯离着这倾斜的山道还有五六尺,身体好似风车一般,凭空一转,轻飘飘落在山道上面。欧阳尚毅要趁他二次身形没站稳,以“饥鹰搏兔”式猛扑下来。可是他身形没纵起,竟觉得背后一股子劲风扑到,停身之处又没有多大的地方,不容易转旋闪避。欧阳尚毅赶紧把身躯往左用力一带,右脚已然跨出去,向左抢出一步去,“玉蟒倒翻身”,正把背后的人一掌闪开,已然看出正是那追云手蓝璧。欧阳尚毅怒了他声:“蓝老大,你敢暗算香主?”身躯复往上一抢,右脚往上一换步,双掌一错“分云手”式,反向蓝璧的右肋打去。

蓝大侠一声狂笑,竟自不接招,右脚一踹山石,已然蹿出去,竟和他这位胞弟蓝和聚在一处。蓝二侠更嚷着,“欧阳尚毅,任凭你怎样逞强,你算是造了大孽。奸夫淫妇全被你放出手了。他们作恶江湖,定要算在你这本账上,你还有什么脸活着?”

欧阳尚毅虽然是一个江湖道中人,平日却是极严肃,不论跟什么人没说过一句笑话,更不肯出口骂人。蓝和这种话骂得十分难堪,欧阳尚毅怒吼一声:“姓蓝的,香主要叫你逃出手去,我就算是你的晚生下辈。”

他一伸手,把背后的剑撤出鞘来,左手剑诀往胸前一横,一作势,从岩上猛扑下来,向蓝和递剑就扎。燕赵双侠不约而同地各自往左右一分,腾身闪避。欧阳尚毅一剑扎空,左手剑诀往外一领,压剑二次腾身纵起,仍然扑向蓝和。

这时背后岩石上面竟有人鼓掌狂笑道:“欧阳尚毅,你还不认了么?天色将明,陆七娘、吴青已然被你放走,你不履行前言,你可不够朋友了。”

欧阳尚毅咬牙切齿,扭头见岩石上面站的,正是那穷酸活报应上官云彤。欧阳尚毅刚要开口答话,突然间上官云彤往左右一翻,身躯往后一撤,竟被他抓着两件暗器,一件镖,一支袖箭,他竟骂了声:“好猴儿子,我看你往哪儿走?”

活报应上官云彤双臂往起一扬,他是要把接得的暗器原物打出。这时离开他两丈左右的一片枣树林中,有人猛喝了声:“穷酸,你接着吧!”

话声出处,一片黑乎乎挺大的一片东西向上官云彤打来。这活报应口中“哎哟”了一声,他手中的一镖一箭却反向欧阳尚毅打来。镖箭出手,他身形一斜,早把这件挺大的东西接住。欧阳尚毅已然看出他接到的是一个人,虽则离得远看不真切,已断定是凤尾帮的弟子了。欧阳尚毅也是宁死不屈的朋友,见燕赵双侠安心不和自己动手,遂往下一矮身,往起猛一纵,向下扑来,脚点岩石上面。上官云彤突然呵斥了声:“主人来了,还你吧!”倏地竟把人抛过来。

欧阳尚毅一手提剑,哪敢硬接,身形往右一闪,用左手往这人身上一抓,左臂上一用力,向岩石旁的乱草上抛过去。虽则没把人接住,可是已经把被抛过来的力量卸了,不至于摔死。这人往地上一落时,摔得“吭”了一声。可是就在这时,枣树林中又起了一阵呵斥声,听得里面喊着:“小辈,冲你主人的面子,叫你多活一晚,给我去吧!”又从树林中踉跄撞出一人,离开枣树林四五步,竟摔在乱石上。

这出来的正是欧阳香主派遣去搜索女屠户的张凤洲。那个已昏死过去的定是唐鹤寿无疑了。这一来,欧阳尚毅真有心横剑自刎。再看燕赵双侠,也把身形隐去。那活报应上官云彤,就在这刹那间,同时退走枣树林中。对付唐鹤寿、张凤洲的要命金七老,此时也声息毫无。

欧阳尚毅自入江湖以来,这是头一次遭到的惨败。这时,张凤洲因为伤得尚轻,已经爬了起来,口中招呼着欧阳香主。欧阳尚毅却厉声说道:“张凤洲,你们只管逃命去吧!我欧阳尚毅没有脸活在人间了。”说着话,就要横剑自刎。

这时枣树林中,却有人放声狂笑,只听他说道:“凤尾帮这么大的人物也有今日,死得多可怜!”

