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起仓促,并且在这种时候呼援求救,全来不及了。应付这种绿林人物,就是把乡里中练过一年半载的少壮们都找来,不过多连累几个,也是于事无补。李遐龄这么想,只有自己承当,稍给自己作安慰的,只有盼这个纸帖所说的未必是实情,那还有几分希望暂时保全。不过以燕赵双侠的身份,武林同道中故意地想和双侠开开玩笑的,倒是颇有其人。只是双侠不在家中,谁能和我这晚辈取闹,想来万无此理。李遐龄遂把这纸帖折叠上,放入贴身的衣内,自己索性把心肠放宽,想要在师傅家中,拼了自己全力,给他们保全一切。所以门上的家人进来,他仍然收敛心神,不露一点神色。

吃过晚饭之后,等到门上人收拾完了,这乡间差不多全是早早睡了。双侠这家中人是很少,房屋却很多。燕赵双侠全因为要在武功上为淮阳增光,舍身江湖,行侠仗义,他们兄弟两人落得一身干净,因此很少在家待。不过内宅还有一位老婶母,年纪已然八旬,倒还依然很康健。还有一个孀居的弟妇,但她丈夫蓝云不是燕赵双侠的同胞兄弟,是双侠的族弟。蓝云去世已五六年。因为双侠是折断宗祧的人,这位族弟妇跟前倒有一个男孩,名叫继英。双侠的意思,也为得终是同宗兄弟,把这侄儿教养起来,足可以接代传宗的。除了两个使用的婆子,内宅只这三位主人,李遐龄在这师傅家中就算掌管着家事。双侠这位老婶母齐氏老太太,对于李遐龄十分喜爱。有年岁的人,就爱这老成持重的少年。双侠这位老弟妇韩氏,虽然是乡下人,倒是一个书香门第的女儿,念过些书,自从孀居以来,蒙这位族兄收留,自己得以安心抚孤守节,对于两位族兄及老太太尽孝尽礼。儿子继英,年已七岁,从两年前里就教以书字,所以现在就没教他入学房。双侠对于这侄儿,依旧按着武士家风,从小就惦着教他练功夫,可是双侠是不常在家,好在这么小的孩子,不能给他锻炼筋骨,双侠遂令李遐龄教他初学功夫,所以每天天一亮,李遐龄自己下场子时,必要招呼着继英。李遐龄称这韩氏为师婶,称呼继英为师弟。晚上自己练功时,因为小孩得早早睡觉,却常常自己操练。可是韩氏对于这儿子继英教导有方,每天排定了功课,丝毫不准错乱。在晚饭之后,必要教他念些书字,赶到打发他睡了之后,这韩氏自己不是做些针线,就是在自己联房下间木机上织些土布,每天绝不差样,真是无间寒暑,克勤克俭。所以蓝璧、蓝和老弟兄两个对于这个弟妇,十分重视,认为她是一个贤良的妇人。

当天晚上,李遐龄见长工们全收拾完了,把宅门关闭了,他亲自察看了一遍。因为晚间没有事了,由着他们早早地歇息,自己向后面来了。这第二道院内,就是齐氏老太太和韩氏所住的五间上房、二间厢房,这时屋中灯光尚未熄灭,听得师婶那屋中,继英正在灯前念书呢。李遐龄从上房窗下走过去,知道老太太这时已快要歇息了,没敢惊动。从窗前绕奔夹道的角门,由西转过一道小院来,这正是练武的把式场。李遐龄把角门推开,走进把式场看了看,这段把式场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灯笼早给点好了,挂在北面的那段走廊式小厦前的兵刃架上。这座把式场子,练功的地方有十丈多长,五丈多远,只有北面有一段走廊式的小厦子。除了这小厦子之外,全是细砂子铺地,地上十分平坦。李遐龄论武功,已经在师门出了艺,只为家中亦是乡农富厚之家,双侠把他留在身边,叫他仍然继续着在本门中锻炼所学,双侠想把一身所学全教给他。安着这般心事,李遐龄更是深体着师傅期待之心,昼夜地下苦功夫来锻炼。这时在场中先缓步绕了一周,把气调匀了,慢慢地先温习着本门的拳法,把拳路子走开。先从长拳十段锦温习起,只是今夜行拳,只觉得不如往日,对于发招打式、收放进退、起落得侧,全不如往日灵活,不觉好生诧异。暗道:这可是怪事,怎么自己的工夫一天没搁下,忽地有了变化,不但没进境,反倒见了退步?索性把拳收住,不再往下练。自己怎么也想不出是什么道理,遂在这场子里转了一周,又亮开式子,把燕赵双侠独擅长的“错骨分筋手”施展开。这种功夫,只有三十六式,完全是内家练的武功。淮阳派以十六擒拿法见重于武林,能空手入白刃。这趟“错骨分筋手”,更有认穴、卸骨特别的手法。不过这种“错骨分筋手”完全仗着气力有根基的,才能运用得得心应手,制敌于立败。

