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九年的二月飞快地过去了,转眼三月将尽,天气渐暖。

清明节这天早晨,团政委李治中,带着小赵,来到太平庄的村外散步,借以考虑问题。自从小李事件发生后,他觉得特务团的那些旧军官,表现很不正常。尤其是前几天,为了使整编工作顺利进行,军部命令调一批连营军官去城里集训。有的勉强去了;有的大骂耍赖,死不服从;有的交枪不干了,要求回家务农为民。一时闹腾得乌烟瘴气,不管怎么闹,最后还是都去了。当时,陈团长和刘副团长,虽然假惺惺地大发雷霆说:“谁要胡闹,军法从事!”可是,私下里却鼓动官兵借此起哄捣乱,弄得形势日趋紧张,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可是到现在没见行动。为什么?第一,上次为小李失踪的事,李治中曾请示上级,要求友邻部队在行动上支援他们,以防不测。后来友邻部队确实调整了部署,增加了兵力。还特地派张营长来联系,这个营就驻扎在离这只有五华里的一个名叫张格庄的村里。他们的任务是专门支援太平庄。只要李治中一声令下,立即行动。为此,他们还在这周围看了地形,做出了各种预想行动方案。这个情况,敌人是一清二楚的。所以,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第二,把一批最捣乱的连营军官调走以后,他们失去了一批骨干,失去了对士兵的控制。相反,被我们掌握的官兵却增多了。像一营三连这样的连队越来越多。他们怕指挥不灵,所以,不敢轻举妄动。但这并不等于百事大吉,形势对他们越是不利,越使他们的恐慌心理加速膨胀,很可能会孤注一掷,铤而走险。

太平庄的野外,虽然初春降临,但那些枯树野草仍然黄而不青,只有那些越冬的麦田,经过雪水的润泽,生出了浅绿色的芽苗。举目远眺,还有那片黑松林——王爷坟,仿佛画家们在地平线上,抹了一笔深绿色。

“那里就是王爷坟。”警卫员小赵用手一指说,“小李就在那里遇难的。”

“唔……”李治中背着手,凝目注视,说,“这松林确实使人产生一种神秘的感觉,加之,地形高一点,难怪它被人利用。”

说话间,从松林里匆匆地走出一个人来。不多时来到眼前,原来是乔震山。今天是清明节,他早上起来,房东老大娘和儿媳妇,做了面条给乔震山吃,并请他一块出村帮着给老头子上坟培土。乔震山就跟着一块出来了。上完了坟,他辞别了老大娘,趁空到王爷坟去察看了一下地形。当他从松林里出来时,老远见李治中和小赵在村外站着,他疾走几步来到李治中跟前敬礼说:“政委也出来‘踏青’了?”

“是啊。”李治中说,“踏青,踏青。可是,这里无青可踏,所以,你就跑到王爷坟松林里踏青去了,是吧?你这个农民出身的干部,现在除了学会一套打仗杀敌的本领外,还变得文绉绉的了。”说着李治中风趣地笑了。

“嘿嘿!”乔震山脸一红,也笑了笑,说,“我可没那个闲情,不过是看看地形。”

李治中说:“老百姓可都兴宜啊。你看,除去上坟拜土以外,有挎着篓子来挖野菜的,也有看地形准备打仗的,都在今天出来了,这是巧合。姑且都叫‘踏青’吧。走,既然出来了,咱们围着村庄走一圈就是了。”

乔震山和李治中在野地里漫步走去。沉默了一阵,李治中问道:“你们营里最近有什么情况没有?”

“看来比较正常。”乔震山说,“顾贞熊和王兆祥情绪还不错。对我们的工作,表面上看,还比较随和。一、二连也有较大进步。因为三连在一连、二连,还有特务连都有熟人,他们也做了不少工作。所以,比前几天好多了。但是,三连长李贵堂,最近好像有点沉默,情绪不高。”

“是啊,”李治中说,“一贯对我们敌视的人,突然和我们友好起来,而和我们友好的又突然疏远了。这可不是好兆头。必须提高警惕。最近,你没和三连长谈谈?”

“谈过了,看样子好像有什么顾虑,比过去谨慎多了。一提起顾贞熊、王兆祥,话就少了。尤其提起陈团长和刘副团长,就采取回避的态度。不知为什么?”

