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连环钱昭义、卢家让历尽艰辛,备尝苦难,哪知已入天山竟自遇到这种怪蟒,空山寂寂呼救无门。这条巨蟒负痛怒极之下,把树干缠住,九连环钱昭义停身在树上,虽是两手把牢,但是也禁不得树身这么振动,身形摇摇欲坠,情势十分紧急。

那卢家让虽则也上了树,但是哪见过那么大的怪蟒,已经吓得心惊胆战。看到钱昭义停身的这树,工夫一大,非被怪蟒把这树弄倒不可,那一来师兄绝难逃活命了。在情急之下,好在两株树相隔不远,卢家让早已把镖扣在手中。

这怪蟒把树干晃了两次,因为是数百年的古松,扎根太深,一时间倒不下来,这条怪蟒越发地暴怒起来,它突然地把下半身一松,一两丈长的下半截,竟全退下来,但是它庞大的身躯,在这树干附近一盘旋,立刻腥风陡起,沙石乱飞。它竟猛然一旋转,用它下半截身向树干上鞭打过来,叭啦的一声爆响之下,这么大的树已经向左倾斜过来。

这时钱昭义知道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只要离开树顶子决逃不开,这种蟒走起来,如同御风而行一般,自己虽是有轻身夜行术的功夫,可是也没有怪蟒疾驰得快。跑不出一箭地,准得被它追上。在情急之下,遂把掌中的梭子镖,自己暗中祷告,生死就在这一镖了,这条怪蟒,一尾巴猛打树干之下,它因为用力太大,下半身觉得疼痛异常,口中发着那种刺耳的嘶声,身躯一旋转过来,作势把窜起向树上扑,钱昭义趁着树身颤动的稍一停之下,抖手一镖打出来。可是卢家让那里,也正和他一样的打算,也在怪蟒一转身时,用足了十分的腕力,把镖发出来。可是在心惊胆战之下,手脚哪能准,他这一镖奔蟒头打去,正恰巧九连环钱昭义的梭子镖是睹准了怪蟒的巨口发出来,这怪蟒一甩头,向右一闪,正好卢家让这一镖斜出一尺去,蟒头是迎了个正着,这一镖正钉在它右眼上。这怪蟒双眼被打瞎,痛极之下,身躯一甩,已经窜出五六丈去,腥血淋漓甩起数尺高来。

可是双眼虽瞎,哪能就死,这小兄弟两人,看到蟒向前窜出去,认为它负伤逃走,弟兄二人能逃得活命了,哪知道才转过去六七丈远,这种一二百年的怪蟒已通灵性,它更怀着复仇之心,在痛极之下,离开树干这里,可是刹那间,又翻回来。三四丈长的身躯,竟在这一带,盘旋起来,那蟒身不住地向这树上连缠带打,缠搅得眼前这一片一二十丈的地面,沙石纷飞,烟尘大起,所有这一带的树都遭了殃。只要被它身躯缠住,稍小的树干,只要怪蟒一用力,立刻咔咔喳喳爆响之下,连根折断。有时倒下来的树干竟被它甩起半天,这哥两个停身的这两株树,虽则没倒了下来,可是一连两次被小树砸上,身躯全险些被震落下来。这两人简直魂飞魄散,就是再想逃走全没有力量了。

这条怪蟒在暴怒挣扎之下,地上的石块翻翻滚滚,弄得这一带腥血遍地。忽然这条怪蟒竟自又转到卢家让停身的这株大树前,他眼虽瞎似乎嗅觉了人的气味,再不肯离开这一排树,这怪蟒发起威来,一连三四次蟒身来盘打这一排树,任凭树生得多么坚固,也禁不住这么暴大的力量摧残。卢家让停身的这株树被怪蟒一连三次用力地缠住,猛晃动之下,这株树竟自向山道上倒去,可是卢家让停身在树帽子上,树干往下一倒,这条怪蟒也正往山道上一甩头,树帽子压在头上半身上,这条怪蟒再一甩头,树帽子被震起,卢家让哪还抓得住树杈子,身躯已被弹起,这一下,就是不落在蟒口中,也得摔个半死。

