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在八达岭外的第四野战军先遣兵团,消灭了敌十六军的两个师和一个军部,并击退了一○四军向杨家营的突围以后,为了策应野战军主力向北平天津的合围和华北野战军在新保安、张家口一带的作战行动,以排山倒海之势,在平绥路上向东西两面继续扩张战果——东面向南口方向节节逼进,西面则向沙土城乘胜推进。
这天晚上,周国华的团队和本师的兄弟部队奉命离开杨家营阵地向沙土城推进了十公里,阵地离沙土城敌人最近的地方,重机枪可以射到敌人的防御工事。阵地上经常响起断断续续的枪声,敌人的小口径迫击炮有时也发出零星的炮弹,呻吟着飞向我军阵地的纵深里,炸开冻结的地面,喷起浓烟,随风飘荡,显得柔弱无力。它告诉人们,敌人已惊慌失措。
战士们在严寒的野地里修工事,锹镐声和阵阵的枪炮声混合在一起。
拂晓,公路上、铁路上、高地和田野里全是弯弯曲曲的壕沟,壕沟的外沿有不少突出的齐胸深的射击掩体。那些掩体里站着戴剪绒皮帽子、穿着深绿色棉军装的战士,面前排着揭开盖子的手榴弹。
早饭后,乔震山沿着阵地前沿溜达着,查看着战士们的火器位置,走过了高地来到一排的阵地上。机枪射手温明顺,放着帽耳朵站在掩体里,守着架在射击台上的轻机枪,上面盖着防尘雨布,向正前方注视着,见连长走来便立正说:“连长,前面那高地真可恶,天一亮就打枪,数他疯狂。刚才打了一梭子机枪,把一个同志打伤了,炮弹也是从那里打出的,把我们工事打坍,还封锁我们的交通。老百姓说,那就是烽火台。”
乔震山转头看了看那个高出地面约有一百多米的高地,见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灌木林,离这里足有八百多米。上面什么也看不见,只是顶端上有一个突出部,像是个大碉堡。忽然,那里火光一闪,“叭——啌!”又打来一枪,子弹带着哨音,嗖的一声,紧擦头顶飞了过去。
“连长注意,敌人有射击手,他会打着你的。”温明顺拉了乔震山一把。
乔震山很快挪了一个位置,伏在工事上端详那个高地。
烽火台在沙土城的东南角,是敌人沙土城防御体系内最突出的一个孤立支撑点,居高临下,便于观察我军阵地。火力可以保证防御正面的安全,并且由那里可以指挥炮火向我阵地准确地射击。敌方有了这个烽火台,进可攻、退可守,运动自如,行动方便。我们要想攻下这个支撑点就不是那么轻而易举了:它的后面和整个阵地相连,又有沙土城炮火的支援,上面防守的兵力不是一个营就是一个连,工事也不简单。为了切实监视敌人、保证我军阵地的安全,必须马上攻克这个高地,不然敌人就会随时向我们反击,或者掩护逃窜。乔震山经过长时间的仔细观察以后,想和郝平再共同研究一下报告营部,最好今晚就攻下它来,便匆匆向连部走去。
乔震山从阵地上回来,刚进村子,见二宝从公路上背着文件包,迈着轻快的步伐向村里走来。
“哥哥!”他紧跑两步来到乔震山跟前,“你是不是到前面去啊?我跟你去看看吧!”
“胡叫乱喊的!”乔震山板着脸说,“这是军队,还像在家里一样啊,不怕人家笑话!”
“我叫连长总是叫不出口来嘛,一见面就剋人家!”二宝扫兴地辩驳了一句。
“叫长了就好了。”乔震山说着用手捏了一下二宝的文件袋子,“背的什么?”
“什么都有,有信、报纸,还有文件。”
乔震山和二宝一块向连部走去。
“你的伤好了没有?”他转头看了看二宝的胳膊。
“伤口快长好了,现在还包着,每天换药。”二宝说着抬头瞧瞧乔震山,吞吞吐吐地说,“哥哥……我……有个事儿想问问你。”
“啥事?”