欧阳尚毅把剑往下一沉,一斜身,眼中看到的情形,尤其是火上浇油。只见金七老他竟站在枣树顶子上,双手叉腰。那树枝还在颤着,一派的轻狂之态。欧阳尚毅怒叱了声:“匹夫敢辱我!”压剑往起一纵身,竟往枣树顶上猛扑了过去。

欧阳尚毅虽然是连着失利,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依然一身是胆,丝毫不惧,竟自往树顶子上猛扑。人没到剑到,剑尖正奔金七老的胸膛上戳来。可是他的左脚才点着树顶子,剑虽递出去,实在是个险招。可是耳中竟听“咔嚓”一声暴响,这样枣树的一根枝子折了下来。欧阳尚毅身躯往下一沉,自己赶忙一提气,双臂往前一摆,倒落在枣树下。金七老也在同时从树上倒蹿出去,往那岩石边上一纵身,翻下了山道。欧阳尚毅再不肯让他逃开,立誓要和金七老拼命,遂也纵身蹿了下来,紧紧地追赶。那金七老是安心引逗,和欧阳尚毅忽远忽近,忽隐忽现,直追到了那段大山沟前。金七老飞渡过山沟,直扑长城。赶到欧阳尚毅追赶过来,他的踪迹渺然。欧阳尚毅遂往前搜寻下来,他翻到了长城上面,再寻不着金七老的踪迹。

这时天色可就快亮了。古老的长城上,晓风阵阵,欧阳尚毅此时感到,眼前所遭遇到的这种羞辱,还算是那陆七娘和吴青所赐,他一咬牙关,想到就是栽在金七老手中,自己也认了。无论如何,到天涯海角也定要访到陆七娘和吴青,要亲手杀了他们,一报今夜之耻。二来深知这种恶魔,既是一败涂地,也就没有什么不甘心了。欧阳尚毅拿定了主意。也不再等,自己找那荒林小径,扑奔临榆总舵。

这位天凤堂香主欧阳尚毅,自己往回赶着,痛心已极。自己是自幼从师习武,艺成入江湖。只是命运不济,屡遭挫折,可是脚跟并非站得不稳,不敢自甘暴弃,只为凤尾帮虽说也是一个甘犯国法的帮会,可绝不是做那杀人越货的勾当,最厉害的也就是扰乱国课,破坏盐政的税收。十大帮规很能够约束强梁不法之徒,不叫他们再作欺天灭理、逞强梁、行霸道。自己也认为凤尾帮正可以给这些正途上无法进取,失身绿林又不甘心,结合起一班有血性的男儿,在江湖中结成一种潜势力。有了机会,手中有这些力量,也一样地能够作些扬眉吐气,足以自豪的事业。总比屈居人下,过那种牛马生活强多了。并且天南逸叟武维扬重建凤尾帮,再立内三堂,推自己做了内三堂的首座香主,在帮中地位崇高,更认为武维扬是一个可共大事的英雄。所以把个人一身所学,完全献给凤尾帮。凤尾帮的势力推广到各省。哪知道武维扬渐渐地把本来面目现出,也成了那能共患难、不能共富贵的奸雄,处处逞机谋、用手段,弄得大家再没有进取之心,才致有净业山庄一场惨败。厄运当头,不死于当时,可是步步已经走入荆棘中。凤尾帮瓦解之后,自己也明知道,既有心生内叛之人,更有强劲的敌人时时在监视对付着。重建凤尾帮,不过是妄想而已。可就这么毁下去,任凭你有多么看得开,也觉不大甘心。可是自己承揽着到北方来,对付几个有力量的仇家,连想也没想到处处地遭失败,这分明是天厌我,不容我们再存留在人间了。临榆总舵这点小事,就弄得地覆天翻,我欧阳尚毅恐怕最后也要弄个一败涂地。到现在实在是追悔不及,决不肯逞这种意气,明知道重建凤尾帮是妄想的事,可不能毅然决然地做个了断。这分明是自己把自己葬送在优柔寡断中。此次到临榆总舵,我也要做个了断,要当众说明,陆七娘、吴青是我一手放走的,我就是落个骨化形销,也得把他二人追回。只要是解决了这两个恶魔,我欧阳尚毅从此退出江湖。我决不做优柔寡断的人了。

欧阳尚毅一路上只是愧悔,自恨自责,把以往那些妄念完全消灭。天色已经亮了,离着临榆总舵还有一里多地,临榆总舵的弟兄们已经三三两两,往这边蹚下来。这正是因为欧阳尚毅、张凤洲、唐鹤寿到五更过后还没有信息,所以另派下来搜索陆七娘、吴青的,也全空白奔驰了一夜,没得着一点信息。由舵主分派一班弟兄们,往临榆这里接迎。这班弟兄们接着欧阳尚毅,赶紧飞报回去,为的是叫后路起身的人不要彼此走左了。欧阳尚毅被坛下一班弟子们接进了临榆总舵,他是一言不发,绝不再向别人追问。因为陆七娘和吴青是自己亲眼看见逃出手去,何必再向别人作无谓查问。