“你对这个问题怎么看?”

“我和郝平研究过。我们估计陈团长和刘副团长对我们屡次的威胁、迫害都失败了,尤其是我们把小李找了回来,再加上调走了一批捣乱的军官,他们没办法,只好认输,老老实实地听从整编。但是,又不甘心失败。很可能改变对策,不再蛮干,而在背后偷偷地策划更恶毒的阴谋。三连长可能知情,因慑于他们的淫威而不敢吐露。”

“嗯,这种估计有道理。”李治中肯定地说,“对死心塌地的敌人,不能抱任何幻想。敌人的逻辑是捣乱,失败,再捣乱,再失败,直到灭亡。你要查明三连长忽然情绪消沉的原因。对三连长,我们还要进一步做工作。说不定从他嘴里可以得到我们更需要的情报。这工作很重要。三连长可能了解陈、刘等人的政治背景。他为什么直到现在还不向我们吐露实情呢?这值得我们深思。你说是不是?”

“是的。”乔震山说,“看来,我们的工作还很不细致。政委同志,根据您的指示,我回忆起一件很可疑的事。从上次一排长逃跑以后,直到这次小李事件发生,刘谊辉到过三连两次。顾贞熊也找三连长谈过话,并嬉皮笑脸地给三连长赔过不是。当时,由于我们没把真相搞明白,所以也没向您汇报。现在看来,三连长情绪的变化很可能与此有关。”

“对,”李治中说,“这情况很重要,你回去和郝平很好地研究一下,一定要把他们谈话的内容搞清楚。不然,一旦有事,我们就会非常被动!”

“是,我今天就去想法了解。”

“就是嘛,”李治中若有所思地说,“我们到这里一个多月了,做了不少工作,同志们都很辛苦,也冒了很大的风险。可是,工作开展得还不够理想,还要把工作做得更细致更扎实一些,你说是吧?”

乔震山从这次无意中和李政委的谈话,心里觉得很不安。首长对自己的工作早就提出了更高更严格的要求,可是自己还是停留在原来的水平上。凡事不进则退。三连长就是明显的例证。李治中虽然没对他直接提出批评,但是,从李治中的谈话中,他意识到,首长期待着他们把工作做出他所要求的成绩来!可是他没有做到。为什么呢?乔震山苦思冥想地考虑了好久。他忽然想起来了,自从过了元宵节,虽然惊险艰难的整编工作,常常使他处于招架、思索、处理的被动地位,但是,几次危机都化险为夷。小李的失踪,曾使他悲痛、烦恼、寝食不安,最终,小李找到了,他又转悲为喜。尤其是在找到小李的同时,他出乎意料地见到了失散了十多年的姐姐!当时,简直像做梦一样,那种悲欢离合的心情,冲击着乔震山全身所有的神经。人民胜利在望了,亲人团聚了,姐姐也和姐夫一块去靠山镇见妈妈去了。真是苦去甜来,说不尽的欢乐。由于这些喜悦占据了他整个的心,竟忘了李治中对他提出的要求。想到这里,乔震山不免于心有愧,自责自谴。他决心以实际行动,迅速纠正这一缺点。

乔震山辞别李治中,向营部走去。一抬头,见三连战士卞路修背着枪从村外放步哨回来。他心里一动,何不借此机会和他谈谈?

“卞路修,你放步哨回来了,冷吧?!”他问道。

“不冷,乔副营长。”卞路修立正答道。

“你们连长最近怎么样?”

“还好。不过……他好像不大舒服。”

“为什么?”

“因为……”卞路修向四周警惕地看了看,说,“副营长……”

看样子他有话要说,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又不敢说。乔震山立即领会了他的意思。他插口说:“好吧,下午两点钟我在王爷坟等你,可以吧?”

“可以,我向排长请个假。”

这天下午,乔震山和卞路修,先后到了王爷坟松林,找了个隐蔽地方坐下来。卞路修谈了以下的情况。

有一天晚上,也就是小李失踪的第三天,卞路修在连部值夜班。大约十点多钟,刘谊辉悄悄地进来了。他径直进了三连长的房间。只听他说:“坐着,坐着,来看看你。”屋里一阵板凳的移动声,“你最近还好吧?”