“你说……一个人怎样才能入党?”二宝把脸一红,瞪着两只乌黑的大眼睛,一直瞧着乔震山。
“嗬!”乔震山一听,高兴得用手指着二宝的鼻子,“才参军就想入党啊,上次把枪丢了,还没做检讨呢!”
“我不是改了吗?枪也找着了,这次我又参加战斗,还受了伤……”
“受了伤就能入党了?要想入党必须是政治进步,觉悟提高,工作一贯积极,打仗勇敢,并且要立上十次八次的大功才行。”
“前面那些我都能做到,就是这十次八次的大功嘛……”二宝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在团部当通讯员怎么能捞着打那么多的仗啊。就像昨天吧,你们在前面打得多热闹,可我呢!干瞪眼,班长哪里也不让去,真急死人!立功、报仇、入党,看样子干到一百年也没指望。哥哥,你说,你当年立过多少大功才入了党?”
乔震山本来在无意地随便说说,见二宝认起真来,倒觉得这小家伙思想包袱挺重,因此他说:“就不一定是战斗功嘛,再说,光着急也不行,要听党的话,很好地改造自己,先从思想上入党,然后才能组织上入党。一个人参加革命,入党不是目的,改造世界观,解放全人类才是目的。只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总有一天你就是个党员了。”
二宝再没吭声,走了几步吞吞吐吐地说:“哥哥,你帮我说一说吧,把我调到你们连里当兵行不行?”
“还想入党呢!”乔震山把脸一沉,“工作不安心就不行,只要好好地干,在哪里都能立功入党。”
“你不是说要立上十次八次的大功才行吗?我老在团部当通讯员,枪一响就算不用动了。你想想,哥哥,我是来打仗报仇的,光跑跑腿,送个信有啥意思?”
“好家伙!”乔震山笑了笑,“多咱学得会发牢骚了?立功、报仇、入党,你根本就不理解这些问题的真正意义。一个人民战士要为人民立功,报阶级仇,要大家一块报仇,你一个人报的什么仇?为了报仇、立功,不安心工作,还想入党?你先等会儿吧,伙计,共产党员可没你这号思想。”
二宝不吭声了,低着头尽在琢磨哥哥的话,“这些大道理谁不懂,不帮着想办法,老教训人。”因此他有些生气地说:“好吧,你不给说算了。”二宝把文件包在肩上一颠,大步走了。
乔震山紧跟几步,和二宝并肩走着,“怎么,我说得不对?”
“谁敢说不对,反正哥哥也是连长,说什么都有理。”
“嗬!调皮了。”乔震山严肃起来,“给,要好好地学习哩!”乔震山从衣袋里掏出一本书,往二宝手里一塞,“我现在没时间和你多讲,反正这种态度是入不了党,调动工作更不行。”
二宝接书在手,见封面上写着五个大字:为人民服务。二宝睁大了眼睛边走边翻着看。
哥儿两个沉默着,一块来到连部。
小李见二宝来了,急忙把文件包接过来,帮他往桌子上一倒,就把各排的文件往外拣。乔震山见里面有封信,写着连首长亲拆,是从后方医院来的,他马上拆开。原来信是刘吉瑞写的:
……我已经脱离危险期,医生说再有一个月就可以出院,请首长不要挂念。连长从火里救出来的那个姑娘也在这里。她每天哭。我听了心里很难过,恨不得马上飞回前方去给她们报仇……可是,目前医生连炕都不让下,真窝火。战役开始以来,没打几仗就进了医院,多倒霉啊!……
乔震山看完了信,呆立了好一会儿,他想:“是啊,这几天光忙着打仗了,也忘了写信去安慰他们……”这时,指导员郝平进来了。
“老郝,你看,刘吉瑞还活着!”乔震山把手里的信举得高高地晃了晃,“闹情绪了,你写封信去安慰他一下吧。”
“真的吗!他怎么样了?”郝平急忙接过信来坐在旁边聚精会神地看起来。乔震山在翻弄别的文件。
小李见连长、指导员看文件,他把排里的文件收拾到一块,装进文件袋里,偷偷扯了二宝一下就出去了,二宝在后面跟了出来。
“干什么?”二宝低声问。
“到那边再说。”小李拉着二宝来到一棵大柳树底下,“你的伤好了没有?”