那刑堂舵主胡灿,看出天凤堂香主欧阳尚毅也遭了败绩。在中午之后,趁着后面静室无别人,悄悄进来,向欧阳香主行过礼后,垂手侍立一旁。欧阳尚毅问道:“胡舵主,可是有什么事么?本座心绪不宁,无关重要的事,也就无须对我讲了。有什么事可以和本舵周舵主商量吧。”

刑堂舵主胡灿向欧阳尚毅道:“香主,我胡灿在龙头总舵效力多年,可不要把我看作不能共患难的人。无论到什么时候,我对香主是一心无二。此次在临榆舵虽是小有失败,香主还不要灰心,只要回到江南,尚有事可图。陆七娘、吴青纵然逃出手去,香主也无须介意。陆七娘终归要遭到恶报,吴青更是惹火烧身,自趋死路。那陆七娘如同毒蛇一般,凡是沾惹上她的,哪一个不弄个身败名裂,死在她手中。吴青竟会这么糊涂,香主就是不处治他,他能够逃出那女人之手么?我认为把临榆总舵的事,助他料理完之后,我们还是回江南,那里有我们势力在。并且龙头帮主尚在与官家暗中拼斗,我们只要把力量合到一处,重建凤尾帮不是件难事。香主还要珍重自己为是。”

欧阳尚毅抬头看了看胡灿,点点头叹了一声道:“胡舵主你说的很是,我不应该为了这些小事就灰心丧志,我也枉掌天凤堂了。只是你哪里知道,我们对陆七娘和吴青放手不管就可以眼前清,是你把事情看得太轻了。你可知道眼前和我们做对手的全是什么人?那要命金七老、活报应上官云彤以及燕赵双侠,这几个人没有一个容易对付的,他们竟自协力和我做对手。我欧阳尚毅不和他们一决生死,焉能算完?我早打算好了,双掌震关西的事,只好不了了之,我想我们只要不过分地逼迫他,那儿不愿多惹牵缠。不过派来的三批人,全遭到失利,这于我们面子上也太难堪了。可是那辛维邦对我们已存仇视之心,这临榆舵无形中与辛维邦已难两立,这是不容罢手的。我已经和那金七老约定,女屠户和吴青若是逃出我们手去,这临榆县的事情,我们就有立时罢手,封舵撤坛,我欧阳尚毅是个言而有信的朋友,我竟自真个失败在他手内,我只有实践前言。不过所有的事情已叫我十分灰心,我欧阳尚毅可不是反复无常的小人,我绝不是因为凤尾帮已然失败,我就生了异心。今夜得在临榆舵开最后一坛,在祖师前我要表明了心愿,上天入地,我要找寻陆七娘和吴青。我不亲手处治了这二人,死不能甘心。我并不是和那金七老赌气,这是我凤尾帮自身的事。我把他两人擒获之后,当众处治,只要把他两人消灭了,为凤尾帮洗刷耻辱,从此我要退出江湖,找一个穷山野隐遁下去,也算痛悔前非。这不算我欧阳尚毅背叛凤尾帮,我认为铁打一般的十二连环坞,弄了个瓦解冰消,我没那么大的力量去恢复旧有势力,我自认财力不足,智谋不够,引咎告退,就是龙头帮主对我起什么疑心,只好任他处治我了。胡舵主,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们自己也该自己检点一下,只凭一时意气用事,也得放眼看看将来,要落到什么结果。我的心意就是这样,你不必多说,传话给舵主周斌,叫他黄昏后赶紧预备,本座在此开坛。”

刑堂舵主胡灿知道欧阳尚毅做事是极有分寸的,他既然已经说出要这样做,自己劝阻他恐怕也是无用,默默无言退了下来。这时所有坛下一班人听得了这样信息,个个灰心。因为凤尾帮只有龙头帮主武维扬和欧阳尚毅这两人做骨干,能人虽多,绝找不出他们这样的全才来。此人已安心离开凤尾帮,武维扬孤掌难鸣,将来恐怕不容易再恢复事业了。大家是纷纷议论,无形中精神上已经涣散,等到中午之后,唐鹤寿、张凤洲也是铩羽而归。守护小村的弟兄忽然送一封信来,说是在村外野地里有本处的一个农人(这人凡是临榆舵上的差不多全认识,他实是与江湖上毫无沾染的老百姓。)他说有一个怪模怪样的人给了他一串钱,指定了那封信交给在村口放卡子的弟兄。这封信送进总舵,已知道是给欧阳香主的。周斌等不敢隐瞒,赶紧地把这封信呈上来。欧阳尚毅拆开一看,知道是要命金七老故意地和自己为难,他叫自己履行前言,即日离开临榆总舵,别的话没说。欧阳尚毅把这封信往桌上一摆,恨声说道:“金七老,你就看得我真个失败在你手中么?还不知鹿死谁手,我们最后相见!”说罢,向周斌一摆手,什么话也再不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