“还好,谢谢副团长的关心。”三连长说。

“自从一排长跑了以后,我和陈先生生怕共军的整编人员对你不客气,非常不放心。你知道吧,他们想把你送到城里去,交军事法庭审判。我和陈先生多方劝说才算完事。可是,他们又要把你送军官训练团。你知道军官训练团是干什么的?是俘虏集中营。我们坚决没同意,才把你留下。”

三连长冷笑了笑,没吭声。

“你不信?嗐!我看你是被共军的所谓宽大政策迷糊住了。这一点,老弟你就没有我的经验多了。谁不知道共产党口蜜腹剑,挂羊头卖狗肉,专门会宣传?等他们用完了你,就该推完磨杀驴吃了。厉害呀,老弟!你跟他们走?即便将来不杀你,你也得落到后娘手里去。他们一辈子也不会相信你,说不定还会把你当做特务给收拾了。千万不要上当啊,老弟。你不要忘了,你是党国的军官,共产党和我们是不共戴天的。”

“我既不是国民党,也不是共产党。改编完了,我回家当老百姓,缴上公粮不怕官。”三连长气呼呼地说。

“哼!你呀,”刘谊辉说,“你以为不干就完事了?你当了十多年的军官,谁不知道?到了乡下,共产党搞土地改革,那些穷棒子能轻饶了你?再说,党国在江南还有四百万军队,大半个中国还在我们手里。而且,听说美国朋友正在大量给我们军援,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要是你这样打算,将来一旦国军从江南打回来,到那时不判你个叛徒之罪才怪呢!老弟呀,听我的话没错,咱们势力还大着呢。告诉你吧,老先生还经常来信鼓励我们呢!这些事,你知道吗?”说这些话时,刘谊辉的声音特别低,几乎听不清楚。

“现在咱们还和南京有联系?”三连长吃惊地问。

刘谊辉得意地笑了。笑罢,他接着说:“平津地方,加上太原阎老西的军队,足有一百多万。老先生能不闻不问了?弟兄们为党国出生入死,他心里是有数的。有些事是党国的秘密,现在还不便和老弟你讲。”凳子一响,刘谊辉站了起来,接着说,“今晚先谈到这里。何去何从,请老弟你考虑决定吧。”

刘谊辉走的时候,三连长李贵堂还送他到门外。

乔震山听了卞路修的话,全明白了。敌人外表沉静,确是一种假象,目的为了掩盖他们私下搞的不可告人的阴谋活动。陈刘等人表面上对我们表示友好,暗下却在加紧和我们争夺他们所谓的不可靠成员。等他们串通成功、内部统一了,就该搞什么鬼名堂了。团政委李治中的指示多么重要啊!乔震山意识到斗争是曲折、复杂和激烈的,稍有疏忽,就要付出代价。

三连长李贵堂是个久混行伍的小知识分子,是敌人阵营里的失意者,厌世情绪相当严重的动摇分子。对这种人,必须积极争取、鼓励,以唤醒他对生活的热爱,对人生的追求,使他站到人民的立场上来,为人民服务。

乔震山在瞬间思考了这一切。他对卞路修说:“小卞同志,你知不知道,刘谊辉和你们营长原来是干什么的?”

“不太清楚。我们这个团,在北平解放前不久才组建,人员都是从各个单位合并来的军官和士兵。刘谊辉是从‘中央军’来的,哪个单位我不知道。顾营长是原宪兵团的连长,王营副是原宪兵团的副官。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其他我不清楚。至于我,是保安团的。在沙土城战斗中跑回来以后,就把我编到这个营里。不过,请你放心乔副营长,我是跟定你们了。我家是三辈子雇工,受尽了地主的气。我是前年被抓来当兵的。自从当了兵,我时刻都想着开小差。可是,试了几次都没敢跑。我每逢看见那些开小差的被抓回来,枪毙的枪毙,活埋的活埋,心里又怕又恨。我每天都在提心吊胆中打发日子。在你们来的头一天晚上,就有一个开小差的士兵被活埋了。真他妈的惨极了!我们连长也是那天晚上,被顾秃子打得死去活来。我真替我们连长担心。”说着,卞路修哭了。

“顾营长为什么打他?”

