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英赶紧把这封信送到乡公所呈与掌门人,鹰爪王拆开书信一看,里边所写的无礼已极,说什么清风堡绿竹塘摆出这种阵势,要想叫凤尾帮的人来自投罗网,那只是鹰爪王的妄想。三天之内,他们依然要暗入清风堡绿竹塘,叫鹰爪王只管预备,看看淮阳派是否能挡得住凤尾帮的香主舵主。鹰爪王气得把书信抛在桌上,夏侯英更把下书人无礼的情形说了一遍,鹰爪王十分愤怒,把徐道和请来,跟徐道和一商量,来信具名的就是草上飞于忠,他定要施展手段,暗入清风堡不怀好意,我们可要竭力地提防他用火攻。徐道和道:“师兄,依我看他不过是缓兵之计,他是自忖现在所到淮上的这几个人,未必能把清风堡给挑了,依我看凤尾帮定然还有厉害的能手要赶到清风堡。我们现在不如加紧防范,一面更要探查是否天凤堂香主欧阳尚毅真个亲来淮上寻仇报复?我们也正好趁这空隙打发弟兄出去召集本门师友们齐来淮上应付这般帮匪。”鹰爪王微摇了摇头道:“现在这种办法颇有些缓不济急,帮匪们已经到了淮上,他们已在俟机动手,我们同门师友全相隔很远,现在召集哪里都来不及。何况我王道隆受同门师友托付至重,叫我掌着淮阳派门户,雁荡山十二连环坞赴会,劳师动众已经叫我王道隆脸面上无光,如今有人安心暗算清风堡绿竹塘,我又不能应付,我还有什么面目见同门的师友。师弟,我要豁出我这条老命和帮匪周旋一下,我倒要看看帮匪有什么厉害的手段能够把清风堡绿竹塘弄个瓦解冰消。我们还是不变原来的计划,照样这么严阵以待,只令甘忠甘孝好好地保护丰裕公积仓,以及练武场一带的竹林,提防着帮匪们下毒手用火攻。”徐道和见掌门人不肯约请同门,自己也不便过于劝他,只有督着乡勇弟兄们严加防守,等待帮匪发动,当晚过去没有一些动静,第二天天气忽然阴起来,到中午时更下起雨来,雨下得还很大。

这清风堡内,百余乡勇弟兄们,全是整夜的上班分防各处。到了白天,只留下十几名把守着清风堡前后的栅门,沿着竹栅也有几名弟兄守护着。这场雨直下到午后依然未停,在申时左右忽然从栅门那里传来一阵吵嚷叫骂的声音,守栅门的弟兄竟自和人吵起来。徐道和也在乡公所歇息,他也是彻夜未眠,这时有一名弟兄飞奔进来禀报副堡主,守堡门的弟兄和几个乡下人动手打起来。乡公所中一听到这信息,觉得情形不对,凡是本堡中所有的弟兄全是掌门人跟副堡主亲自训练出来的,不论在什么时候,绝没有故意招惹是非、欺压老百姓的事。鹰爪王派副堡主徐道和亲自去查看明白。徐道和赶到堡门这里,只见弟兄们正在互相议论着,徐道和见这里并没有什么外乡人了,近前查看问他们方才闹事的情形。守堡门的弟兄向副堡主徐道和报告,方才来了五个乡下人,他们愣往堡门里闯,说是要到这堡里投店,我们告诉他清风堡绿竹塘并没有店房,就是你们进去看,也是白费事。可是这般乡下人十分强暴无礼,他们认定了堡中有住宿的地方,说我们又不是占山为王的大寨,凭什么拦着他们不准出入。这几个乡下人过分强暴,竟自愣往堡中闯,我们拦阻不住,只好动手。这些乡下人真有些贱骨头,被我们一顿暴打,一个个抱头鼠窜而去。可是临走他们真有些身烂嘴不烂,依然说着狂话,说是只要他们同来的伙伴到了之后,定要重来清风堡算账,竟会有这么不讲理的人,我们又赶了去,这种没出息的东西,一个个拼死命地逃了。副堡主徐道和听到弟兄们这么说着,自己沉吟半晌,因为这时雨还在下着,虽觉得这般人来得离奇,一时也想不出什么道理来。遂往栅门一带看了看,因为栅门一带一吵架,东西栅墙那里守望的弟兄全赶过来,恐怕这里有意外事发生以便接应。副堡主徐道和向他们呵斥道:“虽然是白天你们也不得擅离自己的守卫之地,还不给我快回去!”守栅墙的弟兄赶紧退回原防,副堡主徐道和嘱咐守栅门的弟兄,无论有什么事要赶紧飞报进堡内,不得擅自行动。

徐道和回转乡公所把外面的情形向掌门人鹰爪王说了一番,鹰爪王也是沉吟了半晌向徐道和说道:“师弟这种情形不大对,恐怕定是含有什么意思,清风堡绿竹塘并不是通行的大道,人所共知,他怎的能不打听明白就投奔这里,安心往堡中闯?这分明有什么用意,师弟你看怎么样?”徐道和点点头说道:“我也认为情形可疑,不过猜测不出是什么道理来,我们仍然照预定的计划,等待这群帮匪就是了。”这场雨下到傍晚还没住,徐道和在黄昏之后仍照着昨日一样,不过在雨天里火把是不能点了。清风堡内平时就有雨天的预备,到晚间是一色的油纸灯笼,栅门这里点起八盏油纸灯笼。顺着当中的大道直通到乡公所的门,仍然由弟兄们两行列队,竹竿挑着油纸灯笼到乡公所前,所有守卫的弟兄每人全是一身雨衣雨帽。虽然在雨天,现在可不敢疏忽了,连副堡主徐道和也带着所统率的一队得力弟兄,巡查全堡。