“好啦,你呢?还痛不痛?”二宝指指小李的耳朵。
“不太痛了。”小李摸摸耳朵。看着二宝的脸说:“二宝,你咋的?”
“不咋的。”
“那,你为什么不高兴?”
二宝把脸一红,把乔震山对他说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最后,他抱怨说:“小李,我哥哥把我批评得可厉害啦。”
“不要紧,二宝,这算啥批评?你的观点就不对嘛。他说两句有什么不好?”小李滔滔不绝地说起来,“从前我也这样,报仇、报仇,其实,不把反动派彻底消灭,这仇永远也报不完。就说今天吧,敌人把我们两三个同志打伤了,还牺牲一个,当时把我恨的呀,真想打两枪为同志报仇!可是,我的枪打得没把握,搞不好反而惹来麻烦,那时我真盼你来啊!真的,二宝,撒谎不是人。听说你的枪打得不坏,去打上两枪,教训教训这些混蛋,好吗?”
“有什么不坏的,还不是瞎猫碰上死老鼠。”
“别客气了,来吧。”小李拉着二宝要走。
“不行!”二宝着急地说,“我真的打不好嘛。”
“你怎么搞的?还想报仇呢!”小李不高兴地说,“敌人疯狂极啦,非常可恶。既然你有本事为什么不去?快去吧。咹?二宝,你不是说在团部捞不着打仗吗,现在叫你去,你又不去了。”
“好——吧。”二宝一听打敌人报仇,又被小李一激,立即同意了。
两个人才要走,二宝仰起脸望了望太阳说:“不行,太阳这么亮,咱们没发现敌人,他就会先发现我们。”
“哪来那么些麻烦,打敌人嘛,在哪里还不是一样。快走吧!”
小李和二宝来到阵地上,一下壕沟就碰着一排长赵文江。
“你们两个到这里干吗?”
“送文件。”小李说着把一排的报纸和信递给一排长。至于请二宝打枪的事一字没提,怕一排长不让他去呢。
一排长没说什么就走了,但是二宝对小李可非常不高兴!他是不喜欢自己的朋友撒谎的。
“你怎么学着撒谎呢?”二宝板着脸说。
“干吗撒谎啊,难道不是送文件?”
“那么打枪的事你怎么不说?”
“傻瓜!你说打枪,一排长能叫你去啊!快走吧,别啰嗦了。”小李把手一抡向前跑去。二宝跟在后面,心里总觉得做了亏心事一样。他想:“明是来打枪,为什么光说送文件!”他有心不跟他走,可他又是多么想打几枪呀,而且,已经来到了阵地上,他抬头望望敌人阵地,到处都是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他们在壕沟里拐弯抹角地跑了一阵,小李在前面停下了,站在齐肩深的射击掩体里,向前面望着说:“到啦!你看在这里行不行?”
二宝伏到胸墙上看了老半天,见敌人阵地前沿雾沉沉的,根本看不清什么。他看了很长时间,才模模糊糊地发现敌人阵地前的铁丝网,迎着阳光一闪一闪地发着亮。
“不行,”二宝摇摇头说,“连个人影都看不见,还打什么。要能看见,还得往前走一里来路才行。”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向四周看着,寻找着向前面运动的道路。在小李的脑子里最理想的运动路线是,自己的人和敌人都发现不了他们才好。忽然二宝用手一指,“你看!我们从右边钻到树林里,就可以一直运动到前面那个高地跟前,不好吗?”