这时,李遐龄施展开这三十六段“错骨分筋手”,全神振作,一招一式地演出,倒是觉得和平日不差什么,赶到练到第十式,由“金雕展翅”变为第二十三式的“盘肘摧肩”时,哪知这手变化出来,怎么也够不上灵活巧快的四字诀要。这一来,李遐龄真不知是什么缘故。近一年来,蒙师傅的厚爱,传授自己淮阳派的基本功夫。尤其是蓝二侠,对自己更是殷勤教导,把武林中最难得的传授,拆招、打招、诱招、喂招、懂劲、打劲、调气、用力,一切武林中的精髓,全传给自己,怎么今夜这么两式都变化不好?这真有些怪了!自己的气没散,力也没用过。这一沉思,蓦然地又觉着自己似乎有些心情浮躁,一般这种情形上,要搁在别人,一定是放下不练了。李遐龄是极有耐性的人,把个铁砂子褡裢往身上一披,拦腰一根绒绳,往腰上一系。这种东西是练轻功用的,内里夹着铁砂子。

这种铁砂子褡裢,是有一定规矩,依着轻功火候的进境,往上累加。在初练轻功,用不着这褡裢,只用拔坑、跳板;三年后有成效,才能练走空簸箩,走在上面疾徐如意、进退自若,更能在上面行拳换掌、对手拆招,这几个轻功,全要下过苦功夫,跃纵随意后,再由两腿挂铅瓦。铅瓦一共有五对,计为四两、六两、八两、十两、十二两的。乍一练时,先由四两一对起。这四两铅瓦两个就是半斤重了,莫看这么轻轻半斤重,赶到往腿上一挂,就能牵制住你浑身不得劲。等把所有轻身功夫重行温习起,敢情这轻轻的两支铅瓦,就能教你那练上来的拔坑、跳板全不能运用,总得有百日的工夫,加以刻苦的锻炼,始能运用自如。挂这铅瓦(或也有用铁瓦的),但是不论是哪一种,全预先经过药水的煮炼,把这铅的毒炼净了才能用。铅瓦因为有毒,于是往腿上绷时,有棉花垫子隔离着,不叫铅瓦和皮肤接触摩擦。可是有时只要汗湿透了依然能中毒,腿上只要中了这铅毒,就能够浮肿溃烂。这种练功必须有名师,复须有药物配合,不是随便妄动的。这种挂瓦换到最后一对,即每个至十二两,至最后这一对铅瓦挂到腿上,必须经过整三年的锻炼,两腿能够练到挂上二十四两的铅瓦,对所练过的轻功提纵术,能够运用自若,赶到把这一切功夫全练好了,只要铅瓦除去,足能纵跃如飞,蹿纵自如。虽是腿底下特别地轻快,可是上盘反觉笨重,这才开始用铁砂子褡裢,也是逐渐增加。这铁砂褡裢上做成一行行的空口袋的夹层,身上初披这褡裢时,里面只装四两砂子,三天加一两前后分着往里续;加到十两停止,练一百天,再隔三天加一两,加到一个月再停止,练一百天,再依旧法增加,经过三年的工夫,把铁砂子加到六斤,就不再加了,只要挂着能够运用自如,再把它除掉。这种轻功在武林中,已足雄视侪辈。都能够运用自如以后,即不用再求深造。而练轻功绝技,如草上飞行、蹬萍渡水、燕子飞云纵、八步赶蝉、蜻蜓三点水的功夫,这几种功夫,完全仗着铅瓦和铁砂子褡裢,练到火候就自然练上身躯,达到静如山岳,动似山河;下盘的根基稳固,内功调理到了火候,身躯重时如泰山,轻时如鸿毛。像蹬萍渡水、草上飞行,并不是故玄其说,只是当初练这种功的,把这种功夫术语说得过于玄妙,令人对于这种功夫认为离奇怪诞,故神其说。以蹬萍渡水论,若凭一片浮萍来借力,没有那样轻的身子,而这种功夫,须用一束合指粗的草把子,抛在水面能够借力纵身,身粗体轻,快捷灵巧渡水而过。至于草上飞行,草的根子也不能着力。能够用轻身术的上乘功夫的人,可在树顶上借力飞纵出去,《圣迹图》中的“达摩一苇渡江”不过是神话而已。

且说李遐龄猝然感到今夜身上的情形差异,遂把这种练身的铁砂子褡裢披在身上,把绒绳在腰间系好,走下把式场子,这是按练轻功初步功夫饰置的,可是平日间连燕赵双侠在家时,也常常拿这矮桩来锻炼。这时,李遐龄把褡裢披好,先围着矮桩转了一周,遂把气往下一沉,抱元守一,气静神宁地将气调顺,腰往下塌,双掌在胸前一晃,左脚往前一跺,已经跃到上面。走这种矮桩,要凭素日锻炼的功夫,不许往桩上看一眼,脚底下要准,气须不浮不躁,才能够遂意运用。李遐龄在这上面已有好几年的功夫,这时在上面先快后慢地盘旋了两周,觉得和平日不差什么,赶到把拳势一撒开,仍然是从长拳十段锦起,至运用第十招“横架铁门闩”,无论如何,这一式就是力量用不匀。李遐龄连着把这招用了三次,无论如何,今夜的力量只是不对。自己忽然把拳势停住,更觉有些心浮气躁,赶紧翻下桩来,不由暗暗心惊,我这无缘无故的怎么气浮力散,精神不能一贯,这不犯了拳界的大忌?师傅也曾对我谆言告诫,对于武功上,不是尽自死练所能成的,总得好好地研究拳术运用之理,用神懂劲,武术中最重要的是气静神宁,尤其是练武的所不能忽略的重要事。自己素日不是轻浮躁动的人,今夜这场子里又没有丝毫别的扰乱,怎么会把已经练好了的功夫,反倒退步。一赌气,坐在兵刃架子前,把呼吸气血调节一下。可是又想,莫非今夜真是有什么意外的遭遇么?不过我历来不信那些无稽之谈,什么祸患之来预有警兆。自己想着,索性把轻功提纵术操练一番,就知道自己的功夫是否真发生了变化。