也就是二更将过,丰裕公积仓一带,竟自起了警号。原来甘忠甘孝兄弟二人,是管领公积仓的,因为今夜命令极严,守公积仓除了二人之外,单有四十名手底下全练过功夫的弟兄,由他兄弟二人统率着保护公积仓。这里也和前面一样,各处全下了卡子,弟兄们虽然全冒着雨,照样的上班防守。甘忠甘孝兄弟二人不时地出来,在公积仓四周竹林和果木林一带巡查,甘孝从公积仓矮围墙转过来,由西往后巡查。事有恰巧,正赶上天空电光一闪之下,瞥见西边通着围墙一带的一条小路,似有一条黑影一闪,跟着就消失在黑沉沉的夜色中。甘孝因为看得明明白白,绝不是自己眼花,立即伸手拉刀,一纵身扑奔这条小路,自己身形刚蹿过来往下一落,只觉得离开身旁三四尺远一阵风扑过,因为天空阴沉如墨,数尺内就辨不清对面的一切,甘孝可觉出这股子风声是夜行人,从身旁纵过。不过这人身形太快了,虽然看不清他落脚处,也立刻转身扑过来,离着矮围墙还有三四丈远,突然守卡子弟兄发起一支弩箭,并且跟着呵斥:“什么人大胆?”可是这名弟兄话声出口,跟着哎呀扑通一声,甘孝一听声音不对,自己赶紧发声招呼,守卡子弟兄已经没有回声。甘孝知道他伏身的所在,赶紧纵身蹿到近前查看时,这名弟兄已经受伤倒地,甘孝赶忙把竹哨连鸣,向里面报警。

这时四面仓房顶子上有人高声喝喊:“小辈们,不用狐假虎威,老师傅今夜前来要把你们收拾个干干净净。”甘孝一听这帮匪居然这样大胆,守公积仓的弟兄已然接了警号,并且有两三名弟兄,已经用孔明灯向仓房顶子上照射。甘孝赶忙把外面的雨衣甩掉,斜往北偏了偏,腾身纵上屋顶,来人竟自耀武扬威地等待着,甘孝压刀猱身而进,刀递出来向这帮匪胸前便扎,这帮匪好厉害的手法,说声:“来得好。”他掌中一口金背刀,贴着甘孝的刀身往外一滑,一个怪蟒翻身,人刀一块转,刀身带着风声,向甘孝斜肩带臂劈来。甘孝身躯往房坡上一扑,这口刀从脑后砍空。甘孝矮着身躯往左一晃肩,掌中刀顺着房坡拨草寻蛇往外一展,去伤帮匪的双足,可是帮匪已经腾身纵起,就在这时甘忠已然扑到,口中大声喝问着:“既敢入清风堡,是好朋友亮出‘万儿’来。”话声中已递兵刃向帮匪身上便砍,这帮匪一边招架,一边毫不经意地带着冷笑道:“你老师傅是金刀李定侯。后生晚辈,趁早逃命,你们不过是白白送死。”

甘忠甘孝哪肯听他这一套,这时忽然从黑影中又连蹿上两名帮匪,一个是黑虎星焦宝庆,一个是草上飞于忠,这草上飞于忠,竟自撞奔甘孝,此人手底下非常凶狠,那黑虎星焦宝庆却向李定侯招呼了声:“李舵主,这里由你收拾,我们去挑他掌门人重要之处。”焦宝庆飞身纵去,甘忠甘孝哪里是这两个的对手,弟兄二人已经战得浑身是汗,力尽筋疲,刀法散乱之下,从西房被迫退到东房,更被李定侯的刀法紧逼之下,向东房坡黑暗处纵身退下来,金刀李定侯哈哈大笑中,却向甘忠呵斥道:“鼠辈,老师傅是成名人物,既已见识了你们淮阳派门徒现世的本领,老师傅是找成名人物来的,往后叫你认识老师傅的厉害就是了。”他这么卖狂凌辱,甘忠虽则不怕死,可是无奈本领实在敌不过他,这金刀李定侯虚砍一刀向东蹿出去,身形才往东墙对面竹林转角处一落,蓦然一条黑影扑到,厉声呵斥道:“朋友这么走可太不漂亮了。王道隆要领教你两招。”猱身而进,递掌向李定侯的背上击来。

李定侯猛一翻身,掌中的锯齿刀,怪蟒翻身式,一刀猛砍下来,鹰爪王往左一撤身,右臂往下一沉,才要用“分云手”向李定侯的右肋上打,鹰爪王突然觉得脑后一股子劲风袭到,更听得甘孝在仓顶子上喊了个“打”字。鹰爪王知道背后有人暗算,身形往回一转,脊背已经贴到仓房的后墙,就在一转身时丹田气一提,身形竟自贴着墙皮平拔起来,起到五尺多高。鹰爪王施展这种轻身绝技,眼中已经看到一支亮银镖打下去,被暗中袭击的人,用剑拨打落在地上。鹰爪王这时右手用力往墙上一按,足踵更自一踹墙皮,身形往东蹿出丈余。未落在地上已经看出,背后袭过来的竟是凤尾帮成名人物七星剑钱肇。鹰爪王看到了他越发的愤怒,七星剑钱肇是凤尾帮福寿堂帮匪中的前辈,在江湖中也是成名的人物,来到淮上清风堡绿竹塘复仇,这是很说得出的事,凭他的这种身份,应该名正言顺地找我王道隆清算旧账,如今竟自用这种手段太觉失身份。鹰爪王更要惩戒他,要叫他尝到清风堡绿竹塘的厉害。