“好是好,那里是烽火台,敌人站得高,看得远,很容易发现我们。”
“没事。”二宝说,“只要我们很好地隐蔽,保证他看不见。”
小李同意了,他仔细地看了看那一带林子,大部分是柿子树,其他是柳树和高大的白杨树,从阵地的左面一直蔓延到烽火台的旁边,从那里运动确实谁也发觉不了。于是两个人一前一后地顺着壕沟,一直向树林方向跑去了……
乔震山在连部和指导员正看着文件,一抬头不见了二宝和小李。他还以为两人在外面说话呢,走出来站在门口台阶上向四外一看,哪儿也没有。但想起要和郝平研究烽火台的问题,就回去叫着郝平到阵地上去了。
乔震山和郝平来到阵地指挥所时,碰到副连长王德,他正在用望远镜对着烽火台聚精会神地观察。
“老王啊,有什么情况没有?”乔震山高兴地问道。
“大的情况没有,”王德没有离开望远镜,“烽火台有人活动,没有望远镜看不清。”
乔震山接过望远镜向烽火台看着,太阳正在烽火台的上方,照得雾沉沉的。见上面阴影里有一个人,大模大样地站在山半腰里,两手叉腰正在向这里看,忽然不知为什么一下子就栽倒在灌木丛里,接着不知在什么地方响了一枪,这枪声闷声闷气的,好像很远。乔震山很奇怪,“这是谁打的枪?”正在怀疑,忽然高地上又跑出一个人,看样子,是想去拉那个被打倒的,但刚走到那个死尸跟前,也一头栽倒了,接着又是一声枪响。那两个人再也没有起来,也再没有人去拉了。
乔震山想:“是谁打的枪?这么准!”他向阵地内和阵地前以及烽火台的周围看了又看,全是空荡荡的,连个人影也没有。
郝平和王德也很奇怪,他们研究了一阵,怎么也没想到这是小李和二宝干的。
小李和二宝打完了枪,钻着树林子,顺着南山根悄悄地跑了回来。
“你小子真行!”小李边跑边嘁嘁地笑着打了二宝一拳,“一枪一个,真准啊,下次打仗时你可要来啊!”
“有机会一定来。再见!”二宝答应一声,一招手就跑了。
小李回到连部,见连长指导员都不在家,心里很高兴,把枪一放,就坐在桌子旁边,拿起报纸津津有味地念起来。忽然想起:“呀!枪要擦一擦。”于是他丢下报纸,铺开雨布,拿起枪来,稀里哗啦地把枪卸开了。正在这时连长进来了,他心里一紧,急忙把枪又装起来,脸上虽然装得挺板正,心里可怦怦直跳。连长站在那里,看看小李,又看看枪,伸手把枪拿去了,哗啦一声拉开枪栓,迎着亮看枪筒子,里面乌黑,还有火药味。他什么也没说,又把枪还给了小李。
小李瞧着连长检查枪,心里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地惴惴不安。连长坐在桌子旁边,满脸怒气,“小李,你来!”
小李来到连长跟前,装没事的样子,看着连长。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乔震山平静地问。
“早就回来了。”小李说,“我和二宝去把文件送完,就回来了。”
“二宝呢?”
“他回去了。”
“你刚才到哪去来?”乔震山盯着小李。
“没到哪去。”
“撒谎!”乔震山厉声说,“你刚才和二宝干啥去来?”
小李吓得一愣,“坏了,要是不说实话继续撒谎,看连长那个厉害劲儿,准轻饶不了。”小李心里不免埋怨起自己来,“真糟,怎么糊里糊涂地去干这么个事!”又想,“错了就接受教训,还是照实说了吧。”
“我和二宝到前面去打了两枪。”小李说话时,喉咙里直打哆嗦。
“你打了几枪?”
“一枪也没打,都是二宝打的。”小李嘟囔着说。
“你没打为什么你的枪筒子黑了?”
“那是二宝先打了他自己的枪,后来他怕上子弹被敌人听见,所以才又拿了我的枪打。”
“谁叫你们去乱打枪的?”乔震山追问道。
小李最怕追问这个问题,因为二宝去打枪,是他领着去的,照实说了岂不糟糕!他索性低着头一声不吭。
“你们打死了几个敌人?”乔震山又问道。
“一共打死两个,有一个当官的。”小李一听连长问他打死几个,恐惧心理立即消失,精神焕发了,“你不知道,连长,二宝那枪打得可准啦……”
“算啦!”乔震山没等小李说完,生气地说,“你去很好地想想,到阵地上乱打枪应当受什么处分吧。”
小李没精打采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继续擦枪。这时,通讯员小张进来了,见连长向里屋走去,便悄悄地凑到小李跟前问道:“小李,什么事?”