就在身躯被震起的刹那间,从东边的山壁,发出一声长啸之声,一条灰影,疾如飞箭一般,从上面落下来,卢家让被弹起的身躯,竟被这人抓住。随着这人的身躯往下一落,竟落在山道上,可是毫未停留,卢家让竟被这人带着腾身纵起,往起一拔就是三丈多高,一连三次腾身,顺着旁边一带陡壁悬崖,直翻出十余丈来。可是卢家让已经被吓昏了,觉得自己的身躯一落实,脊背上更被这人拍了一掌,卢家让觉得心头一振,已经清醒了许多,不过眼还没睁开,可是这人竟在自己的耳边招呼道:“你可不要移动,摔下去可就活不了,我去收拾这孽畜。”

卢家让觉得这人把自己一松开,耳中更听到他嘱咐的话,努着力睁开眼看时,赶情自己正停身在悬崖峭壁的半身。一块四五尺宽的突起岩石之上,突看到救自己这人,似箭离弦翻了下去,再往下面山道上看时,那怪蟒余威尚在,依然尚在找伤它的人。下面一片山道,被它庞大身躯翻腾得烟雾腾腾。这时看到一条灰影已经落在山道上面,跟着一个鹞子钻天式,凌空拔起,竟落在九连环钱昭义停身的那株树帽子上,转瞬间竟见这人把钱昭义背在背上,从树帽子上腾身拔起,纵跃如飞,仍然扑上这段悬崖峭壁间,一连几个腾身纵跃竟把九连环钱昭义也送到上面,往这块危石一放。

这人一句话没说,翻身退下去。见他临下去时,竟自从背上撤下一口短箭来,离着山道还有六七丈高,他这次竟不再往山壁上着脚,猛然飞纵下去,往下面一落时,整整地落在那条怪蟒的旁边,他手中那口短剑挥动,到往下一落,跟着见他身躯拔起,一窜就是三四丈高,往旁落去,可是那蟒身上,一股子鲜血,随着他身躯蹿起来那情势越发地险恶,连一二尺高大石块全飞起,那怪蟒如同疯狂一般,数丈长的身躯盘旋得更快了。可是这人倏起倏落,身躯每一落下去,跟着纵跃,闪避,就是一股子血窜起,眨眼间这段山道的石块满成了红色。见这人一连足有十几次,最后一剑下去,身躯再纵起时,那条怪蟒才停住不动,这人也停在悬崖的半腰上,用那山壁上的荒草,拭着剑上的腥血。把那口剑还入背后的剑鞘,他才翻身猱升上来。

这哥两个,此番真是绝处逢生,这人好似天上飞来的神人,在这种情势下,竟能够救得弟兄二人的性命。赶到这人翻上这段悬崖突起的怪石,卢家让这才看见了这人的面貌,赶紧跑在这段怪石上叩头迎接着道:“原来是你老人家,恕弟子肉眼不识真人,老人家敢情是当代剑侠,有这种惊人的本领,再生之德至死不忘。”

九连环钱昭义也随着师弟跪在这段岩石上面,叩谢活命之恩。可是自己心中很奇怪,听师弟的口风,分明是认得此人,自己看到这人的面貌,生得十分怪相,可是换一个地方,决不信他有这么大的本领,长得其貌不扬,活像是个乡下老儿。

这时这位老人伸手把卢家让拉起,更向九连环钱昭义招呼道:“贤契你快快请起,不要这么多礼,你们哥两个,真是多灾多难,这也是你们两人,存心正大,卢家让一片孝心,钱昭义你义侠可风,为一个师弟受到这么多困顿之苦。今日这件事好险,是我意中想不到的事,其实你们入天山,我已经知道,正为是叫你们年轻人,多受些折磨,为是磨炼你们的魄力,将来也好昌大我们的门户,想不到竟会遇到这条怪蟒,把这条小命真要是断送在怪蟒口中,我想没有法子向你们师傅们交代了。”