鹰爪王身形一落到地上放声狂笑,向七星剑钱肇招呼道:“钱老师我真想不到你这么入清风堡,我这丰裕公积仓是十一村老百姓们血汗所得积蓄的盈余,我们积谷备荒,并不是不义之财,钱老师你竟敢放火焚烧。我可惜你堂堂成名的江湖道,竟用这种手段对付我清风堡,钱老师今夜你我不分个强存弱死绝不能罢手算完。”七星剑钱肇已然现身和鹰爪王会面,知道再行隐匿是来不及了,恼羞成怒之下身形往仓房后墙道边闪了闪,向鹰爪王道:“王道隆,现在你认为钱老师入清风堡不大光明,可是十二连环坞被王老师你弄个瓦解冰消,一败涂地,我们现在全没有立足之地,你又光明在何处?打人一拳防人一脚,你把凤尾帮龙头总舵给挑了,难道我们就肯善罢甘休,我们不把清风堡绿竹塘化成灰烬决不放手,现在王老师你所得的报应,正是你自己种下的祸苗。”鹰爪王听七星剑钱肇这种话,是纯属安心想毁清风堡绿竹塘,现在只有动手一决雌雄别无他法,遂厉声呵斥道:“清风堡绿竹塘不见得就会令尊驾称心如愿,王道隆倒要看看你钱老师剑招上的功夫,真能胜了王道隆一双铁掌,我才肯认头呢!”身形往下一矮脚下一点地,腾身而进,向七星剑钱肇猛扑过来。七星剑钱肇右脚往后一撤,掌中剑往上一翻,向鹰爪王腕子上便削。鹰爪王左掌猛然往后一沉,“叶底藏花”,右掌骈中食二指向七星剑钱肇“天兔穴”点来。钱肇往右一甩肩头身形一闪,掌中剑翻过来横截鹰爪王的右臂,鹰爪王抽招换式,施展淮阳派本门的手法,用大擒拿法对付七星剑钱肇。此时守丰裕公积仓的甘孝往仓房顶子上圈过去,已经和凤尾帮南四舵金刀李定侯战在一处。

这时丰裕公积仓的四周竹哨连鸣,那甘忠带着一队弟兄也赶到,把弟兄们分散四周。也有把守在仓顶子上的,也有把守在暗阴中的。甘忠甘孝弟兄二人奋力对付金刀李定侯。这时鹰爪王和七星剑钱肇也战得难解难分,这趟大擒拿法为淮阳派掌门户的功夫,鹰爪王有四十多年的锻炼,赤手入兵刃全凭身形手法,六合归一。这种大擒拿法施展开,把身形完全欺进来,完全是进手的招数,削,砍,拦,切,封,闭,擒,拿,抓,拉,撕,扯,挑,打,盘,拨,压,手,眼,身,法,步,腕,胯,肘,膝,肩,每一处全都要见出功夫来,那手法用到紧妙之处,以一双肉掌对付青光闪烁的剑,手法用到险处真有一羽不能加,虫蝇不能落之势。两下一搭上手二十余式,七星剑钱肇在江南道上也是成名的人物,今夜入清风堡绿竹塘和鹰爪王这一正式拼斗才知道鹰爪王果然名不虚传,淮阳派的鹰爪力大擒拿法实不可轻视。

这里正在动手之间,守在丰裕公积仓东南角的庄丁们忽然连发连珠箭。甘忠甘孝听出是有人往这边闯过来,甘忠虚砍一刀纵身窜出去,他因为弟兄们防守虽严,可是要想挡凤尾帮的能手实不容易。所以他赶紧迎过去,嗖嗖的一连两个纵身往东南角这边扑过去。果然被甘忠料中,竟从东南角竹林那边闯进一人,守卫这一带的弟兄虽是乱箭齐射,可是来人手底下十分厉害,反被他伤了三四名弟兄闯过竹林。甘忠往起一纵身迎过去照着来人就是一刀,这名帮匪微一晃身,掌中一口金背砍山刀“横架金梁”往甘忠的刀上便崩,甘忠往回一撤招,右脚趁势往后一滑,掌中刀横展过来向来人拦腰便斩。来人猛然身形往左一转,一个“鹞子翻身”,这口金背砍山刀从下往上翻起来,正崩在甘忠的刀身上,当啷一声甘忠的刀出手,虎口被震裂。甘忠一纵身就往外逃,这来的正是手黑心狠的草上飞于忠,于忠一横身,这口金背砍山刀向外展出来,照着甘忠的后背便横劈,甘忠虽然是身形往外纵,哪里逃得开,眼看着刀头已然要砍在背上,突然在竹林那里声若洪钟一声暴喊:“十二连环坞漏网之鱼,还敢到这里叫字号,不要脸的东西!”人随声起,草上飞就觉得背后一股子劲风扑过来,刀虽然展出去,可不敢往外再甩腕子,赶忙把往外用的力量往回一带,左脚往左一滑,金背砍山刀撤回来,斜翻身向身后砍去,他这一刀截救得很急,果然背后正有一个身量高大连鬓络腮胡须的夜行人向他一掌打来,他这反身一刀正砍来人的右臂,可是这人一掌击空之下,身躯往右一带,往下一矮身竟自把右臂撤回,左掌已经照着草上飞于忠的右肩头上猛劈过来,草上飞于忠一转过身来,虽在黑影中,但因两下相离太近,已看出来人颇像八步赶蝉金老寿。