“不要问吧。”小李难过地说,“我又快倒霉啦!”
“倒什么霉?”乔震山又转回来,“随便跑到敌人阵地前去打枪,还有组织纪律性没有?二宝才参军不懂得,你呢?你们跑出那么远去,发生问题谁负责?”
“光许敌人打我们……”小李悄声咕噜了一句,用手背怄气似的把眼一擦,哭了。
“谁说的?你……”乔震山严厉地瞪了小李一眼,把下面的话咽了下去。小李完全不理解连长的心。打敌人是无可非难,两个人大白天离开阵地跑到敌人跟前,万一遭到不测,作为连长难道只做个管教不严的检讨就算了?乔震山心里真生气,有心剋他一顿吧,可是“光许敌人打我们……”他说得挺对;就这么算了吧,这样下去还了得,说不定这小家伙今后还要怎么折腾呢!
指导员郝平走了进来,他那黝黑而结实的方圆脸,十分平静。
“老乔。”他说,“关于今晚打烽火台的意见,营长请示了团部,团长指示说,对沙土城的敌人必须接到平津前线指挥部的命令才许打,否则只许监视不许进攻。”
“为什么?”乔震山把眼一瞪,问道。
“不知道,据说与整个战役有关系。你看,华北部队对新保安、张家口不是也老围着没打么?可能是一个问题。”
“团长还有什么指示?”
“还有个奇特的消息。”郝平满脸兴奋地说,“团部通知,今天上午在烽火台打死的那两个敌人,一个是当官的,估计可能是个连长,一个当兵的。这是团里观察员报告的,营里叫我们查对这事。”
“还用查对?”乔震山朝着小李把嘴一噘,“你问问他吧。”
“他怎么的?”郝平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小李。
“就是他和二宝干的呗!”乔震山说,“不经允许,到敌人阵地前去乱打枪,太不像话了!”
正说着,阵地上响起一阵机枪声。不一会儿,王德跑了回来,“他妈的!该死的烽火台,要不打下他来,恐怕今后连走路也困难了,刚才又打伤了一个同志。”
郝平把脸一沉,没放声。乔震山却沉不住气了,呼的一下站了起来,“不行,我亲自打电话请示团长。”他怒气不息地说,“打烽火台嘛,又不是打沙土城。”说着走到电话机跟前,嘟嘟地摇了一阵,举起听筒没好气地说:“接团长那里,咹,开会?你说我有急事要请示嘛!”他停了一会儿,把送话器用手一捂,才想和郝平说什么,接着又举起听筒,“团长吗?我是乔震山。”他的语气马上缓和了,“向您请示个事……啊,就是打烽火台的事。不打战士们很有意见。”
“是你有意见,还是战士有意见,咹?”团长在送话器里发出责备的声音,“要知道,同志,这是平津战役,不是沙土城战役,懂吧?打仗要有严格的组织纪律性,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告诉你,我们两个说了都不算,要绝对服从上级的指示,乱来不行啊!”
“是!”乔震山泄气地答应了一声,然后又瞧瞧郝平。
“今天谁到烽火台跟前去打了两枪?查了没有?”
“查了,我们通讯员小李和二宝打的。我已经批评过小李,还准备执行纪律。”
小李在旁边听着,吃惊地瞧了瞧连长,想:“糟啦!这事弄大了,连团长都知道了,还要执行纪律,这一下……唉!要受处分了。”
“处分干什么?咄!你呀。”团长在电话里又说,“两个人还年轻,不懂事,要和他说明道理,讲明利害关系,不能自由行动,就行了。但他们这种作战的积极性还是好的,应该鼓励。关于这个问题我们研究过了,我已经写了封信,下午由二宝带着到你那里去,你就按信上的指示办理吧。”
“是!”乔震山还要问怎么办时,团长已经把电话挂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