卢家让和九连环钱昭义全站起来。卢家让跟着问道:“老前辈,前者在驿镇相遇,蒙老人家店房赠银,我们弟兄才能来到天山。还没领教老前辈尊姓大名。听老前辈的口风,似乎和我恩师全有认识,请老前辈详示一切才好。”

这位老者微微一笑道:“我岂止和你师傅师伯的认识,我们是同门师兄弟,我姓乔名昆,江湖人称我为翻天手,我与南荒异叟乜秋帆,乾坤掌石子奇,是亲师兄弟,不过我们弟兄分手的年代已多,我已经有三十余年没跟他们弟兄相聚。我这些年来,在云贵苗疆一带寄居下去,始终没到内地来。这次为得我们本派前一代掌门人正式的传授衣钵,所以我才赶回来。可是还因为有几位同门,散居四方,本门中这种大事不能不把他们全找到了。我奉命到湖南去访寻一位同门的弟兄。不想多年弟兄人已故去。在归途中恰巧与你们弟兄相遇。因为我听乜师兄提到本门中有这两个后辈,以及在滇边遭遇的事,所以一看到你两人,就疑心是我们的门下。果然我略一探查,已知道所料不差,我门户中的弟子,全要叫受些磨难,好锻炼他身心的坚强。侠义道中人,原本就讲究天地吾庐,到处为家。深山大泽,古庙荒村,那是我们常寄迹的地方。天山道路险峻,尤其是奔奇天岭一带,更是极难走的地方。我想你们弟兄二人,虽则不是贵公子,但是从小也没受过多少磨难,此次入天山寻师,正好叫你们尝尝山行之苦。所以我任凭你们走进山中不再管你们,我已经赶回奇天岭,报告了师兄师弟们。可是乜师兄很是埋怨我,认为天山后山一带,毒蛇野兽太多,你们已经受尽了折磨的身体,真要是遇到了凶残力大的野兽,恐怕不易抵御,吩咐我赶来接应。哪知道真个不出乜师兄所料,你们弟兄的两条小命,险些断送在我手中。这条怪蟒平时并不常出现,真要是窜到前山扰乱伤人,我们也就早想法子把它除了。也是你弟兄灾星未退,竟自这么凑巧,和怪蟒相遇,我若是再晚到一步,只怕你们非要落在怪蟒的口中了。”

这师兄弟两人,此时才知道这位老前辈敢情是本门人。现是逢凶化吉,闯过这步大难,便知道已经能和师傅相见了。两人虽然是折磨得筋疲力尽,可是此时精神反振作起来。

九连环钱昭义、卢家让重行叩谢这位师叔。翻天手乔昆,因为他比乜老师年纪小,比石老师年纪大,所以两人以师叔称之。

翻天手乔昆向两人说道:“现在我得帮助你二人翻上这段崖头。”这位翻天手乔昆说话间,伸右手先向卢家让左腋下一插,口中喝了声:“起!”从这外凸起的危石上面,飞纵起来,在那悬崖峭壁间,倏起倏落。卢家让也是练了一身功夫的人,到此时丝毫不能施展,眨眼间身形已落到山头上。这翻天手乔昆二次下去,把钱昭义也带上来。

顺绝顶高峰间往前走来,乔昆告诉二人:“这种千年巨蟒,连流出的血全有毒,所以这段道路决不能再着足了。”

从山头上面转过一大段道,仍然翻下山道,可是离开出事地方,已经有一里多地,两人更向这位师伯请求把石洞中的包裹得取回来,这翻天手乔昆令二人等候着,他身形施展开,捷如飞鸟,只有一盏茶时,忽然翻了回来,把包裹交与二人。用手向前面一指道:“你看远远云封雾锁的那就是奇天岭,不过看看如同近在眼前,其实走起来,至少还有二十里路。”