草上飞于忠一惊,赶紧一斜身往仓房屋角边一纵身,口中喝问道:“可是金七老么?”但是来人绝不容他走开,右肩头一晃,竟自追了过来,口中喊着:“于忠不用装瞎,正是你七老子要来收拾你们这般不要脸的东西!”草上飞于忠反臂一刀向左旋身猛砍,也恨声骂道:“金老寿你真是反复无常,武帮主有什么亏负你的地方,你竟倒反凤尾帮,今夜还有脸到清风堡来搅扰我们的事。”草上飞于忠喝骂间把刀法施展开,安心和要命金七老拼命。这金老寿手底下哪会把他放在心上,动手只五六个照面,金老寿竟用金叉掌把草上飞于忠的左臂点伤,草上飞于忠腾身而起,蹿上了东仓房的后坡,高喊一声:“钱老师我们退,有吃里爬外的金七老和我们为难,我们又何必非得今夜见起落。”他在发话间脚下不停往北连纵过来,仓顶子上也有庄丁伏守,张弓搭箭就射他,这草上飞于忠也是以轻功提纵术成名的,身形飞纵起捷如飞鸟,眨眼间已经被他蹿到这排仓房的北头。鹰爪王和七星剑钱肇尚有仓房下缠战之间,这草上飞于忠竟在身形一过处随手发出一镖,向鹰爪王的背后打去。鹰爪王刚纵身闪避背后这一镖,七星剑钱肇竟自腾身纵起飞扑到仓房顶上,跟草上飞于忠聚在一处,往仓房北面房山下纵去。

这时鹰爪王耳中听到草上飞喊嚷要命金七老竟自现身对付他们,立即一腾身也蹿到仓房顶子上,鹰爪王到了屋顶上竟不见要命金七老的踪迹,那金刀李定侯跟甘孝此时已然移到北边的房山前拼斗,鹰爪王猛扑下来,猱身进步身随掌进,脚下往金刀李定侯身后一落,左掌已经穿出,向金刀李定侯背上猛击过来。金刀李定侯刚在把甘孝的刀震开,手底预备翻腕子变招为“苍龙归海”,削甘孝的右腿,他这口刀还没翻出去,鹰爪王劲疾的掌风已到了他的背后。金刀李定侯用力地往左一晃身形,把刀向自己的右胯后猛甩出去,“倒打金钟”,刀头朝鹰爪王的小腹撩来,鹰爪王掌劈出去,他这一刀反救自己势子还是真快,鹰爪王把撒出的招数猛地往回一撤,身形随着撤掌之势,往右一斜,身躯带过来,右掌贴着左掌下,“叶底摘花”,右掌平着往外戳出来,却用掌缘往金刀李定侯的脉门里侧便切。这种掌法换得也真快,李定侯的刀甩出来,身形已经从右往后半转,突见鹰爪王右掌递过来,他赶紧往后一坐腕子,身躯往下一沉,全身往下猛一坐,把右臂带刀撤回来,右腿跟着向右一晃,靴予尖擦着他,向后一扫,左脚踵一用力,竟自倒纵起来,身形立即撤出来。鹰爪王右掌劈空双臂一晃,身随掌进,二次猛袭,这次跟得更疾,鹰爪王是安心把这帮匪留下,所以这次身形扑过来,势子非常猛,不要说被掌打实了,就是被掌风余力扫上一下,金刀李定侯也得被打出去。就在鹰爪王往这边一纵身,身形还没窜到,虽则没拔起多高来,总算身躯悬空之际,突然有一股子暗器风声从东边向自己的右肋打来。正是一支鱼鳞镖,这支镖打得劲疾异常,鹰爪王丹田气往下一沉,身躯往下一落,预备往地下一扑,用“猛虎伏岗”的式子,避他这一镖,也好跟踪进击,还是不容李定侯逃走。身形落下来,这支镖已经擦着鹰爪王的右肩头上打过去,哪知暗算自己的这人,头一支镖不过是虚,跟着又发出第二镖,跟头一镖不差前手,鹰爪王身形任凭怎么灵活,也不易逃开这第二镖了。

就在这第二支鱼鳞镖已经离鹰爪王还有二尺多远,突然身后远远有人喝声打,鹰爪王自知这次非毁在帮匪手内不可,身躯二次往下一落,耳中竟听到叭的一声,鱼鳞镖跟一块瓦片撞个正着,镖被打落瓦片纷飞。这时金刀李定侯已经从容逃去,鹰爪王连遭二次的暗器截击,已经望到了一点踪迹,哪会叫他再逃开。全身往右一拧,双臂往右一抖,脚下用力一点地,身形是跟踪而进,向东边这排绿竹林扑过来,可是今夜的事真叫鹰爪王哭不得笑不得了,猛然听得竹林那边噗噗连响,碎瓦片飞出多远才往地上一落,竟有人喊声:“好猴崽子,你太不够朋友。”赶到鹰爪王脚一沾地,碎瓦片险些伤着自己,竹林旁一条黑影往起蹿出去,往上纵身竟有两丈多高,斜往东边竟出去两三丈,这人纵身之法,分明是躲避暗器。他一起一落,哪知竟有人不容他再走开,嗖嗖的瓦片、砖头,连续翻起跟着他的踪影,一块跟一块,向他身上打去。这条黑影哪还敢停留,刚往下一落,鹰爪王分明听得哼了一声,他的脊背上,已噗的响了一下。赶到他二次腾身而起,苦头吃得就更大了,瓦片和砖石流星赶月式,连环打出,在这人一起一落之间,噗噗的两声,瓦片和砖头,竟连打了他两下,他身躯往前一栽,踉跄向前撞去。此人用手中兵刃一点地,挺身跃起,竟向东扑去,鹰爪王看到这种情形十分奇怪,凭自己武功造就在淮阳派中很少敌手,可是就这么跟踪追赶,始终没发现暗中帮助自己对付匪徒的是何如人。

