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元化也紧追着他往行辕这边飞纵上来,这个逃的人捞不着瓦片,可是保护的军兵这一排乱箭全照顾了申元化,赶到看见申元化背上有韦天民所发的标记,人已经蹿进行辕。这个人是横穿着行辕,一直往西,申元化跟过两排房屋来,把人已经追丢了。龙形八掌崔文佩太极五芒珠打空之后,身形纵出去,他可发现了有人暗算七指魔申元化,自己不敢再辨别是什么人,从东边一片民房上直扑西南,才到了前面那道横街。

崔文佩略一张望,打量形势,因为这一带街上房口,全有官兵弓箭手埋伏,可是略一停顿之下,突然觉得背后有一阵风扑到。崔文佩赶紧往右一晃肩头,向东斜纵,闪避来人,自己右肩头后被拍了一下,崔文佩身形转过来用掌中剑向后猛劈。可是眼中看到一个人,从自己的身后已经向东北飞纵出去,往前面三丈外一落,这个人似乎斜转身,宽大的衣袖,向崔文佩摆动了一下,跟着翻身纵去。崔文佩辨不清这人的面貌,但是此人绝无恶意,因为他的身形太快了,自己觉察背后风声时,倘若是敌人,恐怕自己早死在这人手底下,能拍到自己的肩头,还不能取自己这条性命么?

崔文佩看出这人似乎有叫自己跟随他往东北那边去,崔文佩一俯身,腾身一纵追了过来,左右看一下,附近无人七指魔申元化早走远了,忙低声喝问:“前面是哪一位?”可是此人并不答应,仍然是倏起倏落,在屋面上纵跃如飞,往东北也就是出来一二十丈远,又改变了方向,反奔西北,这可是斜扑行辕的后面了。崔文佩已经跟踪赶过来,焉能半途而废地不见个起落,所以紧追下来,眼看着已经到了这座行辕的东北角,下面仍然是有马步军兵围绕着,保护着行辕的围墙。

前面这个人分明是要进行辕,崔文佩趁着这时越发追得紧,可是这个人到了民房上,一个“燕子掠波”式,他竟自往下面猛扑了去,身形一到下面,军兵们一片呐喊呼叫之声。崔文佩身形在民房边上一停,只见下去这个人,看不见他拿着什么兵器,只是他穿的衣服是又肥又大很像道袍,两只又肥又长的袖管,却上下舞动,随着他身形盘旋,他衣袖所拂到之处,军兵们有的刀枪出了手,有的被打得怪叫,刹那间就有十几个带伤的,这一来就乱了。可是这些军兵他们是有军令威胁住他们,这种地方不敢只顾逃命,仍然是往上扑。可是这个人如同虎入羊群,他忽南忽北,眨眼间,靠着东北角围墙下这一带,十几丈内就完全地被这个人两只衣袖扫荡得军兵们伤的逃的,一片呼叫之声,这个人忽然一个鹞子钻天,身形纵起,翻上围墙。

崔文佩心说:“好怪!我怎的这么糊涂?他分明是给我做开路先锋,我却停留不前看起热闹来。”自己赶紧一飘身,往下面一落,一个旱地拔葱,纵身跃起,翻上围墙。这个人并没有走远,相隔着也就是两丈左右,他似乎在等待着崔文佩。崔文佩往前一纵身,想追近了他,可是这个人又似乎非躲避着崔文佩不可,崔文佩追过来,他已经一翻身,一个“赶浪登波”式,眼前是两排平房,这时行辕的东偏院。

前面这个人,他似乎对于房屋形势很熟,他并没有往前面的房顶上落,身形蹿过去,竟往房下落去。崔文佩觉得这个人,不止于功夫好,胆量也太大了,就是熟悉行辕的形势,这么头朝下脚朝上的往房下落,若是下面有护行辕的能手,他是非吃大亏不可。崔文佩往这边一落扑空,二次腾身,往西蹿过来,往这边的屋顶靠前檐这边一落时,赶紧把身形往下一矮,因为眼中看到下面还有灯光,并且下面的声音也刺耳,砰砰的一连两声响,随着哎哟哎哟的声音,崔文佩仔细看时,下面已然动了手。

这里大约有一小队军兵,在守卫着这排东房,并且在墙上还插着两只官衔灯。这个人一下去,就把下面的军兵打伤了两个,全摔出去起不来,跟着还有三个抡矮刀的往上扑,一阵兵刃落地之声,一连又是几声呼号,被这个人一连又抛出两个,全摔出丈远,剩了最后一个,只吭了一声,已经倒在墙边。这个人双臂一抖,两只官衔灯被打灭,崔文佩这次虽则在他肥大的袖子摆动,身形不停,可是因为离得太近了,已经约略辨别出,是一个花白头发、相貌古怪的道士,眼前已经黑暗了,崔文佩是略拢目光,飘身而下,自己低声招呼:“道长何人?”可是绝没有答声的,耳中听得嘎巴一声,崔文佩赶紧得往房对面前面房屋的后檐一贴,用剑护住了身。