这座把式场中,武功轻功的设备,一切都齐全。李遐龄竭力地把心神抑制着,身形一矮,双臂一固,双掌在胸前一错,围着场子的边墙施展轻身快步之法,脚尖点地,疾走如飞,围着这场子转了一周。转到东南角,这里一边在墙头,一边在地上搭着一块木板。这木板有五寸宽、四寸厚、一丈七尺长,成一个大斜坡式。李遐龄二次翻回,脚尖点着木板的当中,腾身而上,已经快到了墙头,忽然左脚用力似乎猛了些。这块狭长的木板,是悬放在那里,力量只要用不均,立时就能翻滚。李遐龄脚下力量一用猛了,一翻身,落在地上,自己知道今夜的功夫,算是练不成了,赌气把铁砂褡裢解下来,挂在兵器架子后,把灯火熄灭,退出把式场子,带上门,轻着脚步往前面来,经过内宅的院内,只见各屋灯火全灭。李遐龄回到前面书房,自己默想着适才的情形,真是奇怪,从来没有的现象,怎的会在今夜这么全身起了变化,也没听师傅们说过,功夫练到如何的地步,有这种情形。这一来闷闷不乐,收拾完了,想着早早歇息,因为有白天茶馆所遇的情形和黄昏后所见的那张字条,不得不提防一切,遂和衣躺在那儿歇息着。每天练功后稍微地坐一会儿,立刻就觉得疲倦,可以安然睡下,唯今夜,躺在那儿翻来覆去,只是睡不着了。这种情形,李遐龄有些怀疑了,难道世上真有心惊肉跳坐立不安的事么?我今夜可就要应验了。正在迷离的时候,突然听得这蓝庄里野犬狂吠声音震耳。李遐龄不由坐起,因为自己练完功夫,已是二更过后,现在差不多三更左右,怎么这时庄中竟会有人走动呢?事出离奇,没有人经过这里,不会有这么厉害的犬吠之声。自己索性也睡不着,遂下了地,把身上收拾了一番,随手把墙上的剑摘下来,背在身上,轻轻把门开了,出来抬头看了看满天星斗、一钩斜月。院中是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息,细听犬吠之声,偏在东北一带。

李遐龄来到前面,门房中黑沉沉的,遂飞身纵上大门的过道,抬起头来往街上看了看,附近一带冷清清、静悄悄的,一点异状没有。李遐龄向东翻过一段墙头,蹿到东隔韩家酱园的屋上,侧耳细听,犬吠的声音已然不像方才那么厉害了,翻过三四间民房来,可是不敢远离开自己的宅子,遂往北绕过来,直到本宅的紧后面,在各院查看一番,仍到了书房的小院内,翻身下来,回到屋中。屋里虽然是灯火已熄,但仗着外面星月之光,屋中也可以略辨形势,不由想到今夜颇有些庸人自扰了,分明没有一点什么事,幸亏是师傅没在家,不然不论是哪位看到了这种情形,我落个妄生是非,还得受一番指叱。虽然这么想着,可是不肯躺着安然就睡,坐在那里呆呆出神。就在这时,外面突然有了一点声息,声音虽然不大,在这静夜里万籁无声之下,对练过武的人,外边有一点异样的声音,就容易辨别出来。