鹰爪王贴着竹林边,脚下不停猛追过来,可是逃走的这人,身形真快,倏起倏落,眨眼间已经出去十余丈。鹰爪王跟踪追赶,这时已然看出,逃走的匪徒大致是草上飞于忠,鹰爪王厉声呵斥道:“既敢入清风堡绿竹塘,不拼个死活存亡,你就休想脱身了。”这时攻击匪徒的瓦片砖头已经停止,鹰爪王虽然这么发声呵斥,此人竟自脚下不停,瞬间他已经转过丰裕公积仓,往北边的竹林大道逃去。鹰爪王是势非追上他不可,哪会叫他再走了,往前追出有一箭多地,草上飞于忠此时脚下不像先前那么利落,两下相隔不足十丈远,鹰爪王竟自施展蜻蜓三抄水,燕子飞云纵的绝技猛扑上去,非把他堵截上不可。鹰爪王身形将将地纵起,突然在东边竹林前暗影中,陡然发出沉着的声音喝了个打字,鹰爪王知道要遭到帮匪的暗算,身形往下一落,可就没防到暗器打过来,脚尖点地本是往前纵,这次却用力一点地,反往后倒退上丈余来,就在这刹那之间,鹰爪王还算闪避对了,三粒铁弹丸,一字横排,用川字形堵截鹰爪王前进后退的身形,若不仗着鹰爪王的身形闪避得法,非伤在此人手下不可。可是鹰爪王绝非弱者,身躯倒纵出来,右脚一点地时,二次腾身而起,往右一拧身,竟自往东以龙形穿手式,脚底下擦着地面,不过离地半尺,向隐身竹林下的这人扑过来。

鹰爪王把丹田之力完全提起,贯到双臂上,安心把来人伤在掌下。可是鹰爪王一扑过来,暗算鹰爪王的这人,他一晃身往北纵出去,身形巧快,鹰爪王竟自扑空。可是他身形一纵起鹰爪王已然认出竟是万胜刀周明,鹰爪王越发怒不可遏,厉声呵斥:“凭你堂堂福寿堂的人物,暗算王道隆你哪里走。”人随声起,贴着竹林边,又扑上来,那金刀李定侯这时已扑奔后栅门,鹰爪王势不能兼顾,可是就在鹰爪王追万胜刀周明的一刹那,左边竹林高处陡喊声:“猴崽子你还想出堡,老子不容你这么如意了。”鹰爪王纵身的当儿一抬头,见一人手挽着一根老竹梢,在三丈多高的地方身形一悠,借着竹梢弹力,身躯如同脱弦之箭甩出去,这一下就出去六七丈,往下一落已经到了逃走的草上飞于忠背后,鹰爪王见是那八步赶蝉金老寿赶到,自己腾身一纵蹿了出去,向万胜刀周明喝声:“朋友既来了就别想走了。”身随掌进,一掌向周明的右肩胛击去。

这时那八步赶蝉金老寿已经把草上飞于忠追上,竟自以摘星换斗的掌式向草上飞于忠的脊背上猛戳去,草上飞于忠早看出今夜遇上这个恶魔,要想逃出他手,势比登天,立刻从左往后一翻身,掌中金背刀往金七老的右臂上猛截,金七老哈哈一笑道:“小辈你还敢跟七老子动手。”右臂随着话声一落,立刻左掌换出,金雕展翅往外一展,向草上飞于忠的曲池穴点来。于忠刀戳空了,全身往下一沉,拨草寻蛇这口刀往外一挥,踏着地面向金七老双足便斩,于忠是安心以进为退,往左一拧身,往起一纵,已经窜出去。他脚底下比江湖道快得多,身形往前一纵,已出去三丈远,离着后栅门只有五丈多远,一起一落已到了栅门下,一个“鹞子钻天”身形拔起,竟向后栅门上扑去。

要命金七老是安心要惩治这草上飞于忠一下,容他往起一腾身,自己也跟踪而起,以“鹰翻雕击”的手法,来袭击草上飞于忠。这一掌发出来十分厉害,八步赶蝉金老寿用这种掌法是安心把于忠折在清风堡绿竹塘内,不叫他在江湖道上耀武扬威。这种身形的起落也险到万分,因为是跟踪而起正往于忠的背上扑,落脚的地方,也就是草上飞于忠的落脚之地,不把草上飞于忠挤下去,自己绝不能往下落脚。这种起落,不过刹那之间,草上飞于忠身形离着栅门头还有三尺余,可是要命金七老竟在这时,已经扑到,两掌的势子是往起抬着,掌背比腕子高起,指头向前平伸着,只要指头往于忠的背上一挨,掌心往外一登就算用上了。在要命金七老已然追上了草上飞于忠的一刹那间,突然栅墙的右侧暗中竟有人喝了个“打”字,一支三楞瓦面镖竟自打到。镖奔要命金七老的右肋,这一招使用的险毒,金七老任凭身形怎样灵活,也无法闪避这么袭击。眼看这一镖的镖尖子已到右肋上,要命金七老竟在这时猛然双臂往起一扬,身躯往后一翻,鹞子翻天,猛然翻下来,要命金七老虽则仗着轻功绝技,没毁在这三楞瓦面镖之下,可是像金七老那么久经大敌的江湖异人,也吓出一身冷汗,金七老究竟不是好惹的人物,倒翻下来,闪过这一镖,已判明发镖人隐身的所在。身形往地上一落,连脚步眼全没换,竟用右脚尖用力一点地,腾身纵起,向右扑去。这种身形快得惊人,要命金七老这一扑过来,发镖的这人再想闪避可就来不及了,只好现身迎击。