跟着听得对面的屋中锁链响,又是铁器折断之声,耳中更听得有人在问着:“你是什么人?我们不走,母亲、妹妹全困在这里。”可是跟着发话的人声音变了,似乎很急,带着挣扎之声道:“你这样我可喊了。”可是跟着屋门那里砰的一下,被人踢开,已经有人从屋中纵出来,直扑崔文佩的面前,竟有一个人向自己怀中撞来。这一下子,把崔文佩吓着了,他可知道不是敌人,但是式子太疾,自己的青云剑斜在面前横着,人撞过来,崔文佩赶紧地把右手剑往下一沉,自己大腿的中衣被剑扫破,算是没伤着这个人,这人跟自己撞个满怀。

崔文佩赶紧用左手一抓,抄住这个人的右臂,低声喝问:“你是谁?”可是撞过来的人,也在呵斥着:“你是什么人强我走?”崔文佩在镇守使衙门已经见到过司马子谦的两位公子,此时揣情度理,听到这人喝问的口音,就知道是他们弟兄二人。可是这个老道太怪,一语不发,真把自己闷死,不过这种地方不容迟疑,崔文佩赶紧地低声说道:“你是司马公子么?随我走。”因为他已经看到那个老道,已经把另一个背在身上,蹿上东房屋顶,情形是在等待。

崔文佩不敢迟疑了,也不管司马公子愿意不愿意,先逃出行辕再说,把身形一横,脊背向后一转,一个猛劲,把人驮在背上,左臂向下一抄,已经把人背好,提丹田气,纵身蹿上房头。那个老道他此时才往前纵去,龙形八掌崔文佩随着这个老道的后面跟踪而进。

崔文佩背上所背的,正是司马宝麒,他此时也不敢过分地挣扎了,因为这弟兄两人绝不像他父亲那么固执,事情一发作,这哥儿两个就愿意全逃出去,不过是希望着全家脱身虎口,现在母亲、妹妹全陷身在将军行辕内,哥两个被人救出来,实非所愿,可是在这种情形下,也就无可如何了。此时崔文佩随着老道的后面,已经越过两处偏院的屋顶。这个老道虽则背着一个人,还是那么纵跃如飞。此时他可是变换了方向,奔了正北。这时扑奔将军行辕的后面。

眨眼间已经到了这座行辕的后围墙。可是在后面这一带,因为宁远大将军裕昌,他的眷属全在行辕内,此时围着内宅四周的屋顶上,散布着四十多名年轻力壮、身手敏捷的军兵,跟兰州府地面上四名办案的捕快。这个老道背着司马宝麟,刚往东边一耸身,为是斜往北大墙蹿上去。这时从东边一排高大房坡的后面,飞纵起两人,一口刀,一条七节鞭,照着老道的身上猛砍、猛砸,这里埋伏的人,他们掩护得非常巧妙,骤然间这里真不容易看出伏守的人在什么地方。

此时这两个兰州府的捕快一扑到,这个老道,他猝然把身形往下一矮,可是他绝没往远处纵,只把上半身斜向左一闪,右臂往上一挥,他那肥大的道袍,袖管一抖开,竟自向这两件兵器上挥去,噗噜一声把七节鞭反卷住。那个使刀的,刀也砍出,这条七节鞭,竟被他衣袖卷住,向左甩出去。可是这个老道的衣袖,又是噗噜一响,竟用袖管把这个使七节鞭的左半边脸打伤。龙形八掌崔文佩此时,可也扑到,这时正是那使刀的,二次抡刀往这个老道的右臂上砍来。崔文佩掌中的青云剑,往前边一递,腕子一用力,呛的一声,把他的刀绷个正着,崔文佩腕底翻云,剑身往下一沉,腕子往里一合,扑哧一下,这一剑正扎在这个捕快的左胯上。崔文佩跟这个老道,不约而同,全是向北一耸身,出来二丈多远。可是这一伤了两名捕快,人不敢往上再扑,还有两名捕快立刻把铜哨子吹起,箭手们跟着发动,瑟瑟的就是一排箭,向当中攒射。

这个老道身形往北边一落,他的一条右臂挥动肥大的袖管,带得风响,把箭全给扫打飞了。可是这种地方,最不利。龙形八掌崔文佩,他自屋顶上,也把身形矮下去,掌中青云剑随着身形疾转盘旋舞动。这种地方可是不能等待着,彼此打招呼,但是这个老道好像是个哑巴,不能开口。现在危险是背上的人,所以龙形八掌崔文佩脚底下用足了力,一个“飞鸟投林”式,首先往北面的围墙上扑来。可是那个老道,他反往东一纵身,竟自向一群伏守的军兵头顶上落去,他身躯往那边一落,军兵手中的弓箭,全不能用了,各自拔刀往上猛攻。