工夫不大,天光大亮,所经过的地方,渐渐地不像先前那座山荒凉凶险了,气候也显着和暖了些,顺着一带山冈下,草木茂盛,走出有十几里路,顺路一座小峰头转过去,翻天手乔昆用手向前一指道:“你们看,那就是掌门人所住的地方了。”

两人顺手指处望去,在那奇天岭的岭腰上,有一大片平坦的地方,可是上面尽是翠柏苍松,隐约地看出一两座石屋的屋角,渐走渐近,到了奇天岭下,只能从下面开辟着一条整齐的磴道,盘旋而上,到了岭腰,看出上面,足有十亩大的地方,到处里全有树木,这种地方好像是夏末秋初,绝不像深秋的光景。

刚转进路口,从树后转上两名壮汉,年纪全在三旬左右,全是乡农的打扮,可是一个个精神抖擞,都向翻天手乔昆躬身施礼。乔昆一摆手他们退去,穿过树林经过了几座石屋,可是并没有人出入。紧靠后面贴着山麓,有一座较大的房子,圈起一段石墙,两扇坚固的木栅门大开着,门口也没有人,可是爷三个才往里一迈步,从石墙内左右各窜出一人,却也躬身迎接。翻天手乔昆带着两人,顺着当中一条平坦的石道往后走,这条道从大门起足有二三十丈长,两旁全是树木,上面树帽子全互相搭载一座,乔昆带着两人直奔迎面一座高大的石屋,这门口可站着两名的壮汉,在门旁伺立着,远远地乔昆向他们招呼:“韩福、周义给我报。”内中一个一拉门进去。刹那间已经出来,向乔昆说了个“请”字,乔昆带着二人走进里面。

这哥两个心已跳得到了嗓子眼,进得屋来,只见里面另有一番气象。这座石屋非常高大轩敞。里面并没内地所见的陈设,赶着门一架高大的石案,两旁摆着许多树根做的矮凳。在石案左边坐定了,正是本派的前辈屠龙手霍天民,靠右手就是南荒异叟乜秋帆,在霍天民旁边又有一位老者,看年纪他在六七十岁之间,头发花白,可是面貌红润得个别,如同少年一样,再下手就是乾坤掌石子奇。钱昭义和卢家让,此时全不由己地往前紧走了几步,各扑到各人师傅的面前,往地上一跪,痛哭失声。南荒异叟乜秋帆,拉着卢家让,石子奇拉着钱昭义,全用和蔼沉痛的声音招呼二人,不要难过,不要失礼,先要拜过掌门人,有什么事再讲。

这哥两个忙强自忍住悲痛,给师父叩了头,跟着向霍天民招呼了声:“师父。”

按着礼节拜见,南荒异叟乜秋帆给两人引见,那位面色红润的是你们二师伯,追云手乔云,这位老人家也是在江湖中引道多年,他久走川滇云贵一带,现在已经封门闭剑,这时因为本门传授衣钵的大典特意赶来参与这番盛典,卢家让钱昭义叩头拜见过。

乜秋帆却向翻天手乔昆说道:“师弟,此行如何?”

乔昆点点头道:“若不是多一番小心,真要铸成了大错。我本想遵着掌门人的意思,叫这两个孩子,多受些折磨,锻炼他们的体魄。哪知后山那巨蟒竟窜出来,险些饱了怪蟒的馋吻。”乜秋帆点点头。

这时两人才略述经过情形,说到痛心处,仍然泪流不止,乜秋帆石子奇脸上可全有些变颜变色了,乜秋帆恨声说道:“你二人不要痛心,这可真是前生冤家,今生对头,我绝没想到,铁燕子盛云飞竟敢这么起毒心,怀恶念,背誓言,生反复,他竟自二次下毒手。我乜秋帆一去办了这一件错事,真叫我抱恨终天,卢老大人全家算是断送在我手中了,我不把这冤家碎尸万段,我真对不起死去的好友。”