暗中袭击要命金七老的是凤尾帮中州南路第一舵舵主黑虎星焦宝庆,错非是他,别人也不敢发这一镖。要命金七老是多难招惹的人物,像这么暗算他,他焉能放过你。这一扑过来,人到掌到,黑虎星焦宝庆,他不认识要命金七老,赶到这一扑过来,这种轻功的身法,运用得特别,连他纵身闪避的工夫全不容,黑虎星焦宝庆可有些惊心了。要命金七老运用的是排山掌式,以猛虎出洞的式子,身随掌下,双掌递过来。黑虎星焦宝庆往旁一撤身,亮掌中厚背鬼头刀,向要命金七老的双臂上猛砍下来,金七老双掌劈空之下,敌人的刀到,要命金七老怒叱一声:“猴儿崽子,敢在你老前辈面前用这种下流手段,我不把你活劈了,我对不起你。”在双掌击空之下,身躯往下一矮,双臂一分,竟用大鹏展翅,黑虎星焦宝庆的刀已砍空,往地上落去,要命金七老这一左掌,从上面正是横劈他的右肩头,黑虎星焦宝庆刀又走空,更觉出要命金七老打出的掌力带的掌风很大,就知道来人不好惹,这一掌又劈过来,他赶忙右肩头往左一沉,身躯一斜,把右肩头向左闪出来,他的厚背鬼头刀可从下面翻出来,向要命金七老的左胯上斩来,这金七老一连两掌没把他伤着,身形由右往后一带,用卸甲封王身躯盘旋倏转,双掌在胸前提着,掌背向外,指尖向下身形这一转过来,猝然双掌往起一翻,指尖向上,往外一抖腕子,两掌的掌力完全打出来,奔着黑虎星焦宝庆左肩头后手脊骨上打来,并且这次掌风极重,黑虎星焦宝庆急切间换不过势来,只有脚下用力一点地,腾身往前纵出去,为的是避开这双掌,但是已不易脱开了。他身形纵起的刹那间,也正是要命金七老双掌往外一登之时,虽是掌没打实,可是双掌上的风力已用上,黑虎星焦宝庆觉得背上如同被极重的东西往下一按,身形立刻往下落。要命金七老,换步欺身进掌,左掌更往外一递,噗的一下正打在黑虎星焦宝庆的后胯上,被打的身躯腾起,出去七八尺远,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厚背鬼头刀也出了手。

这时,草上飞于忠和万胜刀周明,全翻上竹栅。鹰爪王用了手拿云赶月的绝技,不顾一切地奋身扑击,身躯往上纵起,要把草上飞于忠打下竹栅墙。可是草上飞于忠,实有独到的轻功,他以身轻如燕成名江湖道中,飞纵起来,贴到竹栅上。上面有网铃,可是这种时候不是暗入暗出,只要不被上面倒须钩住,任凭他金铃振动,与脱身逃走一些影响没有。草上飞于忠双手抓住栅墙上面的竹梢,猛然下身往起一翻,双手仍然紧握住竹竿梢儿,全身这一猿形起来,他一撒手,整个身躯从竹栅墙上翻出去,往栅墙外落去。这种身形平常的江湖道中人,谁敢施展,鹰爪王这一扑空,双掌算是把竹栅墙抓住。眼看着草上飞于忠翻出栅墙逃走,自己下半身悬在栅墙上,知道就是照样翻出去也不易擒他了。丹田气一提,下半身往起一耸,双足也往竹栅上一点,身躯可成了弓形,猛然两手一松,上半身往后一翻,脚底下一点竹栅,哗啷啷一片金铃振动之声,鹰爪王从上面翻下来。鹰爪王落脚后,正是那黑虎星焦宝庆被跌落地上,鹰爪王喝声:“匪徒你还想逃么!”

这黑虎星焦宝庆身躯摔下来,鬼头刀已出手,他一翻身一按地,那个势子是要蹿起来,鹰爪王微一俯身,右掌往外一探,要用点穴手把他点倒。哪知道这个黑虎星焦宝庆,在这种时候还要作困兽之斗,他猛然一斜身,腕子向后一抖,一支瓦面透风镖脱手而出,竟向鹰爪王的胸膛上打来。这一手可太危险了,两下相隔仅有四五尺,鹰爪王是一上步,就可以点着他,这种镖发出来,脱手即到,鹰爪王猝然一惊之下,身躯往左一晃,这时竟从栅墙南竹林前,猝然一人现身一扬手,一支三才钉脱手打出,当的一声,把黑虎星焦宝庆的瓦面透风镖冲出四五尺去。这一镖解救的真是时候,鹰爪王怒叱一声:“好小辈,你还想下毒手。”身形往前一上步,那焦宝庆果然要二次翻腕子,已被鹰爪王左手的双指往他脉门上一敲,腕骨振开,手立刻同棉花一般,往下一垂,当啷一声钢镖落地。鹰爪王左手往外一探,又用二指向他背后的气俞穴点了一下,黑虎星焦宝庆吭了一声倒在地上。

发三才钉的正是副堡主徐道和,此时那要命金七老,竟自没肯停留,也往竹栅上翻去,鹰爪王点倒了焦宝庆之后,一眼瞥见这位鄂中巨盗要命金七老翻上竹栅墙,鹰爪王忙招呼道:“七老,既到清风堡,怎么不肯停留,不必追了,任他们去吧。”要命金七老却是单足点着竹竿尖子,哈哈一笑,向下说道:“淮阳派掌门人,用不着摆这种样子,金老寿帮你的忙,是自己愿意,用不着你知情。你干你的,我干我的,我要和这般猴崽子比画一下。”说到这,并不等鹰爪王答话,一转身,脚下一蹬竹竿顶子,身形竟从竹栅墙上飞纵出去,往那护水河边一落,再一腾身,已经向对面飞纵出去,轻飘飘落在了对面,从容而去。

