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震山带着队伍回到连部时,王德正在和指导员郝平高谈阔论地讲述他们侦察烽火台捉俘虏的事。

“老王,你怎么搞的,差一点没把我急死!”乔震山一进门,口里喷着热气,成块的雪球落在地上。

“搞得不坏啊,连长。”王德急忙站起来,帮着乔震山把肩上的雪拍打掉,“消灭了四个敌人,捉了一个活的,暴露了敌人的作战方案、火力配备,查明了地形。可我们也差一点把脑袋冻掉了。”

“真的吗?俘虏呢?”

“在一排。”

“好!”乔震山立即高兴了,他快乐地说,“建议给你立上一功,老王!你说呢,老郝?”

郝平点点头,笑眯眯地没放声。

“给我记功干啥。”王德谦逊地说,“仗是战士们打的,俘虏是赵文江捉的,困难是大家克服的,我也不过是跟着走了一趟,要记功给战士们记吧,咱可不敢贪这份功。真的!”

乔震山用喜悦的目光瞧了瞧王德,王德的脸在大风雪里冻了这半夜,现在可能暖和过来了,显得特别红润而光泽。如果说乔震山从来就喜欢这个青年,那么现在似乎更加喜欢他了。在杨家营防御战斗中,王德曾误会过乔震山的指挥,乔震山当时一点也没有见怪他,一方面是忙于作战,更主要的是他觉得王德在战斗中能识大体顾全局。只要有这种思想,即便是误会他,乔震山心里也高兴。

“好吧,你骗我跑了一趟,先谈谈情况吧。”他把驳壳枪往铺上一放,在桌子旁边坐下了,“我一看见你们发出的信号弹就急了,带着二排一口气跑了去,我还认为你们被敌人包围了呢,真急得我够呛,没问三七二十一就猛打了一阵,把敌人打退了。一看,全是敌人自己在打,原来你们已经跑到东南山上去了。”

王德等乔震山说完,这才一五一十地把他们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他说:“看来,烽火台光我们一个连夺不下来。要攻克它,至少要一个营,还得有像样的炮火配合,不然……”王德摇摇头,“很难设想。”

“不要紧,同志。”郝平说,“一个营也好,两个营也好,主要是把情况搞明白。根据师长今天看地形的情况,用三个营他也要攻下烽火台,而我们非当这个突击连不可。”他看看表又说:“现在是十一点半,我和老王到营部去汇报,老乔同志去审问俘虏,了解烽火台内部的工事情况,赶快把作战方案拟出来,天亮后就报上去。明天准备一天,晚上十点钟我们就干,好不好?”

三个人把枪往身上一挂,同时走出门去。

深夜,朔风怒号,冰雪凛冽。乔震山审问俘虏回来时已经半夜三点了。虽然又冷又饿,疲倦不堪,但心里痛快。因为,他从俘虏口里,不仅得到了烽火台的全部工事构筑和兵力部署情况,而最高兴的是他得知王经堂现在沙土城。俘虏说,王经堂有一天上午还到烽火台视察过,由于一个连长和一个士兵被我军冷枪击毙,他才吓得跑回了沙土城。仇人相遇,分外眼红,乔震山恨不得一下子把沙土城敌人一口吃掉。可是急有啥用,现在最最主要的是周密地做好准备,详细地拟制作战计划,拿下烽火台,进而一个不漏、干净彻底地歼灭沙土城敌人,捉住王经堂。乔震山回到连部,指导员郝平和副连长王德已经从营部回来睡下了,只有通讯员小李守着一盏小油灯在坐夜班,灯光暗淡的地方扬起了酣睡声。他谁也没惊动,悄悄地点上一支蜡烛就伏在桌子上聚精会神地写起来。外面的风小了,雪仍然在窗户上沙沙作响。

不知道的,都认为乔震山是个粗人,他一天书也没念过。其实,乔震山只不过是外表粗鲁,而他对于研究敌人、布置作战却十分细致、周密。由于他对同志有着深厚的阶级爱和对敌人的无比恨,使他能够以最充分的革命责任感,来对待每一个战斗任务。