“还不是因为他曾被你们俘虏过?他们知道我们连长了解你们的政策,所以,才杀鸡给猴看呗!”卞路修接着说,“弟兄们不是不愿接近你们,他们是怕被发现了有生命危险。”说着,卞路修擦了擦眼泪,警惕地向四周看看。

乔震山看了看表,他们的谈话已超过了半个小时。

“好吧,小卞同志。”他说,“有我们在,你不用怕。但是,要提高警惕。我们不改编成功决不离开。对你们连长,要好好地保护他。他现在的处境很危险。你还记得吧,我们才来时,刘谊辉派医官给你们连长打针的事?医官为什么回去就死了呢?是刘谊辉用药酒给毒死的。至于调你们连长去军官训练团和要交军事法庭的事,是绝对没有的。因为,我们对他是信任的。我们希望你们连长能在整编中助我们一臂之力,为人民立功。”

“是的,乔副营长。”卞路修说,“这些,我们连长和排长们都知道。那次多亏你救了我们连长。他经常提起这事,感激得不得了。还有一连一排长逃跑后,你和郝教导员对我们连长的态度。这些事,我们一辈子也忘不了。”

“嗯,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要感谢,你们感谢共产党、毛主席吧。现在,你可以回去了。和你们连长说,我和郝教导员随时保证他的安全,抽空我一定去看他。”

“是。”卞路修立正敬礼,转身向松林外走去。

乔震山目送卞路修出了松林向西走了一段路,又拐弯向村里走去。看得出,这是他有意把别人的视线从乔震山所在处引开的行动,也说明他内心的警惕。乔震山出了王爷坟向东走了。他打算从村东面回营部,以免被坏人发现了,对卞路修不利。

乔震山通过这次谈话,觉得卞路修忠诚、朴实,心地善良,品质纯正。他是李贵堂的勤务兵,又是亲信。通过他去做李贵堂的工作,目标小作用大。但是,要从他口里了解那些旧军官的政治背景是困难的。因为他毕竟是个士兵。他准备今晚就去找三连长谈话。

乔震山回到营部时,顾秃子和王营副都不在,只有郝平一个人在屋里看报纸。见乔震山回来了,他说:“你看,蒋介石耍滑头,放出和谈的烟幕,却在幕后捣鬼。还大吹大擂什么‘长江天险,共军插翅难飞’。又是什么太原国军阵地屹立无恙。实际呢,长江天险指日可破,太原也朝不保夕了。”

“就是嘛。”乔震山接过报纸说,“蒋介石一贯靠吹牛吃饭,越吹牛败得越惨。现在,他内部混乱得不堪收拾,只好吹吹牛皮,安定人心,实际上连他自己也觉得大势已去了。就说我们眼前这些家伙吧,本来已成了我们手下的败将,可还在幻想什么依靠美国的援助,做国军从江南打回来的美梦呢!”

“谁说的?”郝平问。

“刘谊辉。”乔震山悄声说,“这是他和三连长说的。”

“你和三连长谈过话?”

“没有,听卞路修说的。”

于是,乔震山把和卞路修谈话的内容,详细地和郝平说了一遍。

郝平吃惊地说:“情况不妙,老乔。刘谊辉这样明目张胆地和三连长谈问题,等于给三连长下了最后通牒,下一步就该下毒手了……”

郝平的话没说完,顾贞熊和王兆祥进来了。

“报告二位老弟一个好消息。”顾贞熊咧开满是金牙的嘴,笑呵呵地说,“今天是清明节,陈团长和刘副团长为了报答师首长对我们的款待,今晚在团部设便宴,请你们营以上军官会餐。我们营以上干部作陪。陈团长说请你们二位务必参加。”

乔震山心想,又要搞什么鬼?于是,他没等郝平开口,就说:“很好,请郝教导员和你们二位参加,我在家留守。”

“哎——乔副营长,”王兆祥急忙说,“要留守也应当是兄弟我。要是你不去,陈团长怪罪下来,我可担当不起呀!”