这一来老道得了手,他这条左臂挥动,军兵们被打得东逃西窜,眨眼间就有四五个被打下房去,军兵们被迫得一现身,他们这隐藏不住,这个老道立刻如同虎入羊群,从东边这排屋顶上,一直往北,这一带统共也不过十几名身手矫捷的军兵们,可就挡不住这个老道了。老道也扑到北墙,龙形八掌崔文佩,他已经头一个翻上大墙,但是行辕外面也布置好大队的军兵。崔文佩因为在这种情形下,没有迟疑思索的工夫,自己刚要往下一飘身,可是下面的军兵,已经听到行辕里面铜哨子跟呼嚎喊叫的声音,他们知道是有叛徒们往外闯,全是张弓搭箭,纫扣填弦。崔文佩身形一到大墙上,因为背上背着人,不能在墙头上伏身隐藏,下面的军兵,已经发现了崔文佩,立刻嗖嗖的就是三支箭,向崔文佩射来。崔文佩掌中青云剑,往起一翻,把三支箭全磕出去。可是那个老道,已经从东北角翻上北大墙,他往墙头一落,敢情手底下已经提着一名被打伤的军兵,此时他手底下一用力,把提着这名军兵,向大墙对面武职官身上抛去,从这么高的地方,把一个人抛下去。那名武职官,被砸得一声怪叫,已经当时毙命,军兵们一乱。

这个老道一声长啸,这种声音极大,他随着啸声,已经身形扑下去。附近二十多名军兵,见他们带队的哨官被砸死,一个猛劲,全惦着跑过来救护。这个老道已经从上面扑下来,龙形八掌崔文佩知道这时机是稍纵即逝,西边还有伏守的军兵,也就扑过来,自己脚底下用力一踹墙头,口中也是在暴喊着,人随声下,跟这个老道不差先后,落到下面。崔文佩折扣青云剑挥动,口中在厉声呵斥:“要命的闪开!”军兵们虽则还想奋勇动手堵截来人,哪知道这两个生龙活虎,一口剑一双铁掌,往东西扑击之下,军兵们兵刃出手,被打伤、被宝剑扫伤,滚爬着逃命。崔文佩可不愿意多杀伤这般军兵,这口剑逼得他们一逃,自己赶紧一耸身,已经蹿上对面的民房屋顶,这个老道可也跟踪而上。就在两个人才翻上民房的刹那间,突然听得北大墙那边,有人厉声喝喊:“反贼们!还想往哪里逃?”龙形八掌崔文佩一回头,看到北大墙那边墙头上立定一人,把手中一条软兵器,往上一挥,就知道那个七指魔申元化已经追到。崔文佩微往北纵出六七尺来,一转身,预备他扑过来,只好跟他动手一拼。

自己知道雪山二丑的轻身术,全有极精纯的功夫,现在自己背上背着一个人,想逃走绝走不脱。可是这是老道已然随着崔文佩也往这边一纵,他右臂往西一挥,更用手往西北一指,崔文佩还在迟疑,这个老道从左往后一转身顺势把他肥大的袖管,向崔文佩的右胯上一拂。崔文佩被震得身躯向左晃了一下,自己知道他是示意自己,先行奔西北逃下去,不准再等待他。崔文佩只好一连连个纵身,顺着一片民房上逃下来,可是仍然注意着老道,自己往一片高大的房屋后一矮身,向东路上看去,那个七指魔申元化果然已经追赶过来。

可是随着申元化的身形往这边扑,那边离着屋顶有四五尺高,哗啦哗啦的连声爆响着,老道往西北边一纵身,往下一矮,跟着一连就是一片爆响。七指魔申元化他每次一扑过来,就得停顿一下,把九炼金丝蛇骨鞭舞动拨打。崔文佩已经辨别出,这个老道完全是用民房屋顶上的瓦片,阻挡七指魔申元化,可是瓦片的打法十分惊人。爆响的声音,绝不是被蛇骨鞭磕飞了发出来的,完全是老道用鸳鸯镖的打法,自己一出手,就是两片,叫它互相猛撞,自行震碎,申元化可吃了大苦子。

这个老道的腕力非常大,他这种鸳鸯镖打法,非常的厉害,碎瓦片崩出去,七指魔申元化只要闪避略迟,身上就能带伤,尤其比暗器难搪,瓦片在屋顶上随手可以捞得,所以连续打出。七指魔申元化虽则不甘心,可是他追得紧,老道瓦片打得紧。崔文佩被老道指示得往西北退,可是此时老道却往正北退下去。崔文佩心想,既然遇到这种风尘异人,安心救宝麒、宝麟弟兄逃出兰州,自己就无须再等待他了。自问自己,有本领没本领带着这位公子逃出兰州城,老道有这般好身手,还用得自己的照顾么?崔文佩拿定了主意,自己不再等待,一直地扑奔西北。