这时甘孝带着一队弟兄也赶到,那凤尾帮中州南四舵的李定侯也从丰裕公积仓那里逃出。他却没奔前后栅门,顺着堡中的西半边,飞逃下去,这金刀李定侯脚下轻快,竟被他逃向正西的栅墙下,那一带有许多树木,地上更长着许多荒草,不知他用什么法子,已经逃得无影无踪。甘孝搜寻不到匪徒,这才扑奔后栅门,到这里见除了里面擒的一个,其余的全都逃走。甘孝吩咐弟兄把黑虎星焦宝庆背到乡公所,派人看守。鹰爪王跟徐道和,又搜寻一周才转回乡公所,徐道和想要立时审问这被擒的黑虎星焦宝庆,掌门人鹰爪王道:“我认为无须乎费这种事,眼前的情形完全明摆在这,此番到淮上清风堡绿竹塘寻仇报复,业已判明,是那天凤堂香主欧阳尚毅,领率着帮匪想把我清凤堡绿竹塘挑了。眼前他们动手的情形,分明是欧阳尚毅没在这儿,以欧阳尚毅堂堂凤尾帮内三堂首座,他若到了淮上,决不会用这种手段来对付我们。不要看凤尾帮现在势败途穷,老虎虽死,威风还在。欧阳尚毅那种江湖中的杰出人物,他决不肯用这种手段,我们现在只想主意下手对付他们好了。”副堡主徐道和道:“我看不尽然,像入清风堡的万胜刀周明、七星剑钱肇,何尝不是凤尾帮中成名的人物,他们一样也用这种卑鄙手段,我想审问审问这个匪徒,究竟来了多少人,欧阳尚毅现在到了淮上没到。”鹰爪王微摇了摇头道:“师弟你还是不必费事,我们现在虽然放手对付帮匪们,可是我们实不宜于下绝情施毒手,只能略微地惩戒一下,叫他们往后不敢对清风堡绿竹塘生轻视之心也就是了。”副堡主徐道和不好违背掌门人的命令,只得把黑虎星焦宝庆严加监视起来。

这时天色已亮,雨虽然止了,依然不放晴,掌门人鹰爪王向徐道和说道:“现在最要紧的我们得勘查帮匪出入的道路。凭我们这么布置得不算不周密,并且一入夜,沿着栅墙一带全有灯笼火把,雨地里围着栅墙又有油纸灯笼,足可以照见栅墙一带。然而帮匪们闯进清风堡,守栅墙的竟自丝毫没有觉察,这件事也实在太怪了。我们不查看明白了,这个跟头实在栽不起。”徐道和也认为帮匪趟进来的手段太高,遂和掌门人鹰爪王各披上雨衣,带着祝龙骧、江杰和地理图夏侯英,出了乡公所直奔前面栅门。

从栅门走出来,顺着栅墙外,从东边转过来,见栅门附近一带,一点可疑的情形也看不出来。栅墙上面的网铃,完好如旧,鹰爪王跟徐道和带着小弟兄三人,往北走下来一步也不肯放松,全仔细查看。顺着栅墙走出,只有半箭地,这里就在白天也有两名庄丁围着墙,梭巡守卫,小龙王江杰跟在后面,他的眼力很好,忽然低声向祝龙骧招呼:“师兄你快看,怎么栅墙下,那两株竹竿的根全移动了?”祝龙骧顺着他手指处看去,果然在栅墙下面,有一堆浮起来的土,土下面绿草丛生,若不是注意地看,谁也不会想到这段栅墙的毛病,祝龙骧遂向鹰爪王招呼道:“师爷先别走,这里栅墙有毛病,怕是帮匪在这里做了手脚。”

鹰爪王跟徐道和停身止步,小侠祝龙骧、小龙王江杰全纵身过去,祝龙骧伸手抓住一根碗口粗的竹竿用力一拔,那竹竿已经被锯成斜碴子,锯口离地三尺,一排三根竹竿,完全被人锯了。鹰爪王看到这种情形,面目变色,向徐道和道:“师弟,我们自认为精明强干,防守周密,想不到帮匪手段真高,我们空有这些人守卫着,人家竟能如入无人之境,我们弟兄算枉在江湖道上闯了。”副堡主徐道和也羞愧得脸上变颜变色,鹰爪王眉头一皱,忽然向徐道和道:“帮匪手段可真够狡诈的,师弟我想起来了,他们做这种手脚定是在白天。”副堡主徐道和一怔神,哼了一声道:“总算我徐道和统率无方,管束不严,好个知法不知恩的东西们,竟敢这么疏忽,我定要严加惩处,叫他们也知道乡公所管束乡勇的手段。”

这时守竹墙的两名弟兄也凑过来,在后面站着,见副堡主徐道和动怒,全吓得不敢抬头,知道少时难免一顿重责。鹰爪王这时却在仔细验看那竹墙毁坏之处,扭过头来,向徐道和招呼道:“师弟你先不要着急,我们做联庄会领袖的应该自责,可是这次帮匪施用狡计,不是弟兄所能防的。”徐道和道:“难道他们全是摆样子,吃粮不管事的人么?”鹰爪王冷笑一声道:“师弟你想想,我们所统率的弟兄们,全是子弟兵,这和平常军队,吃粮当兵的不一样,他们身家性命全在这里,焉肯不尽心。只为在昨日白天堡门口所来的那几个乡下人,他们用强暴无礼的神态,故意和守堡门的弟兄找碴,争吵起来,他们手脚也是在这时做的,又在下雨的时候,何况又是白天,竹墙这一带的弟兄听得堡门那里争吵得很厉害,他们焉能不凑过去查看。那里喊嚷叫骂,这里损坏竹墙,纵有声音,也不易听到,在白天他们把出入的道路已经做好,天黑之后,他们立刻不费吹灰之力来到清风堡,暗入堡中,师弟你想是不是。”徐道和这才把怒火压下去,点点头道:“一定是这种情形了,这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师兄我们总得想法子对付他们,常言说得好,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帮匪侵入清风堡绿竹塘,虽然没讨了好处,他们焉肯就这么甘心,定然还要设法搅扰报复,往后可就防不胜防了。”鹰爪王道:“亡羊补牢尚未为晚,我们不容他二次这么侵入,并且也不容他在淮上停留下去。我王道隆决不等他卷土重来,我要赶紧搜寻他们下落,早早地一决雌雄。这里吩咐夏侯英督率着堡中的工匠,赶紧把破坏之处,要完全收拾好。”