他根据俘虏的供词和王德、一排长报告的材料,绘制了一张烽火台的详图。图上画满了弯弯曲曲的线条和只有他自己才懂得的符号,这些符号代表着敌人的兵力部署、火力配备、工事构筑。然后,又拟制了本连的作战计划和请战报告书。当他的工作结束时,窗户已经发白。他把冷冰冰的手放在嘴上哈了哈,伸了伸懒腰,又起来用凉水洗脸,弄得扑噜扑噜地乱响,把睡觉的人惊醒了。

“你一直没睡啊,老乔?”郝平睡意未消地问道。

“起来吧,伙计,洗洗脸咱们研究一下,好马上交上去。”乔震山胡乱地擦了擦脸,来到桌子跟前乐洋洋地说,“你看看吧,老郝,这个烽火台有多复杂,要是不了解情况,糊里糊涂的就打,打到半年也别想攻克。”

郝平没有去洗脸,急忙走到桌子跟前拿起乔震山画的那张图,横看竖看看不明白。

“你画了些什么呀?”

“你看嘛,”乔震山紧挨着郝平的肩膀用手指着图说,“这是主峰的大碉堡,这是西面那三个小碉堡,中间有一条盖沟通着,四周是交通壕和露天射击台。大碉堡里面靠墙还有五个小地堡,既能对外射击又能对内发挥火力。你看这情况,要是冒里冒失地打进去了,不但出不来,光这五个地堡也把人打成肉酱了。”

“唔,真够复杂的!”郝平惊讶地摇摇头。

“还有这里。”乔震山又指着大碉堡的门说,“里面是一堵一米多厚的挡墙,上面尽是射孔。你看,光打开门还是进不去,这里有个小门在侧面,没人领着怎么也摸不到。”

“俘虏不骗你啊?”郝平半信半疑地问道。

“不,这个俘虏是去年和他弟弟一块被抓来当兵的。他的弟弟昨晚被他连长枪毙了,他还说要报仇呢!”

郝平坐下,沉思地问道:“你准备怎么打?”

“你再看这个吧,”乔震山把请战书往郝平身前一推,“都写在上面,同意,咱们就报上去;有问题,叫起老王来再研究。”

请战书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这些字歪歪扭扭的,不仅错别字很多,还有不少是他自己创造的。即便是这样,对学校门一天没进的乔震山来说,已是经过最大的努力才写出来的。王德过去经常说:“连长的字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保密,中国人不识,外国人更不识。”郝平和他呆的日子久了,对他的字虽很熟悉,也需费劲地一字一句地看着,不时地耸耸肩膀,有趣地笑笑。

“怎么,你笑什么?”

“不笑什么,你快成仓颉了。”

“什么仓颉?”

“会造字了。”

“凑合点吧,同志,就这样已把我难得够呛。”两个人同时笑了。

乔震山的计划拟制得十分详细。他把主攻突击方向、兵力分配、火力使用、作战手段,全部计划了出来,连结束战斗后的行动都写在上面,郝平很快看完了。

“怎么,你想先偷袭再强攻吗?”

“对啦,战略上调动敌人,战术上也要调动敌人,把敌人引出来用炮火消灭他,然后再敲他的乌龟壳就省事了!”乔震山狠狠地挥了一下拳头。

“恐怕问题在于后一点。”郝平把报告书一放,“搞不好要费一番工夫呢!”