李遐龄蹑足轻步到了窗前,听得这房屋顶上有瓦片碎裂的声音,遂把窗纸点破,往院中察看,任什么看不到。刚要移身到门口,忽然从窗孔中看到院中靠窗前不远的地方,猛然现出一个人影子,那人一长身子,所以影子照在地上。李遐龄知道此人正在书房的檐口,不由浑身一震,知道祸已临头,果然应了相士的话,自己应劫遭难的时候到了。赶紧来到屋门口,轻轻把门推开一线,往外查看时,地上人影已然隐去。李遐龄一闪身到了门外,轻轻把门掩上,立身在房檐下左右张望,侧耳细听,知道人已经走了。李遐龄再不敢迟延,深知道房上面有人,先不敢向屋顶上搜寻,顺着角门转过来。好在这一带十分黑暗,足以隐蔽身形,跟着绕过厅房院内,贴着厢房前向房上看时,见正北有一名匪徒,似乎刚从这院中蹿上房去,他竟用江湖中暗打招呼之法,伏身在瓦垄上连连弹着指甲。这种声音若不是十分注意着,可不易辨别。忽然从西房后坡翻上一人,这人一身疾行劲服,身形轻快,往前坡上才一落,已经腾身而起。纵跃的工夫很好,已经到了客厅的房坡上把身形矮下去。李遐龄竟自看出是一男一女。他们十分胆大,虽然没有任意地大声说话,可是低声悄语,下面已可隐约地听见,似乎听见那个男的向女的说:“果然那两个全没在,我们只放手去做,虽则不作报仇雪恨,也可以警戒他们两人,叫他们认识江湖道中,不尽是他们手底下任意欺凌、侮辱的主儿,如今真是给他个临头报应。”这两人互相商量之下,那个女匪徒一纵身,已然蹿到后坡。这男的一长身,李遐龄突见一条人影,从东房檐口也斜扑到厅房的屋面,和先前伏身在那的匪徒聚在一处,两下里低声耳语,也在商量了一阵,他们忽然分开了。一个纵上东房檐口,听那声息似乎又向前面扑去,那一个竟自翻过客厅的房脊后,向内宅而去。

李遐龄一看这种形势,眼中所见已有二人。尚不知匪徒来了多少,自己今夜只有把这条性命报恩师了。他不敢迟疑,轻轻一纵身,蹿到厢房南墙角,从角门转过去,顺着夹道往后面奔内宅。来到后院,自己暗暗咬牙,恨匪党们实在目中无人了。李遐龄在进内宅的屏门内隐着身躯,向里察看时,这院中已有两个匪党聚在一处,他们所站的地方,正是李遐龄所贴近的屏门内经东厢房的房山转角。这两人在这黑沉沉的地方,倒能隐蔽着身形。李遐龄因为这四扇屏门有两扇开着,从旁边门缝中看见这两个匪党,内中一个更不是房中所见的。此人身形瘦小,穿着一身蓝色短衣,头上没打包头,一条大辫子盘在脖颈上;在腰间却插着一对判官笔,左肋下挎着一只装暗器的鹿皮囊。只听先前厅房上那个匪徒低声说道:“许老师,蓝璧、蓝和实在是走了。这两个老儿,在江湖道中把路全走绝了,他们也太把我们江湖道中人欺凌得没有立足之地了,这次不算是乘人之危。对付这种江湖道上的公敌,手段毒辣些才对。许老师,这件事何况还有我们龙头总舵老头子接着。咱们把这个成名露脸的燕赵双侠的家宅先给他毁了,任凭他们不甘心,只管到江南找我们去报复,我们敢动他们,就敢接着。许老师你能帮忙,我海鸟吴青决不会嫁祸于人。”

这时,这个姓许的匪党摇了摇头道:“我认为这种下手实为不当。我们在江湖中,是成名露脸的英雄,燕赵双侠虽然厉害,我们既然敢到蓝庄来找他们,就该跟他们拼一拼输赢了,分一分高下。如今他们这弟兄已走,我们却不便动他们的家眷了。江湖道的好朋友,不能以强凌弱,那一来,我们也太不顾及自己身份了。”

那海鸟吴青却说道:“我认为燕赵双侠虽走,他们遍地是仇人,不能没有一点提防。我听说他们掌门大弟子已得到双侠的真传,也算淮阳派顶门的人物,把他收拾完了之后,也算暂解绿林道的仇恨,再去找那老儿也还不迟。”

李遐龄听到他们这种计议,自己刚要出去和他们动手,忽然那个姓许的匪徒带着惊异的声音“哦”了一声,又低声提了个什么人,跟着已经腾身而起,蹿上墙头,往东南追赶下去。这姓许的才刚走,忽然在东房那边跃下一个匪徒,向那海鸟吴青一打招呼,他们竟奔了上房门口。李遐龄知道现身动手,今夜也不易讨了好,还不知道他们最后怎样下手,遂把身形仍然隐蔽住,退到夹道的转角上,一转身,先蹿下了短墙,翻到房后坡,从房后微探着身子查看。只见那两个匪徒已经把窗纸点破,往里查看。他们略一张望,就相继离开窗前,全是不约而同地扑奔门口。这时忽然从东北角蹿出一人,正是那女匪徒,她和正要奔上房去的海鸟吴青聚在一处,低声悄语,不知说些什么。他们更向房前那个匪徒一打招呼,忽地全相继从西北角飞纵出去。

李遐龄不明白他们是什么勾当,自己亦不敢遽然下手,倒要看他个实在的情形。工夫不大,他们已然相继从后面翻出来。李遐龄一看,立刻出了一身冷汗,暗骂好厉害的贼子们,竟敢这么下绝情、施毒手。原来他们各自夹着一束柴草,已经分头扑到各屋门口,把柴草堵在门前,这不问可知,是想着放火焚烧。李遐龄咬牙切齿,心想这一来若这班匪徒得手,定然把这座家宅化为灰烬。自己一人恐怕无能为力了,立刻把剑一顺,便要趁这时出头和他们拼一下,即使把命早早送了,也免得全家遭毒手时,自己眼中看到那种情形,至死不能瞑目。

李遐龄此时是又愤怒、又灰心,往起一长身,才待要发声,忽然身后有人低声喝道:“沉不住气,你忙什么?”