乾坤掌石子奇,更向钱昭义道:“昭义,你很好,你一个富家子弟,当初投入我门下,肯刻苦操练功夫,已经算很难得,可是这次你能够受尽了饥寒困顿之苦,始终不肯离开你师弟,在本门中,你算是最难得的好弟子,虽则你险些送了命,可是做师傅的面上有光。”

那位掌门人屠龙手霍天民,从二人进门始终不发一言,两眼只是把这小弟兄二人看个不住,这时两人,倒有些局促不安起来,屠龙手霍天民,忽然一点手,向二人招呼道:“你们近前来。”

钱昭义赶紧和卢家让到了掌门人面前,两人低头不敢仰视,屠龙手霍天民道:“抬起头来。”

二人抬起头来,霍天民仔细看了看,又摸摸二人的脉络,叹息一声道:“你们很苦了,现在身上可还有什么病痛?”

钱昭义和卢家让把中途患病据实以告,这位老侠客,跟着说道:“不要认为你们病好了,你们是内伤忧郁,更饱受饥渴劳累之苦,外受风寒露冷的侵袭,恐怕不久病魔要发作起来,那时恐怕和缓复生,无能为力。”

两人唬得赶紧跪下,卢家让悲声说道:“弟子倒不怕死,只求师祖慈悲,能到我报仇之后,就是身化成灰也甘心了。”

掌门人点点头道:“你二人的孝义可钦,莫说是人,就是鬼神也能感动了。”

跟着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倒出六粒丹砂,更吩咐门前伺候的一名壮汉,用艾瓢往石钵中,舀了一瓢水,两人把丹砂立时服下去,掌门人说道:“道旁还有一间石屋,你们师兄二人劳累过甚,先行安歇,至于你们本身的事,不用挂怀,我现在因为已经安排好,立志归隐苗山,传授衣钵的大典事毕,我叫他师兄弟四人仗剑下天山,去找铁燕子盛云飞清算旧债。不过事情没有十分把握,这一个冤魔敢这么倒行逆施,我认为他另有所恃,将来若真个收拾不下来他,我情愿祖师前背却誓言重入江湖,和盛云飞清算冤孽债。你们歇息去吧!”

二人叩了头,转身往外去,刚一推门,忽然觉得一股子风扑上身来,从外面猛闯进一人,这弟兄二人身形微被这人一碰,全倒摔在地上。九连环钱昭义和卢家让被摔得不敢出声,等到一打量来人时,竟是一个身高六尺左右,头上乱发蓬蓬,面如锅铁两只巨大的眸子发着一股异光,狮鼻巨口,耳挂金环,上身只披着半臂,下面也只一条短裤,四肢全裸露着。皮肤作黑紫色,两臂扎筋暴结,带着一片威风。他撞了人后,也似乎十分惊异,把脚步收住,这时上面坐的掌门人,屠龙手霍天民,却在唔了一声,似在嗔怪他。

钱昭义和卢家让摔得并不重,心中已经思索出,这正是师祖当初说过,苗疆上所得的异童。本门的衣钵也就要传在他身上了。这个苗童看了钱昭义又看卢家让,他也木立在那里,掌门人这时,却在招呼道:“铁虎你过来。”

钱昭义和卢家让刚要往外走时,掌门人又招呼道:“昭义家让你们回来,正好给你们引见引见。”

两人赶紧来到屠龙手霍天民面前,这位掌门人向这弟兄二人说道:“他名叫铁虎,生长苗疆,得天独厚,力大无穷,天赋的一种轻身术,翻山越岭,捷如飞鸟,快似猿猴,从他九岁上我就把他收在身旁,到现在已经八年光景,他的资质聪明,也和一班苗人不同,你们莫看他长得像野兽一般,但是心性颇为灵巧,这次传授衣钵,将来能够昌大我门户,也就全在他身上了,不过我在这般年岁下,焉能再收徒弟,所以叫他拜在秋帆门下。你们只以师弟之礼拜见。”