“没关系,计划总归是计划,要在战斗中根据情况变化再去充实它。”

“可以吧。”郝平同意了,“还是叫老王再给你抄一遍吧,看看他有什么意见,然后再开个支委会,大家讨论通过后就交上去。”

乔震山的作战计划经王德抄过、支委会通过后,在早饭前就交上去了。全连开始了紧张的准备工作:战士们有的擦拭武器,有的检查爆破筒和炸药。乔震山和王德带着各排排长在野地里筑了一个烽火台的模型,细致地讨论作战计划,研究对烽火台主峰的爆破动作。郝平深入到各个战斗组去作战前政治动员工作。阵地上响着断续的炮声,我军炮兵在向沙土城敌人发射宣传弹,命令敌人无条件投降。

晌午,郝平和连部同志正在吃午饭,门外传来一阵说笑声,师宣传队的分队长带着秀珍,还有两个宣传员走了进来。他们是来连队开展文艺活动,体验前线生活的。他们一进门,连部里立即活跃起来。郝平表示十分欢迎,并且接待了他们,和他们握手问好,请他们一块吃午饭,并给他们安排住处。小李里里外外地跑得更欢,拿凳子,倒开水,接背包,忙了个不亦乐乎。正在这时,乔震山从外面进来了。

“嗬,欢迎,欢迎!”他兴致勃勃地一边说着,一边和大家握手。

“瞧你,像把铁钳子一样!”秀珍急忙把手抽回来抱在胸前,啼笑皆非地瞧了乔震山一眼。

“是嘛!拿人家的手当成手榴弹了。”女宣传员小苏也低声地附和了一句。

乔震山只管乐洋洋地和别人打招呼,没听清秀珍说的什么,看样子,他从来也没考虑他的手会把别人的手握痛。

“啊,你也来啦?”乔震山和别人握手后,对秀珍问道。

“怎么!不欢迎吗?”秀珍把头一歪反问道。

“非常欢迎。”乔震山顺口答道。

郝平为了欢迎师部宣传队的到来特别增加了两个菜,和他们一块吃饭。

“看见二宝没有?”乔震山忽然问。

“没有,老没见面。”秀珍巴不得乔震山说说二宝的情况,“他怎么样?表现得还好吧?”

“好什么,学会调皮了,这次你见着他可要好好地批评他,不是丢了枪就是犯纪律,还不安心工作呢!”

秀珍一听,偷眼瞧瞧连长,把脸一沉没吭声。其他的人也惊讶地看看连长。但是他低着头板着脸只顾吃饭,再也没说什么。

郝平转过脸来瞧瞧乔震山,笑着说:“别听他的,秀珍,你还不知道他啊,屁大的事没个完,见了二宝老剋人家。二宝前天还在我们这里开展特等射手运动,昨晚才回团部。他作战很勇敢,也很进步,还立了两次功呢,你就放心吧!”

“指导员,常批评着点好嘛。”秀珍把脸一红,“人不受批评不进步。”秀珍口里虽然这样说,但她心里可老在嘀咕,“二宝到底犯了什么错误?”

吃过午饭,连长和指导员到团部开会去了,王德到排里检查战士们的准备情况。小李见秀珍怏怏不乐,他把她叫到门外一个避风的地方,把二宝的情况一滴不漏地告诉了秀珍,最后他说:“秀珍,二宝可真是个好同志,就是我们连长对他要求得太严格,也许,依着我们连长的想法,二宝连芝麻粒那么点缺点也没有他才高兴,其实有点缺点也不都怨他。就说这次打枪的事吧,我要不领他去,一点事也没有,生怨我。可是开展特等射手运动他立了功啊,这你该高兴吧?”

“他常到你们这来吗?”

“常来,不信你瞧着,说不定下午就能来。”

“小李同志,你可要多帮助他啊。”秀珍说,“他才参军,什么还不懂。”

“好家伙,我还帮助他呢!瞧你说的……”小李有点不好意思了,才要说什么,一个宣传员从连部出来了。

“秀珍,分队长叫我们到阵地上给战士念报。”他来到跟前,脸上板正正地说,“又打听二宝的事,是不是?”

“别瞎说,我们这说正经事呢。”

“嗯,可不。”宣传员笑了笑,“二宝挨了哥哥的剋,你秀珍心里不是味,急急忙忙找小李,这算什么正经事儿?”