李遐龄猛然向后一甩剑,伏身查看背后,丝毫没有动静。这一来,李遐龄又是心惊,又是怀疑,就在这一迟疑的工夫,下面可已经动手了。那海鸟吴青他头一个把火折子抖着了,俯身往那草上踏时,李遐龄虽是惊心有人在背后发话,但是在这种时光,不知是敌是友,不可听信这种无可查考的话,他依然是想扑下去,尽自己的本领,能够除掉一人也算是自己对师门出了一分力。可是没容他发作,已有人替他动了手。那海鸟吴青的火折子还没烧着草把上,可女屠户陆七娘已在厢房前把一束干草引着。这时,前面客屋的房脊后有人喝了声:“好一对狗男女,你们欺负到蓝氏双侠身上了,真该死。”

话音未落,“哗啦”一声响,头一个就是厢房前女屠户所用放火草把子,被三四片屋瓦砸上,已点着的火,立时熄灭。可是干草的火星儿四溅,那女屠户也算遭了小小的报应,火星子落了她一身一脸,她忙把身形纵起,可是那海鸟吴青险些被一片瓦砸在后脑勺上。这暗中动手的人好厉害的手法。

这座院子很大,客厅的屋脊距海鸟吴青站的上房,足有五六丈远。这一瓦打来,吴青那种矫捷的身手,这片瓦的转角竟还扫着他的包头过去,“吧”的一声暴响,打在上房的风门上。这碎瓦声,在这深夜里是极大,西厢房门口一个匪徒正待放火烧房,这一有人暗中动手,立刻把手缩住,伸手把背后的鬼头刀撤下来。这时,李遐龄看到竟有人暗中解救,虽然还没出来人,可是自己身为主人,到了这时还不动手,岂不叫人笑自己懦弱无能、怕死贪生、畏刀避剑。二次长身,这次更厉害了,竟有一股寒风袭到身后,肩头上被人拍了一下。李遐龄因为明白厅房脊后暗中动手的分明是来仗义帮忙的,所以这次不敢贸然用掌中剑向后劈。遂一伏身,背后这人已退出数尺,李遐龄看到不禁大惊,正是那方才在门房内自称许月明的匪党。此时,他竟向自己一点手道:“朋友,你身为宅主,姓许的好歹要向你领教领教,这里的事我们不去管他,你若是燕赵双侠的徒弟,你跟许老师这里来。”他说着一拧身,没往高处纵,似乎也躲避着什么。

此时院中是一片碎瓦之声。李遐龄论理可不能离开这里。可是此时激于这许月明口齿轻狂,他分明是说自己不敢跟他去动手,简直不是燕赵双侠的徒弟。这种骂人尤为刻毒,所以李遐龄一声不答,也随着他纵身而起,竟被这匪徒许月明引领着,绕过边墙,转到练武场内。这里可算是十分清静了,这许月明落在蓝宅的把式场中,他停身站住,向李遐龄道:“朋友,你身为燕赵双侠掌门大弟子,定得燕赵双侠的亲传,姓许的此来是特意会一会你那横行江湖的两位师傅。他们不在家中,姓许的要是对付别人,那算不得江湖道上好朋友,只有找你这给燕赵双侠顶门立户的分一个输赢胜负,也叫我见识见识淮阳派成名人物及你这门户中的绝传。”

说到这,也是更不再等李遐龄答话,把一对判官双笔撤在手中。李遐龄虽则跟了他来,但是心里何尝不悬系着内宅的情形,也愿意和此人早做了断,遂答了声:“好!不错,我是燕赵双侠顶门立户的人。你们这群不成气候的匪徒,惹不起双侠,趁他不在家中来下手。不过蓝庄不是容你们任意张狂的地方,姓许的,你就进招吧。”

立时两个一立门户动起手来。

这独霸三湘许月明,他是绿林中很有名的人物,可不是帮匪,也不是故意来找双侠晦气。只为和海鸟吴青相遇,他们早年就有一点交情,吴青的狡诈,女屠户的巧语花言,他们竟把这许月明拉拢了来助他们动手,到这蓝庄下这毒手。还是许月明够个朋友,他认为燕赵双侠不在家中,欺凌孤弱不是江湖上朋友所应为,这才单独地来找李遐龄。他认为这是燕赵双侠门下唯一的弟子,和他做对手还可以交代下去。这时他这对判官笔施展开,崩、砸、打、起、落、进、退,巧快灵滑,这对判官双笔运用起来,实是江湖少见。李遐龄没经过大阵势,但燕赵双侠却因为他是自己门下唯一的弟子,他的功夫若不教出个火候来,无论用得着或用不着,也关系着老兄弟一生的威名,何况已收了徒孙。所以矮金刚蓝和只要有功夫,就给李遐龄亲自进招。李遐龄资质虽则欠佳,可是他肯用功,所以到现在他的拳术器械全有了根基。今夜正是他施展一身所学之时,掌中这口莲花剑用的是三十六手天罡剑。这趟剑又是矮金刚蓝和所传,更是淮阳派退隐的前辈铁蓑道人所创的剑术,不过李遐龄的火候稍差。李遐龄今夜更是视死如归,所以对付独霸三湘许月明这对判官笔尚足应付,许月明竟丝毫占不了上风。他两人这样鏖战,已竟是后面动手极度紧张之时。那海鸟吴青、女屠户陆七娘这次来向燕赵双侠寻仇报复是安心下毒手,不论是双侠家中什么人,有一个算一个,鸡犬不留,连住宅也要放火焚烧,给凤尾帮及一班绿林道泄愤。哪知燕赵双侠本着淮阳派的门规,行侠仗义,疾恶如仇、游侠江湖、济困扶危,一事不为己,专为他人忙。虽然这老兄弟对付一班在江湖上作恶的绿林道手底下辣些,可是他们行为正大,为武林中崇仰。所以这次群贼来蓝庄报复,竟遇到了意外的救援。