“对,”郝平说,“今天是清明佳节,我们俩和营长参加,王营副留守,这是理所当然的。否则,就辜负了团长和副团长这番深情厚意了。”

“对,对,对。”顾贞熊说,“郝老弟不愧为政治军官,知礼识貌啊。”说着,他仰面大笑了。这笑声发自那副凶脸,更加狰狞可惧!

郝平也笑了,笑得那么自然,快乐。

乔震山可没笑。他在想,无风树不动。这无缘无故的请客,而且是请营以上军官,其中必有名堂,必须想好一切应急对策。但是,他们请客的具体目的是什么?难道又要演鸿门宴?难道要乘机暴动?难道……不,目前,他们还下不了这么大的决心。他瞧了瞧顾贞熊那狰狞的笑脸,忽然心里一惊。他想到了三连长。他想他们很可能要在三连长身上做什么文章。对,八成是这么回事。这样一来,晚上不能去找他了。只好下午就去,可是下午没时间了。他看看表已快四点了。乔震山正在着急,忽听顾秃子说:“教导员,下午还有两个小时了。趁这工夫给全营上堂政治课好不好?我觉得你讲课很有意思。连我这花岗岩脑袋,都有点儿开窍了。”

“很好,”郝平犹豫了一下说,“顾营长这样关心部队的政治教育,说明你在政治上的一大进步。真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可是,今天是清明节,晚上我们当官的要会餐,而战士们今天下午只剩两小时又要上课,连个节日也不能过,你这营长未免太不通情达理了吧?我的意见,趁这机会,我们几个人分头到连队里去,和战士们一块过节。谈谈心,聊聊天,这样做,比上一堂政治课还好。这叫做官爱兵,兵尊官,上下一致,官兵团结。将来打起仗来,他们才能听你指挥呢。营长先生不会不同意吧?”

乔震山开始看郝平有同意顾贞熊上政治课的意思,不禁心里着急,后来听郝平说大家分头到连里去和士兵一块过节,心里不胜高兴。因此,他急忙插口说:“对,我同意教导员的意见。我到三连,教导员到二连,营长到一连,王营副在家留守。你看怎么样,顾营长?”

王兆祥眨着眼,面色紧张。

顾贞熊那张横肉遍布的脸,似笑非笑,似怒非怒,一分钟变化好几次。他“哼,啊,这……”地犹豫了一阵子,才说:“啊,对对,教导员真不愧为政治家,兄弟同意,嗯,就这么办。”

大家分头出发了。

郝平、顾贞熊走了以后,乔震山来到房东许老大娘屋里,悄悄地嘱咐说:“大娘,今天晚上我和郝教导员都不在家,只有王营副在。您老人家注意他在家干些啥事。现在,我去三连看看。晚饭时,我回来一趟,你把情况告诉我。因为,今天他们的表现不正常,可能又要搞什么鬼。”

“好。”老大娘说,“你放心地去吧,我给你看着。孩子,你可要小心,千万不要吃他们的亏呀!”

许老大娘对顾贞熊和王兆祥的行动,一时一刻也没放过。今天听乔震山这么一说,心里像吊上一块石头,更加专心一意地盯着王兆祥,一刻也不肯放松了。

乔震山走后,许老大娘和儿媳妇不断地从门帘的缝里、窗上,向东间屋里和院子里瞧着。见王营副从屋里走到院子,又从院子走到屋里,坐立不安,好像有什么事要做,又好像在等着什么人。

一小时过后,忽见一个士兵从外面鬼鬼祟祟地走了进来,迎头碰着王兆祥。既不敬礼也不招呼,向四下里瞧了瞧,就把一个纸包塞在王兆祥手里,并低声说了几句话,转身就走了。当他向老大娘的窗户上瞟了一眼时,这目光,这脸形,不禁使老大娘心里一惊。她心想,这不就是好久不见的那个朱教导员吗?

朱明礼的突然出现,使老大娘心里忐忑不安了。这个坏蛋来,准没好事。她有心立即去告诉乔震山,但是乔震山现在三连,去找他反而不好。于是,老人家耐着一颗焦急的心,纳起鞋底来。那麻线绳一针一针的,拉得特别起劲。后来,她见王兆祥把勤务兵叫到跟前,悄悄地说了几句话。勤务兵应了一声,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