“去你的吧!”秀珍抹不开了,把脸一红扭身走了。

这天下午,秀珍和一个宣传员到了阵地上,正碰着三排值班,他们给三排的同志读完了报,又教了一支歌,休息的时候秀珍信步来到重机枪阵地。重机枪静静地架在射击台上,乌黑锃亮。秀珍着迷地端详起来,真想去摆弄两下,甚至能打上两下才过瘾。别看她是个姑娘家,见了枪比穿件花衣裳还喜欢。她看看跟前没人,伸手去摆弄,心想:这里一定是“大栓”,她用力往后一拉,“哗啦!”吓了她一跳!重机枪的枪栓和防尘盖一块张开了,她赶紧又往前推,想把它恢复原状,可是,枪栓上不去了。糟糕!她惊慌地瞧了瞧伙伴,“坏了!推不上去,怎么办?”

“咱不管,谁叫你瞎摆弄呢!”

壕沟里响起了咚咚的脚步声。

“嗬!”射手来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啊同志。瞧你,把栓都拉开了。”机枪射手把防尘盖用手一抓,然后再用右手伸到枪身下面一扳,喀的一声枪栓关上了。“走吧,走吧,叫连长碰上可吃不消。”

“不,同志。”秀珍央求说,“你教教我们,这玩意怎么打法。”

“姑娘家学这干啥?”

“瞧你说的,姑娘家就不能学了?学一学演戏时好用啊,要不你们又要说我们外行瞎演了。你教教我们吧,咹?那我们怎么教你们唱歌来着?”

重机枪手想了想,可也对啊。于是,他从头到尾把重机枪的射击操作教给了她。这一下秀珍可乐坏了,她边操作边高兴得格格直笑。

“会了,会了!别说演戏,打仗也行。”

恐怖,笼罩着沙土城,炮弹在王经堂的头顶上爆炸着,朵朵白烟里喷出了上千带万的纸片,像漫天大雪一样纷纷下落。“缴枪不杀,解放军优待俘虏,只有无条件投降才是生路;执迷不悟,坚决抵抗,人民解放军将坚决彻底、一个不留予以歼灭。”

王经堂手里拿着一叠传单,没等看完,手像被火烧着一样抽了回来,传单散落在地上,他那光滑而宽大的前额上浮着一层冷汗,仿佛涂了油。

“来人哪!”他大声地吼道。

“来啦,五爷,啊——少将先生。”鲁青跑了进来,奴颜婢膝地躬身站着。

“命令督战队全部出动,把传单收起来烧掉!”

“是!”鲁青转身要走,又被王经堂喊住,“私看传单者枪毙,匿而不交者枪毙,交头接耳议论者杀勿赦!快去!”

鲁青随着王经堂的叫嚣,一连答了三个“是”字,然后,敬了一个礼,扭身走了。

一群大兵,活像出了窝的狼狗,向四面八方凶恶地奔跑着去捡收传单,在街道上、居民的院子里、屋里、阵地上、墙角里,到处乱窜乱冲,闹得鸡飞狗跳墙。可是军官的衣袋里,士兵的枪筒里,他们可没敢去搜。有一个督战队员竟闯到四十八师的司令部去了,被一个戴眼镜的军官结结实实地揍了两个耳光子,才夹着尾巴跑了。

王经堂手抚着前额,仰坐在躺椅上,侧耳静听着外面传来的吵闹声、咒骂声和零星的枪声里夹杂着的女人的哭叫声……他轻松地舒了一口气,好像只有这样,他那颗恐惧的心才稍微平静了似的。果然是这样,战场上静得像断了气的死人,既没有哒哒的机枪声,也没有震耳欲聋的轰隆声,要不是空气中还飘着浓厚的硝烟气味,他还真的认为归路切断的事实已经不存在了呢。可是,几个非常清楚的现实使他不能否认:十六军两个师在康家集是那么轻而易举地被消灭了;一○四军和四十八师共用了三个师的兵力,向杨家营共军两个团的阵地猛攻了整整一上午,不但毫无成效,而且,伤亡之大是骇人听闻的,最后丢掉了成堆的伤兵和尸体退回了沙土城。现在的局势已经是兵临城下、火烧眉尖,再无可退之路了;西面十五华里以外虽有一○四军的一个师顶着华北解放军,可是目前东西两面只要解放军一时高兴,再前进一步——那,那就算完了!