海鸟吴青、女屠户陆七娘他们从芦河驿双和店逃了出来,一路上担惊害怕的,生怕那活报应上官云彤追赶下来,他那对离魂子母圈实不可轻犯。所幸竟安然地到了蓝庄,在蓝庄附近,竟遇到了赴归云堡报仇的独霸三湘许月明、麻头鬼薛进。他们赴归云堡扑了空,续命神医万柳堂已离开了归云堡,并且续命神医也早料到隐患未除,难免有凤尾帮一班匪徒来报仇,所以万柳堂把归云堡的防卫重行布置了一番,归云堡更成了铁壁铜墙。不明奇门遁甲、五行生克之理的,休想妄窥一步,白天尤其是不能冲进去。因为这堡上既不是通行道路,万堡庄这一带更有神医之名,他这归云堡布置得离奇,这附近一带,连地面上的官家全信仰他为人,所以历来没有人来干犯他。许月明和薛进探听得万堡主不是到蓝庄去访燕赵双侠,就是到临榆县去访老镖头辛维邦,所以许月明、薛进先奔蓝庄,不想在这里遇见了海鸟吴青。许月明对于十二连环坞瓦解之后,龙头帮主率领一班领袖人物,在浙江、湖南两省要重建凤尾帮,再立内三堂,虽未能如愿,可是他在这种势败之下,依然和官私两面、武林中人物互较高低,实未敢轻视。不过他不是帮中人,终不知详细。许月明对于海鸟吴青,是初入江湖道时的朋友。那吴青在武维扬接掌凤尾帮之先,总舵主在江苏雁荡山,他就在帮中效力。赶到武维扬接掌凤尾帮,在雁荡山立起总舵,爱吴青是个有本领的人物,所以派他在外三堂刑堂效力,一直升他到香主,在帮中是有地位的人。许月明他在湖南一带,和吴青是各行其是,如今竟在大江以北旧友重逢。许月明哪又知道他和女屠户陆七娘这些事。吴青邀他们兄弟帮忙,他才慨然应允。

这也是他们的罪孽未满,报应不到时。加入这两个绿林巨盗,已是如虎添翼。在张家茶馆探查,李遐龄所见的那个异乡人,还不是他两个,竟又多了个江湖恶魔。此人来得凑巧突兀,他尤其是江湖上的恶魔,名叫夜鹰子杜明。也就是《鹰爪王》中所叙过的使用梅花透骨针的本主儿。他当年就因为使用那种暗器,被西岳派多指大师逐走辽东,不准他在关里存留,此人销声匿迹了多年。他因为在辽东一带,竟自锻炼了一种功夫,那梅花透骨针反倒变本加厉地独出心裁,把它制造成能够连发两次,不过形体上缩短,造成了上下两层,两边全有口门,打完了一边,在掌中只一翻转,从另一边口门中再发出五支透骨针去。这种暗器,他在关东三省从未使用,是安心对付当年逼走他的多指大师。他来到关内,只要是西岳派中人,就要会一会,竟也和吴青会到一处。他们是谁也不认识谁,可是彼此一见面,全看出来是江湖道上朋友,并且全认为不是无名小卒,两下里略一用江湖术语引逗,竟自道出真名实姓。海鸟吴青也是出身绿林,这种使用独门暗器的主儿,他哪会不知道。他不禁心中一惊,猛然想起,此人当年被西岳派多指大师逐出关内,这些年来他绝不敢往关内多走一步,如今西岳派势力尚强,多指大师依然健在,他竟敢回到关内,定是有图谋。自己对付西岳、淮阳派的有力人物,要是拉拢上这种江湖能手,于自己有极大的利益。遂用话引逗着夜鹰子杜明,他更毫不隐瞒说出自己的来意,要报复当年被逐出关外之仇。海鸟吴青听他说出来意,遂竭力拉拢,教他先帮自己的忙,把燕赵双侠先动了,定然随他到西岳苍龙岭上天梯碧竹庵寻那老尼的晦气,然后再赶奔黄泽关铁佛寺寻那多指大师,给他报当年被逐之仇。夜鹰子杜明知凤尾帮在江湖上的力量尚厚,知道海鸟吴青要利用自己。可是他艺高人胆大,重回到关里,正要找个扎手的人物,闯闯自己的“万”儿,所以慨然应允了吴青,并先到蓝庄踩探。