九连环钱昭义和卢家让赶忙按着礼节叩拜,这个铁虎,此时知道是自己两个师弟,乍一见面,把两个师弟全撞倒地上,此时自己觉得好生难堪,那一张黑紫脸,越发涨得难看。这弟兄二人行礼时,铁虎伸手相搀,二人更自报了姓名,这铁虎说得一口汉语,向二人道:“师弟们,不要怪罪我这种粗鲁的人,方才举动,实太叫师弟们笑话了。”

九连环钱昭义忙道:“义属同门,师兄更得本门真传绝技,我们往后,还要求师兄指教呢。”

但是铁虎嗫嚅着说道:“师弟们往后在这里住下去,不要和我客气才好。我还没学会那些应酬话呢。”

九连环钱昭义和卢家让二次告别,来到旁边这间石屋内,里面陈设也很简单,除了木头就是石头,两人也过分疲劳,遂在那木床上躺下歇息,不觉得蒙眬睡去。等到一觉醒来,日已衔山。

二人在醒转之后,竟自觉得精神健旺,体力无形恢复,知道这是师祖所赐丹砂之力,想不到这种药竟有这么大神效。这时那铁虎到来,他和钱昭义卢家让显得十分亲近,不住地问长问短,只是想知道内地的一切情形。并且告诉这师兄弟二人,在苗疆中,一班苗人们竟给他起了一个极难听的绰号,全管他叫飞天夜叉,自己心里很惦着到内地里在那文物之邦,多等些时,也可以学些汉人的礼貌。只是师祖绝不带自己到内地去,一个人又不识道路,师祖不答应也不敢私自离开天山。铁虎的意思,在钱昭义、卢家让回转内地时他也愿意跟随走一遭。

钱昭义和卢家让因为他相貌长得虽然凶恶,可是他的行为上,带着一片天真热情,说话十分诚恳,两人倒也愿意跟这个野人般的师兄常在一处盘桓,赶到晚间就和这铁虎在一个石屋中歇宿。到第二天过去,这里竟到了四五位客人,有年岁长的,也有两位年岁和他弟兄们不差上下,赶到叙谈起来,全隶属在天山派的门下。这是接到了掌门人的信息,赶到天山,来参与传授衣钵的大典。

这弟兄二人一连在这里住了四天,到第五天,乜秋帆、石子奇,悄悄地告诉钱昭义和卢家让,说是明天就是行礼的正日子,是我们在掌门人面前请求,掌门人已经允许你们参与这个盛典,这是很难得的事,今晚要早早歇息,黎明时就要起身,赶奔苗山,紫花谷飞瀑崖,在那里行大礼。这弟兄二人听了十分高兴,可是飞天夜叉铁虎跟着师祖却在头天晚上全走了。

到第二日天还未亮,这弟兄二人早早起来伺候着,南荒异叟乜秋帆,追云手乔云,翻天手乔昆,乾坤掌石子奇,和所到的一班同门,一同起身,由四名庄丁分路引领,离开奇天岭,从岭下转过去。

走的完全是后山道路,穿着几条捷径竟自出了天山。后山的四道岭这一带就是苗人聚集的所在,再经过的地方完全是苗疆。所有经过苗人的地方,看到这般人,毫无惊异之处,并且全用苗人极重的礼节来迎接着。

钱昭义和卢家让知师祖在这一带,已经能够威震化外,苗人对他已经有敬戴之心,这是很难做到的事。

一路行来,所走的道路,完全抄着捷径。入苗山后段道路显得好走了许多,到处全有苗人开辟的路径,平整异常。到了巳时左右已经到来紫花谷,飞瀑崖。远远望到这个所在,景物绝佳,碧绿的山峰,高低起伏,在那山峰下,漫山遍谷,尽是紫藤萝,和一种叫不出名字的野花。山道内细草如茵,连着翻上三次磴道,已经到了飞瀑崖附近。这道山泉从峰半腰涌出来,水力很大。上面的山峰,又是探出两丈来,这道瀑布悬空而落,形如近练,从半空中垂下来,直到十几丈,水才流在峰腰间,顺着一道山蜿蜒而去。这一带尘土不染,又有这道清泉冲击着水流经过处,真是飞珠溅玉。从这道飞瀑下穿过去,眼前现出一段平坦的山腰,也就是二三亩大的地方,上面长着二十多棵果子树,这时枝叶未凋,当中掩蔽着一座石洞。这座山洞十分高大,洞门前站着两人,迎接众人走进石洞中。