说罢鹰爪王仍和副堡主,顺着堡门搜寻了一周别的地方,可就没有损坏的情形了。暗自盘算主意,好对付这般帮匪。自己想这次要命金七老赶到帮忙,这是意想不到的。这个江湖怪杰真教人可怕,也真教人敬服,十二连环坞八老会双侠,要命金七老险些个把追云手蓝璧断送在绝技之下,两下里可是从此解释冤怨,把过去的旧怨一笔勾销。可是这老儿逃出十二连环坞之后,我认为他从此销声匿迹,不再入江湖。哪知他更不肯那么歇心,竟自跟踪着帮匪来到淮上,暗中维护我这清风堡绿竹塘,他还不肯和我王道隆相见,这正是他性情怪僻不同流俗的地方,功成身退,不市恩,不居功,这种行为令人可感,自己能结下这么个朋友也真是一生幸运。

鹰爪王在乡公所内静坐思索应付这群帮匪之法,赶到晚间,夏侯英进来报告,竹墙已然修理完整,副堡主徐道和仍然督饬着庄丁,各处盘查把守,丝毫不敢松懈。这时已是起更之后,鹰爪王把徐道和找来屋中,和徐道和附耳低声说了几句,徐道和点点头道:“只怕这伙帮匪狡诈,不肯上当。”鹰爪王微微一笑道:“你只管照着我的话去办,定能教他上钩。”副堡主徐道和点头答应着,带着两名弟兄打着灯笼直奔乡公所后面。

贴近公积仓这边有一排木板屋,这正是囚禁那黑虎星焦宝庆的所在。副堡主徐道和来到近前,这里把守木板房子,是四名弟兄。徐道和到了门首,守卫的庄丁全赶紧给副堡主行礼,徐道和向他们摆摆手,庄丁们退向一旁,徐道和走进屋中,只见那焦宝庆倒剪着二臂,脚底上也捆着,坐在一条木板凳上。这里本是平时惩罚拘禁庄丁之所,徐道和到了黑虎星焦宝庆面前,那焦宝庆假作没看见,连头也不抬。

徐道和用手拍了拍他的肩头,向他招呼道:“朋友,这可有点太对不起了,不过朋友们未免太辣了些。淮阳派与贵帮有仇,讲江湖道的过节,贵帮应该向淮阳派嫡传的门下们身上打算,这清风堡掌管着淮上十一村,所住的老百姓们,不尽是淮阳派的门下。朋友你们不问是非,不辨贤愚,到处放火焚烧,这还幸亏是我们淮阳派掌门人,处处拿得住,对于十一村的事情,能够担当,无论出了事,不准庄丁们过问,倘若掌门人压服不住,恐怕早把朋友你活埋了。现在我们屈尊朋友你在这并没有恶意,我们探听到这次凤尾帮淮上复仇,是由天凤堂香主欧阳尚毅领率。不过欧阳香主既然来到淮上,以他那种身份,更应该冠冕堂皇来兴师问罪,如今你们哥几个入清风堡绿竹塘尽情搅扰,手段实在不高明,如今屈尊朋友你在这,正是等欧阳尚毅前来,我们也好清算这本账。再者说你我远日无冤,近日无仇,除了凤尾帮淮阳派门户之争,论到私人,全是江湖道的朋友,谁也不便和谁过不去,朋友你只要好好地在这里暂留一时,姓徐的还不是那种鼠肚鸡肠的小人,弟兄们还不敢虐待你。朋友你也是一个久走江湖的好汉,并且被获遭擒,绝没有一字含糊,这尤其是叫人敬服的地方。欧阳尚毅现在已到哪里,朋友你可肯慷慨相告么?”

黑虎星焦宝庆坐在那儿一语不发,只低着头,听着徐道和讲话,腮边带着轻浅的笑意,听到徐道和问起天凤堂香主欧阳尚毅的下落,黑虎星焦宝庆冷笑一声道:“徐堡主,你把招子可放亮些,不要把黑虎星焦宝庆当作了愚蠢无知的莽汉子。咱们用不着弄这一套,你要实心实意拿焦宝庆当个朋友,不论什么事,只有四个字:免开尊口。姓焦的不买这个账,现在焦宝庆落在你们手中,威胁利诱,可以任你施为。你要用这种软磨的手段来对付我,我焦宝庆可要恨你入骨,认为你拿姓焦的当作无知的小儿,几句甜言蜜语,就把我们虚实动静全告诉你,你也太把自己看重了。欧阳香主,领率群雄是早晚必到,徐堡主你就摆好了阵势等待吧。不会叫你失望的!你若是在我面前尽自用这种言辞来诱供,姓焦的可不懂什么叫朋友面子了。”说到这把脸儿一扬,眼一闭,好像是眼前没人一般。

副堡主徐道和不禁微微一笑,向黑虎星焦宝庆道:“很好,你真够个朋友,姓徐的招子不昏。既然这样,朋友你可先不能走,只要天凤堂香主欧阳尚毅一到淮上,天大的事情,我们朝着他去说,决不带累别人。我徐道和定然对得起朋友你,将来离开清风堡绿竹塘时,总叫你想着姓徐的称得起江湖道。”说到这转身就走。来到门外,向守门的弟兄,厉声呵斥道:“你们所看守的这位焦爷,人家可是大江南北江湖上知名,凤尾帮中出头露脸的人物。在河南掌着凤尾帮的舵口,实是一条江湖好汉,今天他虽然落在我们手中,我们现在是等待他们首领前来,你们可不许错待了人家。倘若你们倚势欺人,私行凌虐,可别怨我徐道和翻脸无情,我可按堡规惩治你们!去两个人到大厨房中,给这位焦舵主预备一份酒饭,凭这种江湖成名露脸的英雄,咱们好里好面地待他,他决不至于私自脱逃。我嘱咐的话可要好好地记住。”这时有两名庄丁答应着立时赶奔大厨房,徐道和却把他们调到一旁悄悄嘱咐一番,叫他们照着所说的去做,庄丁们齐答应着立刻前去照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