这夜杜明随着吴青这一动手,不想暗中已有扎手的人物对付他,屋顶上这一阵飞瓦乱击,再不容他放火。杜明和吴青各自摸着方向,一个蹿上东厢房,一个蹿上西厢房,那女屠户陆七娘却蹿上了后面的上房。这淫孀陆七娘无论到了什么时候,总是用着狡诈的手段,她不进反退,先要看清了暗中破坏他们的对手究竟是何许人。夜鹰子杜明和海鸟吴青从厢房上双双抄了过来,往客屋的后坡搜索敌人。这两人虽是一身的本领,但是暗中这人比他们阴损十分,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翻到海鸟吴青的背后,连着两片瓦从后坡的山脚墙打出来。这瓦若是奔吴青身上打,以吴青的本领,尚还不易就伤着。哪知这两片瓦打过他的头顶,竟用鸳鸯镖手法,在吴青面前,离头顶二尺多高互相一撞“哗啦”一声,这两片瓦完全粉碎。这互相一撞的力量很大,碎瓦片棱角尖锐,海鸟吴青的头面上竟自伤了好几处,皮破血出。吴青此时好似火上加油,不禁出口怒骂。那夜鹰子杜明已经飞纵上客屋的后坡,看出敌人已经绕到东厢房,他也扑过来。女屠户陆七娘见暗中动手只一人,并且到现在还没有露面,她胆量放大。夜鹰子杜明也往海鸟吴青这边扑过来,那暗影中竟又一声呵斥:“不要脸的东西,着打。”随着“打”声,嗖嗖两片瓦向杜明的脸上腿上打来。夜鹰子杜明赶忙往后一纵身,已到了房檐口,突然又是一声呵斥:“还有!”随着这两个字,这片瓦追得是真疾,夜鹰子杜明虽则努力地躲开,可是险些掉下房去。

女屠户陆七娘在这时可发现了暗中这人隐身之处,她把袖箭扣在掌中,一扬手,二拇指一拨机钮,“吧”的一声,这支袖箭向那人隐身处打去。女屠户陆七娘手法极准,这支袖箭相离又不甚远,她安心想把这人置之死地。袖箭打出房山角,黑暗中“哎哟”一声,女屠户陆七娘认为他已受伤,才要纵身过去,把他生擒活捉,倒看看他是何人,哪知她身形还没纵开,随着这“哎哟”声后,竟自发话怒骂道:“好个淫毒女人,走到这里,你还想害我?着打。”又是一片瓦打来。

这次女屠户听他发话的声音,就不是受伤的情形,已自紧紧提防,此人的手法厉害,果然迎面上又一片瓦打到。女屠户从房脊上一纵身,这片瓦正打在她停身的后房坡上。才躲过这片瓦,跟着又听一声呵斥:“这儿还有呢!”声音到,瓦也到。在这种斜坡式的房脊上,全仗着身手轻灵。陆七娘左脚登着房脊,右脚尚未点着瓦垄,也是斜身往上抢着步。陆七娘是久经大敌的女帮匪,也正预备把双筒袖箭的第二支还他一下,可是这人手底下比她还快,这第二片瓦打到。

夜鹰子杜明在厢房的檐口上侥幸没摔下去,他恨透了这人的阴损,也看出此人隐身之处,一腾身,飞扑过去。他手中是一柄七星尖子。隐身的这人在向女屠户陆七娘打出第二片瓦时,身形也长起,正是一探身,夜鹰子杜明扑到,他用七星尖子往外一探,向此人的左肋上扎去。这人竟自喊了声:“猴崽子,你跟女人合谋,你还差点本事。”他没往旁边避,只上半身微晃了晃,夜鹰子杜明的七星尖子已贴着他左肋下扎空了。可是此人的长衫已被他七星尖子扫破了一些。这人左臂往外一展,并双指向夜鹰子杜明肩井穴一点。夜鹰子杜明七星尖子递了空,这倒不足为奇,但和敌人动手递空招是不可免的事,只是这人这种闪避之法夜鹰子觉得厉害,自己才进关里,就遇见这种能手,叫人怎不惊心。赶到此人左掌递过来,夜鹰子杜明他竟把一身小巧的功夫施展出来,忽地身躯往右一栽,肩头找房坡的瓦垄,左手用力一按屋顶,他的身躯完全贴在瓦垄上连翻两下,这是地躺拳一种最难得的功夫,他居然逃开这人的掌去。夜鹰子杜明他是一个江湖上的飞贼,性情聪明狡诈,更是经得多见得广。此人一伸手,他就觉得不是此人的对手,只要闪避稍慢,自己这条臂非被他摘了骨环不可,所以不顾一切地努力闪开。