这师兄弟二人平常所见的山洞,最大的不过丈余高,可是这座石洞高有两丈左右,洞顶子上有许多杂草下垂,有三四丈宽三四丈深的地方,里面显着十分轩敞。在靠东边架着一架石案,石案上面,摆的香烛蜡台,完全是石头雕成的,尺寸高大;在靠石洞的西边,一座石床,上面有蒲草编的垫子;在墙壁上盘着许多石槽,里面放着些用具;沿着石壁一带,地上放着六七个坐具,上面全蒙着豹皮;在西北角这边,石壁却排着弓箭苗刃,椅拕套掌,这种东西完全是苗人所用,单有一柄虎叉,完全是生铁打造,叉柄足有鸭蛋粗,看那情形总有六七十斤重呢。两臂上若没有千八百斤的力量,决不会运用这么重的兵刃的。

掌门人屠龙手霍天民,正坐在石凳上,飞天夜叉铁虎,在神案前收拾着一切。众人进来之后,向掌门人行礼,行过礼之后,飞天夜叉铁虎在石洞门外,烧来的山茶,挨位地敬献了一盏。掌门人霍天民,到石洞口外,向天上望了望回身来,向乜秋帆等说道:“天到正午时正好行礼。”立刻由飞天夜叉铁虎把蜡烛点起,屠龙手霍天民亲自烧香,在石壁上,用黄纸写的祖师牌位,这位天山派的祖师,是一位道家,道号一真子,屠龙手霍天民,把香捻着,烟火腾腾,插向炉内,先行叩拜,退立一旁。南荒异叟乜秋帆等一班人,挨次行过礼。钱昭义和卢家让也叩拜了祖师,所有的人分两旁伺立。

这时飞天夜叉铁虎跪在神案前,掌门人从神案上举起两块竹柬,上面有刻的字,是本门中的六戒,霍天民朗诵了一遍,跟着叫飞天夜叉铁虎在祖师前明誓,毕生谨守天山派六戒。更往案上取起一柄木剑来,霍天民双手捧着剑,向铁虎说道:“这口剑名叫飞鸿,这是由我们掌门人传留下来,到我本身已是第四代,本该传与乜秋帆,亦是他早存归隐之心,厌倦江湖,如今你拜入我门墙,更因为天赋的聪明体格,连你师父所不能学的绝技,你完全学了去。正可为我天山派昌大门户。这口飞虹剑传给你,你要好好地终身佩带,这口剑,亦能斩杀那罪大恶极,不可宽免的人。不过稍具悔过的人,不得妄事杀戮,仗着它来昌大我天山派的门户。可是这口剑也能斩杀你这颗人头,无论何年何月何日何时,你敢稍背门规,飞虹剑定取你的性命。”

铁虎叩头谢过师恩,把剑接过来,仍然放在神案上,铁虎跟着又给师父师叔们行过礼。钱昭义卢家让也给铁虎行礼道贺。霍天民站在神案前向乜秋帆、乔云、乔昆、石子奇说道:“今日传授衣钵,也正是我本人封剑闭门。紫花谷、飞瀑崖正是我埋骨之地。现在我在祖师面前传最后的命令,师门弟兄四人,带着钱昭义卢家让即日下苗山,去取那恶魔铁燕子盛云飞的首级。倘能够顺利得手,你们还要一起回天山复命,其中要是有意外发生,你们弟兄全不是敌人的对手,那时老夫亦可背叛誓言,重入江湖了。”乜秋帆、乔云、乔昆、石子奇全是敬谨领命,即日带着钱昭义卢家让赶奔荆山,去访那铁燕子盛云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