王经堂刮净的脸上阴沉沉的,他看看表,下午四点一刻,去南面沿河城、百花山一带侦察道路的便衣侦探就要回来了。现在表面上,长针指向八,短针靠近四点了。

他的两道淡眉迅速地抖动了一下,“这条路总该是共军的空隙吧,即便有兵力,也是一些地方武装,只要便衣侦探一回来,今晚即可行动。”可是他又摇了摇头,两只铃铛似的眼睛不由得又向手腕子上望,“四点了,今天派出去的侦探可能又落到共军手里了,不!”他跳了起来,“哪来那么多的共军,明明这些家伙乘机逃跑了!他妈的!”王经堂满脸杀气。两手合在一起擦了擦,牙根咬得吱吱乱响。

原来从人民解放军靠近沙土城的第三天,王经堂和一○四军即接到北平“剿总司令部”的指示,命令他们速回北平。可是怎么回去呢?现在他们打算从南面通过沿河城、门头沟逃回北平,由于这一带情况不明,觉得不保险,所以一连三天派出便衣侦探,一面侦察这一带解放军的兵力,一面打通道路,熟悉地形。可是,每天派出去的侦探都像石沉大海有去无回。今天是最后一天了,看来也是无济于事。

“难道真的就这样束手被擒?”他想,“要是共军把我捉住,那就,啊……”

正在焦急,一○四军政训处长韩明奎走了进来。

“军部侦察回来没有?”王经堂冲口问道。

“没有。”

“军座怎么打算的?”

“他准备明天再看一下,如果再无消息,他就决定:明天黄昏突围。”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今晚突围?”

“今晚他要召集军官会议。”

“开个屁会!”王经堂恼怒地说,“昨天晚上共军在烽火台做了一次试探性进攻,还捉了我们一个士兵去,他知道吧?共军对烽火台已经很感兴趣了,要是这个高地一旦落于敌人之手,哼!我们就休想突围,到那时候,这耽误军机之罪就得由他来负!”

“不,不,少将先生。”韩明奎把手一伸说,“烽火台今天已经又换上一个加强连,并且炮兵阵地对那里增加了火力支援,敌人想拿下这个高地,恐怕不会那么容易吧?”

“问题不在这里,老弟!”王经堂胸有成竹地说,“张家口、新保安共军已围了两个星期了,到现在还没发起攻击。这里——沙土城也有七八天了,可是敌人既不做四面包围,也不做决定性行动,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敌人的兵力尚不充足,要是他们准备好了,别说一个烽火台,即便两个、三个也挡不住他们。请你奉告军座,应尽早行动,不然就悔之晚矣!”

“请原谅,少将先生。”韩明奎进一步说,“据军座的意思是:共军作战素来诡计多端。开始平绥路上不是也很平静吗?那时我们认为南口、康家集都在我们掌握之下,决无后顾之忧,可是现在却成了我们的心腹大患了。现在从沿河城到门头沟这条路,从来就是共军的游击区,这里山高谷深,地形险要,敌人又偏偏在这一方向没有布置兵力,难道说敌人真的那么天真,就让出这条路,叫我们回北平而置之不理?所以军座一再考虑,情况没探明之前,决不轻举妄动。”

王经堂默然了,他背着手叼着纸烟在地上踱来踱去。沿河城一带崇山峻岭、深沟幽谷的景象,霎时间在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来,“是啊!如果敌人在那里埋伏上千军万马,那就不堪设想了!……”王经堂想到这里,面色如土,血管暴涨,他忽然转身问道:“烽火台换了谁的部队?”

“保安团的一个连。”

“不行!叫四十八师去一个连,突围时由他断后,保安团我要亲自带着,快去!给我换下来。”

“是!马上就执行。”韩明奎敬礼后转身走了。

此时,天色渐暗,雪影模糊,沙土城沉没于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