这时那海鸟吴青也扑过来,暗中这人从房山后全身显露之下,他竟自把这一片屋瓦全揭了,随手向外打,他还是照顾四方,这才把夜鹰子惊走。海鸟吴青扑过来,他正是一扭头随着两片瓦打出。这人似乎恨透了女屠户陆七娘,口中还在骂着:“我看你往哪儿逃。”当时击退了夜鹰子杜明,瓦片随手打出,海鸟吴青正扑过来。这三方面的动作,虽有先有后,不过刹那间,几乎就算同时发动,此人全身现出。这一动手,他这种衣装相貌,把个久经大敌的海鸟吴青惊得竟自喊出声来。这人瘦小的面庞,清晰的仪表,尤其是他那件上边夏布,下边熟压的两截衣衫更具特点,这正是那死冤家活报应上官云彤。他手中的瓦片随手发出,女屠户也不知是真个被他飞瓦打中,还是惊吓的,听她“哎哟”了声,从房脊上滚向房后坡。海鸟吴青闪开近头的两块瓦,知道既和来人对了面,明知不是他的对手,可是若立时逃走,也太过以丢人,好歹自己也有一身本领,难道就不能和他招呼一番?海鸟吴青此时把死生已置之度外,反倒怒叱了声:“上官云彤,你也欺人太甚,你吴香主难道真个怕你不成?”

吴青在喝骂中,一顺掌中刀,猱身而进,竟向上官云彤胸前便扎。其实海鸟吴青手底下并非软弱,他的凤尾帮刑堂香主是凭本领换来的。现在这位风尘侠隐活报应上官云彤,脚底下依然穿着那双破旧挖云福字履,已经移身瓦垄上。吴青的刀到,上官云彤轻飘飘往左一转身,反倒盘旋到海鸟吴青的左侧,口中喝声:“凤尾帮不要你这不争气的东西,我替武维扬管教你了。”

说着用右手骈食中二指,往海鸟吴青的太阳穴便点。吴青虽说是和他动手,可早知道他的厉害,刀已扎空,便往下一缩身。上官云彤的双指到,他一甩头,掌中刀顺水推舟,横着往上官云彤腰上斩来。

上官云彤喝声:“笼中之鸟,还要逞强?”口中说着,身躯快若飘风,腾身跃起,已经落在吴青身后的四尺外。吴青的刀二次递空,身躯顺着刀势,往左一转,见上官云彤脚沾瓦垄,身躯还没站稳。他脚下用力,一踹瓦垄以“毒蛇出洞式”猛扑到上官云彤的身后,脚一找瓦垄,刀已递出来,向上官云彤的背上猛截去,这手他是用得真快真疾。上官云彤身躯没回转过来,竟用脚点着瓦垄,身躯猛然向左一提,单足点瓦垄“金鸡独立式”,半转着身,双臂一分,他的左掌猛然往外一拂,口中还喝喊着:“你还往哪走?”

吴青自以为这次足可得手,力量是用足了,刀已递出来,活报应上官云彤这么闪避还招,他是绝对没想到。赤手空拳之下,身躯还没转过来,掌力竟敢这么发出招来。吴青这条持刀的右臂想撤回是来不及,只有把右臂往下一沉。虽然这样,已被活报应指锋扫在了“曲池穴”上,这条右臂又疼又麻,刀甩了出去。上官云彤自己身形已然转过来,右臂往回一撤,右脚却向前一提,左臂穿出,“云龙舞爪”式,伸手就抓海鸟吴青的左肩头。

就在这时,从房脊后猛扑过一人来。这人的身躯很轻,来势虽疾却没有多大风声,人已到了上官云彤的背后,口中才发话道:“我也见识见识这成名人物。”一口利剑竟斜着向上官云彤的肩头刺来。

此人的身手轻灵,剑往外递得真快。活报应已然把右臂向下探出去,此时突然觉得背后有人袭到,来势过疾,只好对海鸟吴青收手,右脚用力,“黄龙转身”。身躯向后一个旋转,把来人的剑闪开。趁势施展轻功提纵法,双臂一抖,身躯往上拔起四尺左右,往房坡上一落,狂笑道:“鼠辈何人,竟向活报应上官云彤施暗算。”

这时来人的剑没扎着上官云彤,却把海鸟吴青给救了。他宝剑封住门户,左手向上官云彤一指道:“尊驾来到这里,目无余子的情形,你也太狂了。我虽说和你素昧平生,也听到他们的报告,你竟是名震辽东的活报应上官云彤,你的一对离魂子母圈威震江湖,我许月明来到这里,想会的是成名人物。蓝氏领门的大弟子,我已领教过,不过虚有其名。忽然听到尊驾你赶到,姓许的倒要见识见识你这成名人物的离魂子母圈有多大威力,值得你这么张狂。”

活报应上官云彤一阵冷笑道:“好!我听说江湖道中有你这么个名字,你在湖南一带,借着侠盗之名,掩遮你的罪恶。我就深恨江南一带同道,竟会没人管教你。你既是惦记着见识见识我这穷酸破铁环子,那是极容易事。不过不怕你姓许的听着心腻,活报应还不太愿意用离魂子母圈对付你们这流人物。我还告诉你,今夜来蓝庄逞凶动手的,只要逃走一个,全算